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别惦记我,照顾好自己便行。”谢老夫人叮咛,“怎么去的给我怎么回来,哪里都不许伤着。”
谢云舟道:“是。”
母子间的嫌隙似乎小了很多,谢云舟特意多留了些功夫同谢老夫人说些家常,等他们从谢府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谢云舟原本打算直接出城的,但还是耐不住心底的想念,命谢七去城门口等他,他去去便回。
谢七慢吞吞朝城门口走去,以他对谢云舟的了解,这个“去去便回”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还真被谢七猜准了,谢云舟去找江黎的路上,看到有卖胭脂水粉的,勒马停下,跟她买了胭脂水粉。
又看到有卖花灯的,又买了花灯。
后,又看到有卖糖人的,又买了糖人。
那件披风也甚是好看,他把披风也买了下来,手上的物件一件件增多,等走走近粮行时,他手里已经满满的了。
抬眸间,谢云舟看到江黎从里面走出来,他唇角轻挑,刚要唤她,另一处又走出一人,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袭白色锦袍,阔步走出来,含笑唤了声:“阿黎。”
江黎顺着声音看过去,步摇轻晃,她轻抬下颌道:“衍哥哥。”
荀衍走过来,看她身上衣衫单薄,拿起搭在臂弯间的白色披风,披她身上,动作极尽轻柔,“变天了,穿上暖和。”
江黎确实有些许冷,含笑道:“谢谢衍哥哥。”
荀衍黑眸里光泽熠熠,柔声叮咛:“以后不许言谢。”
江黎回视着他,声音轻软动听,“哦,好。”
话落,她轻柔地笑了笑,那一笑,似春风拂过。
荀衍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微颤着收回,还找了个生硬的理由,“你发丝上有杂草。”
江黎发丝上怎么可能有杂草,但他都费心找理由了,江黎也不好戳破,点了下头,“谢谢。”
荀衍轻咳一声,“不用。”
说笑间一侧有孩童跑了过来,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撞上了江黎,谢云舟正欲做什么时,荀衍已经有了行动,他伸手扶住江黎,把她护在怀里。
虽说没紧紧贴着,但到底还是太过亲密了些,江黎平复心绪后从他怀里退出,说了句:“我去看看阿卿忙了没。”
随后进了店里。
荀衍含笑站在原地,眸光游走间同谢云舟的视线撞上,他先是看了眼谢云州怀里的物件,随后轻扯了下唇角,大步走过来。
“谢将军这是要作何?给阿黎的?”
“明知故问。”谢云舟道。
“若真是给价阿黎的,我劝将军还是免了吧。”荀衍挑挑眉,“阿黎每次见到你心情都会不好,你还是不要进去惹她烦了。”
这话说的不假,江黎每次见到他心情还真会不好。
谢云舟脚尖微动,欲越过他径直进去,荀衍再次拦住,“阿黎身子刚好,难不成你想让她再次发病?”
江黎的身子也是谢云舟最在意的事,他当然不可能想她发病,但若是他出现的话,也确实会引起她不适。
他脚尖微顿,停了下来,荀衍见状说道:“将军还是请回吧。”
谢云舟睥睨着他,静默片刻后,转身离去,“哗啦”一声,手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那枚糖人也一分为二。
糖人是比照他来做的,五官穿着几乎同他一模一样,断裂的地方正好是胸口那。
冷不丁看过去,好像他碎了般。
谢云舟的心碎了,摔得稀碎,糖渣四处散开,寻都寻不到,他抬脚迈步时,正好踩上,随即成了粉状。
糖人有多稀碎,他的心便有多稀碎,那种难以言说的痛楚充斥在心间,似乎喘息一下都是痛的。
可他又无法制止,只能任痛意加重,最难捱的还是方才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江黎看荀衍的眼神从来都是温柔似水的,跟看他的不同,她当真是很恨她。
其实这个结果他是知晓的,但每每想起来还是会难过,像是心被人踩踏碾压,最终成末,风一吹,末都看不到了。
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谢云舟大步离开,荀衍站在原地,唇角轻扬,笑得有些开怀,江黎不明所以,挑眉问道:“衍哥哥怎么了?”
荀衍用身子挡着江黎的视线不让她往外看,笑得越发灿烂,“想起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
“进屋,我说给你听。”
“好。”
江黎走进里间,荀衍紧随其后,布帘垂落,挡住了外面的春光,也挡住了那道远行的身影。
须臾,有笑声传来。
谢云舟一跃跳到马背上,勒马转身回走时朝后看了眼,心道:阿黎,你会想我吗?
