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哄了半天孩子，早累得不行了，心说不是我想要了他的命，是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汗阿玛，是十四弟他……”
“十四还是个孩子，你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这点事也不懂吗？”康熙根本没耐心听他说完，利落解下自己的披风将顾倾裹了，从大阿哥手上接过来抱在怀中。
梁九功拿了帕子来给顾倾擦鼻涕，边擦边说：“诶呦，这么多鼻涕，可不要冻坏了才好。”
“汗阿玛，儿臣没事儿。”顾倾说着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是儿臣央求大哥带儿臣骑马的，大哥骑马可真厉害，比太子哥哥跑得快多了，像飞起来一样。”
太子在旁边直撇嘴：“孤那是怕你着凉，不像某些人坏了心肝。”
他的骑射功夫与大阿哥不相上下。
大阿哥此时落了汗，让凉风一吹浑身发冷，喉咙也跟着痛起来。
“汗阿玛，儿臣想学骑马，您教儿臣骑马好不好？”顾倾穿过不少侠客，马术非一般人可比，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年纪太小，还是要装模作样学一学的。
大阿哥闻言也不跟太子争了，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只要十四肯放过他，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康熙担忧地看着顾倾：“等你病好了再学也不迟。”
顾倾却像牛皮糖似的粘着康熙：“汗阿玛，这里只有儿臣不会骑马，儿臣也想学骑马。”
康熙用眼扫了扫其他几个儿子，目光定格在七阿哥身上。七阿哥还没说话，太子已然道：“汗阿玛，老七也学会骑马了，儿臣才把他教会。”
康熙眸中闪过惊喜，他看着七阿哥说：“以后好好练，明年秋天陪朕去木兰围场狩猎。”
七阿哥抹了一把眼睛，郑重点头：“汗阿玛放心，儿臣一定勤加练习，不会让您失望的！”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从七阿哥身上转向四阿哥：“老四，马挑好了吗？”
四阿哥抬眸：“挑好了，谢汗阿玛赏。”
“汗阿玛，明年秋狩也带上儿臣好不好？”顾倾搂着康熙的脖子撒娇，康熙被他缠磨到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带你带你，明年都带上，会骑马的不会骑马的，一起去。”
太子和大阿哥不是都喜欢带小孩子骑马兜风吗，到时候管够。
去年秋狩，康熙只带了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八阿哥四人，会骑马的四阿哥和五阿哥都不在其列。
秋狩名义上是狩猎，实则是康熙带着他最看重的儿子与蒙古各部落的王爷们交际应酬，不但能增长见识，还能积攒人脉。
听说八阿哥第一次去，便因为温文有礼而备受蒙古王爷们的称赞。
检查过皇子们的骑射功夫，康熙亲自将顾倾抱上马背，手把手教他怎样坐稳当，怎样拉缰绳，怎样打马鞭，还带顾倾骑马跑了两圈。
然后听顾倾说：“汗阿玛，儿臣学会了，想自己骑马跑一圈。”
“……”
这回一直沉默着的四阿哥忽然开口了：“十四，别胡闹，你够不到马镫，如何骑马？摔着了怎么办？”
九阿哥也说：“十四弟，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的。”
五阿哥、八阿哥都跟着劝，太子看了大阿哥一眼，大阿哥回看过去，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话。
