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风云——二点六一【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8:50

  襄邑城外来了一支部队,县衙里紧张起来,以为是黄巾流寇,组织了人马去打探,原来是曹操带领着部队经过这里。曹操见日头西斜,表示队伍要就地宿歇。那时朝廷的队伍经州过县,当地官府要提供军粮。县令说本县县小粮少,再说刚经历战乱,不能充分满足部队需要。曹操说但凡朝廷部队经过,当地理应充分供给,不能找理由推诿。县令说官仓刚修建,粮食还没储备,只能县里的大户先出粮。本县就边家最大,县令让曹操亲自去边家要军需。非常时期,非常措施,曹操能理解县令的难处,就让管粮官带人去边家,部队驻扎在城外空阔地面。
  傍晚时分,管粮官气冲冲回来报告曹操,说县令欺人太甚,所谓的大户边家已经家破人亡,根本就没有储粮。曹操听后愤怒异常,说一小小的县令竟敢开这样的玩笑。曹操就要出营房上马时,铜卿出来阻止了曹操。铜卿说:“襄邑县的边家不就是边让家吗?边让是独子,长年在外,栾环妹妹几年前就从洛阳出来。如果是边家,那么栾环妹妹就住在这里。夫君不如重新打听清楚。”
  第二天早上,曹操带着铜卿一起进入襄邑城,县尉在前面引路,他们一起来到城西北的边家大宅前。只见偌大的宅院已经毁于战火,木质大门还在,可是门墙坍塌。绕过墙缺处,一堵影壁兀立。影壁后的大屋已毁,屋后的院落还在,塌败的亭台轩榭还能看出往日的豪华。他们看看四处,全无人影,只有草木在风中沙沙作响。有几个人在远处探头探脑。曹操招来一人打探消息,那人说:“边老爷没有回家,老夫人已经病逝,只有少夫人在后边小屋里守孝。”铜卿忙问:“哪个少夫人?”那人说:“边家少夫人。”铜卿想,莫非就是栾环妹妹?铜卿和曹操穿过废墟,寻到后堂。只见花木伶仃,池水干涸,小径长满荒草,萧瑟秋风中,寒蝉凄切鸣叫。
  一声木门“吱呀”声响起,铜卿寻声望去,一个女子手执一陶罐立在不远处的树后。她全身缟素,腰间系一条麻绳,头上披一素麻巾,凄惨惨似不食人间烟火,俏生生又如白梅凌霜。众人不觉看得呆了。那女子见院中有人,定神细视后,向铜卿走来,对着铜卿和曹操深施一礼。铜卿定睛一看,正是栾环。只见她两眼素净,脸颊惨白,神色清淡。铜卿一摸她手,冰冰凉凉,没有温热。铜卿惊叫:“栾环妹妹!”栾环低应了一声:“姐姐!”原来边老夫人病逝后,栾环收拾了一间小屋,设立了灵堂,在堂前守孝,想等边让回来出丧,可是书信寄出去毫无回音。有人劝说栾环回娘家,栾环想等孝期满后,再去找边让。
  曹操和铜卿拜祭了边母灵位。铜卿说:“妹妹你一人在此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跟我们去洛阳。”栾环说:“我离开洛阳好几年了,我再去靠谁?”不管铜卿怎么劝说,栾环只是坚守。铜卿和曹操要告辞时,栾环对了曹操深深一拜,说:“小女子想麻烦将军一事,可否?”曹操扶起她。栾环说:“想我柔弱女子,不好外出寻夫,望将军此去洛阳,如遇见他,帮我捎带一信,可否?”曹操说:“夫人有所托,曹某必尽力。”栾环说:“劳将军烦,容我修书一封,托将军带去。”栾环转身入屋,稍倾出来,手执一绢,递与曹操。曹操接过白绢,绢上字迹娟秀,墨迹还湿,知是刚刚写就。上面写着:
  边公文礼启:
  贱妾栾环,出自彭城世家,家学渊源,颇得滋养。待字闺中,也学经诗。慕君雅致,年少才高;章华一赋,实动吾心。吾不怕千里路远,远嫁襄邑。与君新婚,鸾凤和鸣;晨起赏花,夜烛吟诗。良辰易逝美景奈何!与君携手,远游他乡;洛阳繁荣,酒色奢华。吾性素淡,不喜交往,浮世一载,与君无帮;泣血相别,蛰居襄邑。婆母在堂,执帚奉养;念君远游,意志坚强;两地相悬,相思绵长;鸿雁传信,全无回响。
  洛阳一别,已有六载,思君念君,终至断肠。我与边公,结亲八年,吾思吾行,不负边公。
