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了一跳，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能保证自己不叫出声来，面对陈静询问的目光他惊恐道：“老……老罗！”
陈静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她有些手足无措：“什么？”
说话间呼吸声已经到了身后，他们已经无法再逃避，同时也抱着侥幸心理，老罗是不是还活着。于是他们用手指比划“一、二、三”后一起从树后面闪身而出，与还在前进的老罗来了个面对面。
那那里还算个人呢？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肉，脸上一只眼珠耷拉在外，上嘴唇不见了，牙齿裸露在外，鼻子也少了一块，手臂几乎变成白骨，腿上更是如此，他现在就是一具连着一点皮肉的骷髅，可见在他们离开后他的尸体被野兽无情分食。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周磊转身就跑，陈静还期待着老罗残存人性，于是叫了一声：“老罗！”
老罗置若罔闻，看到前面的人似乎非常兴奋，伸手就想抓，幸好陈静反应迅速，避开了利爪，加入了周磊。不过他们没想到老罗的动作那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拦在了他们面前。两人只能四处逃窜，原本以为翻过山就是自由，可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翻过去。
奇怪的是老罗并不伤害他们，只是像赶鸭子般不断将他们往山下带，一旦发现他们试图冲破阻碍才出手，俩人身上渐渐也有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老罗，是我们，你仔细看看，我是陈静啊！”
随着奔跑，老罗身上不多的皮肉还在不停的往下掉，变得越发可怖。他对陈静的叫喊丝毫不予理睬，不停的追逐着。短短一刻他们就摔了好几跤，狼狈的像是两个泥人。
周磊和陈静没有办法，人怎么斗得过鬼？现在的老罗像是一个被控制的机器，任务貌似就是将他们赶下山。没多久两人不堪老罗的多方阻拦，从山上狂奔而下。
下山后的他们忙回头看，发现老罗不仅没有跟上来，反而还很快消失在丛林中。
他们松了口气，想着是否要继续翻山计划，陈静就感到后背被猛踹一脚，接着她就趴倒在地，吃了一嘴泥。
周磊忙回身，发现见深正冷冷的看着他们，尤其是他的目光扫到还在地上的陈静的时候，透露出的是恨不得要把她吃了的意思。
翻转过来的陈静看到了站在见深身后的戚苒，她完好无损，脸上甚至现出调皮的神色，就那样侧头看她，好像在说：咦？你不是跑了吗？你倒是跑啊！
她的腿不住的发颤，后悔不迭，明知她是个魔鬼还去招惹她做什么？见深见陈静要爬起来，毫不犹豫又踹了一脚过去，并将脚踩在她脸上：“你刚刚打的是她的头，是吗？”
陈静的脸分外扭曲，这才想起这个男的也没比那个女的好到哪里去，挣扎着道歉：“对不起……”
“笑笑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动戚苒？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对不起……我错了……”眼泪滑过伤口，混着一点血水流了下来。
在见深的注意力放在陈静身上的时候，周磊瞅准空隙就想跑，戚苒叫了一声：“见深，小心周磊。”
见深抽回脚来，另一条腿来了个飞踢后，周磊也倒了下去，接着他尝到了一顿专门为他准备的拳打脚踢，见深边打还边说：“让你跑！让你跑！还敢不敢跑了？”
两人边哭边喊“不跑了不跑了”，见深仍不打算放过他们，直到实在累到不行才终于住了手。
戚苒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看着短短两天就被折磨得快要没有人形的俩人冷笑道：“原来你们也是肉体凡胎，也这么不经打。”
“别、别打了……”周磊的手臂紧紧护住头部，“我带你们去月沟村……”
“还是等晒晒再走吧，看你们跟两个泥猴子似的。再说张婶那里的活还没干完，哪有做事做到一半的道理？”
“还……还干？”
“你们只干了一天哎！张婶不是天天都这么过吗？不说张婶，那些被你们拐卖的女孩呢？她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这是在带你们体验他们的生活呀。”
一提到那些女孩，周磊和陈静就没了气焰。
“还能不能走？不需要我拖吧？”见深的气还没消，语气仍旧不好。
“能走，能走。”
他们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站了起来，陈静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却也只能咬着牙往张婶家的方向走。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有的人家开始有人出来，他们眯着眼睛看着四人，在发现两个人贩子鼻青脸肿时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反而对他们的逃跑行径异常愤怒，恨不得冲上来再打一顿。
陈静越走越慌，终于她捂着脸哭道：“我错了，你们报警吧，无论怎么判我都接受，死刑也行，这是我犯罪的代价。”
戚苒顿觉好笑：“你想的真美。”
“我受不了了，真的，给……给我一个痛快吧。”
戚苒看着她的样子，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样吧，看你表现，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办握住。”
