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晏灵子【完结】
时间:2023-07-04 14:43:00

  “那怎么办?”姜淮想起流浪中心那群流浪猫狗热切的眼神,就觉得有些难过。
  每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都在鞭笞她的无能和渺小。
  “其实陆云松这人我看还行啊,长得帅,脾气好,人也大方。”曲之遥喝了一口咖啡,“你是不知道,我爸上月让我去跟宋家那个胖儿子相亲,竟然约在了高尔夫球场,那一杆子打出去,他就跟个俄罗斯似的,摇摇晃晃,我都担心他把自个儿当球甩出去。从天而降的猪八戒见过吗,就是那么个感觉。”
  姜淮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呢?”
  “然后?”曲之遥说:“打完高尔夫我又把他拉去了网球场,累得他喘得像条狗,保管再也不想见我第二次。”
  “你这法子挺好。”姜淮看着桌面若有所思。
  “但对你毫无借鉴意义。”曲之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陆云松可是出了名的体育健将,城市马拉松常驻选手。”
  姜淮一把拍掉她的手:“快把你的牌拿出来算算,给我找条生路。”
  曲之遥想了想:“这事儿问什么牌也不好使,要我说,你就从了吧,趁着还有个陆云松可以挑,否则以后都是宋家天蓬元帅那挂的,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她抬手戳了戳姜淮放在桌上的香奈儿包包,“有句土掉渣的话怎么说的来着,上天给你的馈赠都标好了价格。生来就带的也不白给。活在咱们这种不高不低的家庭里,婚姻不都是长辈的工具吗。”她伸出手拍了一把姜淮的肩膀:“别矫情了,开开心心吃饭去!”
  “说得简单,”姜淮推开曲之遥的手:“你那个rapper小男友呢?”
  曲之遥眸光一闪:“巡回演出去了。”
  *
  晚饭的地点陆云松选在了姜淮常去的日料店,显然做足了功课。
  两人吃饭的氛围其实算不上沉重。
  陆云松不会用力过猛地特意说些让人难接的话,姜淮跟他虽说不是太熟,但也不是头天认识了,所以并不紧绷,整顿饭吃得还算自然。
  自然到有些无聊,无聊到让她频频走神。
  饭后陆云松送姜淮回公寓,路上姜淮的微信响了。
  消息是姜仁发的:
  「你陆叔叔找人看了日子,明年三月结婚对你俩都好,抓紧时间和云松多熟悉熟悉吧。」
  结婚?
  姜淮觉得离谱。
  但这事儿连姜仁都知道了,陆云松能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还做出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虚伪又恶心。
  她看向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就是来的又急又猛,不一会儿窗户上就拉出了密集的“一字型”水痕,车外只剩霓虹的光斑,朦朦胧胧的,是个很难探究清楚的世界。
  车停了,姜淮坚定地拒绝了陆云松要送她上楼的提议,她薅了一把伞火速下车。
  承州的妖风从不顾及人的心情。
  姜淮刚刚目送走陆云松,雨伞直接被吹得翻了个儿,她拼命地拉着这把破伞,尝试了几次想把它翻正,都失败了。
  姜淮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走到垃圾桶前,狠狠将伞扔了进去。
  一道惊雷在耳边轰隆炸开,狠狠把她吓了一跳,气得猛踹了两下花坛的水泥边沿。
  她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能狂怒”。
  她抹了抹脸上擦不干的雨水,正要离开,头上的雨突然停了。她抬头一望,顶上遮了一把大黑伞。
  姜淮惊愕地转过身去,正好撞在傅明升肩膀上。
  她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傅明升就拉着她的肘关节往楼道里走:“雨大,进去说。”
  姜淮站在明晃晃的大厅里,浑身已经湿透了,活脱脱一副落水丧家犬模样。
  傅明升递块手帕给她:“擦擦。”
  姜淮没有接,心里压着火呢,也不顾尴尬不尴尬的了,她看向傅明升:“找我有事?”
  “我听说你要跟陆家那小子结婚?”傅明升拿着手帕,直接蹭上她的下巴,擦了擦。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怎么知道?”姜淮别开脸,没好气道。
  傅明升笑了笑,没说话。
  姜淮现在非常看不惯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越淡漠,她越困迫。
  于是劈手夺过手帕,在眼睛上发泄式地按了按,也不知帕子上沾着的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你说得对,所以傅先生可要懂得避嫌才好。”
  傅明升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臂垂眸看她:“你爸看上陆云松什么?”
