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那一天的路人, 大抵都看见了堂堂护国大将军背着一个小姑娘，追着一条狗在跑。
梁白玉缓了缓，待呼吸平顺了, 才继续与傅至寒说话。她视线正好瞥见旁边有家馄饨摊, 问道：“去吃碗馄饨吗？”
傅至寒点头, 与梁白玉一道坐下，要了两碗馄饨。小可爱趴在梁白玉脚边，吐着舌头。
馄饨摊的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很是和蔼可亲。梁白玉摸了摸小可爱的头，想到什么，忽然起身，和摊主老奶奶不知说了些什么。
傅至寒看着她背影, 有些疑惑。
没一会儿, 只见梁白玉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水。她在小可爱面前蹲下，将碗放在小可爱面前，小可爱渴得厉害，没两下就把碗里的水都喝完了。那水碗还是个破了个大口的，想来也不会用来招待客人。
傅至寒有些意外她的细心，她一直以来都是粗枝大叶的性子。
他看着梁白玉, 梁白玉在专心和小可爱玩，并未注意到身侧的视线。
方才一番疯玩, 梁白玉衣裳发髻都有些乱糟糟的, 又出了许多汗，油光满面的, 有几分狼狈。
旁家小姐定然不会如此, 正如乔氏所说, 梁白玉哪里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闺秀。可傅至寒看着她，却觉得她这样便很好。
兴许正如岑远山所说，他的生活太过死气沉沉，需要一些活力。
傅至寒正欲收回视线，梁白玉恰在此时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梁白玉以为傅至寒盯着她看是她又做错什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迅速解释：“我方才见小可爱口渴，向阿婆讨了碗水。我跟阿婆说了，问有没有破碗，我待会儿会买下来的。”
她眨了眨眼，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傅至寒浅浅勾唇，道：“我瞧着，你像是长高了些。”
梁白玉一怔，随后笑意从眼底眉梢往外弥漫，她跳起来，有些兴奋：“真的吗？我长高了吗？”
她一时有些着急，不知该怎样辨别她是否长高了些，视线里只有一个傅至寒。梁白玉粲然一笑，将傅至寒拉起来，在他面前站好，比了比。
好像是长高了点。
梁白玉抬头，笑嘻嘻的，“真的长高了！太好了！”
他们二人看起来感情甚好，摊主阿婆端着一碗馄饨过来，笑得和蔼可亲：“两位客官，你们的馄饨好了，请慢用。你们兄妹二人的感情可真好。”
他们两人年纪相差悬殊，的确像兄妹。
傅至寒眸光微顿，又想起梁白玉曾经也不愿在外人面前表明他们的身份，未曾向阿婆解释什么，只道了声谢。
梁白玉琢磨着兄妹两个字，有些闷闷不乐。
果然，谁看他们俩都更像兄妹，而不是未婚夫妻。
她想到乔氏的话，又想到那个表妹。那个表妹……除了性子比她温柔点稳重点能干点，家世也没她好啊，至于容貌……
梁白玉承认，表妹生得确实漂亮，可是她也不差啊，再说了，她才十三岁呢，还有几年可以长呢。等到时候，她肯定比表妹长得还漂亮。
正想着，傅至寒将馄饨推到梁白玉跟前，“吃吧。”
梁白玉看着那碗馄饨：“你不吃吗？”
傅至寒道：“你先吃吧，我还不是很饿。”
梁白玉接过馄饨，馄饨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她夹了一个馄饨，塞进嘴里，被烫得面目狰狞，抓耳挠腮。
傅至寒皱眉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梁白玉被烫得都掉眼泪，用手给自己扇风，“好烫……”
傅至寒给她倒了杯水，梁白玉赶紧喝了两口水压惊。
折腾这一会儿，摊主阿婆又端着傅至寒那碗馄饨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客官。”
傅至寒起身接过馄饨：“没事儿的阿婆。”
阿婆看着傅至寒，忽然眯了眯眼，“诶……你……看着有点眼熟……”
阿婆拉着傅至寒端详一番，忽地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哎呀，瞧我这记性，你是傅将军！傅将军，你……你能来我们这儿吃馄饨，那真是太好了！瞧我这老糊涂，居然没认出傅将军！老伴儿啊，老伴儿，傅将军……”
阿婆情绪激动，回身去告诉摊主阿公。摊主阿公听到这消息，也走了过来。
“傅将军！真是傅将军啊！”
阿公和阿婆拉着傅至寒，热泪盈眶，“傅将军……你们这两碗馄饨算我们请你们吃……”
“不用，多谢你们。”傅至寒赶紧拦着。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阿公和阿婆便拉着傅至寒说话，讲述对他的敬意。
“傅将军，多谢你，你是咱们大越的英雄。若是没有你，我们大越哪里有今日的和平安宁。”
傅至寒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谈不上谢。”
