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温恪和敦恪两个在蒙古的也免不了需要十三的帮忙,可以说是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都指着他一人撑着呢!
如今,多半怕是真要一坐冷板凳十余年了,没有进项只有出项的,这府里府外的日子可怎么过活?
“可是,万岁爷那儿···”这种时候这般行事,不是平白惹万岁爷的厌嘛!
“你当万岁爷不晓得十三与咱们这位爷交好?”
静姝摇头,这位可是把几个儿子盯得严实着呢!
尤其是四爷本就比历史上招人眼的多,虽说四爷这儿明面上只有稻种棉种这一桩‘大功绩’,修路那事儿最开始时四爷没露出头,后来也是顾着户部的这边只暗地里出主意,可这些也只是瞒瞒旁人罢了,哪里逃得过康熙的眼睛?不过是装作不罢了。
一连两桩大事儿,都与四爷有关,如何能叫康熙不上心?
若非如此,二月时康熙也不至于亲自上府里来,这位哪次动作没有目的深意?他还能闲的到处逛不成?
“可是,那是过去呀!如今废太子之事已成禁言,十三爷那儿可是万岁爷亲自指给废太子的帮手!
当初主子爷与十三爷交好,那是遵从上意,遵循正统!
可如今呢?正统已无,咱们府中本就因着先前主子爷亲近废太子的事儿恐甩不开身呢!这会儿再不表态将牵扯都撕个干净,那不是擎等着给人留攻讦之处嘛~
就是在万岁爷眼中,怕是也讨不得个好的呀~”
“我送东西过去,还就是因为十三是万岁爷亲自指做贤王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
康熙便是真狠下那颗心摆楞儿子平衡朝堂,也不会真下死手的。
在她看来,康熙叫十三一坐冷板凳十数年,未尝不是在替十三考虑。
毕竟若说十三是因为受废太子牵连而被冷待十数年的话简直不合逻辑。
后头废太子都被复立了,康熙怎么就容不得因为废太子被牵连的十三?
便是他当朝大骂老八是‘系辛者库贱妇所生’后,都还与老八有过‘父子亲和’的时候!
她觉得康熙会这般选择,多半是愧疚与期待掺杂的。
因为他的推动,十三已经站错过队伍了,废太子之后,朝堂必有一番腥风血雨,若是十三赌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赌输了,日后新帝定然是容不下他的了。
可若是十三坐了十数年的冷板凳,那新帝登基,总是要分封兄弟以示恩泽的,远离朝堂不涉夺嫡的十三便是最好的人选!
而对于十三来说,十数年后重新的启用,那就是知遇之恩,以他的性子必然会一心辅佐新帝。
新帝与贤王,终将成为一段佳话,共筑大清和顺隆昌!
康熙对十三的期待,并不亚于新君。
若是这般,她们送东西过去,康熙不仅不会生厌生怒,说不得还会对她们府上‘另眼相待’。
当然,就算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她猜错了,康熙真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虎毒食子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对于一位疑心重的皇帝来说,他可以冷血冷酷无理取闹,却绝对不愿意看到底下的人冷血冷酷无理取闹。
便是康熙真因为她给十三府中送东西而生怒了,也只是怒一时罢了,日后再想起来,一个不管对方富贵还是受难依旧不改变对他的态度的儿子,便是不会骄傲,也会留个好印象吧。
“您呀!莫说那些个理由了。”空青无奈地叹气,将整理好的册子奉到主子跟前,继续道:“您就是因为主子爷待十三爷好,你怕十三爷日子艰难,主子爷会担忧难过才这般的!”
“你这丫头!什么话都往外说!”静姝点了点空青的脑袋,她知道这段时间府里头压力大,大家精神绷的都要断了,可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奴才知错。”空青也知道自个儿状况瞧着不大对,可外头风声鹤唳,她们府里又都靠主子一人撑着,她看着主子百般劳累,心疼,有心想帮忙,可···她脑子转不出那些!
她是又自责懊恼,又心疼主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然后白日里越发容易出问题,一出问题又是一番自责懊恼,夜里就越发的睡不着,这般一圈一圈的越发严重。
静姝看着空青眼底的青色,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有些事,注定我来做,也只能我来做!
