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曹操寓所里,昭姬正在帮曹操整理书卷,丫环敲门进来说门口有一人找曹将军,昭姬听说,起身到室外,见一女子,蓬头垢面,问:“你认得曹将军?”女子说:“我见过曹将军,但他不一定认得我。”昭姬说:“你找他何事?”昭姬又说:“你怎知将军会见你?”女子说:“妾有机密事告诉他,曹将军仗义,会见我一面。”昭姬说:“将军不在家,我不好做主,你改日再来吧。”女子说:“我遭人追杀,流落街头已有多天,将军若不救妾,妾难活过明朝,妾知将军在董府未归,妾自在门外等候,小姐请自便吧。”昭姬听此,只好说:“那你先进来吧。”旁晚时分,曹操回来,昭姬如此这般告诉一番,曹操命唤来女子一见。那女子已梳洗过,婷婷地立在曹操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曹操只觉眼前一亮,如此柔美之女子世间也不多见。曹操说:“姑娘,你缘何到此,如实说来,曹某眼里不揉沙子。”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将军,妾乃太师府中侍妾,姓杜名瑟,得罪了太师,太师要处死妾身,只身逃出,望将军救命。”曹操听了,说:“你从太师府中逃出,太师震怒,责令我和吕将军全城收捕,你竟敢自投罗网。”杜瑟惶恐,垂泪说:“将军如此说,妾只有死路一条。然太师府中多有侍妾不堪折磨,或逃往他处,或暴亡,太师从不顾问。为何妾如此薄命?”曹操说:“太师重视你,你竟忘恩,可见是你薄情。”回头叫昭姬去拿了绳索,要绑缚她去太师府。杜瑟早吓做一团,颤声说:“将军听妾说完。”曹操说:“你讲。”杜瑟说:“只因妾识得字,掌管太师私人信件,才引起太师震怒。”曹操听说,心中暗暗吃惊,暗示昭姬屏退旁人,自己带了杜瑟入一房中,扶了杜瑟坐在椅上。杜瑟不敢。曹操说:“我敬你识文断字,你可如实告诉我太师信件内容,我好想法救你。”杜瑟年轻,未经世面,被曹操一吓,断断续续回忆了信件内容,末了又说:“近来太师让我每天签署一份文书,早晚各一次,内容是调城中三千军,在半夜出城,天明进城,进出路线又各自不同。”
曹操暗自琢磨杜瑟所说,吕布统领禁军,常在曹操的眼皮低下任意调用人员,并升任自己亲信,调离曹操属员,最近常亲自午夜出城,天明入城。曹操恍然大悟,原来朝中大员皆惧董卓之西凉军彪悍,残暴。事实上,董卓在洛阳只有三千军,半夜出城,天明进城,给人制造西凉军不断进驻洛阳的假象,其实他的西凉军仍驻守西凉,正在观望朝中局势,一旦时机得当,进驻洛阳,一举帮董卓夺得天下,不然,董卓仍可退守西凉。
曹操认清了如此事实,一边为董卓之机智大胆佩服不已,一边在心中琢磨如何召集四方豪杰趁机进京除掉董卓。又想,这吕布实在可恶,既为董卓为虎作伥,又想害我曹操,不教训教训他怎解心中气闷。抬头见杜瑟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于是他说:“太师最恨背叛之人,若你被抓住,必死无疑,太师现在最信任吕将军,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吕将军一人,你扮成我的侍卫,随我进入吕府,你再换装,成将军府中丫环。想吕将军不会注意多了一个丫环,你在吕府随机应变,等过了风声,我再救你出城。”
洛阳城风声鹤唳。大街小巷里,羌兵一队又一队来来往往;太师府中,命令一道又一道传出;菜市场口,官员一批又一批被押去典刑。朝中的大员各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气,能告老的告老,能还乡的还乡。
