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随世子妃参加了几个宗亲家里的宴会，见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永和宫赏花宴那天发生的事，佳纭气呼呼地提醒她们，那些都是没有的事，是乌拉那拉若琳为了高攀四阿哥使出的阴谋诡计。
流言很快传开，几经辗转，传到了乌拉那拉若琳耳中。
自从得了德妃赏赐的翡翠手镯，乌拉那拉若琳一直待在家里，从未参加过任何宴请。
一则是为了避嫌，二则怕遇到郭络罗佳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避着佳纭，并不是因为怕她，更不能忍受她在宗亲中间恶意诋毁自己。
毕竟德妃看重她，她以后是要嫁给四阿哥做嫡福晋的。即便她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要照顾到四阿哥的面子。
这一日，乌拉那拉若琳随额娘参加宴会，正好郭络罗佳纭也在。
她看了乌拉那拉若琳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脸养好了，能出来走动了？”
旁边立刻有人笑出声：“使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除了脸上挨了一巴掌，宫里的贵人们可有多看你一眼啊？”
话音未落，笑声更大了。
乌拉那拉若琳眯了眯眼，这群人她都认识，无一例外都是与她家门地相当的落魄勋贵家的姑娘。
她们围在郭络罗佳纭身边，不过是想巴结安亲王府，跟郭络罗佳纭本人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真正的上三旗贵女，此时都陪在自己家人身边，并不屑与郭络罗佳纭这个王府表小姐为伍。
见乌拉那拉若琳不说话，那伙人便以为是她理亏了，又有人笑着说：“瞧瞧，瞧瞧，把家里压箱底的衣裳都穿出来了，某些人不是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吧！”
“你不知道吗？四福晋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那人说着看向下巴尖高高扬起的郭络罗佳纭。
郭络罗佳纭得意洋洋地让她们别乱说：“赐婚圣旨还没下来呢。”
“也是，赐婚圣旨一天没下来，说不定还有变数。”乌拉那拉若琳摸了一下手腕上的压痕说。
今日出来赴宴，她怕见到郭络罗佳纭起冲突，特意没将德妃赏赐的镯子戴出来。
郭络罗佳纭被人吹捧习惯了，见乌拉那拉若琳敢这样诅咒自己，顿时变了脸色：“我外祖母都去宫里见过太后了，太后当场便答应下来。皇上最是孝顺，太后所求无有不应，还能有什么变数！”
想起外祖母安慰自己的话，郭络罗佳纭感觉又有了底气：“不过是因为我年纪小，可太后也说了，四阿哥年纪也不大，可以等我两年。”
这句话里，只有年纪小是太后的原话，其他都是佳纭结合外祖母安慰的话和自己的想象编出来的。
众人闻言无不朝佳纭投去羡慕的目光，背靠安亲王府，又有疼爱的长辈愿意替她出头，无父无母又怎样，活得照样比她们这些父母健在都风光。
听说四阿哥生得丰神俊朗，不管是读书还是骑射都极为出色，因此颇得圣宠，也成了许多高门贵女的深闺梦里人。
按理说郭络罗佳纭只是安亲王府的表小姐，根本不够格嫁给四阿哥做正室，可架不住人家有个权势滔天的外家和厉害的外祖母啊。
众人又羡又妒。
乌拉那拉若琳摸着腕上压痕的手指僵了僵，过了这么长时间宫里都没有动静，莫非当真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毕竟德妃只是赏了她一对手镯，说了一句“本宫知道你是个好的”，并没把话说开。
见乌拉那拉若琳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郭络罗佳纭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替十四阿哥挨了一巴掌又怎样，还能提高身价不成，挨了也是白挨。
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又如何，不过被人当成个玩意儿罢了，狗肉就是狗肉终究上不得台面。
而她打了人，骂了人，还不是笑到最后。
乌拉那拉若琳愣怔片刻，觉得就算是自己会错了意也没什么，至少给德妃留下了一点好印象。毁了一只珍珠耳坠，却也得了五千两银子的赔偿，和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
认真算起来并不亏。
“我还是那句话，在赐婚圣旨颁下之前，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到时候……脸疼。”
只是想起那个英俊冷漠的少年，和他触碰自己时温暖的指尖，乌拉那拉若琳便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郭络罗佳纭轻哼一声：“关你什么事，管得倒宽。”
说实话，她也有点心虚。
乌拉那拉若琳才不惯着：“是啊，关我什么事呢，所以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起这件事。”
