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黄堂主这是在偷懒，但是黄堂主笑得一脸神秘，“小八宝这就不欢迎我过来串门了？我可不是没事做，我是来给你打声招呼，等下有家人要过来找你办事。”
一听这都下午快三点的时间，定下还有人要过来看香，我真的有点头疼，谁见过这么小年纪，就头疼工作太忙的！
黄堂主可没管我一脸想哭的神情，把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点点详细的告诉我。
“这次来的是隔壁村子的莫拉乎尔家，他们家的老爷子即将不久于人世。”
黄堂主说的热闹，但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还有姓莫拉乎尔的？这是什么姓？
看到我眼中都是不解，黄堂主无奈一扁嘴，“就是家里有七个儿子那家，现在知道了不？”
这下我是猛点头，虽然我们这边没受到计划生育太大的影响，但是一家能有七个儿子，还真是少数，有儿子就是多了男丁，不管是耕地划分还是宅基地的领取，这都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加上家里兄弟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直接不用人家多霸道，自然而然就成了没有人敢招惹的存在，听说他们是祖上就在这边，纯纯的老关东，属于少数民族鄂伦春族的一家，怪不得姓氏这样奇怪。
我们这边还准备再多说点，堂屋那边已经传来了姥姥在和人说话的声音，姥姥招呼来人说道，“老莫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黑大娘，我家有点麻烦的事，准备找您给看看，大伙都觉得有点不对劲，挺奇怪的。”
“人到了小八宝，这是关乎地府的事情，等会会是清风堂的堂主过来办事，我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别太激动，不可以贪恋一时的亲情，清风上身占窍，一炷香时间绝对不能超过，不然你这小身板可吃不消！”
说完一转身，人影就消失在房间中，与此同时，外面的姥姥也带了一名身材壮硕，虎背熊腰，再穿上棉衣，看上去跟座小山一般身材的男人走进来。
“巫魅，帮你莫大爷再点一炉香问问事，今天八成这就是最后一炉香了，你给仔细着点！”
面对突然知道，我娘居然马上就要出堂营，俯身在我身上帮人办事，我还真有点情绪激动，但想到黄堂主最后的嘱咐，我不敢太显露出表情，坐在炕边上看了来人一眼，素着小脸点点头，示意这位莫大爷坐在一边摆着转给来求我办事的人坐的椅子上。
这位即便落座，身板子都比站在一边的姥姥矮不上多少，我默默的感叹了一声，“真壮！”
第15章 咽不掉的最后一口气
我按照这几天看事的固定程序开始点燃三只檀香，对坐在我面前的大汉说道，“你的来意我知道，稍等片刻莫多言。”
这话是黄堂主教给我的，别看黄堂主平常看着稀松二五眼，但是教我最多实用东西的就属他，按我这些天接触下来的理解，我家的总教主很靠得住，把堂营帮我管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太仙气飘飘了，我都很难在他脸上看到淡然意外的情绪，当然除了我拽他身上玉佩的那次。
其他堂营的堂主除了涂小玲我比较熟悉，剩下就是跟在我身边，每次都会给我送来背后消息的黄堂主了。
这些办事时候的说辞，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的，我还不算太笨，基本都学会了，也能临时抱佛脚的拿出来忽悠一下人。
姥姥听到我的开场白，很满意的露出了笑容，就站在门口位置看着我们继续，王铁锤已经开始继续上班，她拿起文王鼓，打神鞭甩的啪啪的，很是那么回事的开始帮我唱请神调。
我则是在插上手里的檀香之后，开始闭目观想，无形中即便不用睁眼，我依旧可以看到我周围屋内的环境变化和人事物。
那大汉坐下原本想说什么的，这会听我这样说就有点心里没底的看向我姥姥，想问问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说，我在屋里坐着真的就什么都能知道？
家里现在毕竟着急，他可没多少时间能在这耽搁。
这人是莫家的大儿子，他们鄂伦春族的习惯就是起名字很少带着姓氏的，这个姓还是我们这些后来到这定居的汉人，为了方便，才会这样叫的，仙家们明显都知道这个习惯。
在我感觉身边温度有点下降，坐的好好的大汉都在不经意的拉扯领口的棉衣，有点心里发毛的环视屋子四周，不明白，刚才还暖呼呼的房间，怎么突然就冷起来了，凉风嗖嗖吹脖子。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没有逃过闭着眼睛的我，我见到现实中从未见过一面的娘，从从堂营之中脚踩黑云降落在地，身上还是上次见到的黑纱装束，但在脖子上多了一条白色的围巾，这种黑中带白的颜色还挺好看。
