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名副其实
接下来，是第二种情况，钮祜禄氏是个聪明人。
知道自己被下毒后，她索性将计就计，施展苦肉计，并在今天爆出来，想要揪出幕后黑手。
第三种情况，钮祜禄氏是个狠人。
她自己给自己下毒，并且暗地里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证据，方便爆出之后嫁祸他人。
想到这里，崔雪满开始思考自己有几分可能被钮祜禄氏选中……
一会儿要是真被嫁祸了该怎么辩驳……
不过，闻着正厅里飘过来的火锅香辣味道，崔雪满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
搞阴谋就搞阴谋，能不能挑个其他日子？
这些姐妹们想没想过，家宴这种和和睦睦吃团圆饭的日子，你整这么一出，四爷会怎么看？
烦都烦死了！
崔雪满不露痕迹地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哎，她才吃了个五分饱……
这事儿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太晚了再吃东西就睡不好觉，不吃又饿得慌……
想到明天还要凌晨五点起去给德妃请安，崔雪满就更烦了。
不过其他人可不会觉得烦。
福晋，李氏，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批判钮祜禄氏服用水银避孕的行为，这俩似乎一致认定了钮祜禄氏是为了避孕才服用水银……
武氏、耿氏一开始噤若寒蝉，此时也放松了些许，甚至还能插几句话一起批判钮祜禄氏……
郭氏、高氏低眉顺眼，仿若透明人。
而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
钮祜禄氏来了。
钮祜禄氏脸色雪白，泪光点点，弱柳扶风般被一个宫女扶着，颇为袅娜娉婷地飘进了偏厅。
讲真的，崔雪满乍一看过去，差点以为是林妹妹来了——
不过嘛，钮祜禄氏的气质和李妹妹还是很不同的。
只见钮祜禄氏走进了屋中央，立马就跪了下来，眼中的泪光也变成了泪珠“哗啦啦”落下。
“嗒嗒嗒——”
泪珠掉落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由此可见，屋内是真的很安静……
崔雪满正襟危坐、严阵以待之际，还不忘吐槽一句。
只听钮祜禄氏抽泣着说：“奴才给主子爷请安。求主子爷为奴才做主……”
“哼！你擅自服用水银以避孕，竟还有脸求爷做主？！”
李氏义正严词地厉声斥责，神色间是压抑的喜气。
福晋严肃着脸，语气沉稳：“钮祜禄妹妹，你为何要私自服用水银？若你真的不想为爷诞下子嗣……跟我说一声，避子汤的药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哎，”
她叹息一声，继续道：“如今你这身子被你折腾成了这样，何苦来哉呢？府上几位妹妹都心心念念着为爷诞下子嗣，你倒也不必如此残害自己的身子，那水银，可是剧毒啊！”
钮祜禄氏流着泪，泪水涟涟地抬眸，没看福晋，没看李氏，只盯着胤禛，一字一句、如泣如诉道：
“爷，奴才没有擅自服用水银！奴才日日夜夜期盼着能够怀孕，能够为爷诞下子嗣，可如今……一定是有人害了奴才……一定是有人把水银掺在奴才日常食用的东西里！求爷彻查此事！”
崔雪满精神一振：来了来了来了！
胤禛从进了偏厅就一直面无表情，此刻也一样。
他冷声吩咐：“小禄子，带府医去关雎院看一看，关雎院所有人也审问一遍。另外，水银这种东西，也查一查各处的账簿，找到来源。”
小禄子领命带着府医下去，其余人都不再说话了。
屋内又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崔雪满缓缓靠到椅背上，余光把众人都打量个遍，却啥也看不出来，觉得甚是无聊。
目光落到依旧跪着的钮祜禄氏身上，她这脑子就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钮祜禄氏，服用了两个多月的水银，竟然只是脸色雪白，瞧着还有一种独特的羸弱温柔美，差点都要比肩李妹妹了呢。
崔雪满就思忖着：这时候的剂量可没有什么标准，少量、些许，是一滴还是两滴呢？都没个定论的！
钮祜禄氏服用了两个多月，都没中毒身亡，这就很有猫腻啊！
而且刚刚钮祜禄氏的哭戏她瞧着都费劲，结果现在一看，人家腰板还是直的，说明啥？
这下毒的人是个高手！
还是个严格控制水银剂量、生怕毒死钮祜禄氏的高手！
要么，就是下毒的幕后黑手一心只想钮祜禄氏不孕，要么，就是钮祜禄氏自己给自己下毒，格外注意用量。
啧。
崔雪满的目光从钮祜禄氏身上移开，转而盯着袖口绣花发呆。
那么，接下来，就是分析分析这件事会产生的利与弊了——
现在的情况是：钮祜禄氏中了水银之毒，甭管这毒怎么中的，造成的后果就是钮祜禄氏需要调养身体，至少五年内不能有孕。
弊端自然就是不能有孕。
而好处嘛……
