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余烬——峨盐【完结】
时间:2023-07-03 17:15:02

  直刺鼻头。
  电梯“叮——”到了一层。
  余津津立刻蹿出去,不回头。
  边柏青腿长,不用跑,加速步伐。
  余津津跑出办公大楼了,觉得远了,回头——
  差点小脸撞边柏青满怀。
  ——他跟得很紧。
  余津津的心情陈杂。
  明明在置气,却被他抓个回头看他跟没跟的正着,应该把他甩没影才解气!
  却又因为他跟得紧,挺愿意的······
  自从沾上这个男人,她就再也搞不懂自己,随时有种提心吊胆、矛矛盾盾的感觉。
  余津津往前走,边柏青就倒着,看着她的脸,随着她走。
  她往左,他下一步也往左;
  她往右,他随着退跃向右。
  余津津无法,打了个幌子,向右的身子一下往左。
  边柏青预判了,一脚立在左边,等着她撞过去。
  两人胸膛贴一起了。
  余津津退开。
  却暗暗浑身一颤。很久没沾他了。
  点点接触,隔着薄衣,却像通了电。
  这个时刻,他们没笑,也没有借机争执,而是出现了略微同步的奇怪——
  两人四目相怔,也分不清这个场景是不是和自己记忆里的哪些片断重合了?
  有种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来。
  只是望着对方很久,觉得对方怎么也会是这个恍惚惊讶的眼神?
  余津津抬着眸子,重新打量边柏青,像重新认识他似的。
  他抬起手背,用手指擦了擦她的嘴角。
  ——可此刻她的嘴角,什么都没有。
  即使有过血瘀,那也是很久远的以前了······
  本来,余津津不会在公共场合掉一滴泪的。
  委屈被安抚,眼泪松懈,滚到边柏青将要拿开的手指上。
  边柏青恒定不耐烦的眼神,顿时出现没准备的慌乱。
  他上前,凑近,一手轻抚在她后脑勺,直往怀里搂,一手摸在她低着的眼皮上,拭泪。
  可能恐龙灭绝了,就是因为辛辛苦苦拉的蛋里孵出男人来了。完蛋玩意!
  还不是他惹得!
  余津津推他的胸膛。
  她还在想着这是工作场所,别叫他丢了面子,丧了权威。
  有什么私账,回家倒攻猛算。
  她忍着泪别再掉。
  可他的手指,轻滑过她脸上的皮肤,带着刻意收起雄性犷,换做的温柔。
  让她心旌,又有从未体验过的钝刀割心的痛觉。
  他的手拭,一道一抹,把她的心绞成碎肉。
  她心里的疼,一抽一搐,把眼泪不停抖出来。
  ——你倒是别叫我受委屈,直给这种温柔······你不是不会。
  边柏青把余津津捂在怀里也不是,抬起她身子看她何时止泪又不忍。
  他的动作矛矛盾盾着。
  一辆车停在他俩不远处。
  宾利后车窗落下,边柏青他爸喊了一声儿子:
  “边总,胡闹!”
  余津津吓了一跳,抬头看时,边董一视同仁地瞪了他俩一眼。
  颇有大人不满孩子的样子。
  车窗升上,走了。
  边柏青半搂着余津津,接就她身高,他偏着头,低声时又带着碎瓷的声音了:
  “看吧,领导训我了。”
  余津津擦了擦泪:
  “你爸敢凶我?”
  边柏青忍不住笑了:
  “你是战斗民族?听见别人挑衅,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他说我呢,嫌我把你惹哭了。”
  余津津哼腔:
  “你还知道?”
  边柏青抬了下眉梢:
  “别哭了,楼上都看到了。”
  余津津扫一眼黑咕隆咚的墙面玻璃:
  “谁能看得见?黑乎乎的。”
  “那是遮阳,里面望外面,清清楚楚。从你第一天耗在集团,车子一停,亮红红的,我在上面看得特别清晰。”
  哦,一直在关注自己。
  余津津不愿噘嘴撒娇,偷咬着腮:
  “你视力这么好?”
  “废话,你是哥挑的,车是你挑的,开车的是哥的女人。”
  这王八,情话能跟批发似的那么轻松。
  偏不,得治治人。
  余津津心底听了乐成喇叭花,但嘴上不饶他:
  “你视力好还找赵楚楚那样的老女人?古狗上显示她年龄比我大2年18天呢!”
  知己知彼,偷偷取证。
  边柏青皱着眉笑了:
  “我们用百度。她现在改年龄了。”
  余津津一听,变脸了:
  “你还挺关注她动态的。她是你女朋友,我没猜错吧?”
