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淡淡点头，没再说话。
他管这叫福气？康熙只觉得晦气：“好，既然双方都愿意，朕何必要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呢？这门亲事朕准了！”
说完拂袖而去。
太后笑着打圆场，勉勉强强算是圆过去了，又好生安抚了佳纭一番，这才散场。
大阿哥和八阿哥一起回到延禧宫，良嫔见八阿哥身上的衣服并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套，忙问怎么回事。
八阿哥还没说话，大阿哥先给良嫔道喜，说八阿哥今天在御花园救了安亲王府表小姐的命，老安亲王妃愿意把外孙女嫁给八阿哥为嫡福晋，皇上已经点头，只等下旨赐婚。
良嫔果然大喜，安亲王府这门亲事她早听惠妃提过，听说皇上也有意成全，不想竟然来得这样快。
可见八阿哥是个有福气的。
惠妃却微微蹙眉，问八阿哥不在尚书房好好读书，平白去御花园做什么？
对于安亲王府这门亲事，惠妃本来也很看好，可后来听皇上的意思，好像安亲王府对八阿哥并不看重。
就算良嫔出身不高，八阿哥也是皇子阿哥，且品貌出众，功课优秀，断断犯不上让一个亲王府瞧不起。
惠妃从此便断了这个念想。
直到宜妃巴巴跑去永和宫说项，德妃为了给四阿哥挑选嫡福晋，特意在永和宫办了一场赏花宴，遍邀适龄的秀女，和一些高门贵女。
当惠妃听说其中就有安亲王府的这位表小姐时，心中不由冷笑，怪不得瞧不上八阿哥，敢情是早相中了四阿哥。
可安亲王府也不好好想一想，四阿哥要啥有啥，是不是能看得上一个表小姐呢？
若不是良嫔出身稍差一些，八阿哥的外家指望不上，以八阿哥的品貌才情，配谁家的贵女配不起，又怎会屈尊迁就一个亲王府的表小姐！
那天的赏花宴惠妃推说身上不舒服，赌气没去，果然听说安亲王府那个表小姐好大的威风，差点打了十四阿哥一个耳光。
谁不知道十四阿哥不但是皇上的心尖尖，也是四阿哥的心尖尖，敢打十四阿哥耳光的人，四阿哥多半不会对她生出什么好感来。
赏花宴过后，给四阿哥挑选嫡福晋的事好像被搁置了，永和宫那边再没传出什么消息来。
之后老安亲王妃带着那位表小姐进宫给太后请安，具体说了什么，惠妃并不清楚。
不过惠妃猜测应该是与四阿哥的亲事有关。
没过多久，忽然谣言四起，说四阿哥的嫡福晋定下来了，就是安亲王府的那个表小姐，还说是太后做的主。
惠妃没忍住亲自去了一趟永和宫，彼时德妃正自苦恼，不知道谁在背后造谣。
惠妃安慰了德妃好一会儿才离开。
正在谣言甚嚣尘上之时，太后又办了今日这场赏花宴。听说只请了淑惠太妃、端顺太后和老安亲王妃，以及那些从蒙古嫁来的老宗亲家的命妇，还有德妃和宜妃作陪。
惠妃猜想，之前那些谣言，很可能与安亲王府有关。
又是托宜妃说项，又是参加赏花宴海选，结果并没入德妃的眼，就恼羞成怒散播谣言，企图倒逼皇室松口。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让惠妃很是鄙夷，甚至有些后怕。
幸亏对方没看上八阿哥，才让八阿哥躲过一劫。
如此难缠的岳家，别说已然隐隐露出颓势，便是如日中天，八阿哥也消受不起。
哪知道原本已经躲过的“大福气”，竟然以这种离奇的方式重新砸到了八阿哥脑袋上，惠妃怎能不急。
见惠妃话里话外有责备的意思，良嫔不由一怔，八阿哥也怔了怔。大阿哥倒是没当回事，把他今天怎样“帮助”八阿哥抱得美人归的光荣事迹一五一十都讲了。
反正这里是延禧宫，额娘和良嫔都不是外人。
最后还不忘邀功：“多亏儿子眼疾手快果断把八弟推下水，再晚一步，好机会就要被老四抢走了！”
话音未落，直接挨了惠妃一个花盆鞋，把康熙想踹的那一脚给补上了。
“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两个皇子阿哥争抢！”
惠妃快被自己这个蠢儿子气死了：“但凡有脑子的也该知道，若四阿哥当真看上了谁，上一次赏花宴之后便该定下，还能轮到今日你推八阿哥下水！”
大阿哥恍然，却仍是不服气：“就算四阿哥眼界儿高没看上，安亲王府的表小姐配八弟也完全够格！再说，这门亲事还是额娘最早提出来的，如今成了，额娘怎么还反过头来打我！”
他都成亲了，额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踹他，一点面子都不留。
惠妃气到心慌，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蠢，却没想到能蠢成这样：“你也知道这事是本宫最早提的，还求了皇上出面试探，最后为什么没有结果？还不是那安亲王府眼高于顶，根本没瞧上八阿哥！人家宁可在背后造谣，宁可三番两次进宫求见太后，宁可牺牲小姑娘家的闺誉去试探四阿哥，都不愿意看八阿哥一眼，何必上赶着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一个表小姐而已，何至于的！八阿哥这么好的孩子又不是说不上更好的亲事了！”
这回良嫔听明白了，敢情是四阿哥不要的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起了八阿哥。
