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在回家路上她就已经决定今天要学别人借酒浇愁了,即便模样有些滑稽搞笑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有第二个人会看到。
  姜淮的叛逆比其他人来得更晚一些,自恋地说来她觉得自己稍微高阶一些。
  当然此处的高阶不包括上次强吻陌生男人。
  然而她几乎没有尝试过,那些最容易被人们贴上叛逆标签的事情,比如:喝酒泡吧等。
  原因无他,单纯是不太喜欢。
  回到家,钻到空调房里,整个人得到了解救。她脱掉衣服,换上了短裤和吊带,拖鞋也没穿,就在冰凉的地板上走来走去。
  她拿了两听啤酒去茶几,扣着拉环轻轻一拉,“砰”的一声,白气一涌而出。
  姜淮盘腿坐在地毯上,拿出手机扫了眼自己的社交媒体主页。
  这是刚上大学时注册的账号,一开始只当成存档之用,随便发发自己私下乱涂的油画,之后却莫名火了起来。
  姜淮少有回复评论,但偶尔会回复一个叫Der Mond的人。
  Der Mond是偶然出现的,在一个深夜,姜淮发了那副被姜仁割破的残画,正要秒删,却收到了一条评论。
  他说:好看。
  姜淮觉得他有意思,点进了他个人主页,什么内容都没有。
  而后那人又在评论区出现过几次,几乎都是深夜、凌晨这种阴间时间。
  Der Mond把和她来往的尺度把握得很好,不会过分热情,也谈不上冷淡,在姜淮很有安全感的区间内。
  大半年过去,姜淮跟他逐渐熟悉,甚至交换了微信。
  姜淮将手机界面切换到微信,点开朋友圈的小红点,正好发现是Der Mond发了一张日出的照片。红日从连绵的翠色背后升起,周遭笼罩着飘渺的雾气。
  她点进对话框,发现她早上给Der Mond发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但她已经习惯了,对方似乎是一个很忙碌的人。她偶尔有把他当树洞的嫌疑。
  她想了想,又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落魄画手小心翼翼讨薪失败,做错事的分明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么尴尬。」
  「不过我还会再去的,学生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随后将手机扔到一旁,咕咚咕咚一气儿喝了整罐啤酒。
  不太好喝,但挺痛快。
  躺在地毯上瘫了半晌,姜淮开始觉得脸颊发热了,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出门之前吃错了感冒药。
  她愣了愣。
  但自己向来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闲来无事,又点开和Der Mond的对话框,半开玩笑地发了一条信息。
  「完了,头孢下酒,我是不是会死啊。」
  姜淮抓了个靠枕,睡在地毯上拨弄手机,脑袋昏沉沉的。大概这就是酒意吧。
  但啤酒也这么醉人的吗?
  借酒浇愁的终极奥秘就是昏睡过去不理世事?
  她迷迷糊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
  姜淮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鼻腔里萦绕着木质香调,眼前雾蒙蒙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手臂上扎着针头。
  “别乱动。”耳侧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手腕被一股力量握住,垂直放在了身侧。
  姜淮有些僵硬。她意识到了,这里是医院。
  可为什么床边会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
  一双沉静的眼睛,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男人突然开口:“不认识了?”
  姜淮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这张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脸,记忆倏尔回到了表哥婚礼那天......
  她大惊失色:“!?”
  男人张开手臂撑在她的床头,眸中含笑:“学生的便宜不好占,我的便宜也不好占。”
  这话简直让姜淮头皮发麻......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周身肌肉骤然收紧,竭力想要拼凑起失去意识之前的事。
  她沉静片刻,似是想起什么,缓缓开口试探道:“你是Der Mond......?”
  男人点头,朝她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强行跟她握了握:“傅明升。你哥哥的......朋友。”
  姜淮脑子一震。
  拉倒吧,我哥可不敢在外头跟你攀朋友关系......
  傅明升看姜淮不说话,主动解释道:“你别怕,是你哥和我一起送你来的。”
  姜淮“噢”了一声,心里的那份震惊还未完全消散。
  傅明升竟然就是Der Mond。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真的太诡异了。
  其实姜淮此前想象过有朝一日和Der Mond网友见面的场景。
  大概会约在一个百花盛开或是绿意盎然的地方,不过分打扮,也不过分潦草,和自然融为一体,双方相视而笑......