三阿哥因上次受了罚，始终站在角落里，不管谁说什么都不搭话，好像不存在一样。
七阿哥的眼睛紧紧盯着顾倾，一脸不可置信，还有些惭愧的表情。
大清以弓马立国，皇子们从小便要学习骑射，射箭相对安全，几岁学都无妨，骑马不一样。马是活的，容易出意外，七阿哥就是惨痛的例子。哪怕是骑小马，怎么也要四岁之后才能够到马镫。
草原上的孩子三岁学骑马，因为够不到马镫干脆不用，康熙是见过的，可十四是皇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况且十四还不到三岁。
“汗阿玛，儿臣真的学会了，儿臣想自己骑马。”顾倾搂着康熙的脖子撒娇，“够不到马镫便不用了，马鞍也不用，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既然要卷，就必须卷得全面，不光读书要卷，骑射也要卷。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是福利局，顾倾只想尽快养老，过上岁月静好的生活，远离那些阴谋诡计。
他们跟他玩阴谋，他就带着他们卷，看谁还有力气整那些有的没的。
康熙耐不住缠磨，吩咐侍卫将他原本打算送给十阿哥的那匹小白马牵来，不放马鞍马镫。他亲自将顾倾抱了上去，并不放松，让梁九功扶着顾倾，他自己牵着缰绳，带着顾倾在场地走了一圈。
看得众皇子阿哥都有些酸。
这群人里只有太子骑马是皇上教的，其他人谁不是跟着外谙达学的，皇上能在旁边指点一二就算看重了。
即便是太子，也没享受过皇上牵马的待遇。
这边有人酸，那边还有人不知足。
第二圈开始的时候，顾倾忽然挥开梁九功的手，说了一声“我自己来”，从康熙手中夺过缰绳，熟练地一抖，双腿夹紧马腹。
小白马本来就被束缚得难受，骤然恢复自由撒了欢地奔跑起来，吓得众人一阵惊呼。
几个外谙达都是八旗当中骑射的好手，有几个还是从蒙古来的，就算是在蒙古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骑马的先例。
有几个直接冲了过去，想要拦下撒了欢的小白马，却被康熙叫住了。
再抬头，只见十四阿哥没有丝毫慌张，而是哈哈笑着抖动缰绳，任凭小白马带着他肆意驰骋，心态之稳定，动作之娴熟，令人瞠目结舌。
“十四阿哥真是天生的勇士。”不知谁抽冷子赞了一句。
康熙哈哈大笑，众人也各怀鬼胎的跟着笑，忍着牙酸跟着夸。
四阿哥长长吐出一口气，唇角难得挂上笑容。
九阿哥瞪大眼睛望着顾倾，他到尚书房之后才学会骑马，前前后后学了半年才敢让外谙达放开手自己骑。
十四胆子好大！
大阿哥挑眉与太子交换眼神，太子冷哼一声别开眼，大阿哥幸灾乐祸地夸了顾倾好几句。
三阿哥依然站在角落，一只手慢慢握成了拳，看向顾倾的眼神逐渐冰冷。
七阿哥默默走到自己那匹小红马跟前，拂开外谙达过来帮忙的手，用那只跛脚踩上马镫，连续试了好几次，直到额上见汗才成功翻身上马。
原来没有马鞍马镫也能骑马。
原来他的脚虽然跛了，不用人帮忙托扶照样能翻上马背，七阿哥又是羞愧又是想哭。为从前自暴自弃的自己羞愧，为今天能独立上马激动到想哭。
若他继续消沉下去，放任自流，那么他废的可能不止是一条腿。
余光瞥见七阿哥自己上了马，康熙越发高兴了，当即将枣红小马赏给七阿哥，还承诺等他再大些送他一匹良驹。
七阿哥下马谢恩，虽然下马的动作有些吃力，到底是自己独立完成的。
能自己上马下马，明年随驾去木兰围场秋狩也不成问题了。
“十四，天冷了，快停下。”又让顾倾跑了几圈，康熙朝他喊道。
顾倾喜欢骑马，纵马驰骋的感觉好像飞一样，让人身心愉悦。偶尔卷累了，骑马是一种很好的放松方式。
可这具身体到底太小，禁不起折腾，顾倾只得勒紧缰绳，准备停下。谁知小白马撒欢还没够，忽然扬起前蹄，在身体滑落的瞬间，顾倾伸手抱住了小白马的脖子。
