锦衣劫——瓜子和茶【完结】
时间:2023-07-03 14:51:35

  没想到老人思忖半天,还真有!
  “往北翻过两座山,走一百多里,那里有个叫徐家营的镇子,去年叫瓦剌人烧没了,原来的住户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成了没主的荒地。上个月有个大富商把那块地买下来了,要建庄子什么的,正缺干活的人手。我们附近有好几户人家都过去了,要不是老汉年纪大了,也要过去挣几两银子。”
  高晟拍手一笑:“好好,您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明儿个我就去试试看,说不定能挣一大笔钱!”
  温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锦衣卫肯定四处在寻他,他不急着回京城,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
第42章
  ◎高晟死了?◎
  风过去了, 细细的雨丝从暗夜中直直落下,温柔地敲打着茂林山石,沙沙的响。
  大雨驱散了暑末的溽热难耐, 初秋的寒意穿过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丝丝缕缕往肌肤里渗。
  高晟有些冷, 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大概这场雨,又把旧疾勾了起来。
  伸手摸老刘头配的丸药,药没找到, 却是碰到前胸的刀伤。
  奇怪,一点也不疼。
  困惑中,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高晟迷迷糊糊抬头望去,是温鸾含笑的面孔。
  素手轻解, 衣衫云雾般缓缓散开。
  高晟的喉头上下滚了滚。
  莹白的肌肤在煌煌烛光下越发润泽晶莹。
  “又要耍什么花招?休想再把我当傻子耍。”高晟想警告她, 可这话在脑子里翻腾半天,嘴里却死活发不出声。
  她低头,樱唇轻启,微露檀香小舌, 覆上他的嘴,如饮琼浆, 似真似幻。
  雨声沙沙,夜风轻拂,杨柳枝儿在风中曼妙的摇着, 吱吱嘎嘎地唱着歌。
  高晟渐渐迷失在这汪春水中, 更用力抱紧她, 感受着她,就要一同失去自我时,口鼻突然被捂住,一道寒光迎面落下。
  “啊!”高晟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登时从梦中惊醒,前胸后背一片湿凉,已是汗透重衣。
  揉了揉疲惫得发胀的太阳穴,他看向窗边的草炕,那里,温鸾侧身向里躺着,全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清幽的月光从窗子里倾斜而下,照得屋里如水银泻地,她手上的绞金铐闪着细碎的幽光,一路蜿蜒着,牢牢握在他的手里。
  高晟默默望着她,眼中的神色比月光更轻柔,比夜色更寒凉。
  他走过去,看着她,草炕上的人累极了,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些微的呼吸声。
  山林静悄悄的,只有他和月亮还醒着,一滴水从树叶上滴落,月亮在积水中颤抖。
  温鸾从沉睡中醒来,用力抓紧了被子,“等等……在别人家里呢!”
  茅草屋的墙壁薄得纸一样,一点不隔音。
  “他听不见。”高晟低低道,“给他用了点药,起码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深山老林,正是困顿的时候恰好出现一个茅草屋,我不想再中一次陷阱,警惕点总是好的。”
  温鸾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明显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因而她不说话了。
  起风了,月亮悄悄躲进云里,山林摇晃着,阵阵松涛声袭来,宛如另一场急雨。
  高晟缓缓起身,很奇怪,明明已经得到满足,可较身体上的愉悦,心里更多感到的是窒息的痛切。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很不舒服,莫名让他烦躁不安。
  温鸾趴在炕沿微微喘着气,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发出一声,好像刚刚发生的事不痛不痒,根本不值得她注意。
  这样的沉默激起高晟更大的愤怒。
  “你不在乎?”还没温鸾反应过来,强烈的痛感激得她全身紧紧缩成一团。
  温鸾剧烈挣扎,反而被他扣住后脖颈死死摁在草炕上。
  寂静的夜,无限放大了触感,不知何物卷起了暴风雨,旋转着狂掠过去,掀起的狂风嘶吼着,就要把小屋撕裂,撕碎。
  “高晟,”温鸾再也忍不住了,低低啜泣着求他,“不要这样羞辱我,我真的不知道南一要杀你,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不知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丁点的感情,“我也相信那刻你是真的想杀我。”
  温鸾挣扎着回头去看他,“我没有,我只是想替南一争取逃跑的时间……啊!”
  高晟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贴着她的耳朵低低道:“疼么?这点疼算什么,抵不过你扎在我心口的万分之一!”
