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姜淮》作者:晏灵子
  文案
  十八岁,姜淮在表哥婚礼上,为了撒气,强吻了一个陌生男人。
  婚礼当晚表哥连新娘都不顾了,马不停蹄拉她去傅家别墅找人道歉,管家却道:“傅先生下午已经飞德国了。”
  *
  姜淮上了当地最好的美院,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名叫Der Mond的人。
  大三的时候,姜淮卖出了迄今为止最贵的一幅油画,却迟迟没收到尾款。
  她去画廊讨债未果,跟Der Mond抱怨:学生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回家路上顺道儿买了啤酒,想学别人借酒浇愁,喝下去才想起自己方才因为头疼吃错药。
  姜淮愣了愣,给Der Mond发消息:完了,头孢下酒,我是不是会死啊。
  *
  姜淮在医院醒来,病床前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双沉静的眼睛,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认识了?”
  她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这张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脸,记忆倏尔回到了表哥婚礼那天......
  她大惊失色:“!?”
  男人张开手臂撑在她的床头,眸中含笑:“学生的便宜不好占,我的便宜也不好占。”
  *
  雷雨夜。
  姜淮浑身湿透,雨水从头发末端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傅明升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臂垂眸看她:“你爸看上陆云松什么?”
  她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有钱吧。”
  “陆氏那点家当,不划算,”傅明升靠着墙面,淡漠又散漫:“一步到位,嫁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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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认识,挺帅的,亲了不亏。◎
  承州的夏天总是又湿又热,让人过得不太舒服。
  神父在教堂前方面无表情地站着,显得肃穆,指引新郎新娘互相许下誓言,郑重交换戒指,新郎在新娘羞怯的目光之下,在她唇畔落下一个紧张兮兮的吻。
  姜淮坐在教堂最后一排的窗户边上,对二楼唱诗班的歌声充耳不闻,盯着屋外的树叶发呆。
  这个时节的植物绿得油亮油亮的,偶尔飞来一只小麻雀在树顶踩上两脚,大树仿佛要被晃得滴下锃绿的漆来。
  又浓艳得仿佛她最熟悉的油画颜料。
  姜淮不可避免地想起今日一早临出门前被父亲割破的油画。
  她没吵没闹,只是悄悄出门去把垃圾桶里的画捡了回来......
  很怂吧?
  姜淮知道自己是个怂人。
  她厌恶这种“怂”,但这种“怂”会维系生活的基本平衡,这种平衡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十几年来,在“乖巧听话”的禁锢中长大,就好像被绑在铁条上的野蔷薇,外力左右着她的生长方向。
  她看似规训地缠绕着铁条生长,闭着眼睛好像就能忘记自己野蛮的本性。
  但偶尔还是会想睁开眼睛看看阳光,即便会被刺激得满眼泪水。
  *
  今天这份“阳光”是和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一起来的,也是和巴掌一起来的。
  父亲姜仁从姜淮手中抽出承州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刻,差点直接给她撕碎。
  姜仁平日里的斯文和修养在那一瞬荡然无存,他指着鼻子对自己女儿破口大骂,还差点在盛怒之下给她一耳光,好在被冯阿姨给拦住了,否则姜淮得顶着半边红肿面颊来参加婚礼。
  姜淮觉得很奇怪,自己没偷没抢,没赌没嫖,只是用能稳上a大的分数考了个美术学院而已,有什么好被指责的。
  再说了,姜仁从不过问她的学习和生活,常年给外人炫耀自己的散养育儿经。
  平日里对自己不闻不问惯了,连自己参加了艺考都不知道,只是在填志愿的时候甩来一个学校和专业名单,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听呢。
  这时,一个姗姗来迟的男人从她身后大门进来,大概是不愿打扰仪式流程,没有继续往前走,直接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新郎表哥看到迟到的男人,神色立刻变得恭敬。然而姜淮当下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唯独在意的是,前排的父亲,顺着表哥的目光微笑着转过头来了。
  这粲若春光的笑脸显然不是冲着自己的,姜仁明摆着在讨好自己身侧的男人。
  一道恶作剧的强光在姜淮脑海里闪过。
  不认识,挺帅的,亲了不亏。
  姜淮这般想着。
  她趁着父亲还未转眼的空档,转过身去,一把拽住男人的领带,对着他的薄唇结结实实吻了上去,靠近的那一瞬间,一股木质香调带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撞入她的鼻腔。
  唱诗班里的一位青年甚至被她这出格的举动惊扰得破了音。
  姜淮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姜仁青白相间的脸,还有瞳孔中那压而未发的怒火。
  她确信自己气到他了,但又似乎不只是生气而已,这个神色有些晦涩,一时半会儿探究不出所以然来。
  “亲完了还一直拽着做什么?”
