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素媛一看那东西,便着急忙慌地要去捡起来——
偏厅内因她的话、她的动作都一时沸腾,此时竟然没拦住她——
从方才进来后就一直顺从的素媛突然疯狂挣扎起来,她捡起东西,便直接往嘴里塞——
“拦住她!把那东西抠出来!”
这是李氏兴奋的声音,毕竟她很清楚,这事儿她压根没沾手,那东西肯定是福晋给素媛的信物!
崔雪满在一边吃瓜看戏,感觉这素媛真的挺敬业的,而且,慷慨赴死真的一点也不打磕巴啊!
不过事情虽然是围绕着素媛这边,崔雪满却一直暗中观察钮祜禄氏,毕竟她的猜测里还有个钮祜禄氏自导自演苦肉计来着……
也没叫崔雪满失望,钮祜禄氏一开始很是伤心欲绝,仿佛接受不了被自己的信任有加的人背叛下毒一样。
可等到福晋和李氏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变了,虽然还是很伤心,可那眼底……却是透着崔雪满十分熟悉的吃瓜看戏、悠哉惬意。
啊这……
崔雪满还在想入非非,那厢疯狂挣扎的素媛已经停歇,东西……已经被她吞吃入腹!
李氏气急败坏道:“几个人都拉不住她!真是没用!府医,给她开药,叫她吐出来!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李妹妹莫急,府医,去开药吧!”
福晋温声细语,可仔细看,她眉间似有焦虑,那是一种计划出了差错的轻愁——
是的,福晋压根没安排这一出,她根本不知道素媛刚刚吞下去的是什么!
而方才人多杂乱,那东西掉下来的时候倒是听见了一声脆响,可完全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福晋定了定心神,心说这时候就算出错也没关系,一会儿她只需提出来仔细查探水银的来源,就会让一切“真相大白”!
“对了,方才这素媛可是指认李妹妹你指使她去还钮祜禄妹妹,李妹妹此时急着把素媛吞下去的东西取出来,不会是故布疑阵吧?”
李氏气势不弱,哼笑一声道:“福晋此言差矣,这素媛明显一直盯着福晋看,可最后关头却说是妹妹,哎,妹妹一向敬重福晋,却不想福晋如此狠毒!”
福晋冷声呵斥:“你莫要造谣生非、栽赃嫁祸!素媛乃是下毒之人,她说的话,听听以作参考即可,还是先把水银的来源查清楚,顺藤摸瓜,幕后之人不就清楚了吗?”
语罢,福晋便看向小禄子。
小禄子皮一紧,连忙低头拱手:“回福晋的话,奴才之前审问过关雎院里的人,得知素媛每隔半旬便会出府一趟,去巷口一家修鞋的人家里。奴才审问素媛后得知是去取水银,方才已经着人去查,想来也快有消息了!”
福晋点点头,没说话了,一副静候佳音的样子。
李氏目光警惕地看福晋一眼,觉得这水银的来源怕是有什么蹊跷,毕竟福晋眼看着就是要栽赃嫁祸于她……
她突然道:“说来,这素媛供认不讳她是下毒的人,她之罪已然明确,也不必等府医开什么药了,直接拉下去倒吊着把东西吐出来不就好了?不然这夜也深了,爷本就劳累,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福晋一时没说话,她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打算稳一手。
崔雪满也想着,水银的来源肯定是有问题的,素媛吞下去的东西更有问题,她其实都很好奇……
这时候,一直悲恸欲绝、瘫软无力倒在地上的钮祜禄氏突然说话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喑哑:“都是奴才的错……若非奴才因这水银之毒晕倒,爷此刻应当安然入睡、散去一天劳累……奴才……奴才有罪……”
胤禛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嗯,他似乎一直都沉默不语来着。
而崔雪满听到钮祜禄氏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第94章 螳螂捕蝉
面对钮祜禄氏的如泣如诉,胤禛压根就不回应。
屋内突兀地静了片刻,这种寂静十分令人尴尬。
崔雪满悄默声坐着都觉得尴尬,甚至都想来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不过嘛,她进了偏厅之后就一直沉默,这时候要是说话,会叫别人以为她是和钮祜禄氏一伙儿的,所以……尴尬就尴尬吧。
最后,还是福晋轻咳一声,温和道:“妹妹被人下毒谋害,即便有罪,也是素媛与那背后之人有罪,妹妹不必因此生愧。”
“是,妹妹多谢福晋宽慰。”
钮祜禄氏感激地看着福晋,仿佛这句话给了她新的力量……
崔雪满:……这戏可真好看呢哈哈:)
这时候李氏轻嗤一声:“钮祜禄妹妹,可睁大眼睛了,这害你的凶手可不一定是谁呢!”