  温鸾浑身都在颤,连带着垂下来的发丝也抖个不停,身体因过度用力变得僵硬不停使唤,尽管已离开他的辖制,还是维持着那个姿态动弹不得。
  屋里,已和山路一样泥泞不堪了。
  好半天,温鸾才慢慢恢复过来,清亮的月光照得满室亮堂堂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入鞘的匕首。
  “原来是这个啊……”她笑着,眼中的光泽一点点消失,“谢谢你,没用另一端。”
  高晟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待看到她古井般的眼神,只觉胸前的伤口又疼了几分。
  一场大雨过后,京城的人们惊异地发觉,一早一晚的,竟需要披夹衣御寒了。
  “天凉了呀!”张小花看着碧澄澄的净空叹道,“京城的春天短,秋天更短,唉,老大畏寒,以往这时候早披上厚衣裳了,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
  罗鹰同样叹了声,依旧锯嘴葫芦般不言不语。
  “京城到处都在传老大死了。”张大虎满脸的暴躁,“奶奶的,真想把那群人都抓喽。”
  张小花忽然咳嗽两声,便见张肃远远过来,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找到高晟没有?”张肃拧着眉头道,“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为了追一个逃妾跳下悬崖摔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虎悲悲切切道:“大人确实是追人去了,途中遭遇刺杀,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悬崖边只剩下他的绣春刀。”
  张肃听得心里一阵绞痛,嘴唇都白了,“你们下去找没找?”
  “那里都是未有人踏足的密林,我们搜寻好几天,才搜了五里地不到。”张大虎使劲揉揉眼睛,直到把揉出眼泪才停手,“如果大人还活着,应该放鸣镝告诉我们位置……唉!”
  罗鹰张小花齐齐“唉”了声,就差没明着说人没了。
  张肃身子摇了摇,两眼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这个傻孩子,难为我一片苦心啊。”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没找到老大的尸体,说不定人还活着。”张大虎说完,张肃的脸更白了。
  “刺杀他的人呢?”
  “抓住了,定国公世子,他奶奶的,我们老大放他一马,他反倒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个东西!”
  张肃一怔,随即苦笑,“真是扯不清的烂账……你们尽快审出个结果,皇上那边也要有个交代,还有……”
  他犹豫了下,委婉提醒,“近来宫里有些变动,高晟不在,有人盯上北镇抚司也说不定。”
  张大虎满不在乎道:“老大不在,还有皇上,谁敢动我们?”
  “诺,那不就来了?”张肃下巴朝穿堂那边抬了抬,悄声避了出去。
  几个禁卫军簇拥着一个身着蟒袍的太监过来,正是高晟的对头华伟峰。
  三人目光霍地一闪,立时提足了精神,还是张大虎打头阵,嬉皮笑脸行了礼,“华公公,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华伟峰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咱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北镇抚司本该属于我管,怎么的,让高晟代管了几天,你们就不知道上峰是谁了?”
  按宫里的老例,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确有权过问北镇抚司各项事务,但一来高晟把持得严,二来皇上有事都是直接找高晟,所以华伟峰一直指挥不动锦衣卫。
  三人都明白,这是趁老大不在,来夺权了。
  张大虎忙道:“公公这话卑职可承担不起,您有事尽管吩咐,能办的咱一定给您办。”
  “小子,想打马虎眼糊弄我,你还嫩了点。”华伟峰冷笑道,“我不与你废话,我是来提宋南一的,把人带出来吧。”
  张大虎道:“恕卑职不能从命,他是刺杀高大人的重要嫌犯,案件没有审理清楚之前,不能离开诏狱一步。”
  “嫌犯?你们看见他杀高晟了?”
  “没有,但是他和那伙刺客绝对有干系。”
  “刺客有没有活口,有口供吗?”
  “刺客都是死士,刺杀失败后全部自尽,没有活口。”
  宋南一也够硬的,愣是不肯承认与刺杀有关,只说准备和温鸾一起逃跑。这些都写在案宗上报给宫里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张大虎又道,“宋南一是目前唯一活着的人证,更不能离开诏狱。”
  华伟峰大怒,“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同知敢这样和咱家说话,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咱家穿的是什么,你敢抗命,咱家现在就撤你的职!”
  他身后的禁卫军立刻上前要拿人。
  罗鹰忙扯了下张大虎的袖子,上前垂手肃立,“不是抗命,北镇抚司实在是有规定,提调人犯,要么有指挥使的话,要么有宫里陈公公的手令,除此两样,就是内阁的条子都不管用。”
  “陈公公啊……”华伟峰哂笑着拿出一张手令,“这个管不管用?”
  看着上面明晃晃的司礼监大印,三人皆是脸色一变,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要变天了?
  “陈拒年迈昏聩,昨儿个殿前失仪,惹得皇上大发雷霆,打发他去修皇陵了。”华伟峰笑得得意极了,“怎么的,还不放人?”
  张大虎还想说什么,罗鹰赶紧抢在他前面道:“卑职遵命,这就把人带给您。”
  华伟峰仰头大笑,“高晟啊高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个逃妾丧命,只顾私情,不管公事,真是愚蠢至极,连带着皇上也不敢信你们喽!”
