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五六日后,本以为可以好生歇息了,又遇到了欺凌霸世的一幕,男子强行要把女子带回府里,女子不依哭哭啼啼。
谢云舟他们有急事在身不管最为妥当,但终归时过不了心里这关,走远后又折了回来,厮打几下救下了受困的女子。
这一耽搁,又是半日,等他们启程离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时,天色已然有些晚了,傍晚的霞光映在脸上,像是镀了一层氤氲的黄光,人也显得朦朦胧胧的。
谢云舟突感身子不适,张嘴吐出一口血。
这可极坏了谢七,连夜带着他寻大夫,一家一家总算找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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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江家别苑
江黎坐在书案前查看账簿,莫名的感觉到心慌了起来,她抬手抚上胸口,待不适感消失后才慢慢直起身。
金珠端着茶盏进来,见她脸色不好,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江黎摆摆手,“无妨。”
金珠瞧着她脸色实在不好,命人寻来常太医,常太医把完脉后,开了药,随后道:“小姐身子虚弱,切莫操劳过度。”
江黎含笑道:“好,有劳常太医了。”
说话间,常太医道:“小姐这几日可有谢将军的消息?”
江黎不知他为何如此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谢将军也未曾给小姐书信么?”常太医心道,谢云舟把这位二小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竟然也没派人给她送来信笺,看来,淮州郡县那边的情况确实不明朗。
“未曾。”江黎淡声道。
“那大抵是将军太忙了,”常太医没有多留,提着药箱离开了别苑。
这夜,何玉卿也留宿在了别苑里,她进门时正好听到了常太医的话,等人走了后,何玉卿道:“常太医寻谢云舟为何问你?”
江黎也不知,摇头道:“不清楚。”
何玉卿托腮道:“莫不是谢云舟同常太医说过什么?”
江黎顿住,眼睫轻颤,“譬如?”
何玉卿嘿笑道:“他心悦你。”
江黎:“……”
何玉卿近日总拿这样的话取笑她,江黎问道:“我还未曾问你,为何每次见了我兄长便躲?”
“谁?谁躲了?”说着何玉卿红了脸颊,眼睛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神闪烁道,“我才没躲。”
“是吗?”江黎睨着她,“口是心非。”
何玉卿扑过来挠她,“你才口是心非,说,你白日为何盯着玉佩看?”
“……”江黎轻咳道,“你看错了,我没有。”
“我才没看错,你就是有。”何玉卿已经问了金珠了,玉佩是谢云舟送江黎的,江黎悄悄拿出来看,那说明……
她嬉笑着撞了江黎一下,努努嘴,“你是不是惦念着谢云舟?”
“谁惦念他了。”江黎才没有,只是凑巧看到了玉佩拿出来瞧了几眼,根本不是何玉卿说的那般。
何玉卿显然是不信的,晚上躺在床榻上时,还侧着身子问江黎:“阿黎,你到底喜欢谢云舟还是荀衍?”
江黎谁都不想提,淡声道:“困了,睡觉。”
“欸,你先回答了我再睡。”何玉卿真的很好奇吗,“到底是谁?”
“谁都不是。”江黎眼睑半垂,敛去了眸底的簇簇星光,手指搅着被角似在沉思。
“真的?”何玉卿才不喜,她淡声道,“其实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是支持的。”
之前何玉卿可不是这般讲的,她对谢云舟很不满,要江黎再也不要理会谢云舟。
“为何突然觉得谢云舟又行了?”江黎问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
何玉卿想起了这段日子来谢云舟为江黎做的事,哪次都是要命的事,可他连含糊都没有便冲了过来,属实让人惊叹。
就说这次吧,淮州郡县距离燕京城千里,他便这样不管不顾赶了回来,这要不是真心在意,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还有上次也是,自己的身子都快不行了,还执意取血,差点死掉,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何玉卿莫名动容。
反正她是对谢云舟改观了,他这人也不是无可救药。
“因为他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世间女子不就是求得一份这样的深情厚谊吗,谢云舟做到了。
“可你不是说,他之前那般不好,日后也不要理会吗。”
“之前是之前,现下是现下,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啊。”何玉卿道,“再者,人都是会变的,他向着好的方向变,咱们也要承认啊。”
“你不讨厌他了?”