钮祜禄氏盯着李氏,仿佛恨极了她,“素媛已经指认,李侧福晋也向来如此,奴才只求主子爷、福晋秉公处理。”
“那是自然,钮祜禄妹妹放心,只待查清那水银的来源,以及素媛吞下肚的东西,想来佐以素媛的供词,便是人证物证俱在,真相大白!”
当此时,外头拉出去催吐的素媛已经被灌了药,由于离得不太远,还能听见些许呕吐的声音。
而不过片刻,一个小太监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个东西进了屋。
小禄子是个贪功的,见了就立刻上前去接过那东西。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惊得差点手抖——
福晋极目看去,只见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平安锁,却不知有何关窍叫小禄子变了脸色。
胤禛却是已然心知肚明,可也不免心惊,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钮祜禄氏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
“给福晋看吧。”
小禄子脚步一滞,战战兢兢把东西呈上。
福晋心中突然狂跳不止,她直接把那平安锁拿起,随意看去——
晖。
那是一个“晖”字,还有她十分眼熟的一排牙印。
这……这是弘晖的平安锁……是她留作纪念的东西!
怎么会在这里?!
福晋心神大乱,拿着那平安锁简直目眦欲裂。
是谁?是谁背叛了她?王嬷嬷?琉璃?珊瑚?玛瑙?
又是谁阴了她?李氏?纳兰氏?还是……
蓦地,她目光如炬看向柔柔弱弱的钮祜禄氏,脸色阴沉如寒冰。
福晋猛地站起身,举起那平安锁,手指用力到青白,她不可置信道:“这是晖儿的平安锁……我竟不知,这府上还出了贼偷!求爷彻查后院所有人!”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点懵,怎么还扯出了弘晖阿哥的平安锁来了?
一瞬静默后,地上的钮祜禄氏先有了动作,只见她神情惶恐、难以置信地看着福晋,凄声问:“怎么会……怎么会是福晋姐姐……姐姐,姐姐为何要害奴才……或许,或许是有人造假……对!一定是假的!那平安锁一定是假的!”
说完,立刻又朝胤禛道:“爷,求您彻查,一定是有人陷害福晋!此人心思如此歹毒,竟还把早殇的弘晖阿哥的遗物拿出来……”
福晋被钮祜禄氏这唱念俱佳的姿态气得七窍生烟,脸色一再苍白、甚至有了几分眩晕。
她站不稳似的退了几步,随即便直接跪下,直接道:“奴才管家不力,连如意堂都进了贼,万死难辞其咎……求爷即刻封了如意堂,搜寻、审问、捉拿家贼,再顺藤摸瓜,找出陷害奴才、谋害钮祜禄格格的人!”
这时候,李氏终于反应过来了。
眼见福晋这情形,李氏便知道,那平安锁一定是真的了!
李氏颇为惊悚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钮祜禄氏,心中升起忌惮,却转念想起对方五年不能有孕……
哼,不能有孕,还身体虚弱,回头她再请钮祜禄氏喝喝茶,彻底全了福晋的心思不就永绝后患了吗?!
想到这里,李氏便放下心来,一心对上福晋——
只见她当即拍桌道:“弘晖阿哥的平安锁被贼偷了?福晋的如意堂莫非是谁都能进来的不成?那素媛也是受福晋指使的吧!方才竟然还诬陷是我!”
福晋跪着,执着地看着胤禛:“奴才与钮祜禄格格无冤无仇,何必害她?晖儿的东西,奴才怎么可能拿出来去做这些损阴德之事……求爷查出这背后之人!”
说完,福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钮祜禄氏此时也声声附和:“爷,不管那平安锁是真是假,奴才都不相信是福晋所授意,或许……或许是那素媛……没错,素媛侍候奴才时,总有些手脚不干净,或许便是她来过如意堂,偷走了那平安锁!”
胤禛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人,神情莫测。
一个与他结发十三年,夫妻不算情深,可也少见她如此狼狈地跪求。
一个是去年十月刚进府的格格,初见时,他觉得这是个利落大方的满族姑奶奶……
“带素媛上来。”
福晋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她知道,素媛肯定早就反水了,接下来的证词,在弘晖平安锁的加持下,将会显得尤为可信。
而如意堂里,她不知道是谁背叛了她,可想也知道,能进她寝房的,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人罢了。
福晋木着脸,背脊挺直跪着。
素媛再次被拖进来,这一次,她被紧急催吐,整个人都虚脱了。
“奴婢……奴婢本是听福晋授意下毒暗害钮祜禄格格……但,但钮祜禄格格聪敏,自己发觉了,奴婢怕死,只能招了……奴婢对不住您福晋……”
素媛朝福晋磕了三个头,“奴婢对不住福晋……那平安锁是钮祜禄格格使人来如意堂偷的,奴婢并不知道是谁……”
钮祜禄氏呼吸一滞,她没想到,素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素媛的话还要再说,李氏却已经急不可待道:“福晋指使你下毒暗害钮祜禄格格,而你中途反水,又来帮钮祜禄格格害福晋?是不是这样?!”
