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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藴这边没出什么事,谢府那边倒先有事了。谢云舟离开燕京城前和谢老夫人深刻谈了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他这辈子除了江黎谁都不娶,若是江黎不能同他在一起,那他便自己一人过完此生。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想而知谢老夫人听后会多么愤怒,又是哭又是骂,对着谢云舟发了许久的疯。
最后结果还是不如意,谢云舟走了,说是领了天子的密旨去曲城。
后,谢老夫人又从王素菊口中得知,他这次去曲城不是一个人去的,是陪着江黎一起去的,江黎外祖母边便在曲城,他是顺带陪江黎省亲的。
谢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命呜呼,最后醒过来,哇的哭出声。
可哭又能怎么办,谢云舟不在身边,她便是哭又能哭给谁看,左等右等,总算把谢云舟等回来了。
促膝长谈两个时辰,依然没让他回心转意。
谢老夫人在王素菊的怂恿下,干脆找上了江黎。
江黎今日正好不在府里,她去了药材行,忙完后已经快晌午了,府里下人来报,说有个老夫人在门口守着,已经一个时辰了,就是不离去。
江黎问道:“是何人?”
下人回道:“是将军府的谢老夫人。”
江黎脸色微变,沉声道:“她去作何?”
下人摇头:“奴才不知,不过看着挺生气的样子。”
金珠道:“小姐,那咱还回不回?”
她的家她当然要回,江黎对下人吩咐道:“你去军营寻谢将军,就说谢老夫人在别苑。”
下人点头:“是。”
江黎又吩咐金珠:“备马。”
“小姐,咱真要现在回吗?”金珠有些担忧江黎的身子,她怕她再次毒发,这个谢老夫人也是,没事捣什么乱啊。
“回,为何不回。”江黎道,“现在便回。”
回程途中她们还买了些胭脂水粉,江黎对金珠银珠好的没话说,都是买的贵重的。
金珠银珠感动的快要哭了,“小姐,你对奴婢们真好。”
人心换人心,她们对江黎好,江黎自然对她们好。
快到别苑时何玉卿的马车拦住了江黎的马车,何玉卿抿了抿唇,“那个阿黎,要不咱们去外面吃吧?”
何玉卿去别苑时看到有人挡在门口,走近了认出是谢老夫人,她转身又上了马车,打算拦住江黎,不让她和谢老夫人见面。
“回府吃。”江黎道,“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枇杷。”
江黎对谁都这样温柔体贴,何玉卿见拦不住,把谢老夫人在别苑门口的事告知给了江黎,“我劝你还是别跟她见面,她就是一疯狗。”
“怎么?你还怕她咬了我不成?”江黎问道。
何玉卿当然怕了,又不是没被咬过,那人咬住谁便不松口,江黎身子弱,何玉卿可舍不得她难过。
“听我的,出去吃。”何玉卿劝道。
“不用,就在府里吃。”江黎道,“放心,她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我也不会任由她怎么样。”
她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怕谢老夫人做什么,上次她敢打周嬷嬷,这次也不会对谢家人手软的。
何玉卿不放心,坐上江黎的马车跟着一起去的,怕江黎不开心,一路上她都在给江黎讲笑话。
都是话本上看来的,说到最后自己先笑了。
银珠尴尬笑笑,“何小姐,你讲的这些我们小姐都看过。”
“嗯?都看过?”
“是啊。”银珠说道。
“……”何玉卿语塞,行吧,她不讲了好吧。
江黎拉过何玉卿的握紧,“没事,别担心我。”
何玉卿怎么能不担心呢,她专门问了金珠银珠,江黎身子现在如何,银珠把江黎的情况都跟她讲了。
大夫交代,不能动怒,要好生静养。
气人的是,今日又发生如此事,还讲个屁啊,何玉卿撩起布朝外看了眼,谢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牢牢的堵着门口。
看这架势绝对不是来说好话的,找事的差不多。
何玉卿猜对了,谢老夫人还真是找事的,旁边老嬷嬷一个劲的拱火,“老夫人,这江家人也太没礼貌了,回头你得告知将军才行。”
谢老夫人等的心都急了,听到她叭叭,更气了,“江黎回来我一定会给她好看的。”
“你要给谁好看。”江黎在金珠的搀扶下缓步而至,一身白色牡丹纹绣襦裙,衬得她越发好看。
头上斜插的步摇轻晃,在雪颊上映出淡淡的光影,不经意间淌进了潋滟的眸子里,明眸善睐,晃得人颤。
谢老夫人似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一时语塞,随后轻哼一声:“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我的府邸我想几时回便回,与老夫人何干。”江黎面含笑意怼人,“老夫人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你——”谢老夫人不想跟她掰扯这些没用的,努努嘴,“赶快让人开门,咱们进去讲!”