“就…还有一丢丢吧。”
江黎调转身子,仰头看向屋顶,淡声道:“不管是谢云舟还是衍哥哥我都没有想过,眼下我最想的便是把生意做好,那才是咱们的未来。”
何玉卿发现此时的江黎更有魅力,附和道:“好,先搞生意,男人以后再说。”
但做生意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总会出些乱子,好在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
粮行的生意也渐渐好起来,江黎每日过的都很忙碌,从早到晚,几乎都在店铺里。
荀衍若是要寻她,也只能去店铺,每每见到她那般辛苦,也不免跟着劝说一二。
“身子要紧,切莫累着。”
江黎向来听他的话,他说了,她必会照做,点头,“好,不累着。”
乖巧听话的样子属实可爱,荀衍看着看着便会沉醉其中,总想着,若是能同她在一起便好了。
近日的他眼神越发得名目张胆了,看江黎时不再刻意掩藏。
不过江黎并未多说什么,还是平时的样子,既不显过分亲昵也不显生疏。
荀衍每日都过的心悸难耐,整个人像是悬在半空中,随时有可能掉下去,心里暗暗发誓,寻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对江黎讲明。
然,他还未曾表明心迹,关于他相看的事便传到了江黎耳中,江黎含笑问道:“衍哥哥这次相看的是哪家小女娘?怎么样?喜欢吗?”
她问的直白,倒叫他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淡声道:“没太注意。”
不是荀衍要相看的,是家里的意见,荀母用死逼迫他,荀衍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这次相看不全是为了荀母,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想直接跟对方说明心意。
他不喜她。
虽做法过激,但一劳永逸。
还真的挺一劳永逸的,相看之后,那家的小女娘再也未曾同他见面。
江黎听罢,摇头慨叹,“无妨,这是缘分未到,等真的到了,挡也挡不住。”
荀衍心道:你便是我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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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藴等了许久,才等来去见江黎的机会,还得让江昭带着才行,她心里气愤,面上含笑,柔声道:“有劳哥哥陪同我一起去了。”
江昭也正好一起去,倒是顺路,只是有一事他心里还不甚明朗,就是江藴会不会加害江黎。
谢云舟的警告还历历在目,江昭不敢大意,试探问道:“阿藴,阿黎身子已然好了,其实你不去看望也无事。”
“还是去瞧瞧的好。”江藴柔声道,“毕竟我同阿黎是姐妹,妹妹病了,我连探病都不去,说不过去的。”
“要不我把你的心意带给江黎,你便不要去了。”
“还是我自己当面对阿黎讲吧。”
无论江昭如何劝,江藴都要去,最后,江昭只得带着江藴去了别苑,守门的见是他立马放行,但看到江藴后,摇摇头,“她不能进去。”
江昭道:“她是我妹妹,进去也无妨。”
守卫道:“将军说了,不可。”
守卫是谢云舟离开燕京城前安排在别苑的,只听谢云舟的命令,其他人说什么都是无用。
“将军什么将军?”
“谢云舟,谢将军。”
江昭一个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是江府别苑,为何要听谢云舟的,你让开。”
“恕难从命。”守卫执意不让。
“让开。”
“不行。”
江昭只顾着同守卫争论,没注意到江藴脸上都变了,没想到他竟然对江黎如此上心,人都走了,还派心腹守门。
谢云舟,你眼里难道就只能看得见江黎吗。
她,就不行么?
谢云舟不在,若是再的话,会直言道:“对,只能是江黎,你不行。”
争论声引来了金珠银珠,江昭让她们评理,金珠银珠劝道:“公子还是听将军的吧。”
言下之意,也是不能让江藴进去。
到了门口不让进门是什么感觉?
又窝火又气愤,脸面都没了,江藴气得不行,但是不敢显露出来,还是用那副娇软的声音说道:“哥哥,别难为他们了,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江昭没办法,只得他进去,“好,你等我,稍后我便出来。”
本以为进去后立马能出来,谁知何玉卿也在,今日的何玉卿不知哪根神经不对,之前是不理江昭,今日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江藴在外面站的腿都酸了,江昭还是没有出来,她不想再等了,转身折返,半路上,遇到了赵云嫣。
赵云嫣还指望江藴对付江黎,谁知江藴太没用了,这都多久了,还是什么都没做成。
她气愤道:“你到底行不行?”