  边柏青不耐烦纠正:
  “前女友!只有她工作室不给我回款的时候,我叫人追账,这才叫动态。你听清,我和你在一起后,立马和她断干净了。回款,也是之前的合作项目。”
  一提到工作,边柏青又烦了:
  “聊点别的!”
  但在听到现男友提到前女友时的不悦,在现女友这里,是种“少过问!”、“那是我和她的世界和事情!”
  合作项目?
  呵,边柏青喜欢撒钱给任何一个女友!
  人,永远无法剔除人性里的嫉妒。
  余津津瞬间不哭了。
  妈的,血让你出少了,一定比赵楚楚捞的多才行!
  边柏青立马不哄了。
  人家战斗民族了,朝他挂脸了,用他哄!
  他提醒她:
  “别再来集团耗着了。傻不傻?叫报社这么利用你。你不是维护天青的利益吗?狠狠多要一个月的置顶。”
  不爱聊工作,但是聊到工作,边柏青格外清醒。
  他转身,伸出坚定的食指,空中一点:
  “我说的多要一个月,听清了,是从合同期免费顺延共两个月。不是续签下一年多送的两个月!本来,电视台和网站的竞价都比报社的性价比高。”
  ——出现的意外,当然是因为余津津。
  是边总大方,扶情人一把。
  余津津又不傻。
  天天来耗着,她其实态度很中立,只有和舅斗嘴的时候,才为报社说两句淡话。
  不存私心的,只客观公允评价:
  报社的行为,很操蛋。
  谁都有失误,后续挽救行为差劲,就是完全的错误方。
  但她和边柏青扯着劲儿,哼了一声。
  在习惯了下达命令、必有正向回应的边柏青耳朵里:
  她不服。油盐不进。
  两条铮铮的“焊子”,谁也不肯让步。
  感情上还想焊死对方呢,还工作!
  余津津虎虎生威上车,边柏青脚下生风回办公楼,在车场分道扬镳,甩给彼此一个后脑勺。
  刚回报社大门口,余津津的车子就余氏一家被围了。
  余津津不下车。
  妈上前拽车门。
  早落锁了。
  等他们在车窗外手忙脚乱比划、解释够了,余津津落下车窗。
  余绍良被他爸妈推着上前,亲自叫姐姐救灾、献爱心。
  操,他两口子鼓捣出这个傻屌,反倒叫余津津当妈。
  “姐——!你得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余绍良扒着车窗,哭的涎水拉丝,滴到窗棱上。
  余津津头也不偏,过了会儿,才心不在焉的:
  “余绍良,什么情况?”
  情景再现,模拟“青天”。
  余氏一家懵逼。
  妈:
  “刚才给你解释了,电话里也说了······”
  余津津不耐烦打断,只和余绍良说话:
  “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
  余津津打断:
  “听不见。太高了。”
  余绍良领会了,姐姐让他当跪族。
  他噗通跪下了,妈都没来得及拉,她气得和余正海使眼色,又没有办法。
  余绍良跪着,扒着车窗:
  “姐,亲姐姐,你救我!”
  余津津这才转过头,跟太阳照眼似的,眯着缝看外面,不正眼瞧任何人。
  她笑得温和:
  “你妈比的余绍良,我怎么救你呀?”
  妈黑脸,抱起膀子,站到一边。
  他儿子骂同款脏话时,她就聋的传人。
  余绍良倒像每次都不关心他妈那样,只求助自己的:
  “姐,先给我找找车子,车不见了。还有我欠了得有,得有······”
  他不敢说数字。
  妈看不下去,想推开跪着的余绍良。
  推不开。
  余绍良的忠诚,每每只朝着对他最有利的人。
  现在,当然不是妈。
  妈只好也扒着车窗,哄人的语气:
  “津津,好孩子,你下来说。哎呀——都是妈调教出来的,你大,就比你弟弟懂事的多。他也不是不懂事,就是单纯!人家都知道他是边总的小舅子,他出去打牌,玩小了,也是给他姐夫丢面子。”
  一提边柏青,余津津火大。
  她虽和边柏青出身悬殊,但行事有共同的大方洒脱。
  给过余家人最后的体面,他们也不懂。手段都不带翻新的。
  余津津看都不看妈:
  “余绍良的姐姐是小表子,他姐夫是谁?嫖·客?”
  余正海听不惯难听话,把聊天的质量往高道德的标准上拉:
  “你这个说话!女的哪有这么说话的?”
