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是吕苗的声音吗！
吕苗的嗓子尖而细，特别有辨识度，我相信只要和她说过一回话，她那声音绝对就能刻到脑子里，难以忘记。
我试探一问，“是苗奶奶吗？”
“嗯。”她轻答。
“苗奶奶，你怎么到我的黑石里了？”低头望着黑曜石，我满头疑问。
“丫头，那天你晕倒，我就被你这黑石吸进来了，你这石头怪得很，它体内明明有着很浓郁的阴气，还在倒吸我的鬼气，太邪了，我这休整了好几天才恢复了力气，丫头你快放我出去。”
吕苗急得在黑石里跺脚。
我举起黑石，果不其然，黑石的内部多了个小圆点，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被吸进去的吕苗。
置于这黑曜石为什么能吸魂，我也没弄明白个究竟，毕竟这黑曜石真的主人不是我。
“苗奶奶，我还不会放魂。”
说出这句话，我十分羞愧，作为吴言的徒弟，我连放吕苗出来的本事都没有。
黑石里静悄悄一片，我更是难堪。
“苗奶奶，明天我师父就回来了，他指定会，我会让他把你放出来的。”我解释道。
“丫头，无碍，奶奶刚刚是想事，奶奶没怪你，你个傻孩子，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那还能怪你呢。”
“苗奶奶，我没帮上你的忙，周天元我可能找不到了，他们一家子被充公了。”
“今天你和四海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甘到此，就想着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他，再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样会做同相同的选择，可惜我没能亲眼看着他死罢了。”
“只要我知道他最后没个好下场，那我便开心了。丫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天师的。”
“苗奶奶你都能听见吗？”
吕苗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执念放下了，却她仍然存在的事实又与现实相驳。
“我太乏了，又担心你刚受了惊再吓着你，一直也没敢吱声，这不听见今天你心情挺好唱着奇怪的曲，我恢复了些力气才和你说上话。”说到曲，吕苗忍着笑才到后边的话说了个全。
听见苗奶奶的笑声，我脸轰得一下就热起来，那“洗碗曲”加上我五音不全的演绎确实有些不怎么好听。
我真是关东面前耍大刀，丢人现眼了。
“苗奶奶要委屈你再待上一晚了。”我手当小扇子，挥散着脸上的热气。
“丫头，可别再说委屈不委屈的了，也是托了你的福，我头一回离开那个池塘，见到了我们四海和他的孩子，这世界啊，变化太多了，我错过太多。”
吕苗的话里无不意外都是惋惜之意。
上了玄的箭哪里还有回头弓呢。
我看着手里的黑曜石，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衿衿，你在和谁说话？”姥爷不放心，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问。
姥爷忽然的声音吓得我个踉跄，“我自说自话呢。”
吕苗听见动静也噤了声。
“你这孩子，丢洗碗巾做什么？自己还跳上二人转了？”姥爷白我一眼，捡起被我甩丢的洗碗巾，“快点洗完。你妈给你的信，我放你桌上了。”
“我不看。”我抢过姥爷手上的洗碗巾，使劲地擦着碗。
“你啊，你这倔性到底是随了谁。”
姥爷没在劝我，也没再说话便慢悠悠回到屋子里去了。
收拾完一切，我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书桌上孤零躺着的白色信封。
我抓去信封随便一揉丢进了垃圾桶。
“抛下我，又写信给我……”
第57章 灾星
我眼眶里的小金豆子一滴接一滴掉下，我用手背抹去泪珠，我又不忿，捡起成团的信封轻轻抚平。
贺衿收。
这封信姥爷没有拆过，封口还是完整的。
“丫头，你怎么哭了？”吕苗担忧地问，
“苗奶奶，我没事。”我吸了吸鼻腔，忍住泪意。
“丫头，你母亲是出远门了吗？我看见你们说的信封了。”吕苗试探一问，“你母亲一定也很想的你吧，还给你写了信，你看看。”
我视线紧紧盯着信封，“苗奶奶这是你要我看的，那我就看看。”
“是是是，是苗奶奶我让你看的，我也很想知道你母亲给你写了些什么呢。”
借着吕苗给我的台阶，我撕开了信封。
我紧着心读起了我妈给我的信，一字一顿的读完，进而把信封直接撕掉了，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月牙发起了呆。
“丫头，你母亲信上是不是说她很想你啊？”
“一定是吧，哪有母亲不想孩子的呢，我的孩子虽然连诞生的机会都没有，但我时常还是会想念她，不知她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女孩像丫头你这样就好了……”
