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得不让我产生了一些联想。
“吴大师,我被困在一个透明罩里了……”
吴大师沉思了好一会。
“我从听说有何法器是透明罩,贺小丫头,你确定吗?”
我点点头,非常肯定,这种事我不可能撒谎。
吴大师眼神凌厉在我浑身上下打量,势有一种要把我看穿看透的感觉。
我不适地躲开他的目光。
“吴大师,你不是说我家衿衿颇有慧根,是个可造之材。”姥爷一顿,老脸一红,转而看向神情复杂说道:“吴大师,你还说等衿衿醒了就收她为徒……”
我轻轻拽了一下姥爷的手袖,抬眼问,“姥爷,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么!人各有命,你就是如此,阴人走阴路。”
姥爷甩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错愕的我。
姥爷上一次这么凶我还是因为那回我和姐姐到村里绿潭水的池塘里捞蝌蚪捞了好一个下午,姥爷和爸妈愣是找遍了都没想到我们会去哪儿。
当我们挽着裤脚,一手提着破玻璃器装得密密麻麻的蝌蚪,两只黢黑的脚打赤裸回来看到姥爷几人的脸时,我和姥爷炫耀满罐子的小蝌蚪。
我眼看着姥爷手里的棍子举起放下,又举起又放下,最后哐当一下丢到地上,弃棍子而去。
那时我才知道,我们闯了祸。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姥爷生那么大的气。
后来我才听说,那池塘闹鬼,夜里三更但凡是经过的人都能瞥见一抹白影,孜孜不倦在池塘边一遍又一遍舞着,一曲接一曲的唱着那首《找花鼓》,而这一曲一唱就是许多年,吕家村没听过这曲都不能叫村里人。
自此我们再也没去过那个池塘。
时隔已久,这是我再一次看见姥爷如此决绝的背影。
吴大师和道士叔叔凝视着姥爷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状。
“贺小丫头,你姥爷说的你有没有想过。”吴大师淡淡地说道。
闷着头我不想搭话,满脑子都是姥爷决然的背影。
我点头又摇头。
“孩子,该走的路,你就算跪着也是要走的。”道士叔叔悄然说了句。
“月应,言多必失。”
“是。”
被吴大师直接敲击的月应自知犯了口言,紧紧抿住了唇。
虽心里十有八九想到吴大师所说话的含义,我内心明白,这路一旦是踏上便是离了弦的弓,没有回头路。
我垂着头,轻轻地问,“吴大师,我只想知道,走了这路,我能活吗?”
话很轻,在空荡无几的房里却显得格外的沉重。
“路,是你自己走的,生与死,也尽在你自己的手中。”
“活,是你,死,也是你。”
第17章 商量
“那……”
既然生死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那我为何还要走上这一条“不归”路呢?
这些话,出不了口,我全都咽在了心里。
因为这两天的所见所看告诉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贺衿,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一句听起来轻飘飘的话,重重地砸到我的耳里。
我无言地望了一眼门口。
“我想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小丫头,好好想想吧。”
这事一旦应下,我恐怕短时间内就见不到我的姥爷,爸爸妈妈姐姐……
默默地起身下床,我朝着月应和吴大师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我以为生气的姥爷并没有走远,他站在门外不远处默然抽着大烟,时不时在烟雾缭绕下咳嗽几声。
“姥爷。”
“你想要我拜吴大师为师吗?”
姥爷没说话,只是熄灭了手中的大烟,径直冲着山下走去。
他走在前头,我跟在后头。
“爸,衿衿,快进屋。”
我爸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见我和姥爷下山来,他慌忙放下锄头,招呼着我俩。
我们一家人来到这儿,改变最大的无疑是我爸。
他自小就是一个在市里生活的人,乡村的生活他是没有任何经验的,硬生生在这里磨出了性子,姥爷家的那几亩地都是他负责的。
白白净净的脸也渐渐在烈日灼烧下变得黝黑。
“衿衿,你终于醒了,你妈都担心的不行。”我爸搂着我,拍打着我的后背,话里带上了哽咽。
“爸,我没事了。”
“下次可不许乱跑了,灵堂那种邪性大的地方,你往那去干嘛?你的身子你可是自个儿知道的。”
我爸将我的脸板正,我俩两眼对视,他慎重地说,“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一起住,再也不分开。”
对着我爸有些泛黄的双眸我说了一声好。
“好什么好?”
姥爷打断了我俩的父女情深时刻。
“爸?”我爸不明所以看向我姥爷。
“阿晴在不在屋里?”