黑纱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我娘的五官容貌，她和照片上一般无二，很是精神，在看到我在偷看她的时候，还朝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无声的用唇形叫出了两个字，“宝贝！”
这是我从没有被人称呼过的两个字，现在被娘叫来，我的心里升起一片酸涩，毕竟小时候哪个孩子没想过赖在娘怀里撒个娇，听着娘满是温柔的叫上一声宝贝的。
可我只有爷爷奶奶和姥姥他们，虽然这几位长辈也把我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但是母爱这种玄之又玄的感情，依旧是个欠缺。
我娘本名叫做瑞娘，性格也挺欢脱的一个姑娘，只见她身形有点缥缈，轻飘飘的朝我这边靠近，在经过炕下面坐着的大汉身边时，还顽皮的吵着人家脖子梗吹了一口气，在那人机灵灵打了一个哆嗦之后，才来到我面前。
伸出苍白的手，应该是想摸摸我的头，却在最后差一点的时候赶紧收了回去。
“小八宝，今天我来办事，你要多忍耐一下，我尽量速战速决。”
耳边的声音虽然很不真实，但是真的很温柔，和我以前无数次幻想过我娘会是什么样的声音，几乎一样！
就在我坐正身子，表示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就感到我背后位置一片寒冷，从后脖子那一直延续到前心，叫我也想打一个哆嗦。
“矿诺川为了你爷爷的事来的吧，老人家几次断气，就是没走成，你们换衣服都换了好几次，棺材灵棚全都准备好，家中亲属也都通知到了，但是次次你爷爷都能回来，是不是为这事来的？”
这矿诺川就是这大汉的名字，其实就是黑子的意思，这人从小就又黑又壮，大了之后就给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在鄂伦春族，不到五六岁的小孩基本上都没有名字，男孩都叫牛牛或者诺诺列，女孩都叫乌娜吉或者乌娜吉汗。
大了的名字也都是按照这人的性格、外貌来定的。
本身鄂伦春族的人就笃信萨满教，我这出马仙也算是萨满教的一支分支，听到我在没有问题任何问题，他进屋以后也什么都没说之后，能直接一语中的说明他的来意，这矿诺川直接咕噔一下跪在了炕边的地面上。
刚才听到我开口，声音和语气都是那样熟悉，明白是谁来办事，正在看着我偷偷抹眼泪的姥姥赶紧上前，劝和着把人拉了起来。
这大汉还真是挺虔诚，也很直来直去的，他一脸哀求的对我说道，“大仙慈悲，我爷爷这样半个月了，家里人都觉得不太对，今天，就在刚刚又是摸着手脚都凉了，可是刚把人请到棺椁跟前，还没来得及放进去呢，他就拉着我阿爸的手，说他还没死，问我们要干嘛！”
“抬头纹开了吗？是不是还有想见的人没到？或者是什么事放不下？”
“这样闹腾，不吃不喝已经半个月，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家里所有人都在身边轮流守着，也没有什么没交代得了，可就是这样闹来闹去，别说我爷爷受不住，我们这些人也都快受不住了！”
“镜子、门神、门口的门槛都收了吗？”
有老人弥留的屋子里，不能放门槛，传说这样会阻碍老人离世的脚步，门神和镜子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所以这些都是要避讳的。
“都收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可是还是不行，这不才想起来求到您这的吗，大仙给想想办法，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哪？”
“你先回去吧，晚上亥时我们过去看看，所有人都要在场，一次就看清楚喽，别麻烦！”
说完这句话，我就感觉身上的冷意消失，我娘的背影飘飘忽忽已经朝着堂营里面一闪而去。
我长出了一口气，低头一看面前点燃的檀香，不过才刚刚燃烧了三分之一。
结合之前黄堂主和我叮嘱的话，看来真的就是亲娘疼可亲闺女，这速战速决的打法，绝对就是因为怕我被她占窍说话，留下的阴气伤到分毫，说明白事，第一时间就离开了。
我心中既酸涩又甜甜的，跟吞了一块山楂糕一样，无法形容的滋味。
姥姥看我突然不说话了，也睁开了眼，朝着堂单方向在看，眼圈红红的就知道现在的情况。
对着堂单也看了最后一眼，才招呼着矿诺川朝外而去。
“行了，仙家说亥时会过去，就是这事已经管了，你就回去送消息吧，叫家里也准备一下，别忘了大仙最后说的话，都在家老实等着就是。”
“谢谢，谢谢黑大娘，也谢谢小弟马！”
这汉子看着一身鲁莽，但是说话办事都很上道，在离开之前不光放下了特意准备的单数谢礼，还把一只很新鲜的兔子挂在了我家灶台的墙上，才转身离开。
第16章 清风亲娘出手办事
亥时就是晚上九十点钟的时间段，这个时间天已经黑透，我们依旧拿着姥姥家那盏气死风灯，走在快到小腿深的积雪中，朝着村外而去的。
这个时间，外面的路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行人，即便有，也都是脚步匆匆的朝家中赶路的，村子里不比大城市，村里还有院子中透出来的灯光，出村之后，除了没有灯照射的范围，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好在雪地折射出暗淡的月光，周围的可见度还算过得去。