  眼下的狼狈让她切实体会到生无可恋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说话?”傅明升看着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待会儿就过来。”
  姜淮点点头,又摇摇头,闷了半晌,看着他的西装憋出一句:“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傅明升愣了愣,他解开纽扣,脱掉外衣,笑了:“有点。”然后松开衬衫的纽扣,将袖口轻轻挽起来,露出腕子上那块款式古老的手表,和结实的小臂线条。
  “刚开完会,看到消息就赶去你公寓了,怕换个衣服再来你小命不保。”
  姜淮小声道:“你怎么开的门啊......?”
  “密码是你哥告诉我的。”
  “他人呢?”姜淮问。
  “临时有事,被老板叫走了。”傅明升把自己手机递给她,“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确认。”
  “不必了......”
  姜淮彻底回想起了傅明升这张脸,这张让她叠满了尴尬buff的脸。
  姜淮清了清嗓子,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昏头昏脑的:“......谢谢你,保住了我的小命。”说着就想拔掉针头离开。
  傅明升按住她的肩膀,脸上神色依旧,他看了一眼床侧的输液袋:“别急,再等二十分钟。”
  语气并不算强烈,却让人听了难以拒绝。
  姜淮鬼使神差地躺了回去。
  她从下往上望着,眼神快速在傅明升脸上扫过,这是她第一回 认认真真看他,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词是“干净利落”。
  清爽的短发,锋利的下颌,一双双云淡风轻的眼睛,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老派的舒展。
  那次在教堂碰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好像也如今天一样,在自己那般唐突拽着他领带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没出现过任何的讶异。
  姜淮原本还有些不解的,今日突然想通了:对这样的人而言,大概自己便是如蜉蝣般轻飘飘,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这时,医生进来了,傅明升很有礼貌地迎了上去,二人在门口寒暄几句,看起来似乎是老相识。
第3章
  ◎他越淡漠,她越困迫。◎
  “我出去抽根烟。”傅明升对姜淮说。
  姜淮点了点头,心说这种事情你要去便去了,知会我做什么。
  那医生走到姜淮跟前,做了一通例行询问,然后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心大。”
  姜淮看他,分明也年纪轻轻的样子,她瞄了一眼医生的胸牌,上面写着“秦靳”,竟然已经是主任级别了。
  “秦医生,你跟他......认识?”
  秦靳顿了顿:“你说傅明升吗?”
  姜淮点了点头。
  “认识。”秦靳咧嘴一笑,若不是穿了这身白大褂,活脱脱像个体育生:“发小。”
  “噢......”
  “小姜,今天你可得好好感谢他。”秦靳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姜淮被问得一愣。
  她算得上认识傅明升吗?如果算得上认识,那“认识”的节点又该从何处算起呢?
  教堂那回只能算见过面吧,可在网上,她认识的也仅仅只是Der Mond。
  “傅明升”这三个字对她而言,其实还非常陌生。
  “秦医生。”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姜淮还未来得及回答,傅明升就已经回来了,他朝秦靳挑了挑眉:“外头有人找。”
  秦靳讪讪地叹了口气,知道傅明升这是在赶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挺长时间没见了,晚上去小院儿一起吃个饭?”
  傅明升看了姜淮一眼,点点头:“行。”
  姜淮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狂喜。这意味着她待会儿便能脱离这个让人脚趾抓紧的地方,回到自在的小天地。
  然而又听傅明升又补充了一句:“她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吗?”
  “虽然症状不严重,但还是能忌则忌。”
  傅明升说:“你点菜的时候注意些。”
  秦靳露出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这是要带自己一起吃饭的意思?
  眼看秦靳就要离开,姜淮赶紧大喊道:“不必了!我不饿!”
  傅明升走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自然得跟在自己家似的:“跟救命恩人吃顿饭也不行?”
  姜淮低头看着自己这身吊带短裤的居家打扮,是现成的推辞理由:“我穿成这样,不方便出门吧。”
  怎料傅明升下巴往沙发上一指:“你哥给你送了衣服过来。”
  “我、我累了......”姜淮说:“想回家睡觉。”
  “在这儿睡吧,晚饭还早。有什么问题还有医生看着。”傅明升往椅子上一靠:“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有点累,眯会儿。”
  他这一睡倒是让姜淮犯难了。
  面对一个疲惫不堪的“救命恩人”,一不能强行把他叫起来,二不能扔他在这儿一走了之。姜淮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偶尔转头瞄他几眼。
  傅明升大概没说假话,的确是累了,连护士来给姜淮取针他也没醒。
  直到秦靳下班才把他叫起来。
  趁着傅明升去洗脸,秦靳又开始追问姜淮先前的问题:“你们怎么认识的?”