梁白玉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吃馄饨，一边忍不住笑。
就这么聊了一刻钟，直到有下一个客人过来。
阿公阿婆依依不舍地去招待客人，临走前还跟傅至寒说：“傅将军，你等会儿，我们这儿还有些东西让你带回去。”
傅至寒却是趁着他们去招呼客人的时候，拉着梁白玉走了，临走前将两碗馄饨以及那只破碗的钱一并放在了桌上。
因为还要带着小可爱，又要尽量不被发现，所以梁白玉的动作略显猥琐。好在阿公阿婆年纪大了，耳不聪目不明，倒也没发现他们两人一狗偷偷跑了的事。
梁白玉腿脚不便，跑了没两步便有些跟不上，傅至寒拦腰将梁白玉抱起，带她离开。
等走出很远，梁白玉才觉得松了口气，这一日的行程未免太过刺激。
她笑容开怀：“我们应该安全了吧，傅至寒。”
她被傅至寒单手搂着，坐在傅至寒肩胳膊上。
“傅至寒，你看，其实还有很多人爱你的。所以现在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第39章 你喜欢她吗？
她坐在傅至寒胳膊上, 比他高一个头，傅至寒看她时需要微微抬眸。日渐落西山，阳光不再刺眼, 从她头顶落下, 落进傅至寒眼里。
他垂下眼, 嗯了声：“我知道。”
梁白玉又道：“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
“嗯。”
“嗯，我们都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人生是自己的嘛，要过得开心一点。”她一个半大小孩，说起大道理来一条一条的。
傅至寒没找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事，生死场上走过多少回，这会儿却在听一个小姑娘开导自己, 不禁失笑。
“那我们回家吧。”梁白玉要从他胳膊上跳下来, 被傅至寒拦住。
“好，回家。你腿不方便，别下来了。”
梁白玉站得高，看得远，总觉得自己在人群中会是闪亮的一颗星，有些犹豫：“不太好吧……而且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慢点走。”
傅至寒坚持：“我没事，这根本不算什么, 打仗的时候更苦更累, 我都没觉得有什么。”
梁白玉哦了声，没再坚持。
傅至寒抱着梁白玉回来的时候, 正巧遇上乔婉儿。
乔婉儿对傅至寒这么抱着梁白玉有些惊讶, 福身行了个礼, “婉儿见过表哥。”
又看向梁白玉，“梁妹妹。”
“表哥与梁妹妹感情真好，让婉儿很是羡慕，婉儿自幼便想着，若是能有个亲生哥哥，一定很好。他会带着我玩闹，哄我开心，在我被旁人欺辱时护着我……正如表哥和梁妹妹这般吧。”乔婉儿面带羡慕，一番话却听得梁白玉撇嘴。
方才那馄饨摊的阿婆不知道她与傅至寒关系，将他们认成兄妹便也罢了，可乔婉儿分明那天听的一清二楚，她是傅至寒的未婚妻，才不是妹妹。
梁白玉撇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嘻嘻地回答：“表哥也是哥哥，婉儿姐姐如今可以如愿了。”
既然她想要个哥哥，那让傅至寒当她哥哥不就好了。
乔婉儿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表哥……是护国大将军，婉儿不敢高攀。”
啧啧啧，什么不敢高攀？分明是不想只当傅至寒的妹妹，而想做护国大将军的夫人。
梁白玉对乔婉儿没什么好印象，可是她明面上又分明没什么错处，若是她表示出自己的不满，肯定会被人说她有问题。
梁白玉把话咽了下去，没再说话。
又听乔婉儿说：“哦对了，表哥，姑母过来的路上有些不舒服，我猜测是中了暑气的缘故。我亲手给姑母做了一些绿豆粥解暑，待会儿给表哥也送一些吧。”乔婉儿含羞带怯，短短几句话，瞟了傅至寒不知道多少眼。
梁白玉一听这话，当即说：“婉儿姐姐，我也想喝！”
乔婉儿这才看向梁白玉，“好，待会儿给梁妹妹也送一些。”
傅至寒道：“我那份你也给白玉吧，我不爱喝那些。”
乔婉儿愣了愣，只得应下一句好。
“我先送白玉回去，你也去忙自己的事吧。”傅至寒说完，带着梁白玉走了。
等他走远了些，梁白玉才闷声说：“傅至寒，你喜欢你这个表妹吗？”
傅至寒皱眉：“为何这么问？我与她只有过几面之缘而已，根本谈不上熟悉，又谈何喜欢呢？”
梁白玉垂眸：“你母亲看起来很喜欢她，若是你母亲坚持要让你娶她为妻，怎么办？”
傅至寒笑了声，明白小姑娘这是没有安全感了，道：“我的婚事，自然只有我自己能做主，即便是我母亲，也不能逼迫我。”
梁白玉眼神亮起来：“那……我可以不喜欢她吗？”
“嗯。”傅至寒点头，“但你莫要与她发生什么冲突，母亲定然会向着她。等过些日子，母亲想必会离开，她也自然会跟着母亲离开。”
梁白玉点头：“好。”
傅至寒送梁白玉回南燕阁后，便自己回了明辉堂。香红她们早已经备好热水，梁白玉沐浴过后，翠蓝给她擦头发。
她们时不时偷看一眼梁白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先前她们并不知道梁白玉与傅至寒的婚约，只当她是傅将军接回来的一个小姑娘。方才在明辉堂里才听见，她竟然和傅至寒有婚约。不仅如此，老夫人还想把表小姐嫁给将军。