  男人突然开口,姜淮吓了一跳,赶紧把紧拽着领带的右手松开,连“对不起”都忘了说,蹭地一下站起身,慌慌张张夺门而出。
  虚张声势要人命啊。
  虽然姜淮平日里跟朋友纸上谈兵时滔滔不绝,但实际上却连男孩儿的手都还没牵过,这一上来就主动给陌生男人送吻,她也自觉羞愤不堪。
  色字头上一把刀,“怒”字头上也有一把刀。
  奔跑在夏日正午无风的街道下,即便有大片梧桐遮阴,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她就像一壶刚刚烧开的水,水面上忙不迭地冒着沸腾泡泡。
  *
  姜淮胡乱溜达到晚上仍然不敢回家,走投无路之下她打了曲之遥的电话,可这死丫头不知道又去哪个咖啡厅给帅哥看手相去了,打了四个电话也没人接。
  她只好去了新婚燕尔的表哥家里,怎料姜仁早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姜淮本以为,父亲会当众大骂她丢尽了自己的老脸,结果父亲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坐在表哥旁边,安静地摆弄着一旁的茶具。
  只听茶水从公道杯里哗啦而下,流入品茗杯里面。
  这反倒让姜淮有些害怕了。
  眼看着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决,是最煎熬的。
  姜仁喝了一杯茶,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你亲......”他似是觉得说不出口,立刻改了个问法,“今天坐在你身旁的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姜淮局促地站在门边,愣愣地看向他,摇了摇头。
  姜仁深深叹了口气:“你做出这种让我丢尽脸面的事就算了,可怎么偏偏就选了他......”
  “他......是谁啊?”
  姜淮从没见过姜仁这种表情,似乎自己当真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他神色凝重,宛若看到东海龙王上门讨伐并水淹陈塘关的托塔天王李靖。
  “是傅明升。”表哥开口了,他似乎也皱着眉。
  “不认识......”姜淮老实道。
  姜仁缓缓站起来,突然大吼:“那是你老子想要供奉都排不上号的菩萨!”
  他推开椅子走到门口,留下一句:“你不是长大了会自己拿主意了吗,那自己闯下的祸,也自己收拾去吧。”
  眼看着姜仁“砰”的一声关上门,姜淮仍然摸不着头脑,她看向表哥李周济:“我爸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周济挠着头长叹一声,与自己新婚老婆无奈对视了一眼,然后拎着姜淮就要出门。
  “干嘛啊?”姜淮从他手底下挣脱。
  “我带你去道歉。”李周济说。
  “登门道歉!?”姜淮有些抗拒。
  但她想了想,这破事儿的确是自己干的,这点担当还是得有,可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看到她道歉时的尴尬场面。
  “你把地址给我就行了,我自己去。”
  “不行。”李周济眯着眼睛看她,不断摇头:“淮淮,我以前觉得你是咱们家最乖的,看上去挺靠谱一小孩儿,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现在看来,即便把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远房亲戚全都算上,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也没一个能同你争高下。”
  姜淮低着头嘟囔:“只是被我亲了一下而已嘛......不至于......”
  李周济朝她后背用力一拍:“赶紧跟我来,别以为长得漂亮强吻别人就不是性骚扰。”
  “性骚扰”三个字在姜淮脑子里挥之不去,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
  她一边追悔莫及,一边已经被表哥推进了保时捷的副驾驶。
  一辆哑灰色的帕拉梅拉,是李周济为了庆祝结婚咬牙买的新车,听说一开始是打算买午夜蓝的,被嫂子强力制止了。
  没想到这辆哑光小灰第一次开出门,就是去给人道歉。
  当真是当头一棒,灰头土脸得名副其实。
  在李周济一路苦口婆心的科普之下,姜淮对傅明升有了大致的了解。
  细枝末节的地方被李周济一笔带过,但总之来说就是:有钱,但又远不止是有钱。
  姜淮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拉出橘黄色光带,突然转头:“他那么厉害,你怎么搭上人家的?”
  李周济目视前方:“我跟他不熟......”想了想又说,“基本算是不认识。但他与我在英国念书时认识的一位朋友是世交。这次婚礼是他代那位朋友来的。”
  “哪个朋友?”姜淮说:“你的朋友我不都认识吗?”
  “这人你还真不认识,”李周济说:“他叫卞睿安,是个华裔,前两年才从国外回来,一直呆在临海,少有来承州。”
  姜淮“噢”了一声,点点头:“那听你说来,这姓傅的这么浮夸一人,上门光是口头道歉......能管用吗?”
