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话可不能说出口,沈知意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完成出诊的愿望,心情就是一片大好,看着眼前的试卷读觉得它们分外眉清目秀。
沈知意的基础必然不用说,上辈子卷生卷死可不是白卷的,穿越后也没闲着,不会有人觉得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沈知意在南风县那两年,虽然看书背书的时间不像现在那么多,但她出诊的次数多啊!每一次给病人治病,就是理论知识的又一次巩固。别说沈知意专攻中医,有些病开西药更好,沈知意当然不会死磕中医。来来回回上万次,再难的理论知识也该刻进脑袋里了。
当然,医学比较特殊的一点是病人永远不会按照教科书生病,真碰上病得特别标准的病人,那这位病人就有福气了,主任带着一堆医生轮番来检查,还能成为好些个医生上课时的优秀病例。
沈知意最擅长的也是灵活多变的治疗,真要一板一眼不考虑病人的实际情况就按教科书上来,那这医生也废了。
别说,真不愧是老牌的顶尖医学学府,出的题就是有水平,实际应用题每道题都十分符合实际情况。真要按照教科书上的做答,那就掉进出题老师挖的坑里了,这些坑有明有暗,防不胜防,一个不留神就是一条人命,想要拿优秀分,实在是不容易。
沈知意都好奇,“如果按照90分以上的算优秀分,当初那帮师兄师姐的优秀率是多少?”
梁教授脸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极为愤怒的事情。邓校长眼珠子一转,果断避开这个雷,“那时候可不是我当校长,我也没注意。”
沈知意多精明的人啊,早就发现了梁教授的不自在,心里也有了数,不再接着问,而是一心一意地答题。
梁教授本来脸上就跟被人抹了层锅灰似的,在看到沈知意的答卷后,那层锅灰神奇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晴空,得意地把试卷往邓校长面前一拍,“你看看这张试卷,你能找到扣分的地方吗?”
邓校长同样满脸是笑,“当初的优秀率可不到百分之三,满分的一个都没有。沈知意同学确实通过了考验,有了跟随教授出诊的资格。”
梁教授正是高兴的时候,邓校长拿当年那帮崽子们的狗屎成绩来扎他的心他也不在意,还对沈知意吐槽,“你那帮师兄师姐,现在还有好几个在首都医院,下回我带你去看看,顺便告诉他们你的分数。让他们抱怨什么题太难,看看,再难的题都有能满分的,人家知意还是个入学一个多月的新生,他们当年可是实打实地学了四年!哼,题太难,都是借口,分明就是他们的水平不够!”
沈知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梁教授这拉仇恨的话糊了一脸。突然就不太想跟着梁教授去出诊了呢,真要去了,梁教授这一通操作下来,她真的不会被师兄师姐们打死吗?
第54章
沈知意就这么顺利拥有了跟随老师出诊的资格, 而且还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因为梁教授在课上把沈知意做的那套试卷发了下去,当年大四的师兄师姐们都被这套试卷折磨得欲生欲死,更何况他们刚入学的大一菜鸡?
柳烟她们也算是班上的学霸了,平时还特别卷, 平时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的路上, 晚上图书馆关门后,仗着寝室有沈知意这个变态, 柳烟她们也毫不浪费睡前时间, 认认真真请教沈知意。
就这, 她们也没摸到及格线, 更别提其他人了。这张试卷, 真的是大一新生能做出来的吗?
所有临床系新生恍恍惚惚地想。
梁教授冷笑一声, 当然有,沈知意考了满分! 卧槽!众人当即就是虎躯一震。我们知道她能力强到变态, 没想到她能变态到这份儿上啊。人家考满分, 我们不及格, 这还能是同一个班的水准?