等于撇清了关系。
望着乌拉那拉若琳那张风轻云淡的娇美脸蛋，要不是外祖母来之前再三叮嘱她要收敛脾气，她真想冲上去抓花对方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言满天飞，说四阿哥的嫡福晋早已选定，便是安亲王府的表姑娘。
流言很快传到康熙耳中，康熙又去了一趟宁寿宫，太后此时也听说了，笑容颇为无奈：“哀家自觉说得很清楚了，老王妃也说她听明白了，谁知竟然闹了误会。”
太后是个婉约的性子，拉不下脸来说那些绝情的话，可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知是老安亲王妃过于自信，把话听反了，还是她明知道太后婉拒的意思，故意制造流言，向皇室施压。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康熙打心眼儿里厌烦。
过于自信，不过是仗着老安亲王生前那点余威，觉得自己尊贵无比，不可能被拒绝，所以才会误解了太后的意思。
故意制造流言，向皇室施压，也很符合老安亲王在世时的做派，总拿辈分压人，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太后知道皇上对安亲王府的态度，也不想让皇上再为此事操心：“快到重阳节了，御花园里菊花开得正好，哀家也想办个赏花宴，到时候请几个人过来喝喝茶聊聊天。”
为了四阿哥的亲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烦扰太后，康熙有些过意不去：“不然还是让德妃办吧。”
太后摇头：“哀家也想从前的老姐妹了，正好叫她们过来聚一聚，热闹热闹。”
康熙眼睛亮了亮：“不如把淑惠太妃和端顺太妃一起请来陪您赏花。”
这两位太妃都来自蒙古，淑惠太妃是太后的亲妹妹，端顺太妃也是太后的亲戚，经常来宁寿宫走动。
与太后的婉约性子不同，端顺太妃有着蒙古人的豪爽，做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想什么说什么，从不爱藏着掖着。
淑惠太妃和太后都是先帝废后的堂侄女，太后性格温婉，淑惠太妃简直就是先帝废后孟古青的原版复刻，说话极其尖酸刻薄，爱使小性儿，年纪大些才稍有收敛。
有这样两个同辈人作陪，康熙不信老安亲王妃还能把话听反，或者还敢故意曲解意思。
太后也是这样想的，闻言笑道：“皇上倒是与哀家想到一处去了。”
康熙觉得还不稳妥，想了想又说：“到时候让德妃和宜妃从旁作陪。”
德妃是正主，没有为了四阿哥的亲事总麻烦太后而正主始终不露面的道理。
至于宜妃……谁让她拿了人家的好处乱牵线。
太后抿嘴一笑：“皇上想得很是周全，就这么办吧。”
流言早已甚嚣尘上，急需澄清，太后当天便吩咐人把请柬都送了出去。在赏菊宴的前一天把两个老姐妹叫来，求她们帮忙应付老安亲王妃。
淑惠太妃早听说老安亲王妃为人跋扈，特别不好惹，只恨无缘相见。
如今听说她这样敷衍自己的姐姐，让姐姐在皇上面前丢了脸，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太后说话她都敢曲解，可见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这样的人就是欠教训！”
端顺太妃也觉得堵心：“四阿哥能文能武，颇得皇上爱重，也是安亲王府一个表小姐敢觊觎的？莫说是老安亲王已死，便是活着也不能够，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宁寿宫的人过来传话时，德妃正闹心呢，流言她都听说了，却不敢去宁寿宫求证。
要真是老安亲王妃曲线救国说动了太后，那就是板上钉钉了，她去求证也改变不了什么。
好容易盼到宁寿宫来人，德妃这才知道太后并不是那个意思，终于放下心来。
上次永和宫的赏花宴宜妃也去了，虽然德妃瞒得严，宜妃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撞见了郭络罗佳纭红着眼睛从里面跑出来。
事后她问起德妃，德妃只说更中意乌拉那拉家的小姑娘，没提安亲王府半句，宜妃就知道没戏了。
反正她收礼的时候，没保证一定能成。
后来听说老安亲王妃亲自带着外孙女到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再后来流言四起，她还以为峰回路转又有戏了。
直到宁寿宫的人过来给她送信儿，才知道并非如此，心中越发惴惴，本想推脱不去，来人却说让她作陪是皇上的意思。
所以明知道是鸿门宴，宜妃也不敢不走这一趟。
与此同时，宁寿宫的请柬送出宫外，有一份送到了安亲王府。
老安亲王妃接过请柬简单看了看，睨着世子妃问：“怎么样？还不是办成了？”
世子妃心中疑惑，面上不敢显露分毫，一边对着老安亲王妃歌功颂德，一边暗中派人打听请柬都送去了谁家。
派出去打听的人很快有了回音，除了老安亲王妃，还有几位宗亲家的女眷。
而这几位女眷全是从蒙古来的。
世子妃心中隐隐不安，当老安亲王妃再次把她找过去，让她陪着一起进宫的时候，世子妃装病说去不了。
老安亲王妃鄙夷地看了她半晌：“办事办不好，身子骨也不行，越发不中用了！”
