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水池，吐好再来，快去快回。”
吐好后肠胃舒服些了，他努力平复心情，逼迫自己去看那些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人体，好像和动物也没有什么不同。
“喜欢什么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雷越认为戚苒这个玩笑非常不合时宜，于是没有回话，谁料女生回头看了看他，“其实你这种身材作为标本倒很不错。”
“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面对他的气愤戚苒充耳不闻：“你看那个怎么样？和你还有点像，就他吧。”
她伸出钩子，精准的勾住尸体：“帮忙拉一把呀！”
那尸体趴在水面上，体型很匀称，看起来并不重，可不知道为什么拉起来却很沉，饶是两个人都用尽了力气，才终于将它拖到池边。雷越终于可以仔细端详了：寸头，约一米七五，体重看起来六十五到七十公斤，左肩处有块胎记……
等等，胎记？他悚然一惊：怎么和自己那么像？
“发什么呆，拖出来呀！”
雷越一动不动，盯着尸体的后背，突然很想看看他的脸。像是听到他内心的声音似的，戚苒一个用力，尸体翻了个身，脸露出来了。满脸血污，嘴巴大张，眼神里都是乞求和绝望，和梦中的自己别无二致。
他如遭雷击，所有的认知都无法解释眼前的情况。突然，水中的尸体动了，右手缓缓伸出池子，来到雷越脚边，竟像是要把他拖进去。雷越终于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身体的潜能，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两步就能跨出这个房间，可惜的是他一步都没迈出去，戚苒伸出一条腿轻轻一挡，雷越就向着地面直直倒了下去，头结实地摔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啧啧，真是没用。”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雷越先看到的是刺目的灯光，他想动却发现整个身体都被固定住了，唯一能扭动的关节就是脖子，他向右转头，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他整个人被固定在解剖台上，一旁的戚苒笑吟吟的看着她，仍穿着那身实验服，不同的是手里不再是捞尸体的钩子，而是牢牢握着一把手术刀。在戚苒旁边是一群动物，猫狗居多，甚至还有麻雀燕子之类的鸟类，诡异的是，这些动物都穿着严丝合缝的实验服，整齐的坐在台子上，全都盯着雷越看。那场景就像戚苒是老师，动物们是学生，而他，是实验品。
雷越觉得一切是梦。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场景？所以他想大吼以震慑这些妖魔鬼怪，却发现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听到从胸腔发出的哈气声，不仅无法表现出任何威胁，反而带着一种滑稽感，如同任人戏弄的小丑。
戚苒摇摇头，似乎连看他一眼都显多余。她的目光温柔的落在看似认真听课的动物身上，说道：“好了，要点刚刚我已经和大家讲了，现在大家就要亲自动手实践了，好，拿好工具，听我指令。”
雷越奋力扭动着，终于明白他们这是想要活剖了自己！刚进来时他还觉得这房间真是宽敞，而现在整个房间都被他的恐惧填满，这些恐惧四处乱窜，极大的刺激了即将对他进行解剖的动物们，一时间房内猫嚎犬吠，好不热闹。
“嘘！”戚苒呵止，“现在我们先切剥皮扶。先按切口划痕切开皮肤，切记，切皮不要太深，恰好割透皮肤就好。”
话音刚落，有两只猫就蹦上了雷越的身体，伸出利爪，向着雷越的胸部刺了下去，接着用力向下拉，安静的房间里只剩皮肤撕裂的声音。
雷越涕泪横流，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他想求饶，可且不说他没法发声，就算可以他也意识到了这些好像都是惨死在他刀下的怨魂，怎么可能放过他？于是他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自己唯一的同类。
戚苒读懂了他的诉求，柔声道：“是不是想要麻药？不好意思，我没有哦。好了，现在我们来剥离皮肤。用尺镊夹持两条切线相交处的皮角，向上反扯，拉近皮片……”
她话音还未落，两条狗就直冲而上，一狗扯住切口的一边，奋力撕扯。
我是人！我是人啊！高贵的人怎么能被低贱的畜生折磨？挣扎没有任何用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把他当试验品正撒着欢折磨他的动物们。
“……继续。下面我们来解剖皮下血管和皮神经……”
几只鸟一拥而上，奇怪，平时毫不起眼的、用力一捏就会魂归西天的小东西，原来啄人可以这么疼，他的承受似乎到了极限，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很快他又被更剧烈的疼痛惊醒，在这场实验中他不断的晕过去、疼醒。不，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人体解剖，分明是一场虐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弄的支离破碎，早已不是绝望那么简单，就算是十八层地狱可能都没有如此残忍的刑罚。他感觉时间过去了几个世纪，再不奢求活命，只希望可以速死，可是戚苒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在继续：“……现在我们来解剖脏器……”
