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吞入肚腹,本该解了胸口的那股燥热和窒闷,可诡异的是,身体中的那股炽火不仅没有减退,反而在那一瞬间的清凉之后,猛地加重了。
似乎有一道视线沉沉落在自己身上。
是容愿吗?
他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他宁愿冷眼看她难受,也不管她?
她心中弥漫起委屈,撑着身体跪坐起来,软着腰,去寻他的怀抱,柔若无骨的手臂攀附上他的肩膀。
察觉到男人并没有抗拒,她心中欢喜,被欲望驱使着,鬼使神差吻上他的喉结,绵软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欢愉和痛苦。
“容愿,我很难受,你帮帮我……”
第21章
容愿。
当这一声婉媚的低喃响起, 窗外恰好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男人顷刻间沉下,变得阴戾至极的神情。
他深眸冷冷攫着她, 一把将她扯开。
她却又不死心地缠绕上来,带着馨香的手臂柔软缠上他的脖颈,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痒痒麻麻。
她似乎很害怕被丢下, 所以一直不死心地要讨好他,像只猫儿。
“容愿……”
察觉到他的冷漠, 秦如眉低声喃喃,鼻尖酸涩,即便哽咽着也要抱住他。
如果说完全没有反应,是假的。
这样一个美人讨好逢迎,纯然如稚子又妩媚不自知,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足够让人沦陷。
再加上,她又是他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的女人, 他就连嗅到她身上的味道都会发疯, 更遑论被她这样勾引折磨。
他差点控制不住直接把她扔进床榻里。
他克制着心底疯长的欲念,把她拉开,她却还不死心, 继续勾着他,要往他怀里钻,他终于怒了, 冷笑一声, 在她意识不清攀附而来的时候,大掌掰过她小巧的脸, 让她只能被迫仰起头,看着自己。
“秦如眉,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他嗓音喑哑,恨不得撕碎了她。
她迷蒙如水的眼眸望着他,混沌痛苦,“容愿……”
他呼吸粗重,愈发冷笑。
“我是付容愿?”
“把我认成付容愿,是因为他也曾这样对过你,是吗,秦如眉?”
秦如眉被他捏着下巴,一动不能动。他的力度太重了,她很痛,几乎感觉下巴要被捏碎。她身上本就难受得厉害,加上心中毫无安全感,急于想要找到依靠,想要有人抱着自己。
可是,却被这样对待。
心中委屈顷刻间涌起,她茫然地眨了眨朦胧的眼,眼泪滚下脸颊,砸到他的手上。
哽咽着,想去掰他的手,“痛,放手……”
付玉宵冷笑,“想起我是谁了吗?”
秦如眉神思模糊,其实根本看不清眼前人长什么模样,只隐约感觉是个男人。
她觉得面前的人好凶,和温和的付容愿完全不同。
若说付容愿是温柔和煦的春风,那他便是夜里风雪狂暴的雪山,沉重袭来,冰冷之余,崩塌而下的白雪压迫着她,让她连呼吸都无法自由。
“痛啊……”她挣脱不开他的手,不由得心中着急,愈发委屈,竟孩子气地哭起来。“混账……”
她骂他混账。
付玉宵动作一顿,眯眸审视着她。
“认出我是谁了?”