来个人收了这个变态, 别让她再打击我们所剩无几的信心了。
等到梁教授得意地表示因为沈知意的水准已经达到毕业生的优秀水平, 所以学校经过考核后, 决定特事特办,带上沈知意去出诊。以后还有优秀的学生,都按这个流程来,只要你能通过学校严苛的考核, 就可以为自己争取到特事特办的资格。要是争取不到,那就说明你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优秀。
其他人这会儿都顾不上羡慕嫉妒沈知意了, 通通松了口气,太好了, 大魔王终于不会时时刻刻来碾压他们了。不是他们信心不足,实在是大魔王太强大,他们还是好好练一练,等到底子打扎实之后再来和大魔王掰一掰手腕。
沈知意本来以为梁教授这么给自己拉仇恨,自己怕是要荣登新生仇恨值榜首。没想到梁教授这通操作下来,其他人羡慕归羡慕,但一个个的全都对沈知意心服口服。
差距足够大,大导别人只能仰望你的时候,你所享受到的一切破格待遇,在别人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沈知意也只能希望在医院的那帮师兄师姐们也能像新生们这样胸怀宽广,不然以梁教授拉仇恨的本事,沈知意真的担心自己哪天会被人套麻袋。
梁教授可不知道沈知意心中的担忧,相反,他好不容易收了个得意门生,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见了老朋友都要和对方比一比学生。什么,你的学生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开药方了?我的学生早就治疗过上万病人啦。你的学生测试考了满分?巧了,我的学生也是,不过她做的是十年前大四毕业生的那套试卷。
这个烦人的老东西可真讨厌!这是所有医学界大咖们对梁教授的统一看法。
也正是因为梁教授的不断嘚瑟,其他大佬们也知道了这老家伙收的那个学生是个难得的医学天才,年纪轻轻底子就打的无比扎实,既有丰厚的理论底子,又有大量的出诊经验。说实话,听到沈知意下乡的时候看过上万个病人,这帮医学大佬听着都心动了。多好的学生啊,底子好不说,还有一颗医者最宝贵的仁爱之心。
乡下是什么环境,他们这帮人大多都被下放过,哪能不知道乡下多缺医生?下乡的知青是什么样,他们心里也有数,每天能干好活挣够喂饱自己的工分就不错了,哪怕有点医术傍身的,顶天也就是在下乡的那个村给村民们看看病。像沈知意这样的,下乡两年治了上万个病人的,那必然是花费了无数的精力跑遍了一个镇甚至是一个县,这种救死扶伤的精神,才是大佬们嘴看重的。
有为中医大拿忍不住惋惜,“这位小同志下乡的时候怎么没和我分到一个地方呢?听说她家祖上也是中医世家,自己也有一手漂亮的中医医术,合该是我的徒弟啊,怎么让梁苏叶那个老东西捡了便宜?”
这话传到梁教授耳朵里,他可乐意了,带着沈知意去找这位中医大拿,特别坏心眼地让沈知意在前辈面前展示一下,“你不是会烧山火吗?给老刘看看,也让他指点指点你,过一把老师的瘾,免得成天惦记我的学生。”
被梁教授称为“老刘”的教授翻了个白眼,认真地问沈知意,“一看你这个老师就不靠谱,听说你想专精中医,不如拜在我门下?你们梁教授,对中医可是门外汉。”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当着我的面挖墙脚,老刘你这可不厚道。”
沈知意看着梁教授跳脚的模样,总觉得这两位教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心里大呼刺激,没想到大佬们这么有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平行时空的原因,沈知意熟知的那些医学界的泰山北斗在这个时空都没有,全都是陌生的名字和面孔。沈知意本来还有些惆怅,一看教授们这么活泼,沈知意心中那点小惆怅瞬间也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还有心思反向挖墙脚,对着刘教授笑道:“刘教授,我考个大学实在不容易,您让我不跟着梁教授学习,那我也做不到哇,他可是我们医科大的教授,我作为医科大的学生,哪能不上课呢?您不如也来医科大任教,我们学校医学好苗子那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的,准保您满意。”
梁教授听完哈哈大笑,一边拍大腿一边对刘教授说道:“知意说得对,你想抢我的学生,就来医科大任教啊。难不成你这个老东西还想让别人退学跟着你学中医不成?醒醒,大学生多宝贵,人家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干。”
沈知意不知道的是,她这话还真戳到了两位教授在意的地方。两位教授说话这么不客气,交情肯定不浅。为什么刘教授不在医科大任教,那就牵扯到了一段往事。当年刘教授也是医科大的著名教授,因为教的是中医,勉强和封建挂钩,大运动刚开始的时候,校长第一个拿他开刀,他视为亲子的学生也背叛了他,带着一帮人红袖章抄了他的家,让他的家人遭受了无尽的折磨。后来下乡,他的老伴没能熬过去,没撑到平反这一天,孩子们也对他不亲近。可以说,医科大就是他的伤心地,现在虽然换了新校长,学校的学生也不是当年的白眼狼,但刘教授依然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
梁教授知道刘教授的心结,但更知道他对中医的热爱,觉得他从此不教学生实在可惜了,这才带着沈知意来找刘教授。
也就是想抢他爱徒的人是刘教授了,换个人试试,梁教授别说带着沈知意上门馋人,早就撸起袖子把对方喷个狗血淋头了。
刘教授的神情有些恍惚,沈知意从未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那么多复杂的情绪,痛恨、懊悔、苦涩、遗憾,还有一丝极浅的期盼。只看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让沈知意的心中好似被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又仿佛被人灌了一杯冰美式,一直苦到心底。
梁教授叹了口气,“老刘啊,咱们也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还能有什么看不开的。你那些恨,我都懂,我家老大,多好的孩子……”梁教授别开脸,飞快擦了擦眼睛,故作镇定接着道,“我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见我家老大了。以往咱们是受了罪,有委屈,可是医学是无辜的,我们辛苦半生,学得一身精湛的医术,不就是想救死扶伤,能救一个是一个吗。你真忍心辛苦半生,成就都付诸东流?”