洛阳城南,曹操急敲紧闭的门,昭姬赶紧出来相迎。好几天没回来,曹操脸容憔悴,神色疲惫,衣饰污秽。昭姬见了,忙叫丫环端水端饭侍候。曹操拉过昭姬,走进房中,说:“这洛阳城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凶险,你也不能在此长住。你今晚收拾一下,我明天送你出城回陈留。”昭姬说:“这么急迫?”又说:“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见你?”曹操说:“我父亲和妻儿都在陈留,等我处理了眼下事情,回去陈留向你父亲提亲,你在那里等我,少则半年,多则两年。”昭姬凝视曹操,想这一离开,人海苍茫,哪有定期,不觉泪湿了眼眶。
曹操说:“我派亲信护你归乡,我这有一把短刀,是我曹家家传,送你自护。”昭姬说:“我走后,你有何打算?”曹操说:“我也离开此地,号召四方豪杰起兵进洛阳,讨伐董卓。”昭姬说:“战事一起,生死无常,我想与你既共富贵,也共患难,你留我在身边做一服侍之人可好?”曹操说:“我在此地还能随机应变,一旦踏上征途,就不由己了。我不能暂保你富贵无忧,更不会让你身处险境,也不会让你跟我四处奔走。你一弱女子怎经得鞍马颠沛之苦。”昭姬说:“我自小就奔走四方,不怕吃苦。我怕与你分开就成永别,我只想与你生死在一起!”曹操说:“我到哪里,心里都装着你。现在你先回你父亲身边最安全。等除掉董卓,我就接你回来。”昭姬听曹操如此说,早动了万千愁肠,泪涌如江海汪洋,紧抓了曹操之手,房间里漾满悲腔。这一夜不再分离,紧相拥直到天亮。
啊,谁曾想这一别各自天涯,再相见已成昨日黄花。时光啊,你慢些走,把暗夜拉得更长,更长。恨相聚太短,怨别离太疾,五更的鼓声已然敲响,道旁的枫叶醉了又醉,却原来是离人的眼泪把它染了又染。
望着昭姬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太阳已经跃上山岗,曹操急策马回转,带着随从去吕布家点卯。
吕布刚由董府回来,一脸怒气。原来太师斥责他,一连多日竟找不到一出逃的侍婢,并责以今天为限找到杜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吕布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找,哪怕掘地三尺。曹操虽心中无忧,但被吕布缠住,不能独自活动。
自卯时至未时,下属报说已搜完全城,只不见杜瑟人影。吕布看着曹操,曹操看着吕布,一样办事,两种心肠,各想看对方笑话。
吕布说:“孟德,你的家中可曾搜过?”曹操说:“奉先你尽管搜去,我在此等着。”吕布说:“好!为了公平起见,我去搜你家,你来搜我家,可好?”曹操略一思索,说:“我相信我家与吕府一样,但为了保险,我奉行就是。”这吕布一离开,曹操就吩咐兵士搜吕家,自己则寻了一匹快马,速速离了洛阳城,自此开始了他乱世征伐的生涯。
第22章 乱世红裙
初平元年二月,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出奇地安静,太阳高挂在空中,白光冷冷地洒落下来,原本繁华的闹市区没有百姓和商人的身影,连调皮的孩童也不见一个,乞丐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风不大,路旁的枯树枝笔直地立着,条条大道清晰地交错着,从未这么宽这么长过。洛阳城被掏空了似得,好像是月圆的午夜。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嘡嘡嘡的回音让人害怕。其实在每一扇门后都有几双瞪大的眼睛,都有屏住的呼吸,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口喘气,不敢自由走动,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敢呱呱。城门口张贴满各类告示,好几日了,守告示的士兵打着哈欠,倚靠着墙壁。城门口好几天都没有百姓出入,哪还有人来看告示?太傅袁隗一族,上下三百余口,被绑缚在刑场,刽子手砍头如切菜一般,殷红的血井喷而出,一夜间,街道上的血浆冻成冰块,散发出紫幽幽的光。