陈静现在更是悔恨交加，觉得现在的境况就是度秒如年。
谁也不敢再想着逃跑，心里都在惦记着戚苒的话，希望能用“听话”换一个痛快。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并不是听话就能换来安稳，戚苒的性子过于喜怒无常，即便他们什么都做的很好，她还是能找个茬来发泄一下，他们活的心惊胆战，又无能为力。
帮张婶翻完地又播好种后山路也能走了，年轻人得知后特意表示要送他们出山：“山上有野兽，我带你们安全点，我们有对付它们的办法。你们要去月沟村是不是？”
“对，”见深回答，“如果他们没有又骗我们的话。”
周磊忙道：“不敢不敢，绝对没有。”
戚苒眼睛一亮：“你们还需不需要劳动力了？不然把他留给你们，就当他是一头牛，随便用。”
周磊：“……”
“算了算了，”年轻人连连摆手，“我过几天也要走了，村子里都是老人，别到时候控制不住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戚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坚持，于是和热情好客的村民道别后，就踏上了离村的路。
第73章 拐卖（十一）
可能还是顾及到陈静是个女人，不像周磊那么经打，所以她挨得打比周磊要轻一些，而周磊就惨了很多，他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断了。现在他正拖着这条“断”腿艰难的走着，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很疼吗？”
周磊觉得戚苒假惺惺的问候很让人恶心，于是没有回答。
“你走这么慢，很影响我们进度哎。”
他想，戚苒不止是个魔鬼，她的心也绝对是块石头，一点温度都没有，从她对老罗的所作所为就看得出来了。
“见深，拖着他走吧，这么慢今晚是想在山上过夜吗？”
周磊慌起来：“不、不用，我能走。”
见深哪肯听他的，熟练的拿出绳子将他捆了起来，在绳子的带动下他磕磕绊绊的往前走着，有时因为太快而跟不上，还会摔一跤，但见深并不会等他，只会加大拉绳子的力度，将他生生拽起来。
年轻人的心有些软了：“这……有点太狠了吧？”
戚苒摇摇头：“不及那些被卖女孩做遭受苦痛的十分之一。”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就算她见惯了那么多生死那么多事，对那种永远只能生活在绝望中的人还是不能释怀。逼仄的环境，黑暗的房间，不停的侵.犯，永不休止的农活，逃跑所带来的的毒打……她们所经历的根本就是非人的待遇。多少女孩沦为生育机器，又有多少女孩被打到精神失常。能获救的本就是少数，就算能侥幸获救，这段回忆还会在后半生不停的折磨她们，想回到从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跟她们相比，戚苒只觉得自己对周磊和陈静的折磨远远不够。
年轻人叹口气，狠狠丢下一句“活该”后就继续带路了。
周磊觉得自己一定是活不了了，就算在这里能侥幸留口气，到了月沟村指不定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他现在竟然有点羡慕已经死了的老罗。低头看看现在的自己，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全都是伤口，腿疼的要命还要加速向前，难怪人家说生不如死。
一路顺畅，并没有看到任何野兽，年轻人带他们翻过山后不久，在见深表示剩下的路没问题后，他就折返了。
他们终于在晌午时分回到了那辆破旧的货车上。车子一切都没有变，一直在这里静静的等着他们。戚苒瞄了眼周磊的腿后把希望的目光落在了见深身上：“只能你开了。”
“行吧。”见深咬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别指错了路。”戚苒交代道。
她话音刚落，车子一个猛冲，越过一个坑，车上几个人都弹了起来，周磊和陈静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稳着点行吗？”
见深紧张的握着方向盘：“尽量，尽量。”
前进、转弯、掉头，虽然说着尽量稳当，但对没开过小货车的见深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更何况路又不平，戚苒觉得自己在车上被迫蹦迪。偏偏见深的车又开的飞快，时不时引得陈静大叫。
剧烈的颠簸不止人要散架，就连车子似乎随时都要报废，正当戚苒担心的时候车门突然滑开，她刚要起身去关，离门口最近的周磊猛地冲了出来，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幸好戚苒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他又把他甩回车里，他的头撞向玻璃，玻璃传来碎裂声，他本就不太好的头如今更是雪上加霜，靠在座位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车速因着这个小事故降了下来，见深有些心虚：“没事吧？”
“没事，继续开你的车。”戚苒拉上车门，坐在了周磊身边，“想死是吗？”
“不……不是。”
“你信不信你死了我也给你弄活？你想尝尝死去活来的滋味吗？”
戚苒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快要把周磊冻僵了，刚刚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他没有机会了，已经被预判了死刑。
什么比等死更难捱？是等一场痛苦的死亡。
坐在后面的陈静清楚地目睹了这一切，作为普通人的她真的觉得戚苒太可怕了。
