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厉害的人多了，像咱们这种混吃等死的跟人家没法比。”
“好了别说了，”有人注意到雷越的情绪不对，转移了话题，“赶紧走吧，回来还想补觉呢。”
到了教室，学生已经来了大半，他们随便找了几个空位坐下去，铃声响，导员带着一个背书包的女生走了进来。雷越对此没一点兴趣，刚拿出耳机准备戴上，室友拿胳膊肘碰他：“别说，长得还挺好看。”
“好看也跟你没关系。”雷越揶揄了一句，抬头去看，整个人瞬间如同被雷击般一动不动。
“不是吧大哥，只是长得还行，没到这个地步吧？怎么，是你喜欢的类型？”
不会错的，这就是梦里那张脸，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张脸现在干干净净。那双看起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却在老师简单介绍下她的来历背景后弯了起来，她笑颜如花的打着招呼：“大家好，我叫戚苒，希望我们相处愉快。我虽然学医，但却很喜欢数学，这次来这里就是听说我们这里有个大神，所以慕名而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雷越身上，戚苒的眼睛也追随着大家的视线，仍保持着笑意盈盈的样子，略略歪头看着雷越。被每个人都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如坐针毡，越发觉得这女孩就是冲他来的，梦里那种恐怖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就是惨死在女孩手下。
对了！她说她是学医的！
一个学医的来一个理工大学做学术研究，谁知道她心怀什么鬼胎？雷越越想越害怕，纵使身处人群之中，他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最终大吼一声，直接冲出了教室。
戚苒玩味的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辜：“他怎么了？”
“看到美女紧张吧？”有人不合时宜的开了句玩笑，接着整个班级响起断断续续的笑声。
“跑出去的那个人就是大神吧？我看过他的照片，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呢？”戚苒落座后询问身边的同学。
热心人回复：“哦他呀，保研没成功，可能心情不太好。”
“这么厉害都没保上研么？看来我真是来对地方了。”她点点头，看起来对自己的选择很是满意。
雷越漫无目的的跑着，心乱如麻。他不信世界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可那的的确确只是一场梦啊，不然自己怎么还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呢？他觉得一切变得很不对劲，这不对劲就是这两天开始的，难道跟那只小狸花有关？突然一个念头闪了出来，让他脊背发凉：那个戚苒，不会是那只猫变的吧？
他连忙甩甩头，赶紧将这滑稽的念头赶出脑海，好歹是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大学生，怎么能有这种念头？况且自己干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以往死掉的动物都回来报仇，自己可能都投几十次胎了。
步伐终于停了下来，身边不断有零零散散的学生路过，他的心跳终于没那么快了，正想做个深呼吸，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以为是推销之类的，直接挂断，可还没把手机放回去，对方又打了过来，雷越这才接了起来。
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好，请问是雷越吗？”
“我是，你是？”听着有点熟，却一时想不起。
“我是戚苒，我们刚刚见过的。”
刚刚降下去的心率又被拉升起来，他有些晃神，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很意外吗？”
女孩轻笑，雷越在这笑声里却听不出一丝感情，反而是彻骨的冰冷顺着电话信号传来过来，让他又开始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我问同学要的呀。”见对方不吭声，戚苒只好开口。
“你要我电话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数学，我就是因为你才来这里的。”
雷越自动忽略了前面的话，只听到了“我就是因为你才来这里的”几个字，有些失控的提高了嗓音：“你找我干什么？”
“……喵。”电话里传来一声清晰的猫叫。
“你……”雷越觉得天旋地转，“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哇，好可爱，过来过来，你好肥哦，怎么把自己吃这么胖？吃这么胖不好哦，遇到危险跑都跑不动。不过也没关系啦，校园里还是很安全的。”里面又传来几声猫叫，戚苒好像这才想起正打着电话：“你说什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到一只肥橘，太可爱了，好亲人。猫咪在你们学校一定很受善待，可真好。”
“这有什么好的？”
“你是不知道，我这专业天天接触到的都是各种尸体，活物在我这里毫无价值。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吗？”
“你找我干什么？”
戚苒“噗嗤”笑出声：“你怎么一直在反问啊？你是社恐吗？没事，我只是社牛，不是牛妖，不会吃了你。我是来学习数学的，现成的大神不用多浪费，你……是不方便吗？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再找你也行。”
