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与四阿哥对视一眼，四阿哥抱着顾倾要走，郭络罗佳纭忙叫住他：“四阿哥，是太后让臣女过来陪四阿哥聊天的。”
第66章
对上四阿哥淡漠的眸子，郭络罗佳纭心里又不知撞死了多少头小鹿。
她就喜欢四阿哥这样高冷英俊的少年，让她很有一种想要征服的感觉。
只可惜气氛正好，却总有人跳出来煞风景，比如讨厌的十四阿哥。
四阿哥还没开口，十四阿哥先笑嘻嘻对她说：“不劳姑娘费心，四哥身边有我，他不会感觉孤单的。”
四阿哥失笑，并没反驳。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个小讨厌鬼，自从在永和宫碰上十四阿哥，差点打了他一巴掌，郭络罗佳纭就没顺过。
到今天更是直接被逼上了绝路，不得不放手一搏，冒着生命危险才能挽回颜面。
想到这里，郭络罗佳纭把手中帕子几乎捏变了形，才勉强压下对十四阿哥的厌恶，并不理会他，只专心与四阿哥说话：“菊花虽雅，奈何气味不好，这边香味太浓，熏得人头晕，倒是浮碧亭那边清新自在，四阿哥可要去那边看看？”
又是浮碧亭？有点意思。
结合在永和宫赏花宴上发生的事，顾倾稍微推敲了一下，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呼之欲出。
余光不经意扫过暗处那两团浅淡的黑影，感觉他们好像动了动，顾倾故意打了一个喷嚏，搂着四阿哥的脖子说：“四哥，我也闻不得这么浓的菊香，鼻子有点痒，要不我们去浮碧亭那边吧？”
四阿哥挑眉看他，似乎在无声询问真的假的，顾倾点点头，随后朝他狡黠一笑：“我腿短走不快，还得麻烦四哥抱我过去。”
看顾倾又是揉鼻子又是揉眼睛，四阿哥以为他当真闻不得，便没管郭络罗佳纭，抱着顾倾径直朝浮碧亭走去。
郭络罗佳纭一颗心砰砰跳，她真怕四阿哥会拒绝，那样她就被动了。谁知跟她命不对盘十四阿哥竟然如此配合，让她的计划进展顺利。
等四阿哥越过自己，郭络罗佳纭赶紧跟了上去。
走进浮碧亭，顾倾再次瞥见那两团黑影，果然跟上来了。
才收回目光，耳边忽然响起“噗通”一声，顾倾立刻伸手捂住了四阿哥的眼睛，扯着脖子大喊：“快来人！安亲王府的表小姐落水了！”
四阿哥自然也听见了动静，人命关天，他立刻蹲身想把顾倾放下救人，脖子却被人搂得更紧了：“四哥，快走，不然说不清了。”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噗通”水响。
别看两次都是水响，后一声与前一声明显不同，前一声一听就是自己跳下去的，而后一声则是被人推下去的。
听见划水声，四阿哥看了顾倾一眼，果断抱起他离开是非地。
八阿哥万万没想到，他会被人推下水，而推他下水的那个人正是大阿哥。
从尚书房大阿哥在他面前碎碎念开始，八阿哥一直对大阿哥怀有警惕心，生怕大阿哥做出什么糊涂事来连累自己。
宁寿宫的人过来替四阿哥告假，十四闹着要去，大阿哥居然也跟着闹，八阿哥心中的警觉又增加了几分。
果然他被大阿哥和十四连推带搡地弄来了御花园，看见老安亲王妃祖孙俩时，八阿哥的右眼皮就开始跳，警惕心几乎拉满，恨不得赶紧找借口离开。
奈何大阿哥不但蠢，还是个霸道性子，几次想走都被大阿哥按住了。
大阿哥自作聪明地拉着他躲在暗处，说要盯四阿哥的梢，抓四阿哥行为不端的把柄。
四阿哥人品过硬，行为端方，说话做事都极有章法，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姑娘行为不端，真以为四阿哥是太子吗？
可无论八阿哥怎样劝说，大阿哥都固执己见，八阿哥心中无奈，却也有些窃喜。
只要大阿哥不把他搅和进去，想要抓把柄便随他好了，大不了无功而返，浪费一点时间而已。
于是八阿哥兢兢业业跟在大阿哥身后为他保驾护航，生怕被人发现。跟踪到浮碧亭时，大阿哥忽然说让八阿哥站到他前面去，方便观察。
大阿哥比八阿哥大好几岁，身量也比八阿哥高不少，八阿哥一直在后面放风，确实看不见什么。
而且大阿哥今天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总是放臭屁，身后的气味辣眼睛。
当大阿哥提出让八阿哥站到前面去的时候，八阿哥仍旧提心吊胆，却也没有拒绝。
谁知下一刻变故来了，八阿哥才换到大阿哥身前，抬眼便看见浮碧亭边有人跳进了水中，把十四吓得大喊。
八阿哥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心说安亲王府这位表姑娘为了嫁给四阿哥也是够拼的。
重阳节已是深秋，浮碧亭下的池水得多凉啊，就算那小姑娘会水，不至于淹死，冻怕是也要冻出一场大病来了。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男女授受不亲确实稳准狠。
以四阿哥的性格，哪怕想到了这一层也绝难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来，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救人。
刚才虽然匆忙，他也看清楚了，那个小姑娘跳下去之前故意脱掉了身上的厚披风，里面穿得很单薄。
这要是湿着身子被四阿哥从水里抱出来，再让老安亲王妃“无意”撞见，四阿哥百口莫辩，哪怕再不情愿也得将人娶回家。
不然安亲王府肯定会借题发挥，汗阿玛出面都不一定能摆平。
八阿哥并不知道安亲王府的表小姐为什么会铤而走险，要不是大阿哥在他面前念叨，八阿哥根本不会关注这些。
