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有钱,又有退休金,说话就是格外硬气。人家根本就没指望着儿子养老,分开住能减少多少家庭矛盾,
秦曼对此也没意见,“云卿那孩子身上毛病也不少,平时在家你见着他的臭毛病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们还是亲生的父母呢,要是有了新儿媳,世上哪有完美的人,指定也有我们看不过眼的地方,不住在一起,也没那么多矛盾。”
沈知意都没想到,她外公外婆这么阔气,张嘴就是要在首都买三套房,这才是妥妥的大富豪。沈知意本来觉得自己手里有了两万多存款已经算是个小富婆了,但和老两口比起来,沈知意那点存款充其量只能叫做零花钱。
老两口的行动效率惊人,说去首都就去首都,办理退休一点不舍得的情绪都没有,还搁那儿美滋滋地商量呢,“正好去首都过年,免得知意放寒假还得苦哈哈坐火车回青市,到了首都再给云卿打声招呼,让他直接去首都找我们,咱们一家子好好过个年。”
沈知意本来还想着怎么拒绝主任发出的寒假实习请求,虽然她很心动,但还是回家陪老人家过年更重要。老两口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沈知意可不希望他们大过年的还惦记着没回家的自己。以前是下乡不能回家,现在有了团圆的机会,沈知意再因为实习的事儿错过一家团聚,那才会后悔。
让沈知意没想到的是,收到老两口寄来的病例不久,沈知意就接到了老两口的电话,电话里头说他们已经办好了退休手续,票也买好了,就等着发车去首都。
沈知意当时就是一个激灵,问好老两口的车次和到站时间后,赶紧火急火燎地跑去找梁教授,“您知道谁家有意愿卖房子的吗?我外公外婆办了退休来首都看我,想和我舅舅一起定居在首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着合心意的房子。”
梁教授惊讶地看了沈知意一眼,张嘴就是买房,看来沈知意的家庭条件应该也不错。这样也好,少了为生计发愁的时间,能将更多心思放在钻研医术上面。
“我帮你问一问。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沈知意可就不困了,“已经做完数据统计了,外婆帮我把病例分门别类整理好了,统计数据用的时间没有我想象中的麻烦。”
梁教授一听,能给病例分门别类整理好,这是个同行啊,“你说的祖上渊源学了中医……”
“没错,我的中医就是跟我外婆学的。”
梁教授的神情立马就郑重了不少,“看来老刘那边又可以添一员大将。”
沈知意不满,“我外婆还没到首都呢,都退休了,您怎么就惦记着让她干活了?”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这帮老东西啊。”梁教授哈哈大笑,“不信你把老刘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告诉你姥姥,看她会不会主动提出要帮忙。”
沈知意无言以对。
老两口到首都的那天,沈知意早早地就在火车站出站口等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纸牌,上面写着老两口的名字,每次有人出站,沈知意就把纸牌高高举起来。
梁教授那边还真打听到了有人要卖房子,沈知意本来想去看看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两位老人家来了后一起去看看,以后住一块,也得他们喜欢才行。
这是沈知意还不知道二老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震撼。
现在各行各业的政策都宽松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出门都要介绍信,住宾馆也必须出具介绍信。人员流动大起来后,宾馆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只要身份证明进行登记就行,不用介绍信。
沈知意就在首都宾馆给老两口订了个大房间,要说还得是首都,宾馆条件都能赶上后世的便捷酒店了,房间里头淋浴马桶全都有,方便得很。
沈知意本来还想着先带二老玩几天,逛一逛首都的知名景点,没想到张仲廉是个急性子,在宾馆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就读沈知意说道:“我来之前打电话问了我在首都的好友,让他帮我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人卖房子。还真让他打听到了三家,说要卖的都是大院子,我们正好去看看。要是合适,就都买了。”
沈知意听到大院子三个字就想到了四合院,眼睛瞬间就亮了,又听到张仲廉那句轻飘飘地都买了,沈知意整个人都震惊了,不是,那可是四合院啊,不是大白菜,您怎么说的好像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张嘴就是全买了?