吕苗自言自语说起她的事。
“苗奶奶，我的妈妈叫我不要去找她，你说她会想我吗？”我捧着黑曜石，对着里面的吕苗喃喃道，“她一定是觉得我害了爸爸所以才不想见我。”
“傻孩子！我虽不知道你们一家子发生了什么事，我换位思考，作为母亲是不会这样子想自己孩子的。”
我不知怎么接苗奶奶的话，望着月亮出了神。
刚阅读完信里的文字让我感到一阵无力，我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去找她，她和姐姐在那边一切安好。
既然说成这样，何必写信给我，信我再也不想收了。
这话我却只能埋在心里，我怕姥爷知道了他的心会更加的不舒服。
只要我变得更好，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谢谢苗奶奶你安慰我，我没事了。”我拿起桌面上被我看了一半倒放的书，“苗奶奶，你待在池塘那么多年，没有天师想要帮助你吗？”
“天师？要说天师我一个都没见过，黄皮子我倒是见过好些。”她闷哼一声。
这可说不通，要说吕奶奶可有些本事在，村里有地缚鬼的事她是一定知道的。
除了养黄大仙，她在村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黄大仙吗？苗奶奶你是在哪里见的？”听到黄皮子三字，书我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哪里？我们吕家村是出了名的黄皮子大本营，以前可都是随处可见，我们和它们江水不犯河水。”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村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藏，才会让那些黄皮子到这里来扎了营，胆子大的男人们把村里的地全翻了个遍，一点收获都没有。”
“有的村民因为生气，甚至还杀了个黄皮子泄愤，最后被报复的连尸首都没剩下，妻离子散唯一的家也被一把火烧了。”
“黄皮子是个很记恨的邪仙，丫头你怎么就惹上了黄皮子。”
吕苗对我满满都是的担忧。
故事太长，三句两句我说不了个明白。
“说来话长，反正它们就是盯上我了，一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对了，苗奶奶，黄大仙她想要我黑耀石，就是奶奶你呆的这块黑石，这黑石是我朋友的，我才不能给大黄仙，以后我要还给简哥哥的。”我下意思护住黑曜石。
“丫头，你这小小年纪就有小情郎了？”她的语气略带惊讶。
“不，不是的。”我红着脸连连摇头，“苗奶奶你误会了，那是我欠的人情。”
“真的吗？”
“真的，我听简爷爷说，简哥哥因为我拿走他的黑曜石，他生病了。”
我的记忆被拉回到我们初相见的场景，看起来那么冷漠的人，却有着很善良的心，黑曜石明明对他那么重要，还是给了我，真的很感谢他。
“苗奶奶你说我是不是个灾星？我靠近谁，谁都会变得不幸。”我忍不住自嘲。
“胡说！”吕苗大声呵斥我，阻止了我的放散的想法。
“丫头你是个善心的好孩子，灾星这两个字就不属于你，你别瞎想，你所说的男孩子你能确定一定是因为你生的病吗？”
被苗奶奶的话反问住，我好像真的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不能否认的是，我拿走黑曜石对于简衡来说肯定有了影响，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因果锁呢。
我划开袖口，失神地望着印在我内腕，一个由幽黑链条环绕而成的环形，在我拜师那天起，这因果锁就已经出现在我手腕上。
因果锁顾名思义，是由于天师因为自身原因而产生了因果报应，天师为了警醒自己而套上的锁。
我的锁出的巧，按我所想，这也就是因为简衡和我爸的事对我心境影响太大，这因果锁自然就凭空而出。
锁链上的两个环缓缓流动，源源不断以此循环。
“苗奶奶，你人真好，我也想开了。”被吕苗的反向开导，我恍然觉得枷锁都淡了上一分，“不管怎么样，这黑曜石我也是要还的。”
“丫头你说的对，欠人的总归是要还的，但是首先你要努力活着。灾星两个字马上从你的小脑瓜子里踢出去，知道了吗？”吕苗拐着弯说服我。
我觉得我要再不说好，苗奶奶就要冲出来收拾我一顿了。
“知道了。”
我刚应下，黑曜石里传来一声惊乍。
“苗奶奶，你怎么了！”
我束手无策，一下就急了。
“丫头我没事！我是突然想起来，那黄皮子里有成了精的会人话，我还之前听过它们说话。”
听见苗奶奶没事，我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苗奶奶，我遇到的那只黄大仙就是成了精的，它不仅会说人话，还学人样，那黄大仙说是我误了它成仙，才记恨于我。”
“那便奇了怪了，它们上一回历劫这就是上一年的重阳，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那池塘就是它们历劫的常驻地。”