  “不然你还想怎样?”李周济笑了一声,正好遇上红灯停车,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送钱?送礼?还是送人啊?”
  姜淮尝试躲开,但没有躲过,硬生生地受了这么一下,叹口气道:“那行吧,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只剩满腔诚恳歉意,不原谅的话,我也没别的办法。”
  哑光小灰穿行了大半个城,驶入郊外的一片别墅区。
  姜淮和李周济下车,走到了一栋黑漆漆的红砖楼门口。
  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的人物居住的地方。红墙上的爬山虎在夜里也张牙舞爪的,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人定期修剪。
  楼里乌黑一片,周遭灯光黯然,有些阴森。姜淮往李周济身侧靠了靠:“咱们没找错地儿吧?”
  李周济摇头,伸长脖子左右张望,正要掏出手机给卞睿安打电话,就听身后有人喊他。
  “请问是李先生吗?”
  是中年男子的声音,四平八稳中带着一点和善。
  姜淮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是的。”李周济瞬间露出了金融男的职业假笑,“您是王管家?”
  中年男子应了一声,然后问:“您是特地来找傅先生的?”
  李周济点头:“是的。白天我妹妹一时冲动,冒犯了傅先生,我带她登门致歉。”
  姜淮站在李周济身后。
  先前在车上,没外人,豪言壮语说了一堆,再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可这陌生人刚一登场,社恐的毛病就又犯了。
  她那颗扑通乱跳的小心脏顿时化身猫爪板,在七七四十九个猫爪子的轮番攻击之下,肉屑乱飞,血肉模糊,画面惨不忍睹。
  但她是在商人家庭里长大的,厌恶社交的本能是一码事,娴熟的社交技能又是另一码事。
  姜淮强压下想要跑路的欲望,从李周济身侧绕出来,朝那中年眼镜男微微点了个头,露出个爽朗的笑来:“您好,我叫姜淮。”
第2章
  ◎“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姜小姐您好,”中年眼镜男显示出一种很得体的和善,他的视线在李同济和姜淮身上来回切换得那叫一个丝滑:“傅先生下午已经飞往柏林,特意让我在此等候,若是李先生过来了,让我告诉您一声无需担心,只是小孩子的玩闹,他并未放在心上。”
  李周济心里的大石头登时落地了。
  虽说他白天一直劝导姜仁放心,傅明升这种人肯定不会计较细枝末节的小事,但毕竟是摸了老虎的屁股,它即便不真的回头咬人,心有不安也实属正常。
  姜淮却没体会到那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别扭。她靠在椅背上咀嚼了半天那句“小孩子的玩闹”。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主动”被人看轻而懊恼,而是自己鼓足勇气进行的逆反行为,在别人看来是那样的无足轻重,和摆弄乐高的小孩没有区别。
  在那一瞬她被自己的渺小和脆弱重击。
  分明自己笔下的生命是那般恣意张扬,作为缔造者的自己为何却一直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她突然非常不想输给它们。
  *
  大学刚一入学,还在军训,姜淮就高价卖出了一幅油画。
  和成熟的艺术家相比,称之为“高价”显得有些勉强,但作为一个刚刚入学的美术生,这场交易立马给她冠上了“天才”的名头。
  时常有人躲过教官的眼皮跑来围观这位“天才”,姜淮所在的三营一时无比热闹。
  这场热闹在围观者们发现这位“天才”长着一张祸国殃民妖妃脸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姜淮的偷拍照一夜间飞遍美院大小角落,甚至当晚就有人在校内表白墙上给她写下大段诗歌。
  那首“诗歌”长达八百字,大意是:你宛若深藏在凛冬雪窟中的红宝石,白雪地里那惊鸿一瞥的血鸽红对雪原之中所有生灵都充满致命的吸引力,而宝石身上的薄霜却又将人拒开千万里......
  姜淮不知道别人收到这种诗歌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丢脸。
  军训这阵日子,除了头顶的烈日外,千万道围观的目光同样让她煎熬。她从小是一个很容易成为焦点的人,理应习惯这份灼热才对。
  但时至今日,姜淮面对这种不可控的热情,第一反应仍旧是局促和尴尬。她往往会用更加漠然的表情来掩饰这份厌恶。
  除此外,她讨厌群居生活,在寝室住着的这段日子简直让她通体不畅。她几乎确信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可以和她长时间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
  好再这一切都在她搬出寝室,搬入公寓的那刻得到了解脱。
  *
  两年后。大三。
  姜淮顶着烈日去了一趟卢老师朋友的小画廊,前些日子卖了一副画,逼近六位数。她是去要账的,但失败了,她又耷拉着脑袋顶着烈日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公寓,在公寓楼下的超市随手拿了几瓶冰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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