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培风对她不喜的态度是顾忌着亲姐,藏在眼神里的。而楚迟宴对她的敌意则是流露于表面。
许喃懒得答,却不得不碍于礼貌,回道:“这里也是我妈妈的家。”
“那也只是以前是。”楚迟宴仿佛没看出许喃不太想跟他说话,隔了会,又冷嘲热讽道:“你妈说你唱歌很好听,刚刚怎么没唱一首呢?”
冬天阴冷,风不烈,但寒意钻进骨子里。许喃往围巾里缩了缩下巴,回:“我看你挺会说话的,现在怎么不说人话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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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私高开学。
相较附中严谨的学习氛围,私高更自由些,从学生穿着到课程安排都有所不同。
许喃被分到一班,班主任带她到班里简单介绍后,安排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处。理科班男生居多,最后两排大都是高个的男生,许喃一个柔弱纤细、身上飘着淡淡香味的女生过去,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活跃的男生兴奋地凑过来打招呼。
也有背地里偷偷讨论:“转来个大美女,你看见她腿了吗,又直又长,腿玩年啊。”
“长得也白,软得能掐出水似的。”
…………
同班的楚迟宴抬脚踹了嘴巴最脏的男生一脚:“会说人话吗?”
那男生立马改口:“楚哥喜欢啊?”
教室温度高,许喃脱了外套坐下,只穿一件毛衣。第二节 课课间才去领了校服,套在毛衣外面。
可能是到了新环境比较敏感,许喃隐隐觉得班上女生分成两拨,戾气很重。又一节课间,她去超市买文具,结账时,看到他们班两个女生因为一盒水果捞呛起来。
“不怎么喜欢吃,但有些人吃不到,我高兴。”水果捞之战的胜利者是个头发有卷的女生,慢悠悠道。
被抢的女生叫向郁,许喃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向郁早晨给楚迟宴送牛奶被周遭男生起哄,许喃听到了。
向郁在卷发女生身上没讨到好,黑着脸走了。
许喃回到教室,向郁正跟小姐妹骂骂咧咧。
她没多好奇,回座位整理乱堆在她课桌上的试卷。课代表分发试卷时没有确定数量,一沓试卷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也不管剩几分,全堆在她桌上。
许喃留出自己和同桌的试卷来,将剩余的整理好,对折,打算一会儿还给课代表。
这时,楚迟宴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桶。
“我奶奶让人送来的。”楚迟宴把其中一个放到许喃桌上,径自回自己座位。
许喃叫住他,愣了下,知道只是自己的午饭。
楚迟宴手抄着兜,拽得很二五八万似的。许喃常跟李衡和他朋友们吃饭,其中不乏混社会的痞子,看着凶,脏话挂在嘴边,但也有好人。所以她并没有被楚迟宴吓到,收敛了除夕夜那晚的针锋相对,好声好气地说:“谢谢。”
楚迟宴想说,你别得意,我才是爷爷奶奶最疼爱的孙辈,但嘴角动了动犹豫了,这丫头能言善辩,他讨不到好处,而且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得叫这转学生一声表姐。
丢人!
楚迟宴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短暂的数十秒互动,恰好被时刻关注着楚迟宴动态的向郁看到。
她盯着这个刚转来第一天就和楚迟宴吃一样午饭的女生,脸色冷下去,眼底烧起一把嫉妒的火。
许喃拆开保温桶看了里面的菜肴,拧住盖子放到桌底,正要起身把收拾好的试卷给课代表,只觉后颈一凉,身后传来一声做作的惊呼声。
许喃偏头的同时,下意识朝后颈摸了下,湿漉漉的,手回来一看,手上沾了几块墨点,想来脖子上被甩了更多。
而刚刚做作惊呼的女生,一脸无辜又自大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支拧成两半的钢笔,没什么诚意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到你在这。”
许喃扯了几张纸巾忙擦了下自己后颈,然后把才穿了一节课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扫了眼后面一长串墨水喷射出的痕迹,
抬眸时,正对上向郁挑衅的、毫无歉意且敷衍的的笑容,许喃意识到自己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大姐头子。她深吸一口气,把衣服放下,咬字清晰道:“你瞎吗?”
向郁没想到她是个硬骨头,当即一怔:“什么?”