江藴道:“你不信我,可以自己上。”
“江藴你不用激我。”赵云嫣冷声道,“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江藴轻嗤道:“我不行,你也不见的多行。”
赵云嫣来见她不是为了同她争吵,她道:“你最好下手快些,不然谢云舟回来后,你更没机会。”
江藴不耐烦道:“知道了。”
她们说了几句话随后分开,路上江藴都在盘算如何害江黎。
平心而论,她对江黎一点情谊也没有,怨念倒是不少,在江藴眼里,江黎抢了她很多东西。
父亲母亲的喜欢,兄长的喜爱,还有谢云舟,她很气,恨不得江黎现在就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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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未曾料到谢云舟会提前回来,走时他明明说了这个月都不能回来,哪成想二十天刚过,他便折返回来,还带回来重要的消息。
天子也在等着他,见到他后两人在御书房里呆了整整半日,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些什么。
更无人知晓,有个重要旨意即将颁布。
江黎见到谢云舟时征愣住,他比那次见面清瘦了更多,一身黑色衣衫紧紧裹着他的身躯,腰腹处看着更纤细了。
将近六月的节气,大家都穿的单薄,唯独他穿的厚实,脸上也是不自然的白色,看着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谢云舟确实病了,且病了多日,是累病的,番王那些人属实不好对付,谢云舟为了同他们周旋耗费了很大的心力。
又要装聪明又要装糊涂,聪明不能是真聪明,糊涂也不能是真糊涂,太过聪明会招来杀身之祸,太过糊涂会被他们算计的骨头不剩。
那些都是饿狼,而谢云舟这个捕狼的人,每日都在与狼厮杀。
用谢七的话来说,能活着回来属实不易了。
江黎问道:“何时回来的?”
谢云舟抬脚上前,“今日。”
江黎端详着他,见他气色不佳,又道:“你身子不适?”
“你在担心我?”每每想到她会担心他,谢云舟的心总是无比动容,还好,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他。
“你别乱想,只是随口问问。”江黎道。
她撇清的太明显,谢云舟有些许难过,她当真是时时刻刻都让他产生落败敢。
“嗯,没乱想。”谢云舟问道,“你一会儿去哪里?”
许久未见,他想同她说说话,不说也行,让他看看她也好。
“回家。”江黎今日有些许不适,头晕,四肢乏力,她猜应该是感染了风寒,她想回府歇息。
“我送你。”有这段路程也算是解了他相思之苦,不过怕就怕在江黎不允。
江黎还真不允,“不用,我自己可以回。”
“我陪着你路上安全些。”
“……”有他陪才更不安全。
“有金珠银珠在,很安全。”江黎继续拒绝道。
“那好,我在马车后跟着行吗?”谢云舟不求同她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也行。
“你——”
“别拒绝我。”谢云舟乞求道,“看着你进门我就折返。”
他话都说这份上了,江黎若是再说什么怕是太过不尽人意,她道:“随你吧。”
谢云舟眉宇间扬起笑,“阿黎,你真好。”
不允他坐车里,让他在后面跟着,这样的她当真好吗?
“不是真心话就不要说了。”江黎显然没信他的称赞。
“当然是真心话,”谢云舟满眼都是她,“最最真心的话。”
“谁知道真假。”江黎嘀咕。
“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谢云舟手搭在衣襟上,作势要扯开。
这可是街上,他这般做当真不要脸面了,他不要脸,江黎要,她急忙制止,“好了,信你了。”
须臾,谢云舟在后面跟着,江黎金珠银珠坐在马车里,金珠道:“小姐真要将军跟着吗?”
江黎倚着榻子看书,“是他要跟的。”
“可他脸色看着很不好,要不要请他进来?”金珠问道。
江黎坐起,隔着帘子朝后看了眼,淡声道:“不用,让他跟着吧。”
若是今日允了他上车,那下次他还用此方法是不是还要让他上车?
银珠回看了一眼,道:“小姐,将军额头上都是汗,真不要让他上来吗?”
“不用。”江黎不该初衷,“他想跟便跟,上马车不可能。”
江黎难得的倔强都给了谢云舟,金珠银珠见状也不好再劝。
车子转了几个弯路后,停在了别苑前,江黎从车上下来,不知是被风吹了的缘故,还是其他,她顿时感觉头更晕了。
眼前一黑,朝前扑去,金珠一把扶住她,唤了声:“小姐。”
谢云舟听闻急忙跳下马跑过来,一把抱起江黎,边走边交代道:“去请常太医。”
金珠道:“是。”
谢云舟抱着江黎进了房门,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满眼焦灼。
“阿黎,你不可有事。”
回答他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江黎闭着眼,卷翘的长睫勾起淡淡的弧,眼睑下方有浅浅的黑晕,鼻尖那里溢出细密的汗,昔日红润的唇瓣也没了血色。
谢云舟凝视着,心倏然跳快,下一息,吻上了她的唇,定定道:
“阿黎,不想看我疯的话,你便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