这时一只猫长长的呜咽了一声，戚苒走过去，看着满是狼藉的解剖台，再看看已经一动不动的雷越，遗憾的叹了口气：“只有一点点了，怎么就死了呢？”
接着呜咽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房间里面充满了动物的悲鸣，其中又夹杂着大仇得报的喜悦，戚苒一脸怜悯的看着它们，轻轻道：“好了，没事了。”
第22章 黑色青春（一）
见深翻着卷宗，他总觉得每次戚苒处理事情的时候都带着浓重的个人情感，可是这些情感中他又总结不出什么共性的东西，好像在每件事情上都分配了一点，但想要从其中将它们收集整理起来却毫无头绪，总而言之，他看不透这个人。
“她生前……”
“都和你说了，做代理人的话生前的一切事物都被封存，你再问我就去冥王那里告你的状，让你关几个月禁闭。”
“别别别，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小气。”他瘪瘪嘴，“她……就不想重新投胎吗？”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她啊！”怒火渐升。
“我哪有机会和她说话？从没见过这么热爱上班的人，唉，估计今年奖金又不少。”
“……”
“话说，今年业绩怎么算？你估计她能拿多少？反正她看起来也不在乎这些，不如你把她的业绩往我身上挪挪……”
“滚。”
“好嘞！”
***
“看到那个空位没，你就坐在那里吧。”
戚苒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同学们的目光也都聚到了那里，且每个人神色各异，仔细看的话很是值得玩味。戚苒按照指示走过去，低着头，看起来很害羞，马尾辫异常乖巧，并没有因为她的移动而乱晃。
到了目的地后她把书包放在课桌上，轻轻坐下，突然椅子剧烈摇晃，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摔到了地上，整张椅子竟然散架了。同学们哄堂大笑，不知谁叫了一声：“该减肥啦！头一次看到把椅子坐塌的！”
戚苒羞红了脸，连忙起身，无措的站在那里。
“安静！”老师用黑板擦敲了敲讲台，看起来并没有觉得椅子突然散架这事有什么不对，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先去一班借把椅子来。”
男生应声离开后，老师又指了指戚苒：“先把坏椅子收拾收拾放到后面，李涛，你帮帮她。”
说完同桌的男生站起来，想必这就是李涛。戚苒手忙脚乱的和他一起整理，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道谢，李涛摆摆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些同情。
戚苒不知道的是，这时同学群已经炸开了锅。
河里没有鱼：哟呵，长得还不错嘛。
塘里个塘：清纯挂，是你喜欢的。
送春水：难道你不喜欢？你不就喜欢小白兔嘛。
塘里个塘：我喜欢的是小白兔吗？我喜欢的是看小白兔弱小无助的样子。
黑色大丽花：看不出你心里挺变态的嘛。
塘里个塘：姐你高看我了，我就是个辣鸡。
一行白鹭：知道自己是辣鸡就闭嘴，喜欢就喜欢，还不敢承认，喜欢就上啊！你敢吗？
小兰花：你们悠着点，别把小白兔吓跑了，跑了就没意思了。
……
终于收拾好落座，戚苒拿出课本，上了索然无味的一节课，要不是强撑着，怕是已经睡着了。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一响，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去食堂的去食堂，总之瞬间就没了大半的人。戚苒作为转校生人生地不熟，刚想问问还没出门的同学食堂怎么走，一个身影就站到了她面前。
“你好呀，我叫刘蕊，很高兴认识你。”女孩苗条又匀称，即便穿着肥大的校服也能看出身材姣好，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有神，脸上正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明亮大方。
“你好，我叫戚苒。”戚苒有些受宠若惊，忙站了起来，显得小心翼翼。
这时班级所剩不多的学生基本都走了出去，只剩下了包括和戚苒说话这个女生在内的四个女孩。
“今天刚坐下的时候吓坏了吧？学校这破椅子老是出事，有一次有颗钉子露了出来，直接把一个同学的屁股戳了一个洞，你这今天算是幸运的了。”
戚苒惊讶不已：“这算安全事故吧？”
另外一个女孩不由得笑出声：“你当学校是工地啊还安全事故。”
戚苒吐吐舌头，看向她。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朴素的女孩，短发，黑框眼镜，运动鞋已经刷到发白，不过与之不符的是她看向戚苒的眼光很不友好，好像带着敌意，又好像是幸灾乐祸，但是她并没有在意。
“我……语文不太好。”
“没事呀，语文不好找我们大才女，喏，”刘蕊扯了扯又一个女孩的衣袖，“张一帆，这就是未来文学界的明日之星。”
“这么厉害。”戚苒由衷的崇拜，看她的确带着浓厚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虽不像刘蕊那样光彩照人，但却带着温和无害的气质，让人想要接近。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饿死了，再晚一会好菜都被人打光了。”最后一个胖胖的女孩也发了声，她捂着肚子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看这样子应该真的很饿。
“是哦，”刘蕊点头，她真诚的看着戚苒，“你不回家吃饭吧？要一起吗？”
“好啊。”
去食堂的路上戚苒知道了朴素的女孩名叫孙兰，而胖胖的那个叫杨晶晶。一路上她们叽叽喳喳，一会吐槽老师，一会抱怨又要考试，戚苒一时插不上嘴，有些不自然的跟在旁边。这时注意到她受到冷落的刘蕊亲昵的挽起她的胳膊：“你学习怎么样？有没有擅长的科目？”