许喃抬眸,脸庞白皙乖巧,原本沉默低调的眼神此时冰冷带刺,道:“原来你不止瞎,还聋啊,真可怜。”
班里和向郁不对付的那拨女生此时在看热闹。
“你再说一次!”向郁哪里想到会在一转学生身上栽跟头,从旁边桌上拿起本书就要往许喃脸上扇。
许喃瞳孔骤缩,没见过女生打架,更没见过别人打到自己身上。但在向郁冲她来的这瞬间,许喃沾了先前李衡教她打拳、做反应力和力量训练的光,及时躲开了。
同时,她抓住向郁的臂膀往前一扯,闪身到她后面,然后一掌拍向她的后肩膀。
向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便失去重心朝着前面前面的课桌扑去,非常狼狈。
看戏的同学不约而同的呆住,吃惊地看着这个表面乖巧但非常不好惹的转学生。
连楚迟宴都傻眼,原本以为许喃只是嘴上功夫了得,没想到打架也是一把好手,看着干脆利落,没一个废招的动作,真是让人意外。
他扯着笑,心想,也没她妈说的那么乖啊。
许喃面上不显,实则没平静到哪里去。她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惊讶自己的行为。殊不知她这多余的小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有种风轻云淡、深藏功与名的熟练。
向郁被小姐妹扶起来,脸上蹭到外套背面没干透的墨水,看着有些滑稽。她恶狠狠地瞪许喃一眼,刚要开口。
李衡说过,打架讲究个出其不意。许喃没给她恶心人的机会,抢先道:“先撩者贱。杵这是想帮我洗衣服吗?”
“……”
没等上课,许喃的事迹便在本班乃至学校里传开了。
主要是向郁太出名,加上许喃模样出挑,刚到一班时便被大家在朋友群里讨论过。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向郁不是吃亏的性格,扬言要找人堵许喃。
许喃对此一无所知,她把脏掉的外套收起来,开始用湿巾简单清理脖子上的墨点,但因为视线盲区,也不知道擦彻底没有。
倒是在超市从向郁手上抢走水果捞的卷发女生过来:“我帮你吧。”
“谢谢。”许喃递给她一片新的湿巾。
“认识一下,我叫鹿央。”女生身上有股淡淡的化妆品的香味,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说话清亮干脆,“你得罪了向郁,以后可不好过,她肯定会再找你麻烦的。”
“谢谢你告诉我。”许喃不后悔刚刚做了什么,因为息事宁人未必就能平静。
鹿央见许喃目光沉稳,丝毫不见畏惧的样子,欣赏地扬扬眉。
下午五点,许喃还在教室自习,接到了李衡的电话。这个时间附中已经放学,到了晚饭时间。许喃本想挂断,但见周遭不少趁自习课用手机查学习资料或者玩游戏聊天的同学,加上很想接这个电话,便戴上耳机接通了。
“喂,我还没放学。”许喃小声解释。
李衡跟着压低声,慢悠悠道:“这样啊,那我一会再打?”
许喃莞尔,说:“不用,在上自习,老师不在。”
“能耐了。”李衡恢复到正常音量,说,“拍张照片我看看。”
“拍什么啊?”许喃掩耳盗铃,边写作业,边讲电话,仍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看看你,也看看你前后左后的同学,看看有比我帅的小哥哥吗。”
许喃咬唇,低笑:“都比你帅。”
“啧,仗着我不治不了你就作死是吧。”李衡语气凶,威胁道,“再给你次机会,重新回答。”
许喃的同桌正在看篮球比赛,隔了好一会才注意到许喃在讲电话,同班一整天了,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明眸皓齿,明媚夺目,十分好看,男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许喃怕被人听去,点开两人的对话框,用文字回复道:“都没有你帅。”
李衡很快看到,嗤笑:“这还差不多。”
许喃正要把手机放到一边,看到李衡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一件崭新的篮球队服摊开在课桌上,背面朝上。黑色的,7号,数字上是一行字母:XU NAN。
许喃潜意识里猜它的含义,几秒后才反应:“这是我的姓名拼音?”
李衡:“嗯哼。”
许喃噎声,她记得校篮比赛时,队服后面印的是本人的名字:“你教练不训你吗?”
李衡无所谓:“他不管。”
许喃没说话,点开照片仔细看了眼,眼眶发热,心里暖烘烘的。
她不停缩放着照片,看了好一会,退出前,注意力落到课桌右上角。这里用宽胶带封着一张鹅黄色的便利贴,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八个字。
这是她的字体,是她以前贴在桌角的座右铭。
“你……”许喃开口时,注意到便利贴附近熟悉的课桌磨损区域,怔然,“你用的是我的课桌?”
“你都不在这了,现在是我的了。”少年一贯桀骜不驯的语气,嚣张坦荡。
许喃看着这张熟悉的课桌,突然想北央了,想附中,也想……李衡。
第26章 “许喃,十八岁生日快乐。”
26
三月, 许喃的生日到了。
孟澄西提前一周快递来了礼物,是一双高跟鞋,金色的细带绑着脚踝, 璀璨夺目,跟高六厘米, 是许喃从没尝试过的高度。
孟澄西却说:“高跟鞋是女孩的致胜法宝, 相信我, 她能让你更女人。”
许喃躲在房间里试穿了一下, 想平稳的走几步都难。不过,她说:“我会学着穿的。”
久不见面的两个女生一直保持联系, 感情没淡, 聊了会, 孟澄西叹气:“真想去顷沪找你玩,但你生日那天是篮球赛的日子,我是啦啦队,必须到场。”
篮球赛吗……“校篮也参加吗?”