秦如眉却没有回答,她睫毛纤长,眼眸如同一汪潋滟春湖。
因为药力作用,她的理智燃烧殆尽,思绪混乱,只记得心底最深刻的记忆片段。
此时的她就像最纯净的稚子,白纸一张,毫无抵抗力,只要稍微哄一哄她,就能得她所有欢心,让她倾心相待。若是责骂责罚,她也只能瑟缩畏惧,任他折磨。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混账,沈昼……”
一边骂,又一边哽咽着哭,努力掰他掐着自己的手,落泪委屈的模样带着嗔怪,能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发狂。
她这样叫他的名字。
好似情人赌气打闹呓语。
和从前嗔怒时叫他的语气一模一样。
付玉宵呼吸一震,目光攫着她,气息粗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叫我什么。”
她闻言,迷蒙着水光的眼睛抬起,望着他,又似乎隔着他看见了记忆中遥远的另一个人。
“混账,沈昼,我恨死你了……”她呢喃着,美目染上薄薄的红,注视着他,却又神思不属,念着另一个人。
她嘴里念着他,眼里却又没有他。
如此矛盾。
付玉宵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悉数崩塌,他拉下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扔到床褥里。
随即,他俯身而下。
有什么应声撕裂。
盛夏的暑夜本该闷热,却因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了不少燥热,加之这间屋子地面是上好的汉白玉打造而成,奢华至极,夏日里便显得清凉,再加上屋中置放了冰鉴,冰块皆是用地窖中最严实的方式储存,较普通的冰更加寒凉。
置身此处,宛如冬日。
与外面的炎热,宛如分隔两个天地。
秦如眉太难受了。
她的身体里仿佛有火灼烧,让她想要求助降温,可是她衣不蔽体,又感觉肌肤冷得战栗。
这般内外冷热交加,她不知道死去又活来了几遭,可是惶惶无依,只能哭,颤抖着身体,希望能被给予一些安全感,希望有人能抱住她,给她一点扬汤止沸的机会。
于是,终于有人靠近了她。
她心中欢喜,又觉得很是委屈,忍不住耍性子,像个懵懂无知的幼兽一样讨好他,用尽最大的努力,希望他不要扔下自己。
她小声哽咽呢喃着,用身体轻轻地蹭他,期以换回一点温柔。
然而,那个人却愈发重了力度,用力掐住她,嗓音低哑至极又含怒,像要把她撕碎。
“秦如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嗓音太过熟悉,纵然她还茫然着,却也被唤醒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从前也有人这样喊她,每次都让她害怕,毕竟以前她太笨了,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别凶我……”她想着记忆里的那个人,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道,“沈昼……”
伏在她身体上方的人似乎重重一震,随即,呼吸彻底紊乱。
他的身影覆盖而下,她被近乎凶狠地吻住。
那人的动作凶悍且粗暴,她觉得嘴巴好痛,在他终于稍微与她分离的时候,毫无预兆,嘴巴一瘪,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他不能温柔一点?
见她哭起来,那人似乎僵了僵,看着她毫无仪态的哭像,居然放轻了动作。
低低的声音,“很疼吗?”
她泪眼滂沱,哭得像个孩子,“你咬我……”
那人继续僵着,手撑在她身侧,不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压着她,一双黑沉得足以容纳沧海万物的眼睛紧紧看着她,呼吸一次比一次粗重。
她等了一会儿,哭得有些累了,也停了。
然而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她心中又生出若即若离的害怕来。
到这时候,她终于能够确定,面前这人不是付容愿。
因为,付容愿不可能看她这么哭,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是付容愿,在她眼眶红了的那一刹那,他就会方寸大乱,着急哄她,不舍得她掉一滴眼泪。
她很难受。
这人却这样冰冷凉薄,冷眼旁观她的痛苦,无动于衷。
她讨厌他。
她要离开他。
秦如眉难受地喘息着,迷钝中,改抱为推,试图把他沉重的身体推开。
他沉了视线,讥笑道:“干什么?前面缠着我要死要活,现在看清我是谁,就想甩手走人?”
她不答,全身心抗拒着,像个稚儿一样呢喃,“不要你,我讨厌你……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容愿呢,容愿在哪里……”
她说着,竟蛮横地用尽全力,把他推开,艰难地爬起来去找付容愿。
那人居然没有拦着她,就这样看着她挣扎着跌下床榻,她因为脚踝疼痛未痊愈,踉跄一下,摔到地上,冰凉的白玉石地面冷得她猛地颤抖了一下。
嫁衣已经被撕掉了,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胸衣。
凤冠也在方才砸落了,她一头青丝如水一般流泻肩头,遮去大片雪色。
本该很冷,可她一心执着要找付容愿,竟也忍了寒冷,跌跌撞撞爬起来朝门外走。
付玉宵始终冷眼旁观她的挣扎,终于,看见她即便脚疼也要拼命站起逃离这里时,他嗓中震出了一声凉薄的笑。
好似讥嘲,又似痛恨,听不出情绪,可怕至极。
她在他身边,却心心念念想着付容愿。
他眼中温情一扫而空,站起身,大手扯过她的手臂,轻而易举把她扔进床榻里。
秦如眉来不及求救,已然被他彻底堵住了说话的机会,
这一次的风雨来得猛烈又无法抵抗,窗外电闪雷鸣,雨声轰隆,秦如眉惊惧害怕之下,忍不住哭着哀求,“别,别这样对我……”
他丝毫不理会。
他一面残忍地凌迟她的所有感官,一面却又矛盾地质问道,“我是谁?”
“你……”
“我是谁,或者说,你希望我是谁?”
他是谁?
秦如眉茫然了一瞬。
她认不清他是谁,只知道他不是付容愿,因为付容愿从不这样对她……
他是沈昼吗?不,不对,沈昼已经死了,死在那场乱兵之下。
那他是谁?
