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几人身前,重新扬起个笑脸朗声道:“江哥哥,等等我呀,父亲还叫我向你请教功夫呢!”
宋言强压下去那点泪光。正叫宋肖璟几人看得她这般样子有些羞赧的笑着,却在听见‘江哥哥’这亲密称呼的时候渐渐失了笑容。
江潋已大步到了宋言身侧,不待开口,也听见追来的赫连蓉口无遮拦的呼喊。眉间一沉,侧目看她,“赫连姑娘请自重。在下家中独子,且,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赫连蓉不以为意,只挑眉看着宋言道;“她是谁?”
那般神色,倒好像她是尊贵至极的公主,等着宋言几人同她见礼。
宋言淡淡看她一眼便撇开了目光,心中难压不喜。她问得是江潋不是她,她才不会理她。
江潋也不在看赫连蓉,这时忽的伸手一把攥住了宋言手腕。
宋言一惊,抬眸看他,就见他将她手抬起,把那手中木盒抽了出去。
“从哪得的?”
宋言手腕还攥在他手中,怔怔道:“方才,有个人落下的。”
江潋看她眸子一眼点点头,还是没将她腕子松开。只另一手从她腰间抽出帕子。
宋言心中又是一紧,正要把手抽回,就觉手腕更紧了两分。又听头顶江潋道:“别动,那东西很脏。”
说着便拿帕子快速给她擦了两遍手。又将帕子扔到了路边才将她松开。“等会回去了好好洗两遍手。”
宋言怔怔点头,却想不通他为何这般紧张。
赫连蓉在一旁看着他这番行径简直要气炸了。在装不出一副万事胜意高高在上的贵女之风。尖利喊到:“江哥哥,你怎么能跟别人这样?!”
江潋抬眼瞥了眼宋言暗沉眸子。在忍不住心头之气,偏头看赫连蓉,唇间吐出一个字。
“滚,”
“你,你对我说什么?”
谁还理她,江潋只低低与宋言道回去吧。便率先抬脚走了。
宋肖璟冷冷瞥向赫连蓉,讥笑道:“说让你这刁蛮女子滚,听不懂吗?”
赫连蓉气的汗毛炸起:“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
宋肖璟嗤笑一声,拖腔带调道:“爱谁谁,有多远滚多远,看不出他两个两情相悦么?别在这找不痛快。”
说罢了也不再看她,抬脚追了上去。
小豆子人小心却明白得很,这时也狠狠啐她鞋面一口,发怒的猫儿似的道:“走开!”随即也迈开短腿追了上去。遥遥看着那落到路边的帕子,呆了呆,抬起两只手在自己衣侧蹭了蹭。
街面之中只剩了满面阴狠气急的赫连蓉久久不动。
砚川头疼的远远看了半晌,此时也装作没看见她一般去追前面几人。心道无所谓了,天地都要翻个了,还担忧什么两派交恶吗?
想到这忍不住回身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赫连蓉,不免冷笑,谁叫她向来跋扈不招人待见,今日江潋出口如此狠厉,也是怪她口无遮拦给宋言添堵。
活该。
第124章 中药
几人前前后后往客栈走着,宋言抬头瞄了一眼江潋,只看得见侧脸和他下颌,但现下下颌线条绷得紧,怕是还在生气刚才那冒失的女子。
要不然,他怎么会说‘滚’这样的字眼?
宋言从未见过他口出这般狠话,还是对个女子说的。
不知不觉眼中浮起了一点笑意。再看江潋绷的紧紧的唇角,觉得又高兴了两分。
袖中手腕转了转,想起方才他握着自己的力道。目光落到他指尖攥着的那枚木盒,好奇问道:“江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江潋垂眼看她,嘴角松了松,与她道:“里面是传话的书信。”
“书信?”
宋言咋舌,“我第一次见这样子的书信,而且,方才我看了许久,竟不知如何打开。”
江潋看她满眼好奇,眼中柔了两分,“等会我打开给你看。”
宋言点头,想了一瞬,又问道:“你是要随我们回客舍吗?”难道不应该回他父亲所在之处。
江潋本想到了客舍在与几人解释,但见她已经问了,抬眼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便与几人开口,“这两日还是随你们一起。刚才一路过去商讨的客栈,发现这地方虽然如今修行之人很多,但也不太平。我与砚川得护着你们。”
众人不等说话,先是听见银色一声哀嚎,“那六玄先生就不过来了么?”
砚川好笑看她,道:“不过来了。”又道:“但左不过就忙这几日,过了这档口,师叔四处云游,你爱怎么跟就还怎么跟,到时候加把劲,争取一年内拿下师叔!”
银粟叫他说的心生向往,面色沉醉的笑了起来,“成,借你吉言了。”心道那便不急这几日粘着他。
宋言好笑的看她二人一瞬,心中却是叫江潋一番话说的紧张起来,连忙又问:“你说这处不太平是为什么?”
江潋道:“方才街中有几个‘皮信子’叫我遇上了,我才知道这处大妖也不少,不过是隐在些与妖交易的人类身后,自己藏在山中,靠人类做事。”
宋肖璟忙问道:“什么是‘皮信子’?”