像是有莫名的感应般,里间里的江黎鼻尖一痒,打了声喷嚏。荀衍担忧道:“是不是不舒服?”
江黎摇头:“没有。”
荀衍这才放下心,继续方才的话。
江黎听着听着,慢转头,透过敞开的窗棂朝外看去,光影绰绰中,似乎有几个孩童蹲在地上捡什么。
边捡边吵吵:
“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
“我要胭脂。”
“我要葡萄。”
“地瓜?我要地瓜。”
“别抢,别抢,我也花灯。”
不多时,地上的东西被他们分刮完,有人抱着东西朝前跑去,地上似乎还有什么。
是个帕巾,风一吹,它顺势朝前飞去,随后掉进了附近的水沟里,从白到黑,眨眼间便脏兮兮的了。
……
谢云舟是出了城后才知晓自己的帕巾丢了,他本欲回去找,奈何根本不知遗落在了哪里,遂,只得放弃。
谢七见他脸色很不好,问道:“将军你没见到二小姐吗?”
不提江黎还好,提起江黎谢云舟更不好了,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一声“驾——”马儿疾驰朝前奔去,马蹄带起一片尘埃,险些眯了谢七的眼。
“将军,等我。”谢七驾马急急追过去。
边追边道:这肯定是又被拒绝了,将军也太可怜了,总是被拒绝。
-
另一处,何玉卿揉着脖颈进来,见江黎面前放了好多吃食,问道:“谁买的?”
忙了一天,她还真饿了,没等江黎回话,伸手作势要去拿。
“是我。”对面椅子上传来声音,何玉卿这才发现屋内还有人,她转身,淡声道,“阿昭哥。”
江昭站起走上前,轻抬下哈,“这是给你和阿黎买的,看看喜欢吃哪个自己去拿。”
他怕自己表现的太过热切惹得何玉卿不适,又怕语气太过生硬让她误会,就这一句话,他也是在心里腹诽许久后才开的口。
见何玉卿脸色沉了沉,不知哪里说错了话,江昭轻咳一声,端起葡萄递给何玉卿,“你不是喜欢吃葡萄吗,这给你。”
满满一大盘都给了何玉卿。
何玉卿不解睨着他,不知道他今日抽的哪门子疯,之前那般避着她,见到她便躲得远远的,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同她讲。
今日着算什么,顿悟了?想清楚了?还是又想试探什么?
何玉卿没接盘子,淡声道:“谢了,我不喜欢吃葡萄了,吃苹果就好。”
说着,何玉卿拿起苹果,走到一旁,弯腰坐在椅子上,慢慢吃起来。
江黎本欲把自己当成不存在的,但看眼下这情景不行了,兄长真是不会讨女子欢心,明明是专程给人家买的,偏偏说成顺路,便是哪个女子听了都不会开心的。
“阿卿,这是兄长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是。”江昭脱口而出,随后一脸尴尬。
何玉卿淡声道:“知道你不是,不用那么急着否认。”
其实何玉卿挺不理解的,她到底是哪里不好了,就这般不得他的喜欢,她到底要如何做,他才可以看看她。
江昭的心里是另一番说辞,何玉卿太过美好,他不敢亵渎,恐污了她的心思,那便是他的错了。
然而,似乎无论他怎样做,都不能让她欣喜,是他欠考虑了。
江昭欲走,何玉卿先开了口,“阿黎我想起来绸缎庄还有事要忙,我先过去了。”
“水果不吃了?”
“嗯,不吃了。”
何玉卿睨了江昭一眼,放下手里的苹果,转身离去。
江昭盯着她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江黎放下笔轻叹出声,“兄长,你到底如何想的?”
江昭双眉蹙起,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淡声道:“既你无事,那我也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又走向相反的方向,何玉卿坐在马车里转身回看时,看到了江昭的马车也慢慢行走着。
她凝视片刻收回了视线。
随后,江昭也朝后看去,只见何玉卿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尾。
他再次轻叹出声,都怪他无能,不能哄得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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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江府
江藴近日总是能收到赵云嫣派人送来的信笺,为此她很不安,这事若是给江昭知晓的话,怕是她无法再待下去。
遂,只得找上赵云嫣同她交代一二,赵云嫣也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知书达理的赵云嫣了,说话做事很是犀利。
见到江藴后,嗤笑,“怎么?怕了?”
江藴皱眉:“别说其他,你只需要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便行。”
“江藴,你当我是谁?”昔日,赵云嫣是江藴嫂子时,她可从来不敢用这般语气同她讲话。
怎么,没了那层姑嫂关系,她也学会无理了,想的美!