“我不是大神，你应该听说我竞赛的事了。”
“一次失误不影响你是神。我在图书馆，你要来这里吗？或者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雷越竟然在戚苒的夸奖里听出了诚恳，暗笑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把自己吓得半死，被人知道的话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但一想到图书馆门口经常有猫出没，对方看起来又是个爱猫人士，想想就别扭，于是选择了比较偏的一栋楼：“图书馆太安静了，不好讲话，三号教学楼那里有个咖啡馆，我们去那里吧。”
“OK，我马上到。”戚苒干脆的答应下来。
第19章 猫怨（三）
雷越赶到的时候戚苒已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了：“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按照我的喜好点了两杯拿铁，不介意吧？”
“没事，就是让你破费很不好意思。”
“一杯咖啡而已，小事情啦，就当我感谢大神选这么好的地方了，早上人少，阳光又好，最关键的是还有猫撸。”
“猫？”
“店家新养的小猫咪，奶呼呼的，太萌了，你看。”说着举起了正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小猫，骄傲地炫耀。
又是一只狸花猫！刚坐下的雷越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带动椅子发出极其刺耳的“兹拉”声，小猫被惊醒，怪叫一声就从戚苒的怀里跳了下去，跑进了柜台后面的猫窝。
戚苒有些奇怪的盯着他：“你怕猫？大神竟然怕猫吗？”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尬笑着说道：“不是不是，我记得这店里没养猫啊，突然看到吓了一跳。”
恰好这时老板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前几天在一个后面那个小巷子捡的，看它可怜就把它带了回来，想着陪陪我也挺好，没生意的时候一个人在店里太无聊了。”
“巷子？哪条巷子？”雷越向窗外望去，这里离学校后门很近，现在猫和巷子对雷越来说都是敏感词。
“记不太清了，我早起跑步的时候乱窜，我记得是从左边那条街，走到第二个路口穿进去的，在里面又穿到哪里就记不清了。”
雷越盯着窗外若有所思，戚苒招呼道：“坐呀，大神也想捡猫吗？那我们一会去碰碰运气。”
“还是算了，捡了也没地方养，还不如流浪自在。”雷越不信大白天的还能出什么幺蛾子，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怕，死了还能怎么样？那么有本事的话就不会死了。他偷偷掐了下自己发现不是梦后终于入了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对数学兴趣那么大？既然喜欢数学为什么要学医？”
“没办法，我家是医学世家，医者仁心，都希望着把悬壶济世的思想传播下去，我琢磨着也不能在我这断了精神啊，那我不成罪人了？再说我也不讨厌学医，学医还是挺有用的。不知道你看过一个新闻没，一个学医的女孩子，她男朋友要和她分手，她一气之下捅了她男朋友几十刀，却刀刀避开要害，最后只被定性为轻伤。”
“你也有这本事吗？”雷越用力的握紧咖啡杯，指关节有些发白。
“当然咯，人体解剖我可是我们学校NO.1，不然你以为学校会放我出来呀。不止是人体哦，各种动物都不在话下啦！”
雷越看着面前看似没心没肺的女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可是还没等他深想，戚苒就从包里掏出了个本子：“大神，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我来之前就想着一定要得到你的签名，等我回去后好好和他们显摆。”
“签名？”雷越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明星，要什么签名。”
“我对明星没兴趣，我只对大神有兴趣。”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求你了。”
怕是任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他接过戚苒递过来的笔，在本子上一边签名一边说：“我的字不好看，你别笑话我啊。”
“这还叫不好看？”戚苒接过本子开心的笑道，“和我想象中差不多，是那种潇洒随性的字体，谢啦。”
接着两人就切入正题，戚苒开始向他请教数学方面的相关知识，由于女生有着超强的领悟力，相处起来很是轻松。起初雷越的神经还有些紧绷，在互动交流过程中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咖啡馆的人越来越多，环境也趋向吵闹，两人这才注意到已经下午，雷越主动提议：“我请你吃饭吧。”
戚苒露出星星眼：“真的吗？大神要请我吃饭哎。”
“当然。你想吃什么？”
“我对你们这里不了解，听你的吧，带我吃你们这里最好吃的。”
雷越略一思索：“成啊，正好还没到饭点，人应该不算多，就是在三号门那里，可能有点远。”
“没事，正好还有问题想要讨教，可能不知不觉就到了，能和大神一起吃饭的机会可不是总是有的，能让大神请吃饭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我绝对不会错过的。”
雷越感觉自己正在一声又一声的“大神”中渐渐迷失自己，且迷失的心甘情愿。他从小就有极重的虚荣心，一旦受到别人肯定就喜出望外，受到批评又难以接受，总想将这种压抑的情绪发泄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最开始还会想想这么做是对是错，时间长了逐渐麻木，心里只有发泄时的快感，尤其越是亲人的动物在饱受折磨的时候表现的越让人兴奋，甚至有的在临死前都没有过攻击的举动，只是低声呜咽着，仿佛在求他放过自己，那种感觉可真是美妙。