其实,只要我们空青姑娘在,我就很安心、很踏实了,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无可替代的帮助了。”
她能一心撑起这些,无非是因为她知道,空青会替她打理好院子里的一切,护住三小只,等她卸下这身担子之后,立马就可以变回那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只管点的懒姑娘。
静姝安慰了安慰空青之后,便在册子上删删改改,然后递给空青,道:“照着这个册子,你重抄一份,亲自带人将东西送去十三府上,不用大张旗鼓,也不用刻意遮掩,平日里如何,如今也只管如何。”
“是奴才这就去。”
“等等,还有蒙古那边,前儿姐姐送来的新茶你分成两分,再去杂货铺子里置办些漱口水,葡萄酒,香皂、玻璃器具,若是有新品也备上些!对了,再买两座插屏钟,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去温恪和敦恪那里。”
历史上温恪和敦恪是何结局她不清楚,那两个额附她也未曾见到过,更不知道是不是个刻薄的。
但无论如何,便是她小人之心了,也总要以防万一才好,总要告诉他们,便是十三如今沉寂了,还有他们府上呢!可不能慢待了温恪她们俩。
“这个奴才去吧,空青姐姐也分得不身,况且这安排人,还是奴才方便些。”顺心也瞧出空青眼底那厉害的黑色,她自然是清楚这两日空青的状态的,想着能分担还是帮着分担些。
“行,那你跑一趟。”
空青望着顺心,眸中带笑,恍若先前精灵。
顺心行礼退下,离开前安抚地拍了拍空青的手。
静姝见这俩人关系好,也是心中高兴。
第225章 四爷归
不过现在,她没有时间想这些。
还有废太子那儿,要怎么处理?
不说她是知道废太子会被复立的,单单她们爷亲友兄弟,也不能只顾十三忘了废太子呀!
可废太子如今着实打眼了些,不能不帮,可这帮了也不能叫康熙觉得四爷忤逆不孝,这分寸,她着实不好把握!
对了,李佳氏!
“合宜,把前些日子递来的帖子书信都给我搬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太监就搬着红木雕花的大箱子进了屋,一排排的摆着,里头尽是些缎面的帖子,少部分熏香压纹洒金的信封。
合宜见自家主子在一堆堆东西里翻找着,紧忙上前道:“您要找哪家的?今年的这些都是奴才整理的,奴才都记得的。”
静姝还是头回知晓合宜有这本事,便起身问道:“东宫的,李佳氏。”说完见合宜一愣,便问道:“怎么?没有?”不至于吧?
她不常交际,熟悉的人就那么几个,各个府里都是知道的,她们爷拿了稻种棉种的差使,便是太子不开口,李佳氏的娘家多半也会叫李佳氏来探探她的口风的呀!
“···禀主子,是有那么一封在的。”合宜说着就留绕到了一个箱子跟前,蹲下翻找了一会儿,就捧着一封信回来了:“这还是四月初递进来的,不过那时候您在京郊庄子上,不在府中,奴才与送信的丫头说了清楚,那丫头虽把信留下了,却不曾再来过。”
“我知晓了,”静姝应下后见满地的箱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叫人把这些再挪出去吧!”
“是。”
信一拆开,便是扑鼻的梅花香气,纸上的簪花小楷转折间带着不可忽视的棱角,比她的字棱角还要锋利上许多,若说她的字是自有傲骨的梅,那李佳氏的字则像是锋芒毕露的刀!
内容与她猜测的差不多。
无非是说她娘家叔父在江南哪里任职,那里水土丰茂,极合种植之类的推荐之词。
不过信中描述的很客观,也没有因为是给她这个后院女眷看就虚报夸大各年的收成数目,更没有什么以利诱之、以利许之的言语,倒是叫人瞧着比较舒服。
不过,枕头风她是没办法帮她吹了,但有这么一封,她想做的也紧够了。
静姝来到书房,仔细衡量着写了一张单子,首先,东西不能太多,否则太扎眼。
上头也没有任何入口的东西,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省的受旁人陷害。
还有这规格规制也愁人,既不能类比太子的规制,毕竟康熙金口玉言才把人给废了,她送去太子规制的东西,不说康熙会不会觉得她们忤逆,废太子怕是得第一个觉得这是拿东西嘲讽他呢!
可也不能低了,到底人家过去用的东西规制在那儿呢!若是瞧不上东西也就算了,再觉得这是拿东西打他们的脸可如何是好?
别情没卖出去,再把人给得罪了。
好在四爷明日后日就能到,到时候具体怎么来还是他自个儿定吧!她只是尽职地出一份参考方案罢了。
虽然这般想着,可第二日一早,静姝还是叫空青照着单子上把东西单独收拾出来送进一间屋里。
“主子,爷进京了!”顺心疾步进了屋,道:“主子爷进宫了。”
“嗯,”静姝点了点头:“该是先进宫的,毕竟差使还没汇报呢!”
静姝到底还是怕这事儿牵连到四爷身上,毕竟四爷如今领的差使可是叫许多人眼红呢!万一真有想把四爷压下去抢差使的可如何是好?
静姝强静下心继续看条子上的信儿,说是老八又从直郡王那儿挖走了哪几块墙角,昨日她还能借此嘲笑老八一番,觉得这人脑子真的是被眼前的利益把给蒙的死死的。
可今日,她却完全看不进去了。
扭头就吩咐起来:“小顺子,你去前院守着,爷回来便直接请过来!
空青,叫下头备下热水,你去烧壶清热解燥的药汤子来一会儿兑上!