水银中毒，被人谋害，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啧，只要不查出来是钮祜禄氏自导自演，那……钮祜禄氏不就可以借此得到四爷的心疼与怜惜？
一个男人的心疼与怜惜……在这后院里，不就是宠爱咯？
而得宠之后……
钮祜禄氏偏偏又不能有孕，即便得了宠，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刻意针对她。
毕竟，她不能有孕啊！
而且，五年的调养时间也有点说头，到时候钮祜禄氏刚好十八岁，生孩子的好时候啊！
崔雪满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发展真的太有可能了！
啧啧啧，今儿真是开了眼，长了见识。
那话怎么说来着……
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心思缜密的计策、心狠手辣的决断、胆大心细的布局，随机应变的心性，深谋远虑的见地。
崔雪满已经倾向于钮祜禄氏是自导自演了，因为她感觉这些词放在钮祜禄氏的身上都是名副其实……
嘶——
崔雪满打了个冷颤，真是忒可怕了，这才十几岁啊！
不愧是大宅院里生存下来的，这一出手就集合这么多特质！
第92章 幸不辱命
胤禛早在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知道钮祜禄氏在装晕。
因为一旁扶住钮祜禄氏的武氏，心声格外有趣：切，还以为是真着了道儿了呢，这钮祜禄氏呼吸都没变，竟然是装晕的！莫不是怀孕了吧？让我来把把脉……
习得几分医术的武氏假意担忧地扶着昏迷的钮祜禄氏，手却轻飘飘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边把脉，武氏还一边喊：“啊！这……钮祜禄姐姐，你……你怎么了？！”
也就这么会儿功夫，武氏便已经确定，钮祜禄氏并没有怀孕，反而像是中了毒。
只可惜时间太短，她也不能静下心来仔细诊脉……
胤禛听到这心声时，正想要叫人立刻传府医过来，就听见福晋出了声，于是他的心神落在福晋身上。
福晋语气柔和地安排琉璃去请府医过来，心声却不然——
她先是抱怨了两声，接着……等等，如今也快两个半月了，难道是水银毒发了？！可这时间点也不对啊！
素媛是怎么办事的？难道是水银加多了？
哼，不过这样也无妨，反正证据都准备好了，怎么查，也查不到本福晋身上……
这心声叫胤禛一瞬间怒火中烧，他再看钮祜禄氏——
只见她雪白着脸羸弱不堪，胤禛心想：恐怕是钮祜禄氏察觉到了自己中毒，于是故意在今天家宴上晕倒……
这念头想到一半，胤禛便听见钮祜禄氏的心声在笑——
是那种温柔的银铃般的笑声，心声也不尖利，甚至是沉静的——
呵呵，福晋，等着吧，今晚，我不仅要卸了你的管家权，还要在四爷心里刻下深深的一笔……
额娘说过，女子最好十八岁再生育子嗣，这水银之毒虽然疼痛难忍，可五年之后就能调养好，到时候……
哈哈……到时候，四爷心里已然有了我，这府中的情况我必定也已经掌握不少，如此就能平安顺利生下孩子……
最好是一举得男，再想办法夺得世子之位……
这心声无疑于火上浇油。
呵！
他这后院还真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是“天资聪颖”、“七窍玲珑”之辈！
胤禛气到极致，反而心里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直接叫人把钮祜禄氏抬走，继续用膳。
说是继续用膳，可胤禛哪儿能真的吃得下去？他气都要气饱了！
于是胤禛便把心神都放在了桌上的三个女人身上。
崔雪满先是怀疑食物有问题，悄悄自己给自己把脉……然后又怀疑钮祜禄氏怀孕了，但……
这丫头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随后竟是在想钮祜禄氏年纪太小……说他是个禽兽？！！！
最后还装出了一副心情不佳、食欲不振的模样……分明就是怕桌上的食物有问题！
在听着崔雪满心声的同时，胤禛也一心三用听到了别人的——
福晋向来谨慎，这会儿竟然仔仔细细地把偷运水银进府、收买宫女素媛、每日羹汤下毒、伪造所有证据等过程回想了一遍，并且还装出了一副以为钮祜禄氏怀孕而生气的模样。
李氏同样以为钮祜禄氏是怀孕了，她很是情真意切地、气急败坏地大骂钮祜禄氏，并且盘算着该怎么略施小计叫钮祜禄氏坐不稳胎……
胤禛深吸口气，丢开筷子，漱口，起身，把几个孩子赶回去，进了偏厅。
之后，随着府医的到来，钮祜禄氏中了水银之毒的情况自然也被众人知晓。
而偏厅内众人的心声也纷至沓来——
福晋暗恼素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钮祜禄氏竟然还能恢复，又烦躁于钮祜禄氏因此说不定还能得了他的怜惜与补偿……
李氏则是暗忖这事儿应该是福晋出手了，她只恨福晋这水磨工夫临了了却是功亏一篑，福晋忒没用……