他扭头看向正沉浸在数学中的戚苒，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间荡漾。以往因他沉闷的性格，和他接触的人不多，除了同宿舍的几个，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向他请教数学问题的，且基本都是男生，偶有女孩子也不会换来这样的崇拜，他感到自己开始膨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得不说雷越选的馆子挺不错，刚走到门口就闻到扑鼻的香气，戚苒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甩开膀子就往里走。雷越微微一笑，连忙跟上，刚走到门口又猛地怔住：一只小狸花正坐在门口，眼见有人进来一点不眼生，如同主人般正襟危坐，咧开嘴极其响亮地“喵”了一声。
戚苒看到乐坏了，直接蹲下来戳了戳它的头：“小家伙还怪嚣张，怎么，来你家吃饭你不欢迎呀？”
猫咪不甘示弱，回了更大声的“喵”，店家忙从里面跑出来迎接顾客：“胆子大的很，前几天早上在门口看见它，喂了点吃的后再也不走了，可能它自己觉得干吃饭不干活不太好，就主动做起迎宾工作了。”说着说着老板都忍不住笑起来。
戚苒跟着笑：“不错不错，有觉悟，没准是只灵猫，能帮您消灾挡祸。”
“我就希望能多帮我招揽点生意。”老板倒是实在，“里面有空位，进来坐。”
戚苒跟着老板的指示就往里走，走几步才发现雷越没跟上来。此时他正死死盯着在门口一脸不服气的小猫，拼命压制心底想把它一脚踢开的冲动。实在是太奇怪了，平时没有猫的地方现在莫名其妙都有了猫，且都是狸花猫，他所有的想法都烟消云散，现在只想逃离这鬼地方。
老板见他不动，以为怕小猫咪挠他：“没事，小玩意就是看着凶，其实是只纸老虎。”
戚苒也跟着说：“放在手里就一小团，你还怕它呀？”
雷越尬笑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今天怎么到处都是狸花猫。”
“可能是闻着味道过来的。”戚苒笑，见雷越神色有些不对劲，赶紧继续说，“老板家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了，它肯定是循着香味跑来的，真是只小馋猫。”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戚苒的表情随意又慵懒，眼神中含着漫不经心的诱惑，怎么……那么像一只猫？
雷越为自己的想法所震惊，忙眨眨眼，戚苒又恢复如常，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等着他跟上。他低头看了看还在盯着他的猫，心里恶狠狠的：“你现在和我嚣张，我早晚让你跟我求饶。”
小饭馆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可口，吃到一半的时候戚苒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师妹向她请教专业知识。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雷越还是还是从“局部分层剖查”“刀刃与皮片呈45°角”“沿血管、神经走行切开皮下脂肪”等一系列的话中猜出了一些，在戚苒终于放下电话时，雷越好奇的问道：“人体解剖？”
“是呀，师妹要考试了，让我帮她复盘下。”她夹起一块鱼就往嘴里送，突然想起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的，我是习惯了，你应该接受不了吧？咦？我看你还好嘛，厉害厉害，大神果然是大神。我之前有一次也是不注意在饭桌上说起这些，还没说完呢，一个男人捂着嘴就跑出去了，一米九的体育生啊，你能理解吗？”
雷越笑道：“就跟你学医的喜欢数学一样，我这个学数学的对医学也挺感兴趣。”
“是对医学感兴趣，还是对人体解剖感兴趣？”戚苒笑嘻嘻的问了一句，见对方有些愣神，她正色道，“开个玩笑别介意哦。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呀，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就是对人体构造挺好奇的。生而为人，现在想想，其实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其实哺乳动物都大同小异啦。”
“我对动物也不了解啊。”雷越底气不足的回了一句。
“那你是更想了解动物，还是更想了解人体呢？”
“说实话吗？人。”
戚苒认真的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唉，其实很多人对这个都挺好奇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你真的感兴趣，我也不介意带你去看看。”
雷越的太阳穴跳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能随便看？”
戚苒并不回答他，只是反问：“你敢吗？”
第20章 猫怨（四）
“敢啊。”他咽了下口水，想直视戚苒的双眸，却总是有些不自觉的闪烁。
“天黑透了，居然吃了这么久。”戚苒望向外面，一片灯火通明。“那，走起？”
“现在吗？”雷越一脸震惊。
“对啊，年轻人嘛，做事要果断。我学校远是远点，地铁两个小时也到了。不过现在还是有点早，解剖室可能还有为了应付考试而在练习的学生，我们最好再晚一点，不如我先给你大致讲解下吧，省的一会去的时候啥也不知道，多做点准备总归是好的，省的到时候慌里慌张再出什么意外。”她翻出自己随身背的笔记，调皮地眨眨眼：“虽然是来学数学的，专业知识也不能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