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轻轻推开他,捡起掉落在地的衬衣和风衣,“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季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淋浴间响起水声。他模糊地感觉到,他想要和她一起生活,又惧怕她想要的确定。他喜欢冒险,不喜欢按部就班,而婚姻偏又是与他思想背道而驰的产物。在他的潜意识里,不结婚也没什么关系,人性天生爱自由,而婚姻是一种束缚,本来就是反人性的。父母口中维系婚姻的包容、将就,退让,他通通不想经历。既然婚姻要剥夺人的自由,又何必非要去经历?
季然思绪混乱,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在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程诺洗澡花费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出来后她没找到吹风,硬着头皮问季然,“吹风你放哪儿了?”
刚问完,她就瞥见了沙发上的吹风,就在他腿畔。
季然看了看她,长风衣一直遮到她的小腿,扣子一颗不落全部扣好。
他拍了拍沙发,“坐过来。”
程诺伸出右手,“我自己吹。”
季然不给。
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里静静对峙,头发上的水沾湿最外面的风衣,程诺怕再耽误下去里面的衬衣也要遭殃,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坐过去。
夜里很安静,只有呜呜的吹风机声音在响。程诺感受着他的指腹穿透发丝轻轻摩挲头皮,困意袭上脑海,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王子们的服务好吗?身材怎么样?”
程诺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反应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江聿送过来的小狼狗,回想起其中一个的腹肌,诚挚地夸奖,“还不错。”
季然按停了吹风。
同一时刻,程诺的手机震起来。
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同于以前做财务不用对接太多人,自从跟了郑苇如,她需要接触的人越来越多。
程诺接了起来,“喂……你好……啊……路……路星鸣?笑笑啊……啊……那个……她喝多了……嗯……她在我家……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嗯嗯嗯……好好好……你快去睡吧!”
程诺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挂了电话,指挥季然继续吹。
季然把吹风扔到一边。
程诺摸了摸头发,“还没干呢!”
季然声音凉飕飕的,“自己吹吧,我要睡觉去了。”
“你怎么了?”程诺感觉到,他应该是在生气,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
季然转过头来。
“你之前说我跟叶樟他们,是物以类聚,你和林笑笑是不是也算是人以群分?”
程诺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不对劲了,不由笑起来,“新鲜!你还会替别的男人打抱不平呢!”
“路星鸣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
“……”
“林笑笑通过我认识了路星鸣。”
“……”
“不仅背着路星鸣在外面乱来,还让路星鸣的顶头上司帮她点小狼狗。论花心,你的好朋友可不比叶樟江聿逊色。”
季然站在次卧门口,挑眼瞥程诺,轻嗤一声,“你说得很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程诺听见关门声,对着紧闭的次卧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想来想去,她给林笑笑发了条消息。
“林笑笑,你咋就渣得这么没底线呢!!!!”
因为林笑笑被季然迁怒,程诺没办法继续享受有人帮吹头发的待遇,只得自食其力自己把头发吹干。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是被说图床不稳卡我封面,重新做了一张,今晚许个愿,收藏评论涨涨涨。
第30章 定亲宴再遇
五一长假的前一周,周天调休,程诺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被程母拉去参加表姐乔温屿的定亲宴。
菜还没上齐,主桌突然闹起来了。
男方妈妈心疼自家儿子,怕未来儿媳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家,让她把工作辞了,好专心照顾大后方。
乔母不理会亲家母的唠叨,逼问乔温屿,“你怎么想的?”
乔温屿木着脸,“我已经和魏同商量好了,就依阿姨的意思。”
她争取过,争得筋疲力尽,没人站在她这边,除了退让她没有别的办法。
乔母面容冷如冰霜,看着女儿的眼神里含着说不尽的失望,“我跟你爸只生了你一个,花费这么多精力把你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让你去给别人当保姆的。”
乔母怕自己控制不住说更多让女儿难堪的话,推开椅子,离开了座位。乔父脸上也掩不住对女儿的失望,跟着老婆离开了。
乔温屿垂着头,默默盯着面前的碗碟。
未婚夫魏同冷着脸一声不吭,魏母下不来台,把气全撒在未来儿媳身上。“你妈什么意思?我家什么时候让你来当保姆了?”
程母推女儿一把,“你快去把你表姐带到别处去。”
程诺犹豫一下,把小橙子塞进程母怀里,走到主桌,客气地对魏母说,“阿姨,我表姐妆花了,我带她去补补妆。”
魏母还想继续骂,程诺马上说,“菜好像还没上完。”
魏母如梦初醒,意识到宾客都在看,勉强挤出笑容,叫来大堂经理,催上菜。
程诺趁机拉着乔温屿走了。
程诺没看见季然也在宾客席里。
季然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衣服被人扯了一下,季然扭头,季母低声抱怨,“你大姨跟你外婆一样强势,什么都要围着自家儿子转,她儿媳妇名校毕业,在世界五百强工作,凭什么让人回家当家庭主妇啊?那女孩子我不见得挣得比他儿子少,咋不让他儿子回去当家庭煮夫?”