索性小白马扬踢时间较短，几个呼吸后将顾倾放平。
顾倾本想等人来抱他下马，以此展示自己的柔弱。结果等了半天没人理，他就自己溜下马背，在众人才反应过来的低呼声中，一蹦一跳跑到康熙面前。
康熙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揉搓了好半天，在顾倾抱怨他的胡子扎人时才放开，兴致勃勃地命人准备弓箭，他要亲自教他的小勇士，未来的大将军王射箭。
射箭相对安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拉弓得用力，瞄准费眼神，哪里有骑马轻松自在。
顾倾穿过不少大将军，百步穿杨是家常便饭，不过他今天不想射箭，因为腿疼屁股也疼。
所以人骑马还是要有马鞍的。
别人也就罢了，完颜照还在旁边看着呢，顾倾不想说出来丢人，于是射箭的时候便不肯用心了，连最轻的弓也拉不开。
“射箭不比骑马，骑马只需技巧，射箭却是要用力的。”四阿哥为顾倾解释。
康熙盯他一眼：“你今天话倒是不少。”
四阿哥：“……”
“汗阿玛，儿臣累了，儿臣还病着，没劲儿了，得回去喝药了。”顾倾放下小弓箭说。
早过了下课的时辰，折腾一下午顾倾都饿了。
康熙：“……”这会儿才想起自己生病来？
下午的骑射课很快结束，虽然众人都没怎么练，一直在看顾倾和七阿哥的表演，身体不累，心情还是比较沉重的。
他们有幸得了这么一位天纵英才的幼弟，若再不努力，以后恐怕汗阿玛都看不见他们了。
骑射课之后是算数课、音律课和天象课，顾倾本想留下来听，奈何康熙不允，直接将他抱回永和宫休息。
酉时放学，五阿哥、七阿哥和九阿哥都没走，拉上各自的外谙达又在箭亭那边练了一个时辰骑射。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倒是准时放了学，不过回到各自住处用完小食之后立刻开始抱着书本苦读，这一读便到了定更天。
大阿哥成亲之后搬去了南三所居住，大福晋嫁给大阿哥两年多，还是第一次见他回来没跟自己腻歪，用过小食只是抱了抱闺女便去书房用功了。
大阿哥知道用功，大福晋很是欣慰，可到了定更天还不见人，大福晋又怕他熬坏了身子，便带人端了鸡汤过去。
“大爷，已然定更天，明日寅时还要起来上课，该歇息了。”大福晋屏退了屋里服侍的，亲手将鸡汤端给大阿哥。
大阿哥敷衍般地“嗯”了一声，眼睛盯着书，就着大福晋的手将鸡汤喝了。
半天见大福晋还不走，只静静坐着看他，大阿哥叹了口气：“也不怕你笑话，爷今天被小十四给刺激到了。”
大阿哥放下书，走过去将大福晋搂在怀里，轻声说：“小十四过了年才三岁，他如今已经将《孟子》背到中段了，还能融会贯通。爷再不努力，怕是要连个三岁的奶娃娃也不如。”
大福晋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啊？十四弟不是才到尚书房读书吗？”
当初十四阿哥以两岁半的低龄打破太子保持的历史纪录，通过皇上的考校进入尚书房读书，已经够让人震惊了。
“谁说不是呢？”大阿哥也很无奈，“谁又能想到！”
大福晋沉吟片刻道：“都说德娘娘是宫里最会生养的，不但生得多，每一个小阿哥小格格都那么聪明。可怜六阿哥没得早，不然也是个极聪慧的，听说能过目不忘呢。”
“确实可惜了。”大阿哥有些言不由衷。
大福晋还是不明白：“德娘娘虽然会生养，却也只是识字而已，十四阿哥读书总要有人教，不可能无师自通吧，是不是皇上在永和宫安排了什么名师高人？”
这事大阿哥打听过：“并非名师高人，而是一个貌丑无盐的小丫头。十四读书都是她教的。”
大福晋想起什么：“是不是完颜家那个五姑娘？就是很得汗阿玛青眼，指给十四之后屡获晋封的那个？如今已经是多罗格格了？”
大阿哥“啊”了一声：“没错，就是她。”