孟澄西边给偶像打榜边跟许喃闲聊,没听出许喃话里藏着的小心思, 却很巧合地答了许喃关心的事:“对啊, 是不同的学校打,校篮教练挺重视的, 李衡周末都在练球。”
许喃:“那一定很精彩。”
孟澄西:“放心, 到时给你拍照片,让你线上看。”
姐妹俩的聊天结束在敲门声中。许喃起身去开门, 见楚越举着手机讲电话,脸色凝重的进来。
许喃潜意识以为是许群究的电话, 还担心父母俩又要吵架, 却听楚越有礼有节道:“大嫂, 小喃乖巧懂事,长这么大没闯过祸,学校老师和同学从没说过她半句不是。怎么到了顷沪成了问题学生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学校的事情。许喃猜。
来回扯皮十几分钟,楚越挂断电话,绷着嘴角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许喃。
许喃此时并没有在学校反抗时平静,正如楚越说的,她自小乖巧懂事,从未在她面前闯过祸。这是第一次,让她在亲戚面前,颜面扫地。楚越带着许喃住在娘家,处境本就尴尬,这件事,雪上加霜。
但楚越并没有责备她,无比平静地问她:“你跟谁学了咄咄逼人的坏脾气?”
许喃张嘴,试图解释。
楚越并不给她机会,自顾道:“别人不小心洒了墨水,也道歉了,又不是故意的。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未来要相处两年,要学着谦让和理解,遇到困难别人才愿意帮你。”
许喃插不上话,任由她说。
因为这件事,楚越连着一周都没有理许喃。
起初几天,许喃还认为自己没有做错,甚至埋怨楚越从没真正理解过自己。
但她又想到楚越对自己的付出,牺牲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倾注所有心血在她身上。
许喃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任性了。
周末,许喃把小考成绩单拿给楚越,楚越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没多说任何,仿佛完全不在意般,无视了她。
大舅一家来陪老人吃饭,饭桌上,向来好面子的楚越也不炫耀了,安静地吃完,借口身体不舒服早早地回了房间。
许喃见她没吃太多,给她端了碗燕窝送到房间,没说两句话便被赶出来。
许喃站在走廊上,自责的情绪更浓烈,懊悔自己的冲动和无所顾忌。
“你站着做什么,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了?”楚迟宴从爷爷的书房出来,见她脸色脸色不好,又想到饭桌上这对母女俩少得可怜又尴尬的互动,嘴角动了动,说:“你在学校和同学起冲突的事情不是我和我妈说的,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不屑这样做。”
“我知道。”许喃没往他身上猜,也不怪谁,“向郁的事,谢谢。”
“……”楚迟宴陌生地睨她,着急撇清关系般,死不承认道:“什么向郁什么事啊,我不知道,你谢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楚迟宴溜之大吉,到了许喃看不见的地方,才愤愤地冷哼出声:我像那种很好说话的人吗,跟谁示好呢。
一想到为了帮许喃挡去那些被向郁叫来堵她的混混,在学校里泄露了许喃是自己表姐的事就非常生气。
真是气死他了!什么表姐表弟,像是被人压一头似的。
又一天,许喃的生日。往年这天,楚越一早便会早起备好早餐,如果是上学日,便说放学后会和爸爸一起接她去庆祝生日;如果是休息日,则一整天都用来庆祝生日,去露营,去游乐场,去逛街购物看电影,总之充实又幸福。
但是今天一早,许喃起床,家里静悄悄的,管家说楚越和姥姥姥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许喃问去哪了,管家却说不出。她看着消息列表里时不时弹出来祝贺她生日快乐的短信,只觉酸楚孤单。
早饭,许喃一个人吃。
午饭,许喃一个人吃。
下午的时候,楚培风来了一趟,送了箱沃柑,听说楚越没在家不意外,见到许喃在家倒是有些意外,盯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让许喃感到非常不舒服。
晚饭,许喃和楚培风同桌吃的。她本就胃口不好,跟他一桌更吃不下饭。
“今天没出去玩?”楚培风倒心情不错地和她攀谈。
许喃敷衍地回:“作业太多,没写完。”
楚培风扬扬眉:“我还以为你校园生活丰富多彩,应该精力过剩。”
许喃抬眼,以为他也知道自己刚转到班上便跟同学起冲突的事情。
一顿饭不欢而散,许喃早早地回房间,收到了许群究发来的红包,说生日礼物在路上,晚几天送到。
许喃回复完,接到李衡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许喃喂了声,语气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