季然啼笑皆非,自家妈妈前一刻还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给亲戚家的孙女列暑假书单,转头就是一顿毒舌输出。
季然逗她,“要换你自己儿子,你也能这么开明?”
季母白他一眼,“你是缺胳膊短腿儿了,还是脑子智障,非要别人家的闺女照顾。去年得罪你大姨,关系才破冰,我不好说,你去劝劝你表哥,他妈绕着他转,他全家绕着他转,不代表全世界都要绕着他转。”
除了机麻室,魏家还开了好几个房间给宾客午休,乔温屿拿卡刷开其中一间,程诺关上门,乔温屿坐在床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第一次见我妈发这么大的火。”
程诺从包里翻出一袋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怨不得二姨发火,当年你高考的时候,你爸天天研究新闻上网搜集资讯,就是为了帮你选一个好专业好学校,你争气,读完大学读硕士,读完硕士读博士,过三关斩六将才进了现在这家外企。你好不容易站在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却在这个时候回头去当一个贤妻良母?”
程诺见乔温屿脸上有动容之色,继续劝,“只能她儿子有梦想有事业?你不能有?那你读那么多书干嘛?在你眼里,男人比自己的前程更重要?将来他变心了出轨了,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贤妻良母,想回职场,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乔温屿垂首转着手指上的订婚戒指,程诺看了一眼,戒指上镶嵌了一圈碎钻。
“你看你,名校毕业,在世界五百强里工作,就因为家境悬殊,你就看轻了自己,在他妈面前低声下气,一退再退。你要失去这份工作,没有倚靠没了资本,指不定要怎么欺负你。”
“现在正是你的事业上升期,放弃前程回归家庭,就相当于斩断了所有退路。放弃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值得,可你看啊,刚刚你婆婆这么对你,你未婚夫一句话也不帮你说,真的值得吗?抛开家庭,你比他差在哪儿了?”
话说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要不是和乔温屿从小关系就好,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话程诺绝不会说。
门没关严,被人大力推开,魏同气冲冲进来,见程诺还在,愣了一下,冷着脸不说话。
程诺眼神轻蔑,这男的看不起老婆这边的穷亲戚,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他不打招呼,她也不理会,把最后一张纸巾递给乔温屿,就出去了。
程诺刚出去,看到比自己小两个月的表妹丁念一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你怎么在这儿?”
“被我妈推过来的。”
丁念一穿的是职业套裙,七厘米的细高跟,俨然是才下谈判桌就被拉来参加定亲宴了。姐妹俩平时联系少,但自小亲近,见了面什么都说。
“那你怎么不进去?”
丁念一往客房方向抬抬下巴,“人多了,她反而难堪。”
房里魏同的声音徒然锋利,刮着人的耳膜。
“你表妹跟你说什么了?昨晚不是说的好好的,你怎么没提前给你妈说好,闹得大家这么难堪。”
丁念一抹了把衣袖,“乔温屿到底是怎么看上这种男人的?就为了钱吗?”
“那男的不会打人吧?”程诺蹙紧眉头。
两口子待的那间客房正对着一个大露台,丁念一把程诺拉上露台,离客房门大概几米远,在客房里正常说话的声音听不到,但如果是激烈争吵,声音还是能传过来。
真丝衬衣的袖子老是往下掉,丁念一挽到手肘,“要他敢动手,冲进去干他丫的。”
程诺被她随时准备干架的动作逗笑,“表姐今年吃三十岁的饭,答应结婚肯定有她的考量,不像你,一毕业就急吼吼地跑去嫁人。”
程诺母亲这边家族的孩子都文文静静的,只出了丁念一这么一个卧龙凤雏,和文静贴不上边儿,实打实一个彪悍小辣椒。
丁念一从小到大的壮举不计其数,程诺最佩服她的还是敢拿婚姻当儿戏。
父母当初不同意她嫁给现在的老公,那会儿她刚大学毕业,男方家境不好,丁家除她以外的全部家庭成员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丁念一懒得废话,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了户口本,第二天就跑去把证领了。
第31章 你要穿帮了
丁念一道,“我没咱姐能干,但选男人的眼光肯定比她好得多。我给你说,这世界上,有钱男人大把抓,但好男人,少,真的少。我家冯齐周虽然是农村出身,但勤快孝顺,能吃苦,做事又有主见,对我还好。我跟他耍朋友那会儿,我提了一嘴想吃蟹黄包,他不声不响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蟹黄包拎我面前来了。零下几度的大冬天,他骑了两条街去买,难得的不是他愿意为我吃这苦,而是他把我不经意的一句话放在了心上,这个很重要。”
丁念一的工作就是帮公司拉天使投资,长期甲方投资方两头忽悠,脑子转得快,语速也快。
“当初我爸妈怕我嫁给他吃苦,我这性子,就算不嫁人,靠我自己也能很快过上好日子。我不怕吃苦,就怕受委屈,乔温屿这种委屈,我肯定受不了。冯齐周不敢给我委屈受,一是因为他有担当有责任心,二是因为我在他一文不名的时候嫁给他,他一直念着我的好,三是我年轻漂亮还能挣钱,离了他我照样过得风风光光。我嫁他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忘恩负义出轨找小三,那就离婚呗,他当负心汉,我不做下堂妻,婚姻就是一段体验,有什么不敢经历的?婚姻不是坟墓,没有后路的婚姻才是,只要有资本,任何时候都能重头再来。”
程诺打心底里佩服,“清醒果决,活该你过得好!”