“我方才言明了,我的府邸。”
“是你的府邸,没人说不是。”谢老夫人话虽如此,其实心里很不服气,谁知道买下这处宅子到底用的谁的银钱,兴许就是谢家的呢。
“所以,我为何要让你进。”
“……”
谢老夫人咬牙启齿道:“江黎你莫要忘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
“长辈?那你也得有长辈的样子啊。”何玉卿插话道,“你不就是看阿黎好欺负吗,怎么,和离了还想欺负她吗?”
被戳中心事谢老夫人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不跟你废话,我要进去讲。”
“要讲便在这处讲,不讲请离开!”江黎道。
“……”谢老夫人气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叉腰道,“我本想给你留几分脸面的,是你自己不要的,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瞪眼道:“江黎你不要脸,你明明同我儿和离了,却还叫他陪你去省亲你居心何在?”
“哼,你不就是还想进我谢家的门吗,呸,妄想。”
“我告诉你,有我活的一天,你就别想再见谢家。”
“我舟儿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非要找你这种要娘没娘要爹没爹的孤女,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的上么。”
“你若是以后再敢同我儿见面,我会天天来这里骂,骂到你收敛为止!”
言罢,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是江黎打的,她抬手给了谢老夫人一巴掌。
谢老夫人目瞪口呆,“你敢打我?”
“狗都咬人了,我为何不打。”江黎左右不会同谢家扯上什么关系,倒不如把这关系搅到更僵,“还有,你凭何要辱我。”
“明明是谢云舟有皇命在身,也需去曲城,说什么同我一起去省亲,你真以为我还稀罕他吗。”
“你想多了,我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谢家的人。”
谢老夫人捂着脸,被她逼得节节后退。
江黎道:“我劝你最好把谢云舟拴树上,这样他就不会乱跑了,另外,他只是在你眼里不错,在我眼里分文不值。”
“日后我若是再嫁人也不会嫁他。”
“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敢找上门辱我,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眼前的女子好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昔日的唯唯诺诺闪闪躲躲,眼神坚定,做事果敢,就连说话也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谢老夫人被江黎吓到,她只当她同昔日不一样了些,可没想到是如此不一样,说是悍妇也不为过。
她、她竟然还打了她。
她怎么敢。
她难道不知,打了她,街坊邻居会用唾沫把她淹死,会说她嚣张跋扈没有家教,江家不是最重礼教的吗,她这样子想置江家如何地。
“江黎你真给江家丢脸。”谢老夫人怒斥道。
“是吗?”江黎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丢完了好。”
“什什么意思?”
“打。”
江黎对金珠银珠道:“哪个不走,就给我打哪个,不用手软,狠狠打。”
何玉卿也加入进来,她从来没打的这么过瘾,不管逮着谁便一通捶打,或者是扯头发,抠脸,总之对方不哭她便不停。
几个老嬷嬷平时也是被人敬重的主,哪见过这种阵仗,只顾着躲了,可躲又躲不过,最后倒在了地上。
动静闹得太大,真有邻居打开门看热闹,倒不是笑话江黎,毕竟他们平日同江黎相处的很好。
是笑话谢老夫人,堂堂镇国将军的母亲,像是泼妇似的欺负一个弱女子成什么样子。
自己不要脸面也就罢了,这是打算把镇国将军的脸面都丢了吗。
这事若是传出去,丢的还是将军府的脸。
可惜,人人都能想通的道理,谢老夫人这个局中人就是想不通,她一边伸手反抗一边骂人。
泼妇架势淋漓尽致,四周轻笑更重了。
谢云舟驾马赶来时,她们打的正欢,一路上的担忧在看到江黎立于人群外浅笑看着时便便释然了。
他没有立马上前,而是等金珠银珠何玉卿她们打累了,才从马背上跃下来。
走近后,先了看江黎,确定他安虞,他才朝谢老夫人走去。
谢老夫人见谢云舟来,像是一下子见到救星,声泪俱下诉苦,“……儿啊,你要给我报仇啊,是江黎,都是江黎让她们动手的。”
谢云舟看向江黎,问道:“你如何?”
江黎以为他又要站在谢老夫人那边,为谢老夫人说话,毕竟这样的事他曾经做过太多次了,她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淡挑眉:“就你看到的这样。”
他看到的?
谢云舟打量着,离得远看不清她到底好不好,他抬脚走过去,站定在江黎面前,连她头发丝都看了看。
簪子还安好插着,头应该没碰到。
脸颊上的脂粉还在,应该也没事。
他眸光落到她侧颈,右侧那里有道小小的红痕,他眉梢皱起,“怎么弄得?”