砚川接道:“是刚死了没几天的尸首,多是无人安葬的孤苦人,被妖魔驱使做送信人,因刚咽气还很接近人类,用他们传信不易被斩妖人察觉。方才我们碰上了两个。皆是碧云山中的妖物递给城中钱姓大户的买卖文书。”
“买卖文书?妖与人做买卖?买什么卖什么?”
静默片刻,砚川还是开口,“买卖人命,靠妖物除去生意上的对家或是仇人,或是卖给妖物年轻女子、衣食…我们多日乘船而行,不知道的是,这方圆百里,其实对妖物早已见怪不怪。有的斩妖人前来捉妖竟还被人们轰走了。”
宋言心中震惊不已,皱眉道:“你是说,现下竟是有人与妖勾结?”
江潋颔首看她,却没在出声。就见宋言眼中果然浮起痛恨,“何其荒唐!邪物害人,怎么连人自己也害人了?”
“利益使然罢了。眼前能得着好,便泯灭了人性,将别人生死置之度外。那些有钱财的大户惯会驱使鬼怪,也为鬼怪做些事。说到底可怜的还是普通老百姓罢了,被高门大户欺,被妖鬼欺。”说着冷笑一声,又低低道:“将来真叫妖魔把控人世,他们这些与妖勾结的不知要怎么死呢。”
宋言默了一瞬,看向江潋手中,“所以,方才我们碰见的那个奇怪的人,就是个‘皮信子’吧。那方小木盒,就是所送信件。”
“对。”
怪不得,怪不得江潋说很脏让她不要碰。
此时几人已走到了客舍门前。正要抬脚进去,宋肖璟这时忽然伸手拦在几人身前。示意止步。
众人齐齐看他,就见他先顺着门缝往里望了一眼,院中无人,他才又回身与江潋砚川道:“这客舍老板与老板娘两个也不对劲。”
随即,将先前老板娘说的一翻怪话与几人复述了一遍。
“她说老板日日跟鬼待着,现下看来,怕真的是跟鬼有来往了。”
江潋看那客舍牌匾一瞬,道,“先不打草惊蛇,稍后看看再说。”
“好。”
几人进了客舍。江潋与宋言道:“你先去洗手,洗净了在到我房中。”
宋言知道是要说什么。这一路往客舍走来,她都不曾问那一句:各大仙门商议如何。
她知道,江潋砚川一定会郑重的告知她们。还会告诉她安心等待,必定救出父亲。
“好。”
宋肖璟与砚川几人具是进了江潋屋中等候。
江潋与她点头。目送她进了自己屋中。
宋言洗净了手干脆将身上衣服也换了一身。又将手洗了一便才算彻底安心。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盏送入口中。待徐徐咽下,忽然发觉出一丝不对劲。
出门前这壶中明明是清水,怎的现在又换成了茶水。
心中正暗道不好,就觉眼前一晃,险些一头载下去。
这下终于肯定了,这茶水叫下了药了。
想起方才宋肖璟说的话。知道怕是着了店主的道。
一时间手脚有些酸软,她却立刻攀着门框往外走去。暗道决不能晕在这,趁着还能挪动,要先找到江潋才是。
待出了房门,脚下虽然发软,但叫夜里凉风一吹,眼睛清楚了一些,抬眼去看江潋屋门,间隔不近,怕是撑不过去。
“江潋!”声如蚊呐,竟连声音都提不起来了。
心中一阵阵发紧,挪了片刻,后背已叫汗湿,却不过走出了几步距离。更觉头脑像是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记似的,荡来荡去的发昏。
舌尖抵进齿间,用尽了力气一咬,尖利的疼霎时蔓延浑身。这一瞬间的清醒实属难得。宋言立刻扶着屋门快走几步。
江潋几人等在屋中,裴老头闲来无事抛了铜钱,半晌偏头看向江潋,“后日?”
江潋听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问却是知道他说的什么。与他点点头道:“正是。”
抬眸瞥了眼屋门,心道宋言这手洗的未免也太久了。
来回踱了两步,抬手推了门出去。
甫一开门,凉风吹了进来,随即就是一道人影迎面砸来。
大手迅速将人揽进怀中,垂眸去看,就见宋言颤着眼睫与他对视,看清是他,竟是安心的闭眼昏了过去。唇缝中是鲜艳的红色。
第125章 喂药
“宋言!”心口一滞,根本不及思考,已慌忙将人抱近内室。
宋肖璟一见宋言叫抱着进来,立时觉得腿软了,“这这这,什么情况?!刚才还好好的。”
银粟与小豆子连忙追在他身后也去看。
江潋却顾不上理他们,只将人匆匆放到床上,口中急道:“砚川!解百毒的丹药!”
砚川立刻摸进怀里,几个瓷瓶取出摆到桌上,长指一个个拨去,嘴中道:“百忧解!”