她想起来了。
他是付玉宵,携着滔天的恨意回来报复她的淮世侯,付玉宵。
见她愣神,他耐心终于被耗尽,陡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说话!”
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难受得厉害,听着耳边染了浓重欲色的低哑嗓音,又惧怕又委屈,
终于哽咽开口,低声道:“付玉宵……”
毫无预兆地,她痛叫一声,浑身颤栗,颤抖地想要蜷缩身体,却被根本无法做到,只剩下满心的无助与茫然。
夜深人静,暴雨拍打窗牖,树影猛扫紧闭的窗。
她再忍受不了,委屈地低哭起来。
他淡淡扫她一眼,额上有汗滴落,咸腥的,砸在她皮肤上。
他甚至在笑,“痛吗?痛就咬我。”
痛就咬我。
这句话好熟悉,似乎曾经听什么人说过。
是了。
她跌落山崖后,被他极力护着却仍旧被尖锐石块刺破肩膀,伤及肌肉骨血的时候,是他给她包扎的。
那时他动作粗鲁,撕下衣裳就给她包扎,她痛得大叫,怒道:“沈昼,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
他面无表情,只道:“痛就咬我。”
于是她果真狠狠咬伤他的手,可他除了脸色更加苍白,只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竟然一声不吭。
再然后,她开玩笑让他割肉,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竟然毫无犹豫地应下。
彼时,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割肉给你,但这个世间能让我沈昼如此对待的人不多,若我当真为你这么做了,秦双翎,无论你想与不想,这辈子,你再也别想和我摆脱关系。”
于是她怕了。
她明白他是个疯子,他会这么说,就必定会做到。
……
后来事实证明,他果然是个疯子。他活了下来,并且回来找她。
找她报复。
秦如眉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和从前在她耳边低声调笑时的嗓音毫无分别,如同翩翩君子,可现在话语中却含着浓重冷意。
从前,沈昼就算生气,也不会这样痛恨地对她说话。
沈昼喜欢她的。
可是,现在她却变成了沈昼最厌恶的人,变成他要报复的对象。
秦如眉心中紧揪,惨痛之下,忍不住哽咽起来,泪珠大颗大颗滑下眼尾,没入发中,却紧咬着牙关,无声和他抗衡着。
他似乎感觉到了,冷笑一声,掰过她的脸。
“哭什么?”
她贝齿紧咬唇瓣。
他明显也动了情,微微眯着眸,可神色却是冰冷的。
她心中不由恨怒交加,加诸了恨意,几乎瞬间她的唇齿间便弥漫了甜腥的味道。
可这并不能让他收敛分毫。
她喃喃道,“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他快意地笑起来,胸膛震动,俯身低语,“我等着。”
“秦如眉,在我还想把你留在身边折磨你的时候,就趁早动手,不然等我厌倦了你,你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怔怔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床架,眼底粼粼的水光晃来晃去。
片刻,眼眸慢慢挣扎着透出一丝清醒。
但也只是一丝而已。
她的视线,迷蒙地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身体。
方才混沌迷茫时什么都认不得,只知道索要拥抱,往他身上贴,现在慢慢清醒过来,她忽然看清了横亘在他身上的疤痕。
他身体精壮结实,肌理分明,可却有道道疤痕。
甚至连心口都有。
她看着那些疤痕,瞳孔渐渐紧缩,呼吸不由得轻了。
他注意到她视线所在,冷笑一声,俯身到她耳边,“可怕吗?秦双翎,都是拜你所赐,”
她心中一Q,苦涩至极。
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只剩下哽咽。
许是脑中一片浆糊,混沌至极,她竟然慢慢伸出了手,轻轻碰上他心口的疤痕。
冰凉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
似抚摸,似心疼。
这个动作太过柔情,几乎能让人恍惚,以为他们还是热恋情浓的眷侣。
他盯着她,身体一震,呼吸霎时间粗重不少,连带着动作都骤然重了,在她被折磨得禁不住拱起身体痛叫时,他眼底却弥漫讥嘲,一字一顿道:“不要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上了付玉宵。毕竟他有尊贵的身份和偌大的家产,足够让你这种女人动心,不是吗?”
许是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听见他毫不留情的讽刺,心中恨怒。
忍不住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宽阔的屋中。
窗外天幕雷声轰鸣,暴雨如注,他盯着她,薄唇边沁出一丝血迹,慢慢滑下,唇角的笑意却逐渐加深。
他笑起来。
秦如眉看着他的笑,只觉心神俱震,身体上的痛和心中的恐惧交织,顷刻间笼罩成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牢牢束缚。
“疯子,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