江黎不记得了,淡声道:“忘了。”
谢云舟慢慢转头回看一眼,眸光里哪还有云淡风轻,像是要吃人般,吓得几个嬷嬷缩了缩脖子。
方才场面混乱,谁知道谁抓的。
谢云舟不放心,收回视线再次看过来,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异样,他生气了,很气很气。
他用心头血供养着的人儿,如命般珍视的人儿,被她们这般欺负,他不可能不气。
给了谢七一个眼色。
谢七把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劝了回去,随后过来复命,轻点头:“将军,好了。”
谢云舟端详着江黎继续看,那抹红痕就像刺在了他的心上般,他先是柔声问她:“疼吗?”
江黎淡声道:“还好。”
谢云舟睨着,满眼都是心疼,“怎么会还好,肯定很疼。”
然后她执起她的手,问道:“谁伤的你,告诉我。”
江黎隐约有点印象,“她吧。”
方才气势只不谢老夫人弱一点的老嬷嬷吓得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谢云舟治军是出了名的严厉,对待犯错的人也是,这些人找上门欺辱江黎,都该死。
“阿黎,打回去。”谢云舟说道,“用力打,打死了我负责。”
大将军说出这番话属实不妥,但谢云舟也是气急了,他的人都敢欺负,这帮奴才怕是不想要命了。
“老夫人救我,救我。”老嬷嬷爬到谢老夫人脚下,用力抱着谢老夫人的腿。
谢云舟只对江黎温柔,其他人都没有,他牵着江黎的手走上前,努努嘴,让她去打。
老嬷嬷转身爬过来求谢云舟,“将军饶命饶命。”
谢云舟冷声道:“你动手时怎么没想到会有如此后果。”
“阿黎,打!”他道。
江黎不是不打,是手累了,再说被他这样握着,很不舒服,她抽了抽手,“放手。”
谢云舟看到她指尖上也有伤口,脸色变得更不好了,暗沉暗沉的,随即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吹拂,“你别动手,我来。”
“谢七。”
“是。”谢七走近。
“打。”谢云舟道。
接着是巴掌声和哀嚎声,谢老夫人见到这幕哭都不会哭了,疯子真是疯子。
谢云舟大抵是真疯了,打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轮到谢老夫人,谢老夫人瞪眼道:“怎么?你连我都敢打?”
子打母,礼法不容。
谢云舟当然不会打她,但她也欺负江黎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他松开江黎的手,“我母亲的,我代劳。”
起初江黎没听太懂,直到巴掌声传来,她才懂了。
谢云舟一下一下狂扇自己的脸,力道比谢七用的大多了,须臾,他脸上陈列出若干的指痕印记。
触目惊心般的吓人。
谢老夫人吓傻了,反应过来后,跑过来,伸手拦他,“不许打不许打,再打你脸都要烂了。”
谢云舟淡笑,“烂了倒好。”
然后又是一巴掌。
何玉卿在后面看着,心缩一下,缩一下,她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对自己这般狠戾的男子。
他这是真打算把自己的脸打烂吗。
谢云舟边打边睨着江黎,似乎只要她不说疼,他便会一直打下去,不是似乎,他就是这般做的。
江黎说可以了,不要打了,他也未曾停,直到唇角溢出血,他才停下。此时他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别人知不知晓谢云舟的心思谢七不知,但谢七是明白的,主子是想用自罚的方式警告老夫人,她每乱来一次,受伤害的只能是他。
她大可还来,那么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自罚了。
谢老夫人快要哭晕过去了,见谢云舟挨打,比打在她身上还痛,她哭着说道:“为了江黎,你真要做到如此吗?”
谢云舟脸肿了,嘴也肿了,用很大力气才能发出声:“是。”
何玉卿搅着衣角慨叹,疯成这样,还有救吗。
看着像没救的了,因为谢云舟还做了更疯癫的事,他取出腰间的剑,对着自己的手指划去。
血顷刻间流淌出来,他道:“这样好了,咱们一样了。”
他说的一样,指的是江黎手指上的伤,就一道浅浅的红痕,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
他倒好,干脆划出了一个深深的口子,血止都止不住。
谢老夫人惊呼着上前要给他止血被他制止了,谢云舟道:“谢七送老夫人回府。”
谢老夫人真不敢呆在这了,她怕自己不走,谢云舟做出更过分的事,“好好,我走,我走,你不要对自己动手了。”
谢云舟没看她,而是背脊挺直,又道:“谢七送老夫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