  姜淮想了想,挑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回答:“傅先生,喜欢我的画。”
  “没看出来啊!你是画家?”秦靳有些惊讶。
  “只是学生而已。”姜淮说。
  秦靳下意识啧了一声,露出了然的神情:“学生啊......”
  “走吧。”傅明升出来,走到姜淮身侧,唇齿间都是漱口水的味道,非常清爽。
  电梯下到车库,就跟秦靳分头走了,因为车停在不同方向。
  傅明升边走边问姜淮:“状态怎么样?会开车吗?我有点累,怕不安全。”
  姜淮点点头,高中毕业就拿了驾照,已经是个两年的马路熟手了。
  傅明升把钥匙扔给她,看到阿斯顿马丁的车标,姜淮立刻把车钥匙塞回了傅明升手里。
  “怎么了?”傅明升问。
  “怕给你撞了。”姜淮说。
  “怕我碰瓷?”傅明升笑了笑:“要碰早在教堂碰了,我不比这车金贵?”
  姜淮脸一红,实在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提到那件事。
  *
  秦靳说的小院儿藏在一条商业街背后,停好车后七拐八拐,穿过好几条巷子才到。最后一条巷子里甚至没有路灯,只在巷头和巷尾各挂着一盏红灯笼。
  瘆人得很。
  姜淮不自觉地往傅明升身侧靠近了些,傅明升淡淡看她一眼:“马上就到了。”
  暗巷里头的确别有洞天,这是个连门脸儿都没有的院子,装潢古色古香的。
  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殷切地迎了出来,姜淮僵硬地站在傅明升旁边。
  女人脸上堆着笑,在说些什么,姜淮脑子里嗡嗡嗡的,一句也没听进去。临到要进门,她实在忍不了了,在那女人作出请进手势的瞬间,从傅明升的背后钻了出去,沿着那条昏暗的巷子落荒而逃。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声声冲撞在她的耳鼓上,让心里的慌乱愈演愈烈。
  傅明升回过头,望着那道在黑巷里消失不见的轻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
  姜淮回到公寓的时候,李周济正在家里等她。
  茶几上那几罐还未开封的啤酒,全部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
  姜淮看他一眼,立马就要装作无事发生逃去卧室。
  “站住。”李周济指了指沙发,“过来坐下。”
  姜淮有些不情愿地挪了过去:“干嘛......”
  “干嘛?你好意思问。”李周济皱紧了眉头:“今天要不是傅明升,会有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
  “知道。”姜淮挨过去坐在李周济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袖,摆明是在刻意撒娇:“那我都已经知道啦,你再多说不就是多此一举吗,对不对?李总不是向来惜字如金,认定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么。今天这么晚了,回家睡觉或者回家盯盘,不比在这破房子里教育我来得划算?”
  “你别跟我鬼扯这些。”李周济叹了口气:“我还没问完呢。”他转过身面向姜淮:“傅明升怎么知道你出事了?”
  姜淮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讲给李周济听。
  李周济不可思议感叹道:“这世界还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又问:“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淮摊手道:“别说了,他非要带我去吃晚饭,那地儿可吓人了。”
  “吓人?”李周济好奇:“吃的什么?”
  “没吃,太害怕,我跑了。”姜淮摸了摸肚子,“还饿着呢,你要不......给我煮个面?”
  李周济纹丝不动:“不去。”
  姜淮戳他胳膊两下:“你随手把我扔给一个陌生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给我煮碗面,我就原谅你。”
  那天之后,傅明升在姜淮的生活里消失了整整一个月,连Der Mond的账号也没出现过。
  姜淮某日兴起,悄悄点到他的主页瞄过一眼,仍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ip显示在德国,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生怕留下偷看的痕迹。
  学校门口那棵梧桐飘落下第一片叶子,秋天似乎快来了。
  姜淮坐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厅里,两口干完了一杯dirty,把手机往桌面上随意一扔,看得出有些不快。
  曲之遥坐在她正对面,伸出两根手指把手机慢慢推到姜淮跟前:“消消气,消消气,不就是吃个饭嘛,也没那么难。”
  姜淮方才挂掉的是姜仁的电话,电话那头又在通知她:今晚该和陆云松吃饭了。
  “这已经是本月第九次了!”姜淮叹口气:“我爸威胁我,如果我不去,就断掉给城南流浪动物保护基地的资助。”
  曲子遥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不明摆着想撮合你俩嘛。”她坐正身体,“上回我给你抽塔罗看过了,那小子绝对对你有意思,指不定这事儿还是陆家主动提的。送到嘴边的大肥鱼,你爸那人能舍得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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