太师府东墙边,河内郡太守王匡的家中传来尖利的咒骂声。王匡刚从洛阳狱回来,步入中堂,其妻戚氏正护着两个外甥,一见丈夫回来,又是哭又是咒。王匡赶紧掉头,飞也似得逃出家门。他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委屈:“孩子啊,不是姨夫心狠,我也是奉命行事啊!”原来董卓命王匡的连襟,原执金吾胡母班和将作大匠吴循携诏去说降袁绍,不成功,董卓命王匡捕杀胡母班和吴循。王匡站在台阶上,扯出腰间的长剑,狠狠地向空中挥去。这把刚饮了血的长剑散发出浓浓的腥气。
太师府中,战报频递。袁绍起渤海之兵进驻河内;刘岱起兖州之兵,乔帽起东郡之兵,袁遗起山阳之兵,曹操集谯城乡勇,配合张邈的陈留之兵共驻酸枣。袁术屯兵于南阳,孔伷屯兵于颍川。八路军马共同发诏讨伐董卓。董卓命吕布率军进驻成皋,南拒袁术孔伷之兵,调冀州韩馥之兵拒酸枣联军,派王匡率军进驻河内抵袁绍之兵。吕布在成皋屡战屡胜,斩杀敌将十几员。韩馥在冀州迎接袁绍共同讨董,董卓急得直跳脚。王匡一出了洛阳城,就派部将韩浩领兵马去孟津迎接袁绍。董卓杀了王匡全家,再派精锐部队经小平津渡黄河袭击韩浩,韩浩全军覆没。王匡逃往成皋,与张邈等人会师。
洛阳危矣!董卓想调动西凉军进驻洛阳。谋士牛辅说:“西凉是我等根据地,西凉军是我们的倚靠,一旦战事不利,我们将陷入前有虎狼挡道,后无退路撤离的危险。再说西凉路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之际,不如撤出洛阳,迁往西京。”
西京即长安,属司隶校尉之南的京兆尹,西边为右扶风,出了右扶风就是凉州,凉州与并州交界,这一带都是董卓的大本营。董卓经牛辅一说,心中沉思:“我出西凉入洛阳争霸,洛阳之东、南各有劲敌挡道,我初来乍到,人心不服,威慑不够,洛阳虽好,我却难以久留。西京也有宗庙,何不送皇帝去那儿?”大将李傕也说:“先送皇帝去西京,再发诏各地太守勤王,先来者着他交卸兵权,补充我们兵源。”谋士贾诩说:“干大事者先要稳住人心。扶持皇上,迁都西京,只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给发兵讨逆找个正当理由。目今皇纲失统,人心不古,不如先以朝廷名义,招收被弃用的海内名士进京,先收获人望,制造声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得热火朝天。
忽然门外响起一声:“小畜生,看你往哪里走?”声音极其娇媚,接着窸窣的衣服声和细碎的脚步声向远处行去。室内众人屏声细听。这里是太师府内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之时,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原来是大将郭汜刚从凉州赶来。门一开,带进一股风,众人哈哈大笑,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董卓忙迎郭汜入座。如此一帮男人相聚,商量的不是烧杀抢掠,就是阴谋诡计,最后董卓说:“你们先护送皇帝上西京,那里有我弟董旻接应。牛辅和李傕随我暂守洛阳,徐荣前往成皋助吕布拒敌,贾诩起草诏书昭告天下名士上西京任职。”
这徐荣是辽东人,曾向董卓推荐好友公孙度,公孙度投好董卓,被派到辽东募兵,颇有成效,徐荣以此进入董卓幕府核心。
太师府的会议决定天下走势,成皋前线的战事事关个人声誉。吕布英勇威武之名一经传开,连三岁小儿也不敢夜哭,赤兔宝马在苍茫原野驰骋,天边的彤云也涌起了波浪。袁术、孔伷再不敢贸然进兵。
吕布收起方天画戟,策马进入洛阳城,偌大的洛阳城竟毫无声响,赤兔马从开阳门进城,沿着笔直的甬道直到太师府门,太师府自与外面不同。吕布进来,奴仆们敲锣击鼓地欢迎。吕布一激动,直冲进去。在外堂和内室之间赶紧刹住脚。
太师府的女眷众多,吕布不敢擅自进入,正在犹豫之际,一抹亮丽的红云映入眼帘,原来是貂蝉在逗弄一只白猫玩。这一红一白,前后相随,时而快步小跑,时而闲庭信步,所过之处,笑声如银铃散落,幽香久久不散。
