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大路上有几骑驰来，曹操抬眼一看，认得那是夏侯惇，曹操忙解下腰带向夏侯惇挥舞。夏侯惇忙向他驰来。两人相视，唏嘘了一番，曹操忙问军情，得知卫兹战死，五千军只剩下两千，自己的三千军所剩不多。刘岱和乔帽并未出兵，张邈已离开酸枣向荥阳进发，可惜战事已经结束。曹操听了后，望东跪了下来，仰天长叹一声：“卫将军，我曹操害了你呀------”接着把头重重地磕向地面。
夏侯惇拉起曹操，说：“主公，这不能怪你。”
曹操说：“元让，我们自谯县去洛阳这几年，实在是耽误了光阴啊。我本以为能在朝中有一番作为，没想到何进当权，缺少主见，招来董卓，自己身死不说，朝局更是深受董卓把控。我等虽有心匡扶，却无力扭转。董卓之所以能任意妄为，是他有西凉军为后盾，袁绍之所以能公然反抗董卓，是袁家在朝中根基深，袁术在南阳屯兵，袁遗在山阳屯兵，袁绍自己又有渤海之兵。如今韩馥之冀州又成了袁绍的根据地，想乔帽、刘岱之流各有自己部曲，虽然实力不大，不思进取，仍能过自己的安乐生活。而我们又有什么哪？”
夏侯惇说：“主公，想你弃了高官不做，奔走四方，联络众英雄，联盟抗董，在天下人心中已有位置啊！”
曹操说：“人心，那是活的，实力强，人心就是实的，实力弱，人心就虚了。我们从谯县带来的三千军所剩不多，哪还有什么人心啊！”
夏侯惇说：“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曹操长叹说：“谯县是我们故乡，如今战败，如何回乡？”
说着两人上了马，走到正路。
曹操朝东西各望一眼，正难抉择之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对夏侯惇说：“这里离巩县不远。巩县的尹老爷与我相熟，不妨去那里借些盘缠。”说着，两人朝西驰去。这时太阳已然在山，映红了半个西天。
第26章 袁绍的伎俩
巩县的尹家庄住着从洛阳来的何夫人，这事并不稀奇，但在战争的年代，百姓都逃难去了，何夫人一家在此稳如泰山，就匪夷所思了。更奇怪的是朝廷还不断派人保护尹家庄。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一传开来，何夫人被穿得越来越神。这何夫人就是尹润，她从洛阳逃难回娘家后就一直住着不走。
这天傍晚，几骑身穿铠甲之人悄悄地行至尹家庄前，向老院公递上了名帖。老院公向内院通报。尹润接过名片，递给管家。名帖上写着：前中军校尉，现渤海郡太守袁绍求见。何忠看向尹润，尹润心中疑惑，说：“管家，时已傍晚，我是一寡妇，不好接见外来男子，你去回了他。”何忠说：“夫人，此人非同一般，他家世代公卿，当初大将军也很器重他。他之文韬武略当世少有。”尹润说：“要不你让他明天来见？”何管家说：“夫人放宽心，我今晚先会一会他。看他有何意图。”何管家在中堂接见了袁绍，两人本来就认识，今天一见，不觉感慨起前尘往事来。未了，何管家说：“将军，战乱之时，你能来此，大将军在天之灵定会感念的。”袁绍说：“大将军昔日待某不薄，某有心护大将军家眷，只是身处渤海，鞭长莫及，惭愧得很。今行军过此，闻说少夫人和公子住在巩县，特送来米粮，以表心意。”何忠说：“将军有心了。巩县已有几月不卖粮米了，府中所需全从军中高价购得，这几天军队走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将军送粮食来，正是雪中送炭啊！何忠谢过将军。”袁绍说：“些许粮食，不足挂齿，只是战争一起，一时难以停歇，今天不战，保不准明天安全。不知少夫人有何长远打算？”何忠说：“夫人少年守寡，孩子又小。方寸全乱了。唉，如今天下，不知哪里是太平的？”袁绍说：“各方豪杰觊觎大将军生前威望，还不敢对少夫人怎样，只怕日久生变，望管家多开导夫人。如有用某处，送信去渤海，某定当效力。渤海地处偏远，还很安静，何不前往避祸？”何忠说：“不瞒将军，尹家老爷逃难南迁，一时回不来，少夫人守寡在家，全无主见，正不知如何是好？望将军给我们指点一二。”