宋肖璟知他何意,也立刻随他一起去看,瞬时看见了那碧青小瓶,颤着手拔开瓶塞倒进手中几颗递给江潋。
江潋捻起一颗,一手捏开宋言下颌,一手将丹药放进她口中。但那药丸只卡在舌上,却不见宋言吞咽。
砚川看着宋言喉间不动,忧心道:“这东西不进腹中不行。”
裴老头也忧心道:“怕是送水也送不进去。”
江潋当然知道。
垂眸看了眼沾满了血的唇,没犹豫,立刻低头贴了上去。
舌尖探进宋言口中去寻那丹药,尝到苦味,立刻将东西往她舌根推去。不消一会,唇齿间就沾满了苦涩与血腥之气。
丹药总算到了宋言喉间,微微抬脸看她,就见她皱眉一瞬,喉间轻轻滑动,是丹药已经顺了下去。
砚川看清宋言缓动一瞬的咽喉,重重舒出口气,“百忧解吃下去就无甚大碍了。不论什么毒都能稳住,别太担心了。”
宋肖璟原是紧紧盯着宋言,听他这样一说,双腿一软坐在了圆凳上。
江潋此时已然是松下一口气,低眉看了宋言半晌,才缓缓将她放进枕间,松开了手时,这才觉的十个指尖儿抖得厉害。抬眼看向大开的房门,眼中聚了戾气,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不消片刻,老板老板娘两人已叫提到了院中。
江潋一脚将那男人踢翻,踩了他肩膀冷冷的对上那双惊恐的三白眼,“给她下的什么药?”
男人已被他一脚踢断了鼻子,正疼的难忍,又觉他踩着自己膀子的力道像是要给他踩穿了,立刻磕磕巴巴回答道:“蒙…蒙…”
还没说完,他那婆娘就扑了上来保住了江潋的脚,哭嚎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哪有上来就打人的?还讲不讲王法,你说的什么我听都听不懂?咱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什么下不下药哇?”
江潋偏头看她一眼,冷笑道:“不知死活。”
话毕,脚上用力,人就被踢开了去。
女人在地上直滚了几遭才叫树给拦住。惨叫的去扶自己顿痛的胸口,遥遥看去,就见江潋依旧盯着她,那眼神,要将她扒皮抽筋一般。
他还道:“你这样跟妖魔来往为伍的,杀了你也不算破我戒律。”
“别…别杀我。”看清他认真的眸色,女人总算知道了害怕。不想刚说了几个字便喷出一口浓血。
咳了许久才又道:“我下的不过是蒙汗药!公子饶命啊!”
“你说什么?”问话的声音带了点不可思议。
“我说,我下的是蒙汗药…”
“呵。”
微怔了怔,江潋忽然笑了一声。
“咱们可不是伤天害理的下毒药。公子绕我们不死,绕我们不死吧…”
江潋此时觉得四肢百骸都松了劲。缓缓站直了身子垂眸看那女人。复念她的话道:“伤天害理?”
鼻间哼笑,“你做的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说,将人迷晕了要弄到哪去?”
听他这样一问,女人眼神闪烁一瞬,正扶着胸口可怜哀嚎起来。
却听江潋紧接着又道:“是送给人还是送给鬼?”
哀嚎声顿停。
女人男人皆是不可思议看着江潋。
这时砚川与宋肖璟过来。手中拿着个黄木匣子。
砚川从那匣子里取出个账簿,翻开一页给江潋看,“皆是贩卖女子的罪证,看其账目日期,几乎每月都要买卖,这其中还标注了貌美年少的价位更高,还有一本账簿记了各种小玩意的进货价和入账价,想来是这男人常年办做货郎四处走动拐骗女子。”
宋肖璟再忍不住,抬脚朝那男子一顿踹,“你他妈,还想拐卖我妹妹?”
“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别打死我啊…”
往他身上招呼了十来脚,宋肖璟这时也解了气,气喘吁吁停下,抚了抚乱了的头发,“说吧!”
那女人本想在拦,这时却撞进江潋冷冷的一双眸子里,霎时不敢张嘴。只得颓废的垂了头听男人吐得干干净净。
“我们拐来的姑娘都是卖给,卖给旁边碧水山的,就是碧云山旁边的那座小山,山头有个豹子妖,每月月圆要女子采阴补阳,故而,故而跟我达成了长久的买卖。”
“我看你这账本,卖给他一个女子收入不菲,他一个山精妖怪,哪来的银子?”
“是,是他自己赚的银子,城中达官贵人常雇了这些有异能的妖怪去,去打杀仇家。或是办些其他事情。能得不少银子。”
砚川冷嗤一声,道:“你们这般几家运作,倒叫这些妖物合情合理的掺和到凡人里了。天杀的东西,不怕损阴德么?”
宋肖璟接着嗤笑:“损阴德?这不就遭了报应了?”
砚川却有些神色暗淡,看向江潋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一个小小客舍老板就敢跟妖物交易,怕是这地界妖物早已成了常客,多不胜数,一时半会应当也收拾不完呢。”
江潋道:“妖物敢如此肆无忌惮出来行凶,不过是因为碧云山罢了,先放着不管,等解决了碧云山的事端,在慢慢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