也没等我爸回答他的话,姥爷说着,已经走进了屋。
“什么?”
一声吆唤自我妈嘴里发出。
“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威压中带着不可否定。
我妈戴着围裙,两眼通红,一手抹着眼角夺门而出。
她狠狠地抱住我,像要把我融入她的身体。
我敛下眼皮,小短手反抱她。
“爸,我就一个衿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爸一头雾水问。
“爸说要送衿衿去修道。”
我爸傻在原地直瞪瞪望着姥爷,露出不太自然的笑说,“爸,衿衿哪会修道,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别让人骗了。”
“前些日子村里那谁家姑娘不就被骗进了黑工厂,九死一生才被救了出来,衿衿身子弱,经不得那些折腾。”
“怎么?你们都以为我老头子想害了衿衿?”
姥爷轻哼一声,掏出红封面的火柴盒。
吱——哗——。
红色的火焰倒映进我们几人的眼里。
“你们都是好人,就老头子我一个坏人。”
第18章 看病
“爸,我们不是这意思。”我爸妈异口同声解释。
“既然你们夫妻二人不让衿衿去修道,那命坎之事,就由你们来破。”
“爸,命坎都是那些道士瞎说的,现在你看衿衿不是挺好。”
虽然是经历过一些坎坷,我爸妈却始终不相信有鬼神之说,当年我被黄大仙咬了的那回事,一他们认为我就是吓着了,二是我生了一场大病,药物治疗,影响了我的脑部神经产生幻觉。
去求神拜佛也是求医无果后的下下之策。
按他们的说法,他们是受过教育的人,鬼神都是唯心主义,是杜撰的。
现在我姥爷这么一说,他们更是不相信。
姥爷见到两人持反对意见,甚是不屑,将我从妈妈怀里牵出,指着他俩,“衿衿,你自己来和你爸妈说,你七天前都遇到了什么,黄大仙上门又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落下,我又卷回两人的怀里,双臂也被紧紧攥住,质问声也紧随而来。
“衿衿!你姥爷说的是不是真的?”
顶着我爸妈快要将我吞入肚的视线,我低下头,看着脚尖缓缓开了口。
“爸,妈,黄大仙又找上我了,简爷爷的丧礼也是它让我去的,它想要我给它找一块石头,灵堂上,我看到简爷爷了。”
我没意识到我的话对于他们影响有多大,自顾自说。
“再后来,我就被想抢简爷爷贡品的厉鬼夺了肉身,再之后我就晕了。”
只是他们攥紧我的手无力松开,垂到两侧,我妈也瘫软在我爸的怀里。
“我的衿衿命怎么那么苦啊!”我妈用力拍打着地面,撕心力竭放声大哭。
“老天爷,你的心好狠啊!”
一句句的哭诉透露着我爸妈的无尽心酸。
我腿一曲,哐当一声跪倒在地,分别朝着爸妈和姥爷的方向各自磕了三个响头。
坑坑洼洼的泥地面上都是大小不一的沙石,几个响头下来,我的额头染上了斑斑血迹。
“爸,妈,姥爷,我想修道。”
“我想活,我想陪你们到老。”
“不行!妈妈不同意!”我妈一把拽起我,边说边往外走去,“我们去医院看医生去,别听江湖骗子胡诌。”
“对对对。”
我爸加立马加入我妈的行列,“去了医院我们一定能好,衿衿你别怕。”
两人分别拉着我的手臂,不由分说就要把我塞入一旁停靠的小车里。
“爸,妈,我没病。”我紧紧捏着车门,不想进去。
想起当年住院给我带来的阴影,我经不住打个冷颤。
冷冰的器械,天花板上到处漂泊的魂魄……
“衿衿,乖,你病了。”
我们三人左右僵持不下,我爸妈怕伤了我,也不敢使大劲,而我坚持不肯去医院,头死死抵住车门。
晴朗的天不悄然间乌云密布,周遭的空气降下,风吹过屋子旁桦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响。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我妈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嘴上催促着我,“别闹了,衿衿,趁还早我们这就出发。”
“妈,我真的不去……”我摇摇头,仍是坚持我的意见。
忽然。
“丫头片子!还我丈夫命来!”