大雪在傍晚的时候，奇迹般的停了，但是这些天造成的积雪还留在地面和屋顶上，世间万物一片银装素裹，而且刮起了西北风，大风卷起地上的雪花，吹在脸上跟小刀片一样。
下雪不冷化雪冷，我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做出的评论，在我的感觉，就是下雪化雪在我们家这边，都是一样的冷！
现在这样的环境，我们只有步行前去隔壁村的莫家，才是最安全的出行方式。
当我们三个人，速度很慢的才来到村口的时候，就猛的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下响起，“是黑大娘和小弟马们吗？”
这声音着实吓了我们一跳，我和王铁锤机灵的直接躲在了姥姥的身后，一左一右的拉住姥姥身后的衣角，哆嗦着朝前面看过去。
相对于我们，姥姥很淡定，提着手里的煤油灯朝那边树下照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脖子，好像很冷的还有点哆嗦。
这问话一出，姥姥马上就听出这人的身份，不敢置信的扒拉开我俩，快步走上前去，关切的询问，“矿诺川你怎么在这？你不是等了好久了吧，怎么不直接上家里。”
这人正是之前来我家求办事的汉子，莫家的大儿子。
“没有，黑大娘我刚到，晚上黑，路滑，我过来接接你们。”
这汉子明显就说谎了，可这样的谎言一点都不叫人反感，连小小年纪的我都瞬间明白这汉子这样做的原因。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就是因为担心我们为了他家的事，老的老小的小赶夜路不安全，特意来接人的，之所以等在村边大路旁的树下，主要就是不想到家中去催促我们。
这就是人家对我们的一份心思。
姥姥对矿诺川的做法也很敬佩，这汉子真的心眼实在，“好了好了，快上你家去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汉子二话不说，直接就弯腰伸出双手，“黑大娘，两个孩子小，路上不好走，有的地方都冻冰了，您拽着我的胳膊，我抱着两个孩子吧！”
“成，那就谢谢你了，走吧！”
这感情好，我们直接被汉子一手一个抱在胸前，现在不光不用自己走路，腿下面更是暖呼呼的，风都不那么冷了！
我们村到莫家所在的村子，要是好天走，我和王铁锤这样的脚程，半个小时就能跑到地方，这还是不着急赶路，边走边玩的速度。
但是别忘了现在地上还有很厚的雪，白天被踩踏的部分已经冻成冰，一路上小心翼翼，快一个小时才走到莫家所在。
此时的莫家院子灯火通明，看样子还点着大锅，离好远就能看到冒起来的热气，不少人进进出出，一点没有准备回屋睡觉的打算。
我们刚到门口，就有人看到我们的身影，快步回家去报信，里面没事的老老少少都呼呼啦啦挤到门口，迎接我们。
“黑大娘您可到了，路上冷吧，快带小弟马上屋里喝口热水去，暖和暖和。”
莫家的人口多，他们的宅基地也大，屋子也多，还都是连成一片的，中间没有阻隔，院子大的吓人，这屋子的造型，叫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山上伐木站点的工棚。
这些房子除了新旧程度有区别，规格基本都是相同的，看得出这个大家庭即便在孩子们长大成婚之后，依旧没有分家单过，还是守着爹娘和爷爷一起住在这样的大院子里，一家人很和睦。
我们被送进去的屋子，已经改就是属于矿诺川的屋子，一左一右两间正房，中间是堂屋，算是乡村办的客厅。
要说还是人多的家庭比较热闹，看看莫家这状况，就是平常的时候，这七个儿子，加上儿媳妇，还有那些小辈的孩子们，按人头算下来也有二十来口子。
我们这两个连雪地都没踩几下的小孩子被放在炕上，手里塞上热乎乎的茶缸子，水里还加了蜂蜜。
喝上一口甜滋滋暖呼呼的，超级舒服。
姥姥也有一个杯子，我们娘仨喝完了水，冻僵的手脚也缓了过来，就没再耽搁，提议去老爷子在的屋子看看情况。
老爷子住的是最东边，向阳的正房，一打开门帘子，屋里的热气扑脸，他们家也是和许多东北家庭一样，火墙火炕一应俱全，这会为了不叫老人受罪，热度也是烧得足足的。
他们为了怕屋里太干燥，还在炕头位置放了一盆凉水，这屋里拜了不少大家为了应对老人突然离世，可能会使用到的东西。
纸扎、纸钱，经被、寿衣等等，棺材停在院子里的油毡布棚子里，棺材盖子都已经打开。
可以想象到，这老爷子之前一会断气，一会又捯气，这些家属儿子一趟趟折腾的样子。
走进屋，大伙看到我们来，都朝一边让开，把靠近老爷子的位置给空出来，我注意到，这屋里的人眼圈都已经有点青黑，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可见多天日夜陪伴，这些人真的一点都不含糊。
姥姥在看炕上的老人，我则是在悄悄打量屋里这帮男人，小心翼翼的数了一圈，连老带少有十几口子，年岁最大的应该就是这位老人的儿子，还没有我高的应该就是这家的第四代孩子们。
剩下七个年岁相差不多，长相也有相似之处的汉子，应该就是传说中莫家的葫芦七兄弟了，这可是我最近十分喜欢看的动画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