顺心你去膳房叫灶上伺候的备下几道小炒,少油少盐的,菜肉各两道,也别有辣菜,鱼虾之类的也算了,这几个月怕是日日都吃用那些。”
“是。”几个人应下后飞快离开。
静姝则亲自开了衣箱去挑衣裳,舒服透气的,叫合宜熨烫熏上之后,才觉得心情平复不少。
四爷回来的很快,他一身风尘,黑瘦了不少,眸子却晶亮,看见静姝的一瞬间便直接把人拥入怀中。
虽然他这段时间的确忙得分身乏术,可是府中的消息他却是日日不断的。
不管是初时的迅速强硬且周全,还是后来的大刀阔斧且谨慎,甚至于弘昀与十三的事儿,她在处理上都百般合他的心意,甚至还顾及到了他曾经都没顾及到的远在蒙古的温恪和敦恪。
便是他当初,在是否送东西给十三时都几次三番的犹豫参详,可是这个女人,却只因为不想他担忧,便有胆子敢在这样的境况下给十三送东西。
若是她是个傻的也就罢了,她明明知道如今境况有多严重,也明明知道行差踏错一步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她依旧这般做了。
只为他,她便赌了。
这叫他如何不感动?
甚至于他曾经都未曾顾得的温恪与敦恪,这两姐妹先后离世,是后来老十三心底不可磨灭的痛。
“爷?”静姝环着这人可以用‘纤细’来形容的腰身,眼眶就是一红,既有委屈,也有心疼,甚至还带着几分怒气和后怕。
这人就是这样,一做起事来拼命的就像是拼的那条命不是他的一般!
“你做的很好,不能再好了。”浓重的鼻音,微哑的嗓子,四爷大掌一下下顺着怀中人的背,也不知道是在安抚静姝,还是在安抚自个儿,半晌之后松开了人,眉目之中也是软和的不可思议。
“爷可莫要夸我,我可是有好些事儿要跟您告罪的。”这些日子她就要被武氏气疯了,这会儿不告状都对不起盯着武氏的人!
“只有功,哪里有告罪?”四爷便是沐浴都拉着人不放,知道这人不习惯伺候他沐浴,也不强求,只隔着一层屏风说话。
第226章 谋圣意
先张口简单讲了讲乌雅氏、弘昀和十三爷事情上她是如何做的,还有如今京中的状况,不过这些四爷应该都是心里清楚的,她可不信他放在京中的人没有把这些给他传过去,她没必要详说,重点都放在了武氏的折腾上。
只不过静姝到底心疼四爷,便是心中有气,也没有念叨太久,就结了尾:“我也不知她哪里就来的那般急的事儿,非得往外递话不可!不过实在是如今境况特殊,我这才一再防着她,也没有旁的意思。
我本也想着上门去问问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当真要紧,咱们也好一起想个法子,可又担心武氏不信我,这不就等着爷回来嘛~”
说着,静姝直接就叫空青把这几日从进出府的东西中搜出来的夹带信件纸条全都奉上。
这才几日,就已然装了满满当当一匣子。
四爷瞥了那匣子一眼,就叫苏培盛收起来了。
静姝乐得麻烦脱手,见四爷起身出来了,帮着理了理衣裳,就把牌子送了回去。
四爷挑眉道:“你不拿着?”以她的聪慧,该不会猜不出这块牌子代表着多大的权力才是。
“我呀,就是个惫懒的性子,着实担不得这个。”静姝直接一把拉过四爷的手,把沾杆处的牌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一瞬间,静姝就觉得好似所有的麻烦全都脱身般轻快自在,脸上的笑也随之更为自然。
倒是难得。
四爷把牌子收回怀中,看着眼前自顾自欢喜的人,眸中隐含不解。
他从不信有不贪权恋势之人!就算是有,也是没见过或是没亲身体会过权势在手的感觉,只要体会过,没人能够愿意放手。
而眼前这人,却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
她明明再清楚不过权力的意义,明明亲身体会过手握权力的感觉,可她却能说放下便放下,还放下的这般痛快,甚至颇有两分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觉···
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两份自嘲。
“爷?”静姝见着这人眨眼间头顶就从艳阳当空到云雾渐聚,只觉得满脑子问号。
不是,谁都没说话谁也没做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何事?”四爷抬眸间还带着两分难得见的怔愣和迷茫。
静姝瞧见了只觉得心头一软,便是强悍如四爷,在面对太子被废这种事也会迷茫的呀!
毕竟,对这些阿哥们来说,太子就像压在他们前头的一座好似攀不到顶峰的高山一般,无论是曾经康熙明显的偏爱,还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储君地位,都在述说着这座山它有多高多险多稳。
可如今,它说塌就塌了!
莫说四爷了,就是一直盼着将太子拉下马的直郡王,最初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带是高兴欢喜的,更多,该是迷茫无措和惊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