看安亲王府为了将表小姐嫁给四阿哥做的那些事，造谣，骚扰太后，甚至想阴招让小姑娘往水里跳企图赖上四阿哥，这家人的品行可想而知。
如此难缠的岳家，八阿哥和她恐怕招架不起。
“妹妹，你别吃心，本宫不是说八阿哥不好，而是安亲王府没眼光。”想着良嫔还在，惠妃怕她多心，“本宫之前不说，也是怕你胡思乱想，谁知竟然让安亲王府钻了空子。”
给大阿哥留颜面，才没直说他蠢。
这么多年惠妃对良嫔一直都很好，也从未薄待过八阿哥，良嫔自然知道惠妃不会害她，更不会害八阿哥。
“姐姐对八阿哥视如己出，妹妹都看在眼中。”
良妃眼中含泪，即便大阿哥做得有些过分，她也不想说大阿哥半句不是：“只是这样的岳家，妹妹怕八阿哥应付不来，不知姐姐是否有办法推掉。”
能推掉也是好的。
“推掉？为什么要推掉！”大阿哥顶着惠妃刀子一般的目光，嘴硬道，“即便佳纭格格只是个表小姐，却也是老安亲王和王妃最疼爱的那一个，娶了她一定能得到安亲王府的支持。四阿哥不愿意那是他没眼光，轮到八弟头上，便是八弟的福气了！”
第68章
大阿哥吃相太过难看，不管不顾只想用八阿哥的亲事换来安亲王府对他的支持，全然不顾八阿哥娶了佳纭格格之后会怎样。
惠妃心疼八阿哥，才唤了一声大阿哥的名字，想再训斥他两句，就被八阿哥打断了：“惠娘娘，儿子愿意。”
大阿哥想起什么似的，说：“额娘，良嫔娘娘，汗阿玛问过八弟的意思，八弟也说愿意。你们若不愿意，可别全赖在我身上。路是我替八弟选的没错，可八弟他自己也是愿意的啊！”
“他还小，他懂什么！”惠妃简直想抽死大阿哥，要不是大阿哥跟着瞎搅合，以八阿哥的性子，肯定不会去御花园胡闹，又怎会招来这等祸事。
现在倒好，皇上都点头了，君无戏言，想改怕是也不能够了。
况且老安亲王妃是那么好说话的？
好容易赖上一个，还能轻易放过不成！
惠妃歉意地看了良嫔一眼，叹口气说：“已然说定的事，怕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除非男女双方有一方出了什么意外。
“当真不能改了？”良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路虽然是大阿哥替他选的，却也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的，八阿哥不想让惠妃为难，更不想让额娘担心：“惠娘娘，佳纭格格再泼辣刁蛮到底是个孤女，儿子不怕她，更不怕安亲王府。”
孩子就是孩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可事已至此，再吓唬良嫔母子也没什么意思。
等八阿哥成亲之后，大不了自己替良嫔调.教儿媳，不许她仗势欺人便是了。
说完话，惠妃也乏了，让众人散去。出门时，大阿哥想拍一下八阿哥的肩膀恭喜他，八阿哥不经意地闪躲开了。
之后一连数日，八阿哥仍像往常那样跟在大阿哥身后，一起上学一起用午膳一起放学，却再没为大阿哥出过一个主意，也没再为大阿哥说过一句话。
少了八阿哥的约束，大阿哥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感觉更加轻松自在了。那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跟太子吵架就跟太子吵架，想打谁就打谁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天长日久，众阿哥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太子比从前还喜欢告他的黑状，汗阿玛越看他越不顺眼，动不动就把他拎出来教训一顿。
大阿哥自然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却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从那天之后，康熙有半个多月没去尚书房检查功课，倒是每天都会来永和宫来坐一坐。
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并没惊动太多人，康熙又下令封嘴，皇子阿哥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汗阿玛最近很忙，想在汗阿玛面刷存在感只能在放学之后随十四回永和宫碰运气。
这段时间永和宫比平时还热闹。
德妃每天忙忙碌碌，一直忙到康熙心绪平复，重新恢复下朝之后去尚书房检查的惯例。
忙完这一阵，德妃又想起一件事来，完颜照也快七岁了，再与十四睡在一起恐怕有些不合适。
“男女七岁不同席”是十四在太后面前说的，虽然不是她所教，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
下午放学回来，热热闹闹地用完小食，送走了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顾倾本来约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起背书的，却瞧见春芳指挥人要往外搬东西。