沈知意觉得,自己可能对外公外婆的家底有些误解。
张仲廉也觉得沈知意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一间院子大概两三万吧,三间院子算下来也没多少钱。回头好好挑一挑,要是还有好的,咱们也买下来。现在国家安稳了,日子也好过了,眼瞅着盛世就要来临,房子地皮肯定是值钱货。”
沈知意目瞪口呆。
第55章
沈知意都被老两口的阔气给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富到这个程度上。沈知意都觉得张云博和张寒梅这两兄妹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家里就有钱,还上蹿下跳地闹腾什么呢?到头来什么都没落着,还觉得自己是天底下头号聪明人, 也是绝了。
大好的日子, 沈知意也不想提起那两人,免得晦气, 只是试探着问张仲廉, “他们是真心卖房吗?有的房子之前被分成了好几户人家, 后来原房主平反后又还给原房主。现在陆陆续续平反了许多人, 房子都不够住的, 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卖房子?”
“正是因为了平反了才会卖房子。”张仲廉叹了口气, “那几个想卖房子的,家人都在国外, 前几年也确实是被折磨怕了, 只想卖了房子拿着钱出去找亲人, 生怕哪天又遭殃。”
这已经形成心理阴影了, 沈知意点头表示理解。这是一个时代的痛苦, 沈知意没法去置喙什么。张仲廉也叹气, 他联系的这位在首都的老朋友也打算卖房子,这位的经历比他凄惨得多,他和秦曼被打成臭老九,还遭到了大儿子和大女儿的迫害, 但小儿子一直在身边护着他们,日子虽然难熬, 好歹还有点盼头。
他这位朋友却没有这么幸运,四个孩子, 本来有个在国外留学的,运动开始后他家也是头一批遭殃的,在国内的三个孩子立即翻脸不认人,登报和他们断绝关系,下放后唯一陪在身边的老伴也没了,整个人一点精气神都没了,平反后,老人家也不想认那几个不孝子,就打算把房子卖了,手里拿着钱,又有国家补的工资和退休工资,就去下放的地方找个房子安度晚年,还能陪着他老伴。至于在国外的那个孩子,说是已经在国外成了家,不会再回国,想让他出国。但老人家故土难离,也不想去国外遭人嫌,干脆自己给自己规划好了养老方案。
要不怎么说人以群分呢,张仲廉想着不靠儿女养老,自己手里拿着钱先过段舒坦日子,他的好朋友也是这么想的。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还真不在意晚年凄苦,再苦也苦不过下放那几年啦。 沈知意心中滋味难辨,上辈子学历史的时候,这段时间不过是历史书上的一个课时,真正来到了这个年代,却发现这是无数人悲痛的半生。他们的命运,早就在那时候拐入了一个可怕的轨道。
张仲廉怕沈知意急于买房被人骗,从沈知意那里问到了梁教授的住处,买了茶盒礼郑重地带着沈知意登门表示感谢。
梁教授当时就变了脸色,见张仲廉拿来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这才舒展了眉头。秦曼还指着一袋山货对着梁教授笑道:“您别看这些东西不值钱,那可是知意回城的时候,被她治疗过的乡亲们送给她的。礼轻情意重,意义非凡。您是知意的老师,更该尝尝这些山货的滋味儿。”
一席话说的梁教授眉开眼笑,这些山货表面上是礼物,实际上则代表了病人们对学生能力的肯定,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样的礼物?梁教授恨不得他教的每个学生都给送一份这样的礼物,也不是贪图这点吃的,主要是为了学生的医术得到了群众的肯定。证明学生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医务工作者,接过了救死扶伤这个重担,开启了新一代医务工作者的时代。
三人年纪相仿,经历相似,秦曼本人也是医生,聊起来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沈知意反倒被他们撇到一边去了。听说张仲廉他们要买房,梁教授特别热心地带着他们去看自己打听到的那间四合院,“我这家院子也是当年一个大户留下的,但是那家子命不好,没撑过去,现在的房子收回来之后给了他们的三个儿女。三个儿女各有心思,不可能一起住在这间院子里,索性商量着直接把院子卖了,一人能分不少钱。”
至于什么哥哥觉得妹妹是泼出去的水没资格分房子的扫兴话就不用提了,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卖方怎么分钱,关买方什么事?
张仲廉和秦曼听了也唏嘘,沈知意本来还疑惑自己这几天怎么净听这些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突然反应过来,这几个故事的主人公,那都是在首都有成套四合院的人家,就算是在首都,那也是大户人家。当初那场运动,批的就是这些有钱人,这些个家底,祖上高低得算是个资本家,他们不倒霉谁倒霉?