“我吗？我，我数学还行。”
“真的吗？”刘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们就缺个数学好的，这回有救了！还有几天就期中考了，数学就拜托你咯。”
戚苒讨好般的笑笑：“没问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要是也不清楚正好可以一起研究研究，大家在一起学习效率最高了。”
孙兰显然对她的话很不爽，声音都提高了一点：“装什么傻，过几天就要考试了，谁要和你一起研究数学啊？”
“那是……”戚苒这才明白过来，好像怕别人听见似的四下看看，虽然没人注意，却还是压低了声音：“作……作弊吗？不行不行，我、我不敢。”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乖乖女，乖乖女这么有性格可不太好。”孙兰更为不满，语气上也变得刻薄起来，“一边吹自己数学好，一边又立牌坊，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我们倒成恶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戚苒连连摆手，生怕刚到新环境还没有一天就把人得罪了，“我、我就是……”
见场面有点尴尬，张一帆出来打圆场：“看看你们都把人家吓到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今天戚苒刚来，咱们为她接个风吧，也别去食堂了，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菜，我们去雅风别苑炒菜吃怎么样？”
雅风别苑是校内的一家餐厅，装修雅致，菜品可口，很多人偶尔会去开荤。
杨晶晶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好啊好啊，他家的排骨可好吃了。”
刘蕊皱眉：“可也贵呀。”
还不知道怎么缓解气氛的戚苒忙抓住机会，截住话头说道：“我请大家吃饭吧，初来乍到，不懂的有很多，还请大大多多帮忙。”
刘蕊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那多不好意思，让你破费咯。不过大家都是互相帮助嘛，你说是不是？”
戚苒知道刘蕊 话里话外的在点自己，无非还是数学考试的事，她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装傻，附和着她。她心里想，都说吃人的嘴短，只希望这顿饭请完之后她们四个可以断了这个念头，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没想到杨晶晶的饭量居然有这么大，一个人吃了一整份排骨不说，又吃了三大张羊肉馅饼，一份水饺，一扎果汁。一共叫了八个菜，起码有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终于她打了个饱嗝，宣告这顿饭结束了。在吃饭的过程中戚苒就在心里算这顿饭大概要花多少钱，结账时果然和她心里想的差不多，376，老板给抹了个零，370。她有些欲哭无泪，咬着牙掏出手机付了钱。
回去的路上戚苒仄仄的，与吃的心满意足的另外四人形成强烈反差——她怕菜不够吃都没怎么夹菜，生怕自己多吃一口杨晶晶就会再点一份。张一帆发现了她的低落，主动走到她身边询问道：“对了，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三百七。”戚苒小声回答。
孙兰故作惊讶：“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富婆嘛，几百块说请就请了。”
刘蕊接道：“哎呀，都说戚苒破费了，以后不许再这样，我们还是AA的好，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们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自然也要明算账的。”
“谢、谢谢。”一瞬间她竟有点感动。
只是这份感动可能持续还不到一秒，一个风一样的影子就来到了她们面前。戚苒还没看清来人长相，另四人倒是脸色突变，尤其是刘蕊第一时间就想逃跑，可那人目标极为明确，反应也快于常人，一把就扯住了她的头发大叫着：“你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那是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
刘蕊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女儿是意外死的，管我什么事？你要找人报.仇也找不到我头上！你放手放手！”
杨晶晶直接呆住，不知所措；孙兰冲上去试图扯开女人，奈何女人力气极大，孙兰非但没分开两人，还被女人推倒在地，甚至还打了个滚；张一帆看着茫然四顾的保安忙大喊：“这里，保安，这里这里！”
很快两个保安赶来，女人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两个男人，很快就被拖离开来。张一帆显然很不满：“你们怎么回事？学校里怎么能让非本校的人进来？这是你们的失职知道吗？”
虽然被一个学生呛了很不爽，但她说的没错，的确是他们的责任，也只能压着火气说马上把疯女人赶出学校并保证她再也不会踏入校园一步，张一帆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然后立马看刘蕊有没有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