顾倾问春芳做什么，春芳含笑说：“娘娘另外给照儿格格安排了住处，就是从前九格格住过的那几间屋子，已经打扫好了，让奴才这就帮着照儿格格搬过去。”
顾倾怔了怔，拧眉：“照儿在东暖阁住得好好的，额娘为什么要另行给她安排住处？”
春芳眨眨眼：“是十四阿哥您说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照儿小姐过了生辰便七岁了，不能继续住在东暖阁。”
按惯例，皇子阿哥小时候都是乳母□□，断断没有让一个小姑娘抱着睡的道理。
德妃之所以对十四阿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完颜家没人追究，德妃和皇上都溺爱十四阿哥罢了。
眼瞧着完颜照快七岁了，再过几年便可议亲，德妃再溺爱十四阿哥，也不能继续装糊涂了。
顾倾闻言哭笑不得，挖坑埋自己，他真是好样儿的：“先别搬了！照儿、照儿她情况特殊，她睡觉认床，换了床睡不着。”
春芳并不以为然：“娘娘吩咐了让搬，认床也没办法，等搬过去适应两天就好了。”
谁还没个认床的毛病呢。
“不许搬了！我说不许就不许！”顾倾眉心直跳，堵住了房门。
春芳也是奉命行事，这会儿见十四阿哥真急了，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憷。
原来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人发起脾气来这样可怕。
春芳忙吩咐人停了手，对顾倾说：“好了好了，先不搬了。不过娘娘的话奴才不敢违背，说今日搬今日便要搬完，爷若是有什么不满意，最好还是跟娘娘说清楚。”
别让她们这些奴才夹在中间难做。
顾倾让她们都先下去，也顾不上背书了，直接跑去主殿找德妃。
他本来想叫上完颜照一起过去，可左右找不到人，心里一急就自己去了。
他赶到时，看见完颜照正在陪德妃说话。
“多谢娘娘赏赐。”完颜照手上捧着一只四角包银的小木盒，屈膝谢恩。
德妃笑着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完颜照将那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武儿，这才不紧不慢地坐在了德妃身边。
德妃并没掩饰对完颜照的喜爱，拉着她的手，含笑说：“这些年陪在十四身边照顾他，辛苦你了。”
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性情，德妃比谁都清楚。
相比四阿哥，十四从小就不好养活，喝奶只喝挤出来的，不肯自己去吸。让人用小勺半勺半勺地喂，每一次都要恰到好处，多了会呛，少了着急。
沐浴也是一样，水不能凉不能热，不要奶娘伺候，不要宫女伺候，只能是小内侍，或者完颜照。
其他人一概不认。
难为完颜照心灵手巧，脾气又好，能数年如一日地照顾十四，委实让她省了不少心。
完颜照起身说不敢，又被德妃拉回身边：“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过了生辰你就七岁了，晚上再陪十四一起睡怕是有些不合规矩。本宫吩咐人把九格格原来住的那几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你住，你可愿意？”
完颜照听懂了德妃的意思，也知道德妃这样做是为了她好，可她早已习惯了每晚被十四抱着睡，骤然分开，她十分不情愿。
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她懂，德妃的理由无懈可击，完颜照想反驳都找不到说法，想了想只得点头：“全凭娘娘安排。”
德妃很满意她的态度，也不想让她寒心：“你耐着性子再等几年，等十四有了嫡福晋，本宫便将你指给他做侧福晋。”
本来以完颜家的门第，以完颜照不幸的身世，哪怕有多罗格格的封号在身，多半也够不上十四的侧福晋。
毕竟十四现在是众位皇子中，最被皇上看好的那一个。皇上信誓旦旦给德妃承诺，要在太后的娘家选一个品貌出众的郡主给十四做嫡福晋。
要知道太后的娘家，也是太皇太后的娘家，那可是出过好几个皇后的地方。
哪怕是十阿哥的嫡福晋其木格和太子侧妃琪琪格两位郡主，都只能算是太后的半个娘家人。
能给完颜照一个侧福晋，已经是德妃能给出的最大恩典了，德妃觉得完颜照肯定会感激涕零。
谁知完颜照只淡淡一笑，连恩都没谢。
“额娘，儿子不要什么嫡福晋，儿子只要照儿一个就够了。”有了上个世界的惨痛经历，顾倾更加坚定做一个彻底的不婚主义者。
每天这个时辰十四都在背书，完颜照相对轻松，所以德妃才会选择在这时候把完颜照叫来商量搬屋子的事。
让完颜照搬走，十四肯定不同意，德妃也没打算自己去跟十四说，就想着先说动完颜照，再由完颜照去说动十四。
毕竟十四从小很听完颜照的话。
谁知话才说完，十四就找了来，吓人一跳，德妃捂着心口说：“小孩子家懂什么！净胡说八道！”
不要嫡福晋的话也是随便能说的。
顾倾迈步走进去，与德妃理论：“额娘，春芳在东暖阁搬东西，您就没什么要跟儿子解释的吗？”
嫡福晋的事还早，以后再说，先把完颜照搬走的事解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