吕布目随着貂蝉,就像蜜蜂吮住了花柱头。忽然,那只白猫弓腰一纵,跳上一座假山,钻入山石后面,不见了。貂蝉急转身寻去,苦于岩壁粗糙,不敢攀爬,忙呼人帮忙。抬头一见,见一长大汉子立在仪门外,就招呼说:“喂,帮帮我,拉那小畜生出来。”吕布说:“夫人,喊我吗?”貂蝉说:“不喊你,又喊谁?这里有第二个男人吗?”吕布忙走进山石后面,用方天画戟朝石缝里捅去。“喵”地一声,白猫钻了出来,跑向貂蝉脚下伏着。貂蝉弯腰抱起,一边手抚猫背,一边对吕布说:“这猫呀,特通人性,哪里有秘密,它就往哪钻。这几天,太师召人商量机密,它好像也懂,总爱往那里钻。刚刚才从那里被赶了出来呢!多谢将军帮我捉住了它。”
两人正在说话,身后响起爽朗的笑声,董卓出来了。董卓说:“貂蝉,你可知此人是谁?”貂蝉忙迎向董卓:“我哪知道啊!反正他帮我捉住了猫,总是好人”董卓说:“这就是你说过的五原郡飞将军,吕布啊!”吕布忙向董卓施礼,董卓执着吕布的手,说:“奉先英勇,天下无敌,我董某有你,大事可定啊!哈哈哈!”吕布说:“太师召我,可有要事相商。”董卓说:“这朝野上下,人心不定,想你我一起定能干一番大事。皇帝诏命迁都西京,朝中非议不断,我命人护送皇上先上路,你帮我在洛阳断后。我派徐荣助你,进军酸枣,挡住袁曹联军。”吕布说:“太师有命,布怎敢不从。我先回家交代一下,马上出征。”董卓说:“不急不急,先吃了庆功酒再说。”
第23章 迁都之前
当晚一更,吕布归家,刚要与妻子说上话,门人报说秦将军到。吕布出来迎了秦宜禄进密室。
秦宜禄说:“奉先从太师府回来,可带了什么消息?”
吕布说:“太师命我进驻酸枣抵挡袁绍,这边要迁都西京。你在朝中可听说什么消息?”秦宜禄说:“今日早朝,太师已安排了迁都事宜。如此大事,全凭太师一人说了算,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太师升了王允为司徒,任荀爽为司空,召回颍川陈纪,韩融,陈留蔡邕等人入朝佐政。”
吕布说:“全是一帮文弱书生,有何用处?”
秦宜禄说:“司徒王允是并州人,与你我同乡。此人言语颇有见地,不妨见见他。”
第二天早朝罢,吕布在秦宜禄的安排下,与王允见面。
两人见礼罢,王允说:“吕将军武功盖世,无人能敌,实为我们并州人争了光啊!”
吕布说:“司徒位列三公,也是并州人的福气啊!”
王允说:“咱们并州远居北方,地薄民弱,向来不被重视,并州人应该团结起来啊!”
吕布说:“司徒你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并州人哪有不从之理。”
王允说:“都为朝廷办事,哪有个人名望。如今太师掌权,你我齐心效力,不负太师提拔之恩为是。”
吕布说:“朝中之人多有怨言,司徒能如此说,吕布哪有二心。”
王允说:“这朝廷人心极难攒测。太师有自己的一帮力将相助,你看这李傕、郭汜、牛辅等人都是心腹,原本同乡,皆出自西凉。太师实力在西凉啊!”
吕布听说,心中一顿,再视秦宜禄,自在一旁默默无言。
王允又说:“我等来自并州,相互团结,倾力相帮太师,太师想不成大事都难啊!”------
吕布告别王允,与秦宜禄一起出来。
秦宜禄说:“太师要迁都,你有何看法?”吕布说:“太师命我午后出征酸枣,你怎么看?”秦宜禄说:“太师迁都,你我得早作准备。”吕布说:“我留你在洛阳,护送家眷。”秦宜禄说:“护送家眷自在我身上,我会全力尽责,你放心。只是------”秦宜禄迟疑了起来。吕布说:“你有何难处?”秦宜禄说:“奉先难道对太师遣兵派将没有任何疑心?”吕布说:“太师派将多用外人,自己的西凉军不动,我等能有何办法?”秦宜禄说:“我们部曲多来自丁原,几场战役下来,损失不少。这打战最耗兵力和粮草,我们是无源之水。危急时刻,自己人最有用,太师自有西凉兵作后盾,你我能靠谁?奉先你调兵遣将要多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