  张家兄妹已是在肚子里把华伟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不多时,罗鹰带着宋南一出来了。
  过了大刑,他是被人抬出来的,浑身上下遍布血痕,右胳膊软塔塔垂下来,随着担架来回晃荡,也不知断成了几节。
  虽然不甘心,也只能让华伟峰把人带走。
  “如果我们有资格递牌子进宫面圣就好了。”张小花怅惘道,“眼睁睁把人放走,唉,老大在的时候就没这么憋屈过。”
  张大虎满脸的苦恼,“宫里到底发生什么变故了,陈公公为何突然去修皇陵?他比老大的圣眷还隆重的!”
  罗鹰却独自向外走去。
  “你干嘛去?”张小花叫住他,“老大临走前吩咐过,让我们在北镇抚司待命,不许找他。”
  罗鹰道:“华伟峰很明显和宋家叶家勾连上了,他是皇上潜邸旧人,虽说与陈公公老大他们一直不和,也不至于倒戈,我觉得蹊跷,去查查怎么回事。”
  他料得没错,华伟峰前脚从北镇抚司出来,后脚就把宋南一直接送回国公府。
  且不说郑氏看到儿子的惨状如何哭泣,又是如何感激华伟峰,叶向晚心里还是对这个宫里的新总管有点戒备。
  她知道宋家和华伟峰早有往来,这次也多亏了他才能救出宋南一,可他毕竟是皇上的人,谁知道背后又有什么盘算?
  华伟峰自然也看出来了,因笑道:“思危、思退、思变,陈拒那个老家伙把这六个字奉为真经,咱家也觉得有道理。诸位还不知道吧,皇上唯一的子嗣,得了天花薨了,害怕动摇帝位,就没公布出来。”
  叶向晚先是一惊,接着大喜,但脸上还是淡淡的,“后宫佳丽三千,子嗣还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华伟峰摇头道:“皇上年少时跌进冰河里,伤了根本,这个还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皇子这一走哇,咱家瞧着皇上受到的打击可不小,勾得咳喘的老毛病又上来了。”
  这是提前找下家!
  叶向晚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公公有心了,待他日太上皇归来,必会大大嘉奖您的功劳。”
  华伟峰暗暗嗤笑一声,你个黄毛丫头能代表个谁,说嘉奖就嘉奖,如今高晟死了,陈拒走了,我已然是宫里第一人,再嘉奖能超过我现在的地位?
  我向你示好,为的是和太上皇接上头,让太上皇知道我的忠心,讨个善终免遭清算而已。
  但他脸上决计不肯表现出来的,反而再三道谢,哄得叶向晚是满面红光,似乎她就是大周朝的最大功臣,就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送走华伟峰,叶向晚见宋南一满脸郁色,以为他是痛心废掉的胳膊,因劝道:“右手不能用,还有左手,等太上皇回来,给你一道恩旨,一样能为官做宰大权在握。”
  宋南一想的根本不是胳膊的事,“你们真的以为,高晟死了吗?”
  叶向晚怔住,“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还能有命在?连锦衣卫都放弃寻找了。你不会……还想着温鸾?”
  “我的确在想她!”宋南一沉声道,“她没有背叛我,为了救我,她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竟然拿刀要杀高晟。”
  叶向晚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凉了,冷声道:“你想她也没用,她死了,和高晟一起死了。”
  宋南一额上青筋急剧跳了两跳,“锦衣卫不找,我找,我觉得她还活着。另外……”他直直盯着叶向晚,“该查查你那边的人了,既然不是鸾儿告诉高晟叶家联系瓦剌的事,又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接触到他幽深的眼睛,叶向晚没有来一阵心头急跳。
  不知怎的,她感到宋南一好像变了,不是那个一眼就能看穿心思的的单纯公子哥了。
  远离京城的徐家营小镇,这日来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男的身姿挺拔,秀逸非常,女的更了不得,比画上的天仙还好看,只是看起来有点痴痴呆呆的,总是低着头跟在她丈夫后面,一句话不说。
  听说是来镇上找活计的,便有人热情地给那男人指点,“看你斯斯文文的,读过书吧,吴家大兴土木,正缺账房,你去试试,过了的话包吃包住,一月两吊钱。”
  高晟忙谢过那人,又面露难色道:“您知道谁家有赁房子的,拙荆怕见生人,她的病需要静养,住大杂院我怕她不适应。”
  “我家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道,“刚盖好的小跨院,两间正房,一间伙房,你们俩住正好。而且就在吴家庄子边上,你上工也方便,每月一吊钱。”
  就有人笑她,“小丫算盘打得够响,人家两吊工钱还没拿到手呢,你就惦记上了。”
  “就你家那小跨院,小的连驴都转不开,两间正房也是一间隔出来的,里面光秃秃嘛都没有,好意思要人家一吊钱!”
  小丫脸皮一红,倒也大大方方地为自己辩解,“满镇子您去打听打听,新房子,有这个价钱没有?而且我家是挨着吴家的,他家那块是个风水宝地,算命的都说紫气东来,后代发达什么的,沾沾福气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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