  “不如你会说,想给继女拉皮·条,想攀上有钱人。不是靠老婆挣钱,就是靠卖闺女吃饭。”
  余津津看都不看余正海。
  “你挣过一分钱吗?厂子怎么来的?敢不敢承认就是我亲爸给你的接盘费?”
  一句话,挑破了这个家里掩埋了二十几年的秘密。
  在毫无征兆中。
  杀得余氏全家措手不及,愕然立在原地。
  余津津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好脾气地朝余绍良:
  “听清了,今后跟我说话,调成自动模式。”
  她已有不自知的边柏青的腔口。
  “是是是,姐。我该朝你跪。我对不住你!”
  为保证坚决,余绍良甚至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带着温柔——没舍得下狠手。
  “余绍良,工作场所,不得闹私事。你这是第一次。”
  简直是女边柏青发威。
  余绍良举手发誓:
  “绝不会有下一次!”
  余津津偏着头,盯着窗外的余绍良,一本正经:
  “对!绝不会有下一次!”
  余绍良因为话说到姐姐心里,开心且讨好地笑了一下。
  余氏全家发现余津津忽然笑了,想赔她个笑,却因为刚才挑破的真相笑不出来。
  余津津放下手机,发动车子:
  “早就没机会了,这次就给你们办了。现在,我们一起朝你家赶,比赛!你们跑得快,就能救了现在住的房子,跑慢了,今晚集体睡大街。”
  余绍良呆在地上。
  余正海高声,呵斥:
  “你什么意思?”
  余津津调过车头,用升起的车窗玻璃切断一句话:
  “我亲生父亲给我的房子,现在,我要烧了它。”
  因为有信心,有兜底,什么妄语说出来也像豪言。
  911“轰——”一声,消失了。
第48章
  哪来的底气?
  无非是和边柏青在电梯碰面后,虽然没提他“失恋”的事,但他完全不是失恋中的样子。
  悬悬的心,放下了。
  余津津踩着油门,刚才朝边柏青流了多少泪,现在就卸去了多少沉重。
  只剩轻快。
  这世上有珠宝鉴定,却没有女人眼泪的鉴定。
  连流泪的女人自己,恐怕也难说清,一颗眼泪有多少种意味。
  但是所有女人,有一种同性间隐秘的知情:
  朝男人流下的泪,总不那么纯粹。
  也许,最开始的几滴泪,确实只属于情绪的外在流露。
  流着,流着,便成了单独给他的表演。
  边柏青总嚷嚷着他看穿了她,把他自己标榜的多清醒、理智。
  但依旧在她小小调换个配方时,出现了略微的慌张。
  继续买账。
  余津津便知道他丢下她的那几天夜里,书架前熬夜的自我折磨,就是虚惊一场。
  有些女人,会为男人心动,也爱他,好像有个条件——分手的话,不可以从男的嘴里说出来。
  边柏青只朝她说个“他失恋了”,隐隐威胁了余津津,她就想发个邪火。
  不舍得朝他,但能朝他心情上扔个炸弹,她也很干脆——
  车子停在了福庆街的家庭麻将馆。
  ——提着桶汽油。
  路过加油站时买的。
  余津津没有钥匙——向来没有这个家里的钥匙。
  虽然,这是亲爸为了安顿她,给的房子。
  既然是余津津的房子,那她找见街口的灭火器,砸了锁,破门而入,谁他爹敢放半个屁!
  余正海和妈常年吵架,余津津又不是傻子,一年一年,余氏夫妻争执素材多了,她大了,很多疑惑,还用两口子朝她亲自承认吗?
  甚至,有时候余正海振振有辞的高亢,余津津觉得他就是为了叫她听见——
  你是个外人,是我余正海庇护你们娘俩,不然你们就是这个社会唾弃的烂货和下贱种子。
  而妈,在余正海发脾气的时刻,总是软弱下来,交出自己的积蓄给他,又一番低声下气哄他,有种怕丑事暴露的惊恐。
  虽然,在余津津心中,妈,早败露了。
  他们夫妻,就在这样砂蚌相互折磨中,终于产出了人人艳羡的珍珠——
  铸就了“瓷婚”,儿女双全。
  主流社会褒扬的美满,齐全了。
  余氏夫妻还补拍了婚纱照,做了大的相框,挂在堂屋中央的新娘新郎,比常见的新婚夫妇老了二十几岁。
  带着借衣还魂的恐怖。
  但头凑头,很甜蜜。
  后面站着他俩的儿女。像给阴婚冲喜,纸扎的童男童女。
  没有余津津这个外人。
  她甚至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拍的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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