袁绍正要说什么，一将校进来报说粮食全搬进来了，只是外面雨大，军马陷在水里，不好扎营，请示袁绍下令。袁绍见报，略一沉吟，说：“行军打仗，不管阴晴雨雪，全就地扎营。吩咐下去，在城外泥水中宿歇一晚。”这时有丫环进来说：“夫人请将军今晚宿歇尹家庄。”袁绍说：“只是某等军人，行事粗鲁，怕得罪了夫人。”何忠说：“将军说哪里话。尹家庄地大，人少，将军尽管放心住下。”于是何忠引袁绍等人进西边屋子住下。
四更左右，夜，乌黑一片，除了虫声，一切都进了梦乡。几条黑衣人闪入袁绍房间，半个时辰后又从屋里出来，消失在茫茫黑夜里。良久，又一黑衣长大之人进入袁绍房间。这个平常的夜晚显得有些诡异，但一切又都恢复了沉寂。
天大亮时，尹家庄还无一人起床，这与平常的夜晚很不一样。卯时已过，袁绍穿戴整齐出屋与尹家人相见。何忠出来了，见了袁绍，说：“将军昨晚宿此，老奴一夜安睡。起晚了，惭愧惭愧！”说着说着，还直打哈欠。
丫环来报说夫人请袁将军说话。袁绍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内堂。只见珠帘内端坐着一个美艳的少妇。发如乌云，眼似流星，脸白唇粉，虽然衣妆朴素，却别有一番风韵。袁绍隔着帘子施礼，尹润在帘內深深还礼，说：“多谢将军赠送粮食，何府上下不胜感激！”袁绍说：“夫人见笑了。某昔日曾答应大将军保护何家，如今战争起，某军务在身，却不得自由，使得夫人在战争中涉险。巩县地处入都要道，不太平，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尹润黯然，说：“妾一妇人，能有何打算，家中又只有管家管事，前时从洛阳回来，幸得公公的手下帮助，才不致丢了性命。”袁绍说：“夫人受惊，某之罪啊！渤海虽远，还很太平，夫人可迁去那里，某定保夫人平安！”尹润说：“妾从洛阳到此，本想倚靠父亲------”话未说完就哽咽流泪。
袁绍说：“某先派人护送夫人前去渤海避难-----”
“不。谢将军美意。妾要在此等父亲回来。”说完让丫环搬出一箱重物，送与袁绍。袁绍说：“某无功不受禄，夫人请收回。”尹润说：“战争年代，妾空有这些东西，无力保护，也不知何时会失去。现在赠送将军，以充军需，也报将军赠粮之恩。将军请笑纳。”袁绍推让再三，尹润却诚心相赠。分别之时，袁绍谢过尹润，携带箱子出门。
尹润望着袁绍远去的长大背影，回转身来。室内仍散发着袁绍留下的气息，尹润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悲楚起来：为何女儿如此命薄！
袁绍离开袁家庄，出了巩县，向东北方驰去。从事沮授说：“主公，我军远离渤海，粮草供给难继，此地离冀州不远，不如上冀州借粮？”淳于琼说：“此去冀州，必经黑山，张燕占着黑山，专门打劫过路车马。主公，某先率军攻张燕，夺了黑山，不愁钱粮不济。”沮授说：“张燕久居黑山，兵多地大，一时难攻。冀州韩馥，无能之辈，却久居钱粮广盛之地，如不取之，恐被别人夺去。”袁绍说：“我先去一信借粮，看韩馥如何答复。”
一行人向东，只见远处疾驰来几骑，看看近了。袁绍忽纵马向前迎去，来者原来是曹操。曹操也看见袁绍，两人在马上大笑。“本初兄，别来无恙乎！”曹操说。“孟德，你我征讨董卓，一时难有成就，有恙无恙全在心情。探马报说你在汴水失利，我正行军至敖仓。没想到吕布先我一步撤军。等我赶到荥阳时，孟卓已打扫完战场，收拾了残军，只不见了你。我一路向西寻你，不期在此处遇见你。”