崔雪满觉得这瓜有点撑。
以及,这个叫素媛的,三刀两面形容她,好像都是谦虚吧……
听听这招供招的,前主人福晋、现主人钮祜禄氏,两个都没有放过啊!
崔雪满凝眉思忖,难不成还有第三方加入?
这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么问题来了,蝉、螳螂都现身了,黄雀是谁?
第95章 毋庸置疑
难道,黄雀是李氏?
崔雪满收起轻视,重新、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李氏。
李氏的演技、手段有这么厉害?
崔雪满对于李氏是否有人手搞事倒是没多大异议,好歹也是在府里经营了十三年的侧福晋,能有一二个脑残死忠人手简直不出预料。
但,李氏整个人,真的看不出来哪怕有一点点的老谋深算的资质。
若要说她是她背后之人谋划,可李氏的反应真的很像是不知情啊!
崔雪满凝眉思索:可除了李氏,就剩下武氏、耿氏、郭氏、高氏,不是她瞧不起人,这四个横看竖看也没这个能耐啊!
而在崔雪满沉思之际,钮祜禄氏显然也想到了黄雀在后,她雪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阴霾。
钮祜禄氏对自己很是自信,而她也觉得,李氏嫌疑不算大,所以,她的目光,放在了崔雪满身上。
沉思中的崔雪满也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是唯二的侧福晋之一……
凎!是哪个夺笋的害她?!
崔雪满简直浑身发寒,这特么的是哪个狗·鬼才设的局?!
空气凝滞之中,福晋背脊挺直跪着宛如雕塑,钮祜禄氏仿佛震惊到失语,素媛则是耗干了气力瘫软在地。
此时胤禛开口问道:“福晋,你为何要害钮祜禄氏?”
福晋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胤禛见她不回答,也没什么反应,毕竟,他只是借着问问题的时候听一听心声罢了。
胤禛又看向钮祜禄氏:“钮祜禄氏,你呢?知道被下毒,为何还要隐瞒下来?”
钮祜禄氏早在胤禛开口问福晋的时候就调整好了心态与表情,此时自然是梨花带雨、哭哭啼啼。
“奴才……呜呜呜……奴才自诩聪明,想要自己找出凶手……那素媛也被奴才三言两语收服……奴才被她蒙骗,放了心,都是奴才过于自信……爷,奴才认罚……只求爷找出凶手,严惩凶手!”
胤禛不置可否,问素媛:“你又是听了谁的命令,要指认李侧福晋呢?”
素媛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倒在地上,此时却又有了力气……
崔雪满都无语了,真的,这个素媛生命力也太强了吧?!这都什么意志力啊!
只听素媛开口道:“奴婢是内务府新拨过来的,刚进府,便被福晋安排进了关雎院,福晋觉得钮祜禄氏与她十分相像,且家世相当,便想给她下毒……
不过没过几天,奴婢就被钮祜禄格格发现了,钮祜禄格格便说要将计就计……还想把李侧福晋也拖下水……”
“爷,这贱婢在污蔑奴才!奴才只是想找出下毒暗害奴才的凶手罢了!纵然方法错了,可奴才根本就没有想要牵扯别人,更遑论陷害栽赃他人?”
钮祜禄氏竭力反驳,还别说,有点道理。
不过胤禛没看她,只说:“素媛,你继续,说清楚。”
素媛浑身无力,却又心生愉悦:呵呵,纵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又如何?如今,不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声音轻轻地,开始详细诉说:“钮祜禄格格先是命人在府上造谣:说是弘晖阿哥被李侧福晋害死,叫府上人人都觉得福晋会找李侧福晋报仇,接着又让奴婢把福晋安排的证据都做了手脚……
呵呵,想来再过不久,那水银的来源就会被查出来,是李侧福晋所为……可深入查了,又会发现是福晋所为……”
李氏当即大喜:“福晋,你好狠毒的心!竟然想要栽赃陷害我!还有你,钮祜禄氏,心思诡谲、心狠手辣……”
“好了,闭嘴,素媛,你继续说。”
胤禛的打断,叫李氏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被呛。
素媛被打断也没什么反应,此时十分听话地继续讲述:“弘晖阿哥的平安锁,是钮祜禄氏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她如何得来,不过……一开始福晋叫奴婢准备的,其实是纳兰侧福晋的贴身之物……”
素媛一边说,一边从头上的发髻里扯出一方手帕来……
崔雪满:……好家伙,这一出大戏,俺终于有了点戏份,可喜可贺……个鬼啊!
至于手帕?
天呐,这种东西是个绣娘都可以仿制好吗?!
嗯,不过,既然素媛敢拿出来当信物证据,这手帕肯定有什么说头——
果然,定睛一看,啧啧啧,是四爷新给她的缂丝紫玉兰花手帕,这几天过年就一直没用上这方手帕,这就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