  姜淮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有钱吧。”
  “陆氏那点家当,不划算,”傅明升靠着墙面,淡漠又散漫:“一步到位,嫁我好了。”
第4章
  ◎“不知道在姜先生眼里,我算哪家的?”◎
  “什么?”姜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被彻底激怒了:“戏弄我好玩?”一阵疾风刮来,吹了姜淮一脸雨。
  傅明升神色如常,把她再往里拽了些:“我说真的。”
  姜淮被他气得发笑,用力甩开手臂:“傅先生,咱们总共就见过三回。”
  “那又如何。”傅明升说:“跟我结婚你可以一切照旧,我不会管你分毫。对你而言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爸不会有机会再迫使你去跟任何男人周旋,比如,陆云松。”
  姜淮拧了拧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冷笑一声:“您在这儿做慈善呢?我这人向来点儿背,天上掉馅儿饼,稀里糊涂的,怕把自己砸死。”
  “我不是来做慈善的,”傅明升不紧不慢道:“对姜小姐而言也谈不上是什么‘天上掉馅儿饼’。安全得很,砸不死。”
  “选择姜小姐,是因为我想要的东西,你恰好能给。”
  “什么意思?”姜淮立刻有些警觉。
  “别紧张。”傅明升温柔安抚道:“如果要把来龙去脉悉数讲明,这必定是个十分冗长的故事。简单来说,我看上柏林郊区一处房产,房东是个拧巴的德国老头,死活不肯卖,给的理由是我没有家庭。”
  “......傅先生逗小孩儿都这么不走心吗?”姜淮说。
  “这听起来的确有些离谱。”傅明升说:“但我若真的只是想‘哄小孩儿’,没必要用这么拙劣的谎言,大可编织一个缜密百倍的。”
  姜淮思索片刻,傅明升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可她仍然觉得荒谬:“傅先生身边不缺女人吧,为什么这人一定是我?”
  傅明升挪开视线:“一方二便,何乐不为?”看着门外哗啦而下的暴雨,“更何况,你又不差。”
  姜淮虽然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和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结婚这种事情,本来就狠狠戳在她的反骨上。
  有些害怕,却也是遏制不住的兴奋。
  更何况,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值得傅明升套路的地方,或许真的如他而言,选择她是因为方便而已。
  出身平平,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掣肘。
  家底殷实,不会成为他半分拖累。
  除此之外,对他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迷乱情愫,好打发、不黏糊。
  听起来的确是个“方便”的选择。
  ......
  姜淮又打了个喷嚏,电梯正好下来,傅明升示意她进去:“回去吧,别生病了。我明日再来找你。”
  “我答应你了吗?”姜淮对着傅明升的背影喊。
  男人回头:“不是没有拒绝么。”
  姜淮回家后,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黏腻,连带着脑子也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六点,她像往常那样起床晨跑。
  姜淮不喜欢运动,却一直保持着晨跑的习惯,时间不固定,短则二十分钟,长则一个小时。配速什么的完全不讲究,偶尔甚至比大爷遛弯儿还要缓慢。但每天早上到公园里来吸吸氧气,看看绿色,能让她在画画的时候精力更加集中。
  姜淮在公园门口简单做了几下拉伸,耳机里的音乐刚刚切换到下一首,她直起身子刚一抬头,连血液都还没来得及涌回脑袋,就发现前方凉亭里站着......陆云松!?
  狭路相逢,怂字当头,跑为上策。
  姜淮原路返回,一路气喘吁吁,心率狂飙。
  回到公寓,她站在电梯口,脑子里疯狂闪回陆云松那个扎眼的背影。她突然下定决心,把手机拿了出来,准备联系傅明升。屏幕刚一解锁,才蓦地意识到自己连他电话号码都没有。
  太滑稽了。
  她低头笑了笑,点开和Der Mond的聊天界面,专心打字,连电梯门开了也没发现。
  “在找我?”
  姜淮一滞,转头过去,傅明升缓步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灌汤小笼包。”傅明升说:“请我上去一起吃?”
  小公寓没有专门吃饭的地方,平时茶几就是姜淮的餐桌。回家后姜淮让傅明升先在客厅等候,自己去浴室冲了个澡。
  洗到一半,手机响了,她在毛巾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指,将手机解锁,陆云松的微信消息明晃晃地弹出来。
  「早上我在湖滨公园见到你了,跑挺快。」
  还贴心地配了一张姜淮仓皇而逃的背影。
  傅明升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工作电话,突然听到浴室里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掐断电话,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姜淮?”
  姜淮扶着浴缸站起来,看到傅明升的影子映在浴室门上,赶忙关了花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肯肯切切地高声喊说了一句:“我没事!”生怕他就这样直接闯进去了。
  等她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出去,灌汤包早已凉透。
  傅明升看着她破皮的膝盖:“家里有药箱吗?”