一身好医术却无人继承,那是医学界上多大的损失。
老刘摆摆手,“你就别劝我啦,这天说变就变,万一哪天又变了,我怕是又要害了几个好苗子。”
沈知意模模糊糊听明白了,认真地看着刘教授反问道:“若是当年您学中医的时候,有人说可能会连累您,您会因此不学吗?”
不学吗?不可能的。刘教授的神情逐渐恍惚,似乎想起了当年背出第一个汤歌的快乐,第一次出诊救了人的狂喜,几十年的光阴流转,他因医术高超名利双收,也因这手医术被打入谷底,但如今千帆过尽,听了沈知意反问他的这句话,刘教授发现,他从始至终,一直没有后悔过学中医。那是他从孩提时就立下的梦想,何其有幸实现了。
梁苏叶说得对,医术是无辜的,没有好坏之分,坏的,是人心。
沈知意见不得中医大拿这么自暴自弃,她是深刻感受过中医困境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懂中医的痛,想到上辈子国人一提到中医,就有一堆人嚷嚷着都是骗人的东西,没用,是传承千年的糟粕,无一可取之处。哪怕在疫情中,中医大放异彩,也有人喝了药好转后,背过脸就开始黑中医,那样艰苦的环境中,还能坚持学中医的,那都是除了救死扶伤的梦想之外,还有一点说起来可笑的家国情怀。
沈知意想着中医人的心酸,忍不住对刘教授说道:“您知道中医要是被踩进泥里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吗?是所有人一听到中医就想到骗子,是所有中医药方都被打成一文不名,国人提起来不屑一顾,宁愿花大价钱买效果不如中医药的西药,也避不肯买便宜的中药。骂中医是伪科学,没有双盲实验,恨不得把中医当成封建糟粕全部清除出华夏文化,却不知道有些小偷早就盯上了我们的中医药方,恨不得把我们的东西变成他们的。学中医的人,到后来就只剩下一句傻。”
这都是中医的血泪,沈知意想着上辈子见到的那些清苦一生依旧坚持传承中医的老教授们,眼中就有泪光闪烁。凭什么中医就要低西医一等,西方鼠疫流行病只能等死的时候,我们中医面对相同的境况照样带着百姓走出了一条生路。就算到了近代,西医还在放血治疗呢。科学的医学,应该叫现代医学,而不是以笼统的西医概括。
沈知意每每想到这些,内心就有一把火在烧。刘教授似乎也被沈知意描述的中医困境给气到了,拍桌大怒:“谁说中医无用?真的无用,他们的祖宗都未必活得下来,还能轮得到他们在这大放厥词!”
要不刘教授和梁教授是好朋友呢,开口这损味儿,那真是一样一样的。
沈知意叹了口气,“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我们中医讲究传承,注重望闻问切一人一方,西医那边,只要是一种病,直接开同一种药,省时省力见效也快,再被有心人搅混水,在国人心里种下中医不行的想法,我们国家可是人口大国,几亿人口,药品需求量有多大?资本家可不跟人讲良心,习惯了他们的药,受制于人,到时候价格还不是他们说了算?甚至还能成为制约掣肘我们的手段。”
想想后世某国对种花家各种技术封锁,各种卡脖子以及经济制约手段,打了那么久的贸易战,真以为科学无国界呢?科学家的国界可是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