  尔心何其绝矣,竟至于此;吾情何其苦矣,彻夜忧伤;世道何其乱矣,边府遭殃;婆母何其忧矣,临终孤单!吾念婆母慈爱,不忍相弃;孤守灵堂,心实哀伤。君之于我,恩情久绝,六载不顾,情何以堪!我之于君,从此决绝,不再牵挂,望君宽怀。然想我栾环,一身清白,我只求来得明白,去也明白,现求一休书,还我自由。从此生死,不再相关。
  祝君好运,仕途通畅;他日还乡,光耀门庭。
  曹操看了书信,心中暗暗惊讶,想:此女真性情,自古难得。边让二愣子,有妻如此,竟不知珍惜,可悲啊可悲!曹操铜卿告别栾环,寻路出来,来到县衙,吩咐了一些事宜,就离开了陈留。一路向西,黄巾造乱给国家造成的破坏极大,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极重。房屋被焚,田园被毁,百姓流亡,这种状况直至到了轘辕山才有好转。
第17章 小乔回故乡
  黄巾造乱,声势越来越大,在中原各地遍地开花。豫州和兖州告急,扬州和青州告急,连并州都发生□□。官军虽然镇压了几处,但百万黄巾军竟然渐渐向司隶校尉部包围过来,洛阳也岌岌可危啊。朝廷任何进为大将军,率羽林军和五校尉营屯扎在都亭,并且在洛阳周边设置八关,分别是函谷关、伊阙关、广成关、大谷关、轘辕关、旋门关、孟津关和小平津等八关,各关都置都尉来统营。
  曹操率部过了轘辕关,直奔洛阳城。洛阳繁华依旧。曹操去吏部投递了公文,到太尉府报备等朝廷批复,就去大将军府报到。一路上时有熟人相见,彼此打招呼。
  在大将军府前,骑来几骑马,里面有张邈。张邈看见了曹操,他大声叫唤。曹操赶上前去。两人下马,边走边说。曹操说:“孟卓讨得什么官职?”张邈说:“我在大将军手下任骑都尉。孟德此来有何打算?”曹操说:“正等朝廷批复。我久离洛阳,不知近来可有大事发生?”张邈说:“朝廷大事,大多在大将军府中。你来了自然就知道。我要跟你说另一件事。”曹操问:“何事?”张邈说:“乔玄公去世已有一载多,乔夫人要带着女儿回睢阳老家,你可知道?”曹操听闻,惊愕不已,说:“我久居乡野,耳听竟如此闭塞。乔公是我恩师,竟然去了!”张邈叹说:“已有一年了。今早乔夫人和乔小姐要回睢阳老家,我等在洛阳的弟子凑了份子送别。没想到乔公清廉,死后家境清贫。现在孤女寡母已离开了洛阳。”曹操听了,大叫说:“不好!洛阳到睢阳,途径颍川和陈留,路上黄巾流寇猖獗,凶多吉少啊!”张邈忙问:“这便如何是好?”张邈急得直跺脚,又说:“我久居洛阳,只知道京师繁华,不知外方凶险。好在她们离京不久,我去上报大将军,要求调动人员前往护送。”曹操略一思索,说:“如此手续麻烦,怕耽误了时间。我派几个亲随跟着前去。”
  曹操招来戏志才,如此这般吩咐一番。戏志才匆匆离开。原来曹操让戏志才通知曹礼和曹定,挑选几个武功高强的随从,一起暗中保护乔公家小回睢阳。张邈见曹操调派人员干脆利落,手下办事得力,感慨地说:“还是你好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张邈说:“如果只为了安逸,在洛阳寻职位很方便。如今乱世只有职位,没有兵力又有何用?不如在乡间训练兵勇,发展自己势力!”曹操说:“我在家乡实在是当初家庭遭受变故的原因,哪里比得上你在洛阳,身居要职荣耀!”张邈说:“这职位看起来显耀,其实没有实权,要调动人马需要层层批示,还有数量限制。就如刚才,派几个人去护送乔家女眷,至少要走五道门槛,等几天时间。等要到人员,危险早来了,人还有命活吗?”曹操说:“我在颍川助朱俊将军破黄巾,有军功。早报备了朝廷,如今还在等候委派。随身人员还不能上报吏部,一切开支都要自己支付,怎样的家私才能养得起大部队人马啊。”张邈说:“孟德此言实在。如今何大将军当权,我等豪族出身不被看重,办事要看他们脸色。大丈夫应顺应时势,如今世道,何去何从应郑重斟酌一番啊!”曹操说:“你弟弟张超现在朱将军帐下任司马。我与他交厚,拜读过他的诗赋,别有新意,令我感动。”张邈说:“我弟弟是文士从军,勇气可嘉。如今洪都门小子也都纷纷投笔从戎。边让被何大将军征为行军谋士,常出入洛阳和地方之间,地位极其显耀。真是文有文才,武有军功------”