崔雪满想法最多，还逐一分析地很起劲儿……并且将计就计、苦肉计都分析到了点儿上。
叫胤禛深有同感的，是崔雪满那句“烦都烦死了”。
是的，胤禛是真觉得烦。
用膳用到一半，突然冒出来这些倒胃口的事，没吃饱也就算了，哪些个令人心惊的阴狠谋划……他烦都烦死了！
再之后，钮祜禄氏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过来哭求……
胤禛自然是满足她，彻查就彻查。
他也想知道，福晋安排好的证据是指向谁的，钮祜禄氏又在这些证据里添加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偏厅里很是安静。
胤禛坐在主位，神色沉凝，手一下一下地把玩着扳指。
福晋不知在沉思什么，背脊挺直，正襟危坐，一派沉稳从容。
李氏目光闪烁，眼珠子到处瞟来瞟去，很不安分的样子。
崔雪满自进了偏厅就没说过一句话，闲极无聊了就看袖口花纹，很是低眉顺眼、噤若寒蝉。
钮祜禄氏一直跪着，腰杆挺直，肤雪体弱，自有一番别样倔强的模样。
武氏、耿氏、郭氏、高氏四人都是低眉敛目。
而终于，在静默了许久之后，稀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众人都齐齐抬眸，看向门口——
是小禄子领着一众人来了！
“奴才幸不辱命，在关雎院宫女素媛的枕芯里找到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正是水银。”
跪着的钮祜禄氏豁然惊诧出声：“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是素媛？！她……她是奴才最信任的宫女啊！自奴才进府以来，都是素媛贴身侍候……怎么会……”
钮祜禄氏不可置信地又是摇头又是呢喃。
小禄子侧头使了个眼色，那位名叫素媛的宫女便被带了进来。
素媛一进来，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奴婢素媛，请主子爷安，请诸位主子安。”
钮祜禄氏扭头看着她，眼神里透着希冀：“素媛，不是你……不是你害了我对不对？！是不是有人威胁你？爷在这里，你说实话啊！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能会害我？对不对？”
素媛没有回应钮祜禄氏，只边哭着边磕了一个头：“奴婢该死！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为了钱答应毒害钮祜禄格格，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这话一出，坐着的人都没啥反应……毕竟能猜到嘛！
钮祜禄氏却惨然瘫倒在地，她的眼眸似乎失去了光彩。
她看着素媛，毫无血色的唇瓣张张合合。
终是没能说什么来，只那眼泪不停地落下，十分悲恸的样子。
第93章 惜字如金
没人去管钮祜禄氏那因为被背叛而悲恸欲绝的样子。
大家的目光都聚在素媛身上——
“你这么说，是有人指使你、哦不，是收买你下毒，那是谁呢？老实交代吧。”
福晋一边说一边把手指闲闲地搭在了茶杯边沿，语气很是随意。
素媛将要启唇，李氏却皱眉道：“福晋这话问的也太过随便了，这奴才一看就是个油嘴滑舌的，依妹妹看来，不如先拉下去上上刑，以防这奴才信口栽赃、嫁祸他人。”
“李妹妹连听都没听，就知道她会信口胡说、栽赃嫁祸了？莫非……李妹妹知道些内情不成？”
李氏嗤笑一声：“妹妹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素媛一来，就抬眸看了福晋好几下，不就是在看福晋脸色行事吗？素媛，你若不想连累家中亲人，不受皮肉之苦，便老实交代！”
语罢，李氏又补充道：“主子爷在这里看着听着，你放心大胆地说，想必你那背后的主子，还不能一手遮天！”
福晋冷笑一声：“李妹妹这话说的在理，素媛，老实交代吧。”
一直想说话但一直没能说话的素媛：……虽早已明白今日就是她的死期，可听着这些人打机锋，她竟有点想笑……
素媛似乎是被“连累家人、皮肉之苦”吓到了一般，抖抖嗖嗖地哭着磕头，她深深看了福晋一眼——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指认福晋的时候，素媛猛然转开视线，盯住李氏。
“是李侧福晋！她……她以重金利诱奴婢为她办事，奴婢鬼迷心窍，做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后来……李侧福晋便以此为把柄，威胁奴婢不得不听话……奴婢……”
素媛说着便要暴起，仿佛是要去撞柱……？
之所以是仿佛，是因为没撞成。
不仅没撞成，在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拦下来的时候，素媛袖口里还掉出了一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