“额娘今儿把我叫过去，说是外祖家有意与完颜家结亲，想娶完颜家长房大姑娘，也就是这位五姑娘的亲姐姐，做次孙媳。这事已经跟完颜家提过了，完颜家的太太很愿意，只不过提了一个条件，想亲上做亲，再娶一个那拉氏嫡出的姑娘给她做嫡长孙媳。”
说到此处，大福晋撇撇嘴：“若不是她那嫡长孙不争气，又怎会出此下策跟别家换亲呢？额娘派人打听过了，完颜家原本想巴结贵妃来着，结果被钮祜禄家婉拒了。”
“还有这事？”大阿哥不屑一笑，又问，“外祖家的事，额娘找你做什么？”
大福晋温婉笑道：“外祖家有人进宫了，想托额娘打听一下完颜家大公子人品如何？你也知道皇贵妃薨逝后，贵妃不但没有晋升，也没拿到协理六宫之权，一直是额娘和荣娘娘在管，贵妃总看额娘不顺眼。如今那完颜家大公子的亲妹妹就在储秀宫，额娘便叫了我去，想让我去给贵妃娘娘请个安，顺便打听一下。”
“贵妃娘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大阿哥怕大福晋受委屈，给她出主意：“爷看你不如去永和宫给德娘娘请个安。十四身边那个丑丫头既是完颜家大公子的妹妹，也是长房大姑娘的亲妹妹，你去一趟能问出两个，额娘岂不欢喜？”
大福晋眨眨眼：“对呀，德娘娘脾气好，我何苦去储秀宫自讨没趣。还是大爷想得周全。”
今夜的毓庆宫安静得吓人，三阿哥来了两次太子都不见，一众美婢涂脂抹粉在书房门前各种招摇，又是添茶水，又是送点心，太子只吩咐放下，眼睛盯着书本头都没抬。
钟粹宫，三阿哥垂头丧气地回了书房，荣妃敲门他也不开。荣妃隔着门问他给太子赔罪没有，三阿哥捏紧了书本，阴恻恻说：“内侍把人收了，太子还是不见我。”
荣妃有些急：“太子不见你，你就在外面等着，等他看见那些美人气自然就消了，何愁见不到人？你这样气呼呼地跑回来，难不成还想让太子追到钟粹宫来找你？”
三阿哥“啪”地合上书：“额娘，您知道吗，十四才来尚书房，就已经把快把《孟子》背完了，是《孟子》啊！我们那边才学到《孟子》！若儿子再不刻苦努力，恐怕要被挤到边角去了！您知道太子为什么不见我吗？他也在背书呢！太子都自身难保了，您让儿子浪费时间拼命巴结他有什么用！”
“有这个时间，您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重新夺回协理六宫之权，别再盯着我了！我要背书了！求求您别烦我了！”
说到最后几乎在咆哮。
第42章
荣妃闻言红了眼圈，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是为了谁呀。胤祉从小到大都很听话，跟她说话连个大声也没有，更不要说吼她了。
“娘娘，三阿哥知道用功是好事。”站在身边的乌嬷嬷安慰道。
荣妃拿帕子压了压眼角：“是，是好事，是本宫这个做额娘的不中用，拖累了三阿哥。下一次，下一次必须好好筹谋，本宫就不信某些人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娘娘，三阿哥说得对，眼下还是该想一想如何挽回皇上的心，重新把协理六宫之权拿到手。”乌嬷嬷提醒道，没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力，以后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皇上的心？本宫幼时便陪在皇上身边，怎么不知道皇上还有心呢？”
回到主殿内室，荣妃遣了身边服侍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对乌嬷嬷说：“想要拿回协理六宫之权，靠皇上可不行，只能靠咱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