一声不同寻常惨厉嚎叫极速靠近。
我心头一紧,回头望去。
第19章 上身
一袭红衣长发及腰,悬在半空的“女人”疾驰飞来。
说是女人,不如说是红衣女鬼。
惨白的鬼脸从眉骨划开直达血嘴角,白骨透过血肉清晰可见,两行血泪滴答滴答。
足有半米长的指甲成爪状,血盆大口豁然张开,一截腥黑的断舌掉了出来。
“拿命来。”
近在眼前的女鬼,我不受控松开握在门口上的手,全身的血液凝固住,嘴也张得极大。
“衿衿,真乖,这才对。”我妈嘴里斯哈斯哈。
把我推到车里,嗖得一下也钻进车里,嘭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红衣女鬼扭曲变形的脸重重砸到车窗上,因为猛烈的撞击两只白眼仁溢出了乳白的浆体,混杂着血泪顺着玻璃流下。
尖锐的指甲不忿地挠在车窗上,发出刺耳刺啦声。
我瞳孔一缩。
啊——
这惊悚的一幕惹我尖叫不已,我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肘夹住膝盖,双手抱着耳朵,想要把声音隔绝掉。
“衿衿,你怎么了?别吓妈妈。”
我妈以为我发病,她扯开我的手,捧着我的脸问,“醒醒。”
“妈!有,有鬼……”我抖着不成样子的手,指着车窗,嘴也不听使唤,上唇下唇打成一团,“就,就在哪儿。”
我妈顺着我所指看去。
仅一瞬间,我的头就被赏了一个爆栗。
“胡说!什么都没有。”
有苦难言,我差点忘了,这鬼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而我恰恰就是那个能见鬼倒霉蛋。
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
我自问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这女鬼我也素不相识,怎么就找上我了呢?
壮起胆子,我不留痕迹挪动屁股靠近窗户,怯生地说道:“你别跟着我了,我不认识你。”
话一出,女鬼怒火瞬时被点燃,她飞速趴到挡风玻璃上。
“这,怎么回事。”
视线被挡,我爸一个急刹,我和妈妈猛然撞到前座,我妈捂着心口,“怎么了?”
我爸直挺着头,僵硬地转过头,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咧嘴笑。
“衿衿,把命给我。”
话出,手也抵达我的脖子,往日宽厚的大掌长出了锋利黑指甲,他手一攥,指甲刺入我细嫩的肌肤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不同与我爸低沉的烟嗓,沉声中蕴含着撕声烈吼。
“走开。”
自知眼前的不是我爸,我奋力挣扎,小短手掐着他的手。
“昊天,你是不是疯了,快放开孩子!”我妈一根一根掰着我爸的因用力而发紫的手指。
男人力气本来就大,我爸空出一手,猛力一推,我妈撞到车座位上彻底晕死过去。
“没人能救你。”
“今天你个臭丫头就要死在我手上。”他仰天大笑。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破碎的话从喉咙深处溢出。
脖子上的力用到了十分,我天灵穴一紧,空腔的空气消散了六分。
“谎话连篇的死丫头。”
“我挚爱的丈夫被你害死了!”
“都是你!”
我简直绝望上头。
为什么鬼都喜欢掐脖子?
第20章 皮囊
“我真的不认识你的丈夫。”
死,我也要死的清白,这莫须有的大锅我可不背,要不来世肯定得驼背!
尖而细的嗓音吊起,“那些小鬼都告诉我了,是你害得他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这一词的出现。
我彻底明白了。
“那厉鬼死有余辜!”拼尽全力,我吼道:“抢贡可耻!”
女鬼被我激怒,扬起手,朝着我就要甩来。
我侧脸一躲,巴掌落到我的肩头上。
顷刻之间,我的肩头火辣辣的发疼,连带我的半边身子疼得几乎麻木。
“呸!”
倔性子又涌上来,我吐了女鬼一口唾沫星子。
女鬼一抹,死白的瞳孔占据整个眼眶。
“就这么死,便宜你了。”
我爸的手抚摸上我的脸,猛地,狠狠一按。
“呜……”我吃疼。
“我要是先划烂你的小脸蛋,你说好不好?”
“肯定好。”
她根本不给我回答的机会,顶着我爸皮囊缓缓凑近我的耳朵,“这副皮囊,归我了。”
指甲尖顺着我的眉心骨一点点移到天灵盖,冰冷的口息喷在我的头皮上。
在她的眼里我估计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木然听着她的计划。
她冷冷说道:“从头皮开始剥吧,完整些,又或者从后脊梁来……”
手指下移到我发凉的脊梁骨,我浑身抖成摇头驴。
恐惧感遍布全身,看来这女鬼真的是想要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