月沟村同样交通不便，路窄又遍地沟壑，这也是被拐卖到那里的女孩很难逃出来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样的地方偏远又落后，政府经常顾及不到，村民又异常团结，一旦谁家买的女孩跑了，但凡见到的人都会帮忙阻拦，结果就是来到这里的女孩在全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逃走简直难于登天。
见深不知道戚苒心里怎么打算，怀疑她想一锅端，于是在路上跋涉的时候探了探口风：“进去了之后咋办？”
“见机行事。”
“一个村子人可能不少，别引起□□。”
“杀鸡儆猴。”
“要是吓不住呢？”
“片甲不留。”
“……”见深憋了半天：“你是为了凑成语吧？”
“……”呵，居然被发现了。
周磊约靠近村庄越害怕：“能不能歇会？实在……实在走不动了。”
“歇一下你能健步如飞把浪费的时间补上吗？”
“……”
“要是有马就好了，可以拖着你走。”
周磊忍了会突然叫道：“你妹妹已经死了，你去了也找不到她！”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们迎着风，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勉强站立。没一会开始电闪雷鸣，天色陡地暗下来，见深抬头望望天，又看看周磊：“看来我妹妹死的冤。”
天气越发怪异，天空黑的如同浓重的水墨，他们只能面前看清彼此的样貌。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借着一瞬间的光亮，周磊看到见深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长发女人，惨白的脸上挂着两个黑洞，她的眼睛不见了。
他被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方才停下，惊恐的指着见深身后：“有、有鬼！”
随着闪电消失，鬼影又隐入黑暗，众人望去什么都看不到。
戚苒道：“亏心事做多了，看什么都像鬼。今天就是鬼魅缠身，我们都要进村。”
周磊说：“我真的看见了，她……”
“我再说一次，什么都阻挡不了我们进村。”
他们让周磊和陈静在前面带路，由于光线太暗，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偶尔还因为没有看清楚坑而踉跄。陈静将声音压到极低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时又一道闪电从天空中斜斜的打下来，周磊下意识去看，黑洞洞的眼眶距他不足十公分，脸色惨白如同山村老尸，就这样与他面对面。他吓的大叫，闪电转瞬即逝，陈静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你叫什么？”
“鬼……鬼就在我面前！”周磊停住脚步，怎么也不肯往前走。
受他的影响，陈静也胆战心惊的看着周围，四处寻找鬼魅一般的影子。
见深说：“你停在这里她就不跟着你了吗？”
“你……你不是要找妹妹吗？那好像……就是你妹妹。”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弄个鬼影说是我妹妹，这就过分了。不然你问问她她现在在哪里。”
周磊定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前行。他先是伸手向前试探一下，没有朋友任何东西，接着大着胆子又走了两步，还是什么都没有。他这才稍稍宽心，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他一边走一边祈祷天气快点好起来，总觉得阳光能让人安心。这时他后悔之前没有多背背大悲咒，也许关键时刻能救命也说不定。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坑，闪电再度来袭的时候周磊看到了它，但同时也看到女鬼就站在坑边并对他伸出手来，他下意识的后退，女鬼一把抓住他，伴随着坠落的声音，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怎么回事？”陈静全身发抖：“周磊……周磊掉下去了？”
没有人回答她，戚苒和见深并排站在坑边上，陈静没忍住也凑了过去。原本周围就暗，周磊又是在坑底，别说能不能看清他的状况了，就连坑多大、他人在哪里都不清楚。
好在闪电似乎懂他们的心意，出现的次数越发频繁。每出现一次，周磊的身形就变换一次，且一次比一次惊恐，一次比一次狼狈，期间还夹杂着“救命”的声音，听起来凄惨无比。
坑虽然不深，但对于浑身是伤的周磊来说已经足够危险，更何况他根本不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刚落地的时候他凭本能爬到了一个角落，接着背部抵在那里，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很快第一道闪电亮起，笑笑在他的对角线位置死死盯着他；第二道闪电，笑笑近了一些；第三道闪电，笑笑更近了……
周磊的腿越来越疼，他只能在坑里不断的攀爬逃窜，可本就不大的空间，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于是求饶乞怜和鬼哭狼嚎在坑里交织，听得陈静汗毛直竖，冷汗涔涔。
有两次周磊甚至沿着坑壁爬了上来，每次都只差一点点就能“逃出生天”，可女鬼根本不打算放过他，直接薅着他的脚脖子将他硬拖下来。他的体力屡次突破身体极限，可终究逃不掉被耗尽的命运，终于他避无可避，跑又跑不掉，在闪电的照耀下，看到笑笑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