  曹操听到边让两字,心中暗暗吃惊,本想问个究竟,脑中又闪现出栾环持罐倚门的忧戚状,刚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一手不知觉地摸向怀中。这时戏志才回来向曹操交代了事宜。真的如张邈所说,在朝廷为官,看起来身居高位要职,然非常时期没有军权,人身安危没有保障,高官厚禄随时会丢掉,高官显贵又能怎样,还不如回家占据地盘,私养部曲,来去自由的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平常年代,谁都想着怎样向上爬,能进入洛阳为官,那是几辈子修来的荣耀。这洛阳进来难,出去容易,可一旦出去了,想再上来就更难了。话说小乔母女带着十几车家当出了轘辕关,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与洛阳城完全不同了。前方是开阔的原野,平坦的颍川大地上河网密布。远处有低矮的城郭,近处分布着低矮的村舍。一路行来,行人极少,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马车驶过路面发出的“噗噗”声。傍晚时分,他们过了黄河,进入了颖阴城,管家乔安与行李先到了旅社,小乔母女的马车随后跟着。旅社的房屋低矮简陋。管家扶了夫人母女进去。管家低声说:“颖阴城刚遭了战乱,只有这家旅店,到了陈国会好些。”乔夫人和女儿一下车引来了路人的观望。这两个从帝都来的客人,自带了帝都的贵气,衣服首饰,容貌步态都与这个小地方格格不入。有人站在远处指指画画,有人在近处探头探脑。经历了一天的车马颠沛,乔夫人精神疲倦,小乔则神采奕奕本想叫管家带着各处看看,乔夫人见这个地方简陋,怕女儿有闪失,就阻止小乔外出。
  当晚二更时分,小乔已经熟睡,乔夫人躺在冷硬的铺面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风透过窗隙呜呜响,墙角有鼠窸窣响,疲倦的身体不能阻止耳朵捕捉外界的动静,哪怕点灯的声音都能钻进乔夫人的耳中。颠簸了一天,浑身酸硬,却无法入眠。三更后,乔夫人正在朦朦胧胧,似睡非睡时,窗外好像有人影闪过,远处传来狗叫,旅店里有人走动,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一会儿又远去,有人在说话。耳朵又灵敏起来,窗外充满了悬疑。乔夫人心中害怕,把身子勉强缩进被窝,搂过女儿,静静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在轻敲房门,乔夫人不敢应答。又过了一会儿,乔夫人探出头来,轻声问:“谁?”只听管家乔安说:“夫人莫怕,有夜行人经过,已被赶走了。”原来真的有异常,乔夫人听了之后,倒胆子大起来,问:“可损失了什么?”乔安说:“您先睡着,别担心,我叫人守着房门。”这一夜虽不再有异常,可乔夫人胆小,战战兢兢,心头咚咚跳个不停,在黎明时分才朦胧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乔在耳边喊:“母亲,母亲!”夫人睁开眼一看,女儿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前。
  夫人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忙起来梳洗。乔安过来说昨晚有盗贼入店,偷走了些东西,行李不见了五个箱子。夫人说人员安全最重要,东西就算了。临出发时,店主人过来了,他说近来路面流寇很多,凡有身份的人家都要被盯上,装扮成难民赶路会安全些。乔安觉得有理,看向乔夫人。乔夫人无奈,只得向当地人交换了几件衣服,穿在外面,又把自己和女儿的发髻打乱披散开来,用头巾包裹,脸上点上草灰,弃了车马,改坐在推车上。一路上乔家人风餐露宿,颠沛奔波,穿过颍川,过了陈留,终于踏入了梁国地界。本来七八天的路程走了半个来月,那天午后,一行人蓬头垢面地来到了睢阳城外。