一说到汴水之战，曹操的心情有些抑郁，不觉抬头望向雨后的天穹，见太阳正艳，天幕正蓝，又想自己身体虽被刺了一枪，性命却无忧。曹操说：“我联络众人，一起抗董，你们皆无失利，独我大败。今董卓已西迁，兄台有何高见啊？”袁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孟德不要难过。汴水之败是众人没有协调好。如今朝廷西迁，董卓一旦在西京站稳脚跟，来个大赦天下，以皇帝名义命令我等，那时再抗董，只怕会落个反抗朝廷的罪名。以某之见，我们应在朝局未稳，恩威未施之时有所作为。”曹操说：“难不成又要让我曹操孤身在前冲锋，你们做壁上观？”袁绍说：“孟德别说奋激话。想你我多有合作，颇愉快。此次汴水之战，你遇到了强敌，我在敖仓急行军前来救应，只是迟来了一步。”
两人边说边走。袁绍说：“我有一想法，想告知孟德。”曹操说：“说来听听。”袁绍说：“董卓在西京，以献帝的名义诏令群雄，吾等也可立一汉室宗亲在东为帝，诏令群雄。我们东方有冀州，兖州，豫州，徐州，扬州等，天下九州，吾等已有一半，我已写书去长沙，孙坚同意率军前来，大家齐聚洛阳，商议大事可好？”曹操说：“如此大事，需找一个有威望之人主事，否则人心难服。”袁绍说：“幽州牧刘虞乃光武帝之废太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其家本应继承帝位。”曹操说：“刘虞在幽州，颇得名望。只是性善，不是强出头谋位之人。”袁绍说：“今献帝年幼，不能主事，政务全在董卓之手。洛阳一妇人生出两头连体婴孩，百姓中传言，汉朝国运衰亡，天下有两主征兆。吾等立刘虞正顺应上天。刘虞是汉室宗亲，如不为自己着想，也应为了大汉世代江山着想。”曹操说：“刘虞之嫡子刘和在朝中为官，刘虞就毫无顾忌？”袁绍说：“我已派人告知刘和，早日逃离长安，解刘虞后顾之忧。”
曹操想：“董卓兵强马壮，又有皇帝在手，你们计谋如果不成功，还可退守，我只能被发付回家，耕田种地。这一谋划，不管成功与否，对曹操来说没有益处。”
袁绍见曹操沉吟，问：“孟德有何顾虑？”曹操说：“我等兵力不如董卓不说，目前行军还缺少粮草，如之奈何？”袁绍笑说：“韩馥之冀州钱粮广盛。”袁绍迟疑了一会，诡秘一笑，说：“还有一处钱多，只不知如何取去------”曹操说：“兄台兵强马壮，智深谋远，也有无能为之事？”
袁绍说：“凡硬者以硬抗之，有着力之处；但柔者似水，看似流大，却无处使劲。”曹操疑说：“这是什么意思？”袁绍悄声说：“洛阳盛传，何家钱粮，富可敌国，只不知去处。何家只剩一支血脉，就在巩县。现在多有豪杰接近何夫人，名为谋色，实则图财。此妇现居巩县。我昨日拜访过她，她对我颇有好感，还赠送宝物一箱。”说完叫人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玉印，示于曹操说：“你看此妇可有意于我？”说完，也不等曹操回答，又说：“我有意娶此妇归渤海。唉，只是还有要事要办。”曹操冷笑说：“兄台能力，什么事办不了。”袁绍说：“我先上冀州与韩馥商量大事，孟德，以你现在情况，先跟随我，我自不会少了你好处。”说着说着，两人并轡，继续东行。
一行人行至一矮山前，有一将校来报前方有一支军往近处行来。袁绍吩咐摆开阵势，再命人前去打探。又一探马来报，原来是曹洪和戏志才带着五百军来找曹操。曹操闻言，心中雀跃，对袁绍说：“本初兄之谋高远，然我曹操今日无能相帮，实在惭愧，等我联合其他豪杰前来相助，可好？”袁绍说：“孟德你一向志向远大，思虑周全，我如果有你相助，今生大幸。望孟德不要食言。”曹操说：“我之事不管成否，都会寄信告诉你，现就此别过。”说完两人各奔前程。
第27章 曹操彭城行