大约是议亲时出了什么变故吧，才想到这里，背后忽然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推出灌木丛，面前就是那方水池。
等八阿哥反应过来，人已经掉水池里了。八阿哥会水，池水又浅，还不到他的腰，自然淹不死他。
八阿哥扑腾了两下站起身，回头看见大阿哥蹲在灌木丛后面朝他拼命眨眼：“救人啊，快去救人！”
再朝浮碧亭望去，正好看见四阿哥抱着十四离开，而那个小姑娘显然不会水，此时已然呛了几口，随时有生命危险。
八阿哥站在池水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救人吧，肯定会被赖上，四阿哥不要的人，他也不想要。
况且听大阿哥的意思，汗阿玛本来属意他与安亲王府结亲，安亲王府却不买账，哪怕设计也要攀上四阿哥。
不用问都知道，安亲王府压根儿没看上他。
别人看不上他，他为什么要上赶着，再怎么说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是大清的皇子阿哥。
可不救吧，万一这姑娘死了，他恐怕会良心难安。
“愣着干什么！快去呀！”大阿哥还在岸上催促。
因为十四刚才那一嗓子，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八阿哥此时已然湿了衣服，若不施救，迟早也会被查出来，到时候只怕更糟。
几个呼吸间，八阿哥已将所有利弊权衡了一遍，这才水过去救人。
可怜郭络罗佳纭这个旱鸭子在水里扑腾了许久才被人救起，呛了好几口水，肺差点咳出来，浑身僵冷麻木。
被人抱起的瞬间，她本能地将自己贴在对方温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想，四阿哥终究是救了她，抱了她，看了她湿身的模样。
她很快便能嫁给自己心悦的少年，成为四福晋了。
脑中再次闪过乌拉那拉若琳那张风轻云淡的脸，郭络罗佳纭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浮碧亭就在堆绣山附近，佳纭走后，老安亲王妃一直关注着浮碧亭那边的动静，顾倾一喊，老王妃便激动起来，不由分说拉上太后和德妃就往浮碧亭那边赶。
宗亲家的女眷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太后被老王妃一阵风似的拉走了，也都好奇地跟了上来。
老王妃巴不得更多人看见给她作证，故而没有出言阻止，就这样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赶到池边。
抬眼看见一个少年正抱着佳纭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从水池中出来，走进浮碧亭。
“我的佳纭！我苦命的孩子！”离得远，老王妃并没看清少年的脸，却一眼认出了佳纭的衣裳。
今天佳纭穿了一件桃粉色的旗装，在浮碧亭周围翠色的掩映下显得格外扎眼。
太后见有人落水，已然吓了一跳，又听老王妃说是佳纭，忙扶了大宫女的手加快脚步，边走边吩咐：“快，让人把四阿哥他们都请出园子。”
其实太后说这些只是下意识的，毕竟佳纭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若是湿了身子被皇子阿哥们瞧见，传出去闺誉就毁了。
可这话听在老王妃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不必了，太后且睁开眼瞧瞧，抱着佳纭的那个少年是谁？”
当时为了给四阿哥和佳纭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后命人把堆绣山另一边悄悄清了场。
这时听老王妃如此说，太后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德妃闻言差点崴了脚，好在她眼神不错，朝浮碧亭只望了一眼便认出救人者并非四阿哥。
宜妃眼神同样好使，且嘴比她快：“本宫瞧着倒像是……八阿哥啊。”
八阿哥！
怎么可能？
老王妃的年纪比太后还大，眼神也不算好，听宜妃说是八阿哥，忙撇下众人，扶着大丫鬟的手快步朝浮碧亭走去。
还未走进浮碧亭，老王妃便与那少年的目光对上了，惊疑不定之下脱口问：“怎么是你？四阿哥呢？”
太后叫人清场的时候她偷偷看过了，当时堆绣山的另一边只有四阿哥、十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那个伴读，并没有其他人。
因为一下来了四个皇子阿哥，老王妃找机会在暗中叮嘱过佳纭，让她跳池塘之前先把周围的情况看清楚，确保现场只有四阿哥的时候再跳，就怕被人中途截胡。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八阿哥救了人，非但没有得到一句感谢，反而被人明晃晃的嫌弃了，心里那叫一个窝火。
对方到底是个长辈，八阿哥也不好发作，只得照实说：“四哥刚走。”
走了？
老王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佳纭是跟着四阿哥一起过来的，佳纭落水，四阿哥没管，人走了？
等反应过来，老王妃当场气炸，找不到四阿哥，只能拿八阿哥撒气：“八阿哥，佳纭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