第58章 多子多福的寡相
“每回它们渡完小劫难就会到池里游上几圈，以便洗去它们被雷电烧糊的毛发，要说上它们，我可是比丫头你了解的多。”
“今年可没见着那个黄皮子来池塘的，丫头，你是不是被那黄皮子耍了？”
吕苗耐心给我解释了一番后，说出了她的猜想。
“苗奶奶，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被那黄大仙盯上，在它之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低下头，捏紧了拳，轻声道。
“我有爸爸有妈妈有姐姐，我们还在城里快乐的生活，可自从我被黄大仙赐了这双眼睛后，我失去了爸爸，妈妈也离开了我，我们的家四分五裂。”
我极力压抑住自己的难受，扯开紧抿的唇，“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多好。”
“丫头……”吕苗唤了我一声，“珍惜眼前。”
四字真言。
如暖泉缓缓流入我的心田。
“丫头，快躲起来，我嗅到黄皮子的味道了，它们在附近。”吕苗在黑曜石里焦急大喊。
我手比脑子反应还快，大敞开的窗我当即关上，取过符贴在窗门上。
大门以及房门口都被吴言提前布好了局，便是为了预防不安生的会找上门来。
“果然是等不及了吗？”
看准吴言和月应不在，顺着就找上门了。
原来黄大仙一直在周围等着。
这黑曜石对它有何魅力，不管有着多天大的作用我都是不会给出去。
我算是看明白了。
黄大仙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上钩。
我跑回床上盘腿而坐，念起静心咒。
只要我的心够坚定，就不会被黄大仙的声音蛊惑。
“贺衿！”
熟悉而尖锐的嘶喊如约响起。
“给我滚出来！”
窗门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这是黄大仙想要破窗而入碰到了符。
我凝住五感，把它的叫喊声隔绝出外。
“滚出来，你个骗子。”
“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以为你不吭声就能躲过去吗？”
“妄想！”
“以后你下了地狱因为骗人要拔舌头。”
见我一直不应话，黄大仙口不择言破口大骂。
“你要是把石头给我，我把你爸的事情告诉你。”
“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黄大仙眼见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
“你爸啊可是为你好啊，他为了挡你的劫，死的那么惨。”
“你就不想知道他的事？”
“不孝女。”
它们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
念着静心咒，我恍然间思绪翻涌，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丫头！醒醒！不好了，黄皮子搬救兵了。”
“丫头！”
一声声急促把我从忘我拽了回来。
我抬头看向发出吱吱刺挠声的木窗，心头骤然一紧。
是黄大仙在用它锋利的爪子挠窗，那力道大仿佛想要硬生生把木头挠烂挖透。
按着密集的声响还不止一个，是好几个黄大仙在同时绕。
这样下去情况可不妙，我刚想叫唤姥爷，忽然间我又收回了要点地的脚。
我不能再害了姥爷，这黄大仙是个不要命的主，那符箓灼得它们已经散发出阵阵肉香，它们手仍旧是没听。
“大姐，我们这样挖到什么时候，那臭丫头是不是不在里面。”
“闭上你的嘴，那死丫头肯定在里面我闻到她的味道了。”
“挠！给我继续挠！我倒要看看是她这门厚还是我们爪子厉。”
“大姐，婆婆那……”
“蠢货，谁让你提婆婆……”
“嘭”——
重物倒地的响声。
婆婆？黄大仙的背后真的还有主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秋后的蚂蚱蹦跶也需要绳帮忙。
我微扬眉毛，轻手轻脚走到窗台上又加了上两道符。
“苗奶奶，你见过过黄大仙它们的婆婆吗？”
“没有，来渡劫的都是些小黄皮子，能被她们称为婆婆的黄皮子估计道行可深了。”
“那苗奶奶你听说过吕萍这个人吗？”
“吕萍？”吕苗细细揣摩了一会问道：“是不是村头那家吕萍？”
我想了想，吕奶奶她家位置确实里村头不远。
“位置我不大能确定是不是苗奶奶你说的和我说是不是同一家，吕奶奶和黄大仙有联系我们是能肯定的。”
“吕奶奶出了远门，黄大仙还帮她看门,我们去找吕奶奶那天，黄大仙正在往外搬东西，我以为它们从此便不会来了，哪知还有这回马枪等着我。”
“它们真可恶啊！”
不说倒是不说，一说这事我的怒火拽都拽不住。
“吕萍我倒是认识一个，她的岁数比我还大上许多，我们都叫她萍姐的，她现在还在世吗？”吕苗语气里满是诧异，更多的是对于吕萍这人还尚在的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