佳纭在旁边非但不劝，还跟着拱火。世子妃别提多憋屈了，便没把打听来的事告诉老安亲王妃，同时暗下决心，以后佳纭的事她一概不管。
“外祖母，宁寿宫的请柬可有送去乌拉那拉家？”佳纭在世子妃身上出了气，这才问起自己关注的。
老安亲王妃早问过来人，脸上的皮肉抽了抽：“她们也配！”
佳纭本来还有点忐忑的心彻底落回腹中：“外祖母，太后这次让咱们过去，是不是要商量婚期了呀。”
老安亲王妃也是这个打算：“即便太后不说，我也会跟太后提的，就让四阿哥等你两年，先订亲，两年之后成亲。”
“外祖母……”佳纭羞得满脸通红，一把抱住老安亲王妃，将脸埋进了外祖母的衣襟里。
世子妃坐在下首，唇角抽了抽，四阿哥可是皇子阿哥，让四阿哥等佳纭两年，您老人家是太后还差不多。
自从德妃赏了若琳一对镯子，乌拉那拉家一直在关注宫里的动静。听说太后要办赏花宴，只给宗亲下了请帖，并没有邀请自家，心中难免失落。
相比之下，还是乌拉那拉若琳更想得开，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未受影响。
流言无孔不入，很快传到了尚书房，太子打趣说：“没想到冰山似的的老四居然成了香饽饽，二女争一夫，这戏码够刺激！”
他都没被人这样抢过。
四阿哥听见了只当没听见，婚姻大事自有汗阿玛和额娘做主，顾倾却不爱听了：“太子哥哥，谣言止于智者。”
太子白了顾倾一眼，再没说什么，埋头背书去了。
三阿哥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余光瞥见大阿哥一直坐在八阿哥身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八弟，我听说汗阿玛本来属意让你与安亲王府结亲，想给你找一个显赫的岳家做靠山，如今却被老四抢了去，你真的甘心吗？”大阿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问。
八阿哥从小住在延禧宫，再加上良嫔与惠妃交好，八阿哥也算是惠妃的半个儿子，大阿哥便理所当然地把八阿哥划在了自己的阵营，把他当成左膀右臂。
八阿哥强大了，也就意味着大阿哥自己的阵营强大了，所以眼瞧着安亲王府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大阿哥怎能不急！
“大哥，汗阿玛并未明说，还轮不到我甘心不甘心。”八阿哥其实没什么感觉，汗阿玛属意那不过也就是属意，不到确定的那一天免不了会有变数。
再说他年纪还小，只想好好读书，尽快赶上四哥和十四的进度，并不想这么早订亲。
而且与安亲王府结亲，未必是好事，八阿哥不想自己因为亲事的关系早早成为大阿哥手上的棋子。
追随大阿哥这么多年，八阿哥逐渐看清了大阿哥的自私冷漠和愚蠢。
自私冷漠他能忍，愚蠢真的忍不了。
八阿哥自己也想成为棋手，而不是跟在大阿哥身后给他擦屁股，或者冲在前头为大阿哥挡枪。
第65章
对于四阿哥抢亲一事，八阿哥乐见其成，他并不觉得以四阿哥如今的风头，适合与门庭煊赫的安亲王府结亲。
便是德妃愿意，太后点头，汗阿玛也不会同意。
那样一来，有了安亲王府的鼎力支持，再加上四阿哥本身的能力，很有可能对太子构成威胁。
这绝不是汗阿玛愿意看到的。
在这件事上，八阿哥更愿意做一个看客，而不是像大阿哥说的那样，去跟四阿哥争。
那样做太蠢了。
“八弟你放心，我早为你筹谋好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保证你抱得美人归。”大阿哥向来是个手比脑子快的行动派。
八阿哥吓了一跳，忙抬眼看大阿哥：“大哥，这种事可不能乱来。”
大阿哥拍胸脯保证：“别怕，我都安排好了，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八阿哥：“……”那才是最可怕的。
八阿哥只恨自己长得太慢，为什么不能一夜成年，好让他赶紧摆脱大阿哥这个猪队友自立门户。
很快到了赏花宴那日，郭络罗佳纭穿着崭新的华贵衣裙，戴着新打的头面首饰，欢欢喜喜跟在外祖母身后进了宫。
她今天一定会收敛脾气，好好表现，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争取挽回自己在德妃心中的形象。
被人领到宁寿宫，佳纭在外祖母的引荐下给众人行礼，随后听外祖母与长辈们寒暄。
象征性聊了几句花花草草，老王妃便试着把话题往四阿哥的亲事上引，太后笑呵呵说：“四阿哥的亲事，自然由皇上做主，咱们说了都不算。”
老王妃听出话茬不对，忙道：“皇上孝顺，太后说话怎能不算。”
上次她来太后可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了。
这回不等太后开口，淑惠太妃已然道：“皇上孝顺是没错，太后说话也自然算数，怕就怕有人故意听不懂太后的意思，在背后搞小动作。”
老王妃越听越不对劲儿，当即沉了脸：“恕臣妾愚钝，竟听不懂淑惠太妃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听不懂，要说不是装傻，反正淑惠太妃不信。
淑惠太妃也沉下脸，才要开口嘲讽，话头被端顺太妃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