曹操率着军马继续东行。时近傍晚，暮鸦归巢，曹操下令军马就地歇息。夏侯惇说：“主公，此地离张邈军不远，再行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曹操说：“我等兵败，失了根本，与张邈会和又能怎样？董卓挟天子令诸侯，已成定局。袁绍势大，能与之抗衡，我们力小，又能怎么样？”夏侯惇说：“不如先依附袁绍，再做打算？”曹操说：“袁绍小人，我本为大义联络他抗董，他却尽打自己的小算盘。如今还要向寡妇弱子伸手------”话未说完，忙示意左右退下，只留夏侯惇、曹洪和戏志才在身边。
三人步出营帐，来一水边，周边是旷野，全无人踪。
曹操说：“何进为大将军时把控国家钱粮，何进暴亡，只留寡妇弱子，何家钱粮不知所踪，有人怀疑在这寡妇弱子身上，只不知具体在哪里。四方豪杰觊觎这一宗富贵，纷纷跑来巩县献殷勤。袁绍小人，放着正当事业不做，也来讨巧，虽未得逞，你看他嘴脸，很是得意。”
曹洪说：“如此，我们怎么办？”
曹操说：“我们兵力不足，实力不够，拿什么与人争抢。我们曹家势力全在谯县，如今子弟兵失去将近一半，我真无脸再回去募兵。”曹洪说：“扬州刺史陈温曾有意抗董，只是还未起兵，我们去他那里借兵如何？”曹操说：“陈温，汝南人。我父亲在朝为官时，曾举他为孝廉。此人向有匡扶大义之志。”夏侯惇说：“我先前逃难在扬州，曾救下一个孩子吗，是会稽人周昕之子。周昕现任丹阳太守。我们前去扬州向此二人借兵，扩充兵力，应该可行。”曹操说：“此去扬州，途径九江，九江太守现在是边让。边让势利，曾投好董卓，希望得到重用。陈温本欲起兵，边让竭力阻止。我们必先拔除边让这个刺头。”
曹操暗中派人到西京，告诉蔡邕，说边让母亲过世，边让一直未守孝。蔡邕上报朝廷，解除边让职务回乡守孝。
曹操与夏侯惇曹洪等去扬州募兵，募得五千军。但扬州地处南方，南人不喜北上，到九江郡时，边让暗中派人煽动军士，说凡与董太师为敌者，族诛。兵士们离开九江，进入沛国的龙坑时，正值涡河水泛滥。兵士乘机纷纷逃散。
曹操站在滚滚东去的涡河边，向东南望去。河水万马奔腾般向东南注入淮水，再一直奔向大海，一去不复回。曹操心绪不宁，眼神迷离，望着翻涌的白浪，一脚迈向前去。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喊：“主公，且慢!”原来曹洪看出曹操神色不对，及时阻止。
曹操回转身来，看一眼紧跟的将士，个个破衣烂衫，面容疲惫，忽然大恸起来，望着西北向的故乡，跪了下来，哽咽着说：“我曹操无能，带着三千子弟兵，离开乡土，本想干一番大事业，为众人博个功名，不想损失惨重。人心复杂，世事艰难，我该何去何从啊，我的父老乡亲！”
身后将士闻言，齐齐跪下，说：“主公，我等誓死跟随主公！”曹操感动，示意众人起来，说：“我不能负了众人之心，宁舍残躯，也要为尔等谋得功名！”
他们一路向北，渐渐到了竹邑县，有些逃散的士兵渐渐寻路回来。原来九江郡历来多水患，他们逃走也要饿死，北上抗董可能活。
曹操渐渐收拢士兵，部众将至一千。人多了，粮食又不够，一个什长说：“主公，此去彭城国不远。那里有一个栾家庄，极富有。可去那里借粮。”彭城属徐州，地多平原，土壤肥沃，少战乱。于是曹操率众向彭城进发。
夏天的午后，天气说变就变，先是雷声助兴，再由闪电开道，狂风卷集着乌云，一滴，两滴，噼里啪啦一阵响，雷雨来了。不过一个时辰，风停了，云散了，天放晴了。这时彭城的梧县栾家庄外的大道上行来一支军。一个庄汉看见，赶紧报告栾太公。
栾太公，名治，字子建。栾家是彭成国望族，就像曹家是沛国望族一样。彭城国与沛国相邻，虽各属不同州治，但远亲不如近邻，栾家庄与曹家庄多有事务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