  姜淮摇头。她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连切破手指这种事都好几年没有发生过了,家里根本用不上准备药箱。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膝盖一弯就疼得不行,在心里暗骂陆云松晦气。
  傅明升靠过去,抓住她的膝盖看了两眼:“得处理一下,大夏天的,容易感染。”
  姜淮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再说吧......”她清了清嗓,瞄傅明升一眼,小声问:“你昨天的提议......是认真的吗?”
  傅明升点头。
  “需要签什么协议吗?”姜淮问:“财产公证之类的?”
  “不用。”傅明升说:“你还没那个本事。”
  “......”
  姜淮沉默片刻:“那......”朝傅明升伸出右手,挤出一个笑:“合作愉快。”
  傅明升温和地握住她的手:“姜小姐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姜淮想了想:“结婚的事情对外保密,只能让特定的人知道,比如我爸,比如你口中的德国佬。如何?”
  “成交。”傅明升说:“不过你得搬去跟我住。”
  “不是说一切照旧不管我的?”姜淮皱了皱眉,“转头就食言?”
  “就这一条,否则显得太假了。”
  姜淮握着自己的手指,低头想了想:“两间房?”
  “随你。”
  姜淮安静半晌,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怎么了?”傅明升问。
  “拿户口本。”姜淮眨了眨眼睛:“难不成你还要挑日子?”
  “不用挑,”傅明升笑了:“都是好日子。”
  傅明升是自己开车来的,把车停在了B2。
  下楼的时候,姜淮走路有点跛,傅明升也没扶她,只是配合着她的速度,慢慢走到了一辆奥迪跟前。
  “换车啦。”姜淮说。
  “怕有人不敢开。”傅明升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去后备箱拿了个小箱子过来:“得亏换了,那辆车里没有药箱。”
  姜淮小声念叨:“变着法儿地想让我给你当司机啊。”
  “计划落空了,”傅明升蹲下身去,抓着她的小腿,给创面消毒,“姜小姐这个样子怎么开。”
  姜淮低头看着傅明升。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小腿,甚至还让她把脚底踩在他弯曲的膝盖上方。
  姜淮是很怕痒的。
  莫说男人了,就连被曲之遥这样抓着,她都会心生抵触。
  她条件反射往回挣脱,傅明升手上的力道却突然加重,摆明了不想松手:“别乱动。”
  姜淮怔住。
  原本明晰的脑子突然卡顿,似乎被一团灰白的浓雾纠缠,也像是油润的齿轮突然生出铁锈,打断了大脑原本丝滑的工作流程。
  连带着心率也比早上跑步时还要高些。
  傅明升处理完伤口,抬头看她:“出汗了,很热吗?”
  姜淮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夏天嘛。”
  *
  稀里糊涂的,还真就这么把婚结了。
  姜淮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脑子里的雾啊锈啊都还没捋清楚、理明白。傅明升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叫她姜小姐:“中午想吃什么?”
  “都行。”姜淮说完,姜仁的消息又接踵而至,条条都是谈及陆云松的。她很想马不停蹄回到家中把结婚证摔在姜仁面前,然后潇洒离去。
  傅明升看她一眼:“想回家?”
  姜淮“嗯”了一声:“我爸今天正好在。”
  姜仁住在城郊一处联排别墅区,是十年前的老房子。
  姜淮带着傅明升进屋换了鞋,阿姨说姜仁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的事情。
  她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走到二楼书房门口,敲了两下:“爸。”
  “进来。”姜仁看到姜淮有些惊讶,“怎么没和云松一起去吃午饭?他说今天要约你的。”
  姜淮顿了顿,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红本。
  刚刚回家的路上,她在心里排练过八百遍“如何把结婚证扔到桌上宣告自己已婚然后再帅气摔门而出”的场面,但此刻对面强大的压迫感却让她脚步滞在门口,不敢往姜仁身边靠近。
  “手里拿的什么?”姜仁见她闷着不说话,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姜淮干咳两声,把印有“结婚证”三字的那面对准姜仁,声音微颤道:“我不会再跟陆云松约会了,也绝不可能跟他结婚的......重、重婚犯法。”
  “你在乱七八糟地说什么?”
  姜淮喉头一滚:“我结婚了。”
  “什么?”姜仁似是听了个笑话,“你几岁了?这种幼稚的把戏能哄到你老子?”
  姜淮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看向他:“没哄你,是真的,今天刚去办的,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姜仁的神色突然沉了下去。姜淮那副笃定的表情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谎。
  “不吱一声你就敢结婚?”他勃然大怒,随手抄起一个笔记本就朝姜淮扔去:“是哪家的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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