此时八阿哥才抱着佳纭上岸，还没找好地方把人放下，佳纭仍旧闭着眼躺在八阿哥怀中，衣衫鬓发全都湿透了，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将少女玲珑的身形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顺着老王妃的视线，八阿哥低下头，旋即红了脸，下一刻便对上了少女含羞带怒的目光。
本来想装晕，多享受一下四阿哥身上的温暖，佳纭哪里知道会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来。
从进入御花园，外祖母的计划一直进展顺利。佳纭跳池塘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外祖母的叮嘱，特意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浮碧亭附近只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个人才“失足”落水的。
谁能告诉她，四阿哥去了哪里，八阿哥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想到自己刚刚往人家怀里蹭的动作，佳纭使出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从八阿哥怀中挣脱。
站稳之后一巴掌甩在八阿哥脸上，扬声骂了一句“登徒子”。
八阿哥也是活久见，原来救人可以被人嫌弃，还可以被人甩耳光。
八阿哥偏过头，正好瞥见大阿哥刚才藏身的灌木丛，发现那处已经没人了，只有灌木还在轻轻摇晃。
“老王妃，人交给您，我还有事先走了。”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八阿哥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老王妃气到手抖，解了好几下都没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还是身边的大丫鬟眼尖，瞧见脚边的那件披风像是表小姐的，赶紧弯腰捡起来替佳纭裹在身上。
八阿哥湿淋淋走出浮碧亭，被随后赶来的太后、德妃、宜妃以及众位宗亲家的女眷们堵住了去路。
“胤T，你的脸怎么了？”太后本来想问一问出了什么事，佳纭怎么掉水里了，可抬眼见八阿哥一边脸颊有些红肿，眼下还有一道明显的抓痕，转而担心起他来。
八阿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勉强笑着说没什么，救人被嫌弃又被甩耳光已经够丢人的了，他不想把自己的狼狈在众人面前再摊开一遍。
太后迟疑地上下打量八阿哥，还想再问什么，站在浮碧亭里的老王妃已然气呼呼道：“太后，佳纭是跟着四阿哥过来玩的，佳纭失足落水，四阿哥竟然管也不管自己走了！亏得八阿哥相救，这才有惊无险，还请太后给佳纭做主，给安亲王府一个交待！”
让佳纭和四阿哥独处，可是太后亲口答应的。
对于八阿哥救了佳纭这事，老王妃只是一笔带过，恨不得没有发生才好。
又把事情搞砸了，太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求助般地看向淑惠太妃和端顺太妃。两位太妃也有点傻眼，一时没接上话。
太后又看德妃，德妃心里有气，不是气太后，而是气老王妃和佳纭。
先帝在世时间短，哪怕经历了废后和董鄂妃的事，在太皇太后的高压下，后宫其他嫔妃还是很消停的。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和两位太妃没人往歪处想。
德妃虽然年纪不如太后和两位太妃，可在本朝后宫风起云涌了这么多年，见过的腌H事恐怕比这三位加起来还多。
从佳纭落水开始，德妃的心就一直往下沉，到现在听见老王妃的质问，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赖上她的儿子，门儿都没有。
四阿哥不在场，德妃腰杆挺直了几分：“老王妃，话可不是这样讲的。当时咱们都在堆绣山的另一边，这边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您怎么就敢肯定佳纭是跟着四阿哥一起过来的？您怎么就敢肯定佳纭落水时，四阿哥在现场而没有施救？”
即便四阿哥不在场，见死不救的锅也不能背。
老王妃没想到素来温婉的德妃也会有这样锋利的一面，当即被问得一滞。
这个计划是她想出来的，她当然知道佳纭肯定会邀请四阿哥到浮碧亭这边说话，当然知道佳纭肯定会落水，落水时旁边有四阿哥在。
可德妃她们不知情。
“德妃娘娘，臣女确实是和四阿哥一起过来的。”
见外祖母发难被问住了，佳纭自动跳过她打着太后的旗号主动邀约四阿哥这一节，转而拿顾倾说事：“当时四阿哥还抱着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说他鼻子痒闻不得太浓的菊香，想去浮碧亭透透气，四阿哥便抱着他去了。臣女想着太后的话，也跟了过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臣女才走到浮碧亭边脚下忽然一滑，人就掉到了水中，当时四阿哥正陪着十四阿哥在亭中赏景。”
老王妃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若没听错，那一声救人还是十四阿哥喊的。刚才问八阿哥，八阿哥也说四阿哥才走。”
这回轮到德妃哑口无言了，老王妃没听错，那一声救人确实是十四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