“别命令我,”赵云嫣道,“我可是相府千金。”
就她此时的模样说是相府千金都污了相府的门楣。
江藴道:“既然知晓自己是相府千金,就学聪明点,不要随意留下把柄,日后信笺不要送了,我若需要找你,会派人去告知的。”
“江藴你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了吧?想同我划清界限?”赵云嫣道,“做梦。”
江藴也是后悔,为何会同她扯上关系,“没人要与你划清界限,我只是告知你别乱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须臾后,江藴离开这里回了江府,她刚进门,江昭也回来了,神情恹恹的,“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江黎又不舒服了,正暗暗高兴着,听江昭说道:“无事,我就是有些累了。”
不是江黎,江藴顿时没了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同江昭宽慰了江昭几句。
江昭淡淡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抬脚朝前走去。
江藴看着江昭的背影,眼睫很慢地眨了下,随后转身朝另一处走去。
她边走边盘算着如何找江黎的麻烦,忽地,突生一计,派人给别苑送了口信,说江昭身子不适。
也是凑巧,荀衍也在别苑,听闻,站起身,对江黎说道:“你别急,我同你一起去。”
江黎点点头:“有劳衍哥哥了。”
荀衍在别苑用的晚膳,原本打算晚膳后离开,幸亏还没走,江黎很感激他的陪同,一路上都在祈祷江昭无事。
到了江府好久才敲开了大门,江黎急急跑了进去,沿着长廊去了江昭的住处,江昭被敲门声下了一跳,穿上外衫走了出来,打开门,“谁——”
“阿黎?!”
江黎进来,扶住他的手臂,端详着他,“兄长,你哪里不适?”
“什么?”
“你哪里不舒服?”
心不舒服算不算?
江昭道:“我哪里都没事,一切安好。”
“真的?”江黎还是不大放心,又仔细看了看,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无事。
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
江昭问道:“是谁告知你我有事的?”
“是——”江黎顿住,摇摇头,“不知。”
是个陌生人来报的,金珠把人领进去,江黎没太仔细看,说是江府新来的下人。
“你府里的下人?”
“我府里的?”
江昭道:“叫什么?”
江黎摇头:“事出突然,未曾来得及细问。”
荀衍淡声道:“应该是有人故意这样讲的。”
“那人意欲何为?”江昭反问,“难不成是咒我死?”
“应该是冲着阿黎来的。”荀衍道。
江黎:“我?”
荀衍淡挑眉:“是。”
思付了许久也未曾理顺头绪,天色太晚了,江黎同荀衍只得先离开,离去前似有影子一闪而逝。
江黎顿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为何没见到江藴呢?
此时江藴躲在暗处,她筹谋的很好,若是江黎来了,她便把她带走,倒是也不怕她不听话,因为她手里有迷药。
这迷药还是赵云嫣给她的,要她见机行事。
今夜又给错失了,江藴窝了一肚子火,荀衍为何会同江黎一起来,他若不来,今夜她便成功了。
她躲在暗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愤愤想,下次,下次她一定要把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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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舟这次办案较之前面顺利很多,虽是陈年旧案,但卷宗清晰,并不难判,唯一难得地方是,涉及到了皇室中人。
但,谢云舟向来秉公执法,便是皇室中的人犯了错也应受罚,他毫不客气的把涉案人员一一捉拿归案,随后又连夜审问。
次日,便有了满意的结果。
别人一年未曾破获的案子,他两日便找出了凶手,当真是厉害至极。
然,他再厉害,也抵不过心中所想,那道纤细的身影每每梦中都会出现,装扮也各有不同。
或清纯,或艳丽,或妖娆,面貌多变,让他应接不暇,每日清晨他都得用冷水沐浴才能熄灭心中欲、火。
看来是时候回燕京城复命了。
还未走,又有了新收获,探子来报,江黎身世有了新进展,谢云马不停蹄去了下一个州县。
是距离燕京城三百公里的平县,一番查找下来还真有收获,谢云舟收好信笺朝燕京城而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见江黎。
路上谢七劝他歇歇,谢云舟未允,一直驾马骑行,谢七的屁股都快被马颠烂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谢云舟偏偏还不停,执意连夜赶路,谢七没办法只得随行。
心中腹诽:回去后定要好好同银珠说道说道。
说起银珠,他心一暖,从未心动过的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心颤。
他手抚在胸口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单是想起银珠便心跳加速。
简直,太不像他了。
谢七想,难不成他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