仿佛一眨眼之间，事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白玉早发现了她们的小动作，抿了抿唇，说话：“怎么？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根本配不上将军？”
香红她们齐齐摇头：“不是的！姑娘！我们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们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姑娘和表小姐比起来，虽说的确存在一些差距，但是我们都是支持姑娘的。”
比起乔婉儿，她们显然更喜欢梁白玉一些。
主要是因为那位表小姐，是老夫人强加给将军的。老夫人一向对将军便十分冷淡，不怎么关心，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样子，如今好不容易主动想起将军，却是为了将自己娘家的女人嫁给将军，也不管将军喜欢不喜欢，太过令人气愤。
梁白玉皱眉，追问香红：“傅将军和老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香红犹豫片刻，还是将乔氏与傅至寒的事说给了梁白玉听。
梁白玉听罢，猛地一拍桌子：“这也太过分了吧。”
邹氏对她都没这么过分，好歹邹氏对她也有过好的时候，后来是因为失望，才渐渐坏起来。可从香红她们的话里，乔氏对傅至寒，自从生下他，便一直对他不好。
梁白玉对乔氏的印象差到极点。
夜里乔氏与乔婉儿和他们一起用晚饭，乔氏和乔婉儿相谈甚欢，不时给她夹菜，反观对傅至寒，乔氏是一点也没管过。
梁白玉心里替他不平，便给傅至寒夹菜。
“夫君，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她这称呼一出，乔氏和乔婉儿都是一愣，看向他们二人。乔氏脸色微沉，提醒道：“梁姑娘，你与寒儿只是有婚约在身，还未成夫妻，便这样唤寒儿，未免太过不妥。”
梁白玉诚心和她作对：“有什么不妥的？左右日后他的妻子也只会是我。你说是吧？夫君？”她眨了眨眼。
梁白玉是为他出头，傅至寒当然看得出来，他分得清楚好赖，默然颔首。
梁白玉看向乔氏笑了笑，又给傅至寒夹菜：“来，夫君，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多吃点。”
很快，傅至寒碗里便堆满了一座小山似的。
乔氏与乔婉儿都没了声，只剩下梁白玉的声音，以及傅至寒不时嗯一声。
忠叔在一旁看着，一直提心吊胆，怕老夫人与梁白玉起什么冲突。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忠叔赶紧叫人把饭桌撤下去。
饭是在寿宁堂吃的，乔婉儿随乔氏一起住在寿宁堂，梁白玉便挽住傅至寒的手要走：“老夫人今天舟车劳顿，想必也需要好好休息，既然如此，我和夫君便先走了。”
乔氏看着梁白玉的背影，气得脑仁都疼，与乔婉儿抱怨：“你瞧瞧她？什么体统规矩全没有……”
乔婉儿安抚道：“姑母莫生气，梁妹妹还小嘛。”
乔氏道：“十三岁了，也不小了。我记得你十三岁时，可是端庄大方，哪里像她似的。”
乔婉儿咬唇，没说什么，扶着乔氏坐下。
乔氏捏了捏眉心，又道：“你表哥也是，竟然纵着那丫头胡来。”
乔婉儿替乔氏捏着肩膀，小声道：“其实梁妹妹挺好的，她父亲又对表哥有救命之恩……姑母，我……其实……表哥是英雄，我若是给他做小，也不碍事的。”
乔婉儿原本怀揣着巨大的憧憬过来，以为自己能靠着乔氏，嫁给傅至寒。没料到，竟然会有一个梁白玉。看傅至寒的态度，是不打算解除这桩婚约。可她又实在不甘心，傅至寒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护国大将军，日后风光无限，以她的家世，哪里还能遇上这样好的亲事？
她说愿意给傅至寒做小，也是以退为进之计。只要能让她留在傅至寒身边，日后总有机会可以做他夫人。
那个梁白玉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要两年才及笄，两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乔婉儿对自己也颇为自信，她自信可以让傅至寒在两年之内爱上自己。
眼下，这倒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让傅至寒同意她做小。
乔婉儿藏起自己眼底的得意，柔声细语地伺候乔氏。
“姑母，这个力道还可以吗？”
乔氏听她这么说，先是不同意：“婉儿，姑母怎么能让你做小呢？我怎么对得起你爹娘。”
可梁家那丫头，始终是个问题。
以寒儿的性子，他既然欠梁家丫头他爹一个人情，必然不可能忘恩负义，反悔解除婚约，哪怕梁家丫头再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