属实是无意中被搞了波大数据精准推送了。
沈知意倒是觉得这几间院子,估计是梁教授说的这套最好成交。其他三套房主还在,多少有些不舍之情。梁教授说的这套院子,子女们一心只想分钱,只要出的价钱合适,他们哪能不心动?再说了,三个人,只要一个人松口了,另两个的态度也就跟着松动了。这种事情跟人合租过的沈知意也算是有点经验。
张仲廉谢绝了梁教授过来帮忙的好意,并不急着去看房,而是脚下一转,带着沈知意和秦曼去了百货大楼,买了点糖果,去房管局打听了一下他知道的那几套院子的产权信息,免得卖方故意隐瞒。、
本来房管局的工作人员还不乐意搭理他们,张仲廉一人抓了一大把奶糖,分量十足,看着就不便宜,还在织毛衣的大姐立马眉开眼笑,“你来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只要是最近收回来的房子,哪间房子有什么门道,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说这个王家的院子吧,他们家三个孩子先前为了争房子还和原来住在这里头的住户们干了好几架。现在原来的住户也都找到了其他住处,在别的地方安了家,你们要是买这间院子,也不用担心原来的住户没地方住故意来闹事。”
“赵家的那间院子有点小,之前住了一大家子人,一溜烟的小孩儿,破坏起院子来就跟拆家一样,到处都是他们乱画的痕迹,你们要是想买,自己就要多花点心思去收拾一下。不过你们要是住的人多,那就别买那院子了,总共就一进,住不开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也是个体面人,干脆多花点钱买个大点的院子。”
沈知意暗暗给他外公竖了个大拇指,这就是老一辈的处世之道啊,学到了学到了,做决定之前先好好打听做好准备,免得两眼一抹黑,被人一忽悠,糊里糊涂就上了别人的套,等到发现里头有坑的时候,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出了房管局,沈知意本以为张仲廉马上就要去看房子了,没想到他却让沈知意先带着秦曼随便逛一逛,然后沈知意就见张仲廉随手抓了一把头发,把原本梳的齐整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又把身上的衬衫抓皱了一部分,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优雅从容的大学教授转向落魄书生,要不是年纪不合适,还真有那么一点孔乙己的味儿了。
沈知意还在好奇张仲廉到底想干嘛呢,秦曼已经笑出声,拉着沈知意往不远处的小摊贩那边走。
“别理你外公,他又准备去忽悠人,小孩子别跟着学。”
沈知意愈发好奇,一步三回头,恨不得自己长了个长颈鹿同款脖子,能跟着秦曼走的同时还能关注到张仲廉那边的情况。
秦曼没办法,只好小声告诉沈知意,“我们不太好跟着你外公,他这会儿肯定堵在那间院子的胡同口,见着个老大爷就给人递烟,从人家嘴里套话呢。”
沈知意再次震惊,“外公不是检察院系统的吗?怎么办起事来有那么点江湖气?”
“检察院就不要和人民群众打交道啦?他们搜集证据的时候,不还是要群众帮忙?”秦曼倒是很能理解张仲廉的做法,“普通群众对穿制服带大盖帽的都有点畏惧情绪,你外公要真穿着那身衣裳飘在天上,眼睛不往人民群众身上看,那也就对不起他的那身衣裳啦。”
沈知意心服口服。
也就是张仲廉前后的表现反差太大,沈知意一开始只觉得他是个分外谨慎又在最大程度上让日子过得更好的老头儿,还特别有责任感,没想到他办起事来路子这么野。仔细一想,沈知意当初刚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黑五类标签还没去掉,能不谨慎过日子吗?现在平反了,张仲廉也露出了隐藏起来的另一面。
沈知意拍拍脑门儿,觉得自己一叶障目,“看小舅舅就知道,外公肯定也是个交游广阔的人。”
现在想想,张云卿的一些行事作风,分明就是翻版的张仲廉。怪不得张仲廉从来不担心孤身在外闯荡的张云卿呢,他们这种社牛人精,在哪儿都能混得开。
秦曼乐不可支,“今天过后,你外公努力在你面前维持的沉稳可靠的形象可就没啦。”
“谁说的?”沈知意不同意秦曼的看法,“我反而觉得外公更可靠了,安全感十足。”
“那可不能让他知道,免得他骄傲。”
沈知意觉得,二老来了首都之后,就好像是解除了什么一样,变得格外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