丁念一笑,“你还没找呢?”
“没。”程诺不打算隐瞒丁念一。
丁念一向她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你就是活得太拧巴谨慎,走一步看三步,三步之外的路不确定,你就把脚收回来了。怕受伤,就放弃去经历,你避过了渣男,也同时错过了好男人。你要是对爱情没什么憧憬,错过就错过了,可你偏又不是。”
程诺反观诸己,觉得丁念一说的句句属实。见丁念一结了婚和从前没多大变化,不禁问,“结婚好吗?”
午后的太阳晒人,丁念一避进夹角的阴影里。
“虽然很多人都说结婚一地鸡毛,但我觉得没这么差。即便将来冯齐周变心了,假如他在40岁时变心出轨,这一年我们离婚。我也还是会承认,20岁到他变心前的一段人生里,我的爱情和婚姻都不赖,然后在42岁,我可能又会遇上一个不错的人,新的一段人生也很惬意,那么在我一整个人生里,不好的只有那么两年。我毕业的时候就没把结婚当回事儿,现在更不会当回事儿了,上大学,工作,结婚,都是一段经历,体验就够了。”
程诺忍俊不禁,边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烟边说,“别说冯齐周,我要是个男人娶了你,也得成天为你患得患失。”
丁念一抢了她手里那只烟,点上,吸了一口,“冯齐周做梦都梦到我跟人跑了,把离婚协议扔他面前,说我对他没感觉了,跟他结婚太没意思了,凌晨三点被吓醒,给我打电话,我嫌他吵我睡觉,还把他骂了一顿。他出差回来就磨着我要孩子,我二话没说,立刻说‘生,生两个,将来我俩离婚,你带一个走,我带一个走,免得为争抚养权打官司。冯齐周崩溃了,他没想到孩子都拴不住我。我就是这理念,结婚是人生的一段体验,生孩子也是,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没有人会成为我的全部。”
“你真是绝了!”程诺从丁念一的人生课里得到了不少启发。
丁念一手机响,丁念一一看,抱怨了一句“烦死了,黏人精。”
接起电话,又笑逐颜开,“老公啊……没抽……不信你现在过来,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什么……你在酒店门口”
先前还淡定吞云吐雾的人,手忙脚乱地到处找垃圾桶,半天找不到,把没抽完的烟往程诺手里一塞,凑过去,用手扇风,“闻闻,我身上有烟味儿吗?”
程诺拿着那半支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配合得嗅了嗅,“没有,一支烟不至于,差点忘了你们准备要孩子,你可真是。”
“就偶尔抽一支,冯齐周那神经病,动不动给我制造惊吓,还总自作多情地说是夫妻情趣,男人太患得患失也要不得。”
程诺酸得牙疼,推她,“行了,你快走吧。”
丁念一边走边指指门内,“你盯着点儿,他要是动手,给我打电话,我带冯齐周抽死他。”
丁念一走后,程诺凝神听门内动静,没什么声音传出来,多半是在冷战,程诺等了等,觉得应该不会闹成家暴现场,逮着丁念一留下来的半截烟去找垃圾桶,一转身,被一堵肉墙吓了一大跳,程诺赶紧把烟移得远远的。
“傅砚池,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想事情太入迷了。”傅砚池接过她手上的烟蒂,走出两米,扔进了垃圾桶。
程诺跟在后面。
“你没把你男朋友带来?”傅砚池强装若无其事。
程诺觉得好笑,她这个莫须有的男朋友还挺受重视的。
“他今天加班”,程诺随便扯了个幌子。
“程诺,你真的有男朋友吗?”傅砚池突然停下来,定定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