  乔安早派人前去报告乔成乔太公。乔夫人母女改换了装束,坐在车上等。城门外有人来来往往。一棵大榕树下有几个黑衣人守着五只箱子在张望。乔安看他们有些异常,想避开他们早点入城,不料那几个人走向乔安,问:“老人家,可是乔家眷属到了?”乔安一惊,说:“你们为何这样问?”其中一个黑衣人扯掉头上的包巾,向乔安深施了一礼,说:“老管家不认识那五只箱子了吗?”那五只箱子正是乔家那天夜里所失。乔安一惊,说:“敢问英雄如何称呼?”那黑衣人说:“在下宋益,奉家主曹大人命一路保护乔家人回睢阳。”乔安大惊,怪不得自从经历了那一晚的危险后,再没有盗贼骚扰自己。原来那晚乔家的箱子被盗,多亏宋益等人抢回,后来一路护送,直至到了睢阳,才亮出身份。
  乔安早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宋益忙扶起乔安,说:“乔管家一路忠心护主,某等敬佩。曹大人有话,说乔家人如有需要请送信到谯县,谯县曹家绝不袖手旁观。”乔安挽留宋益等人,宋益不肯,匆匆离开。其时乔夫人和小乔早下车来,已经知道了自己能安全到达全靠了宋益等人的保护。不久,城门处走来了十几个人,原来乔成乔太公出城迎接来了。乔家人相见,自是相互安慰彼此唏嘘。小乔看见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姐姐大乔很是高兴,自此两姐妹深闺相伴,一起成长。小乔嘴巧,把自己在洛阳的生活和一路上的惊险都讲给大乔听,更把曹操派人护送自己说得神乎其神。
  不幸的是乔夫人一路上惊吓过度,到了睢阳就一病不起,从此缠绵病榻。不久黄巾□□殃及睢阳,乔家庄院集结人马,白天训练,晚上夜巡,整个睢阳陷入恐慌。梁国告急,官府组织军马抵抗黄巾,各大族要出人出粮,梁国军兵久不训练,抵不住黄巾猖獗,死伤无数,朝廷又无力支援地方,于是梁国、陈国人纷纷抛弃家园南逃。也有大户开始抛售家产,携财产逃亡的,也有坚守故土,不忍离开的。乔太公家大业大,再加上兄嫂病重,一时不能离开。
  乔夫人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看看就要不行了。乔夫人临终告乔成说:“我将弃世,有一言相告。”乔成见兄嫂病危,携家眷跪在病榻前守着。乔夫人说:“世道混乱,连年征战,睢阳虽好,终不能幸免,我是再难看到和平日子了。小乔年幼,我不忍见她再在乱中逃难。我娘家在庐江皖城,前时兄长来信说那里和平,邀请我带女儿前去避难,如我有不测,叔叔可前去江南,避过战乱,我死也安心。”
  黄巾□□在中原,江南则成了中原人避难的居所,长江南岸多荒地,中原人在那里开垦农田,建立农庄,特别是扬州,在北人南逃时渐渐繁荣起来。梁国的很多大户也去了扬州,乔太公听了兄嫂的话,心中有所动。乔夫人如此这般地一番交代后,终于弃世离开。不久,黄巾大爆发,乔太公率领一家老小,祭拜了祖宗,祷告了天地,封存了产业,交代几户家仆守田园后也准备南逃。一家人车装的,骡载的,步行的,乘轿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故土,向庐江郡的皖县进发。没想到这一去,小乔就再难回故乡,这是后话不提,每人的人生遭际有不同,在非常的时期,能留住性命就是大幸。
第18章 少女蔡昭姬
  扬州西接荆州,南临交州,北靠豫州和徐州,东临大海。扬州一共设有六郡,即九江、庐江、丹阳、吴郡、豫章和会稽。两条大河即淮水和长江穿州而过。六郡之中,庐江和九江在两条大河之间,其他四郡都在长江以南。就在中原黄巾大乱之时,扬州成了中原人避难的世外仙乡。扬州也在中原人带来的生产技术和文化的影响下开始蓬蓬勃勃地繁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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