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骄傲——檐上雪【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9:39

  车子终于驶出拥堵的主干道,叶樟才缓缓开口。
  “下午小橙子问我,是不是不用上班了。”
  显然,他回避了她牵出的话题。
  车子里空调有点儿冷,程诺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搭在小橙子身上,叶樟跟着调高了空调温度。
  “隔壁王阿姨家的孙子告诉小橙子,他爸爸在外面打工挣钱给他买奶粉,小橙子以为她爸爸也是这样。”
  叶樟怔忡一瞬,“那天在墓地,我有没有吓着她?”
  小橙子问他这句话时,眼神里有令他动容的期盼。他回忆起在墓地时,他不仅反应激烈,还当着她的面让程诺把她抱走,光想着曾经这么对待过小橙子,他就无比憎恶自己。
  程诺没有立刻回答,回想当时的情景。
  小橙子的确是被吓到了,但是被她小姨的反应吓到的。她抱着她一口气暴走到山脚,小橙子唤她小姨时,眼睛里有明显的不安。
  在肯德基里小橙子一眼认出叶樟,让程诺也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程承的墓前,她就已经认出叶樟就是她爸爸了?
  小橙子除了记性比同龄的孩子好,相较之下,性格也更敏感。两岁开始,就懂得识别大人的情绪,万幸的是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讨好,而是方便拿捏。巷子里的老人都叫她小机灵鬼,小橙子经常出去溜一圈,就要哄一堆吃的回家,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是橘子,大多时候都被大人没收了,并且一再叮嘱不允许要陌生人的东西。
  小橙子对大人的情绪如此敏锐,那么她当时的不安是来自于叶樟那句话,还是自己抱着她暴走的这个行为?
  程诺打算等会儿就问问小橙子,但此刻为防给叶樟增添压力,她还是选择否认,“她那会儿被晒得头昏脑涨,我抱她去打车时,她都是懵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抱着她跑。”
  “那就好。”
  驶过几个拥堵路段,其他道路就很顺了,叶樟把车子停在巷口附近。
  五分钟过后,季然的车也赶了上来,挨着叶樟的车停好。
  叶樟把小橙子的包从后座里拿出来,深深看了小橙子两眼,把包递给程诺,“抱她回去吧!”
  程诺接过了包。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小橙子在程诺抱着它走进巷口时忽然醒了。
  程诺问她要不要下来,她点头。
  程诺把她放到地上,小橙子回头看到路边的叶樟,仿佛是知道爸爸要走了,她眼睛倏然红了,大步跑向叶樟,冲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
  叶樟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捏住了,一瞬间他难过得喘不上气来。
  他蹲下来,伸手把住小橙子的肩膀,注视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要跟爸爸说再见吗?”
  小橙子摇头,“爸爸不用太辛苦,小橙子吃得不多。”
  夕阳西沉,金黄余晖点亮了小女孩儿清澈明净的眼,她背后是一巷子明晃晃的日光。
  叶樟眼睛酸胀,一把将小橙子搂进怀里,闭上眼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当他第一次从护士手里接过他的女儿,她就和现在一样,温温软软,身上每一处都是暖和的。
第42章 程诺照顾发烧的季然
  周五,季然负责设计的一所别墅竣工,工程验收后,甲方请季然和施工方一起吃饭。这一周来,季然除了睡觉吃饭和洗漱换衣服,其余时间基本都待在办公室画图,画到凌晨实在撑不住了,就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凑合睡个三四个小时,然后起来继续画。如果不是竣工验收必须到场,季然这会儿可能都还在公司里画图。
  虽然新项目甲方催得很急,但不至于一顿饭的时间都空不出来,只是季然感觉头昏脑涨,连走路都费劲,现在的身体状态断然没办法强撑着应酬,季然只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婉拒了甲方的邀约。
  辞别甲方和施工方后,季然去停车场取车,上车后他没有马上驱车离开,他浑身无力,难受得在方向盘上趴了半个小时,感觉好点儿了,发动了汽车。
  他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路况,注意到了后驾驶位上的纸袋子,他才恍然想起,上周六程诺把小橙子的饮水瓶落在了叶樟车上,叶樟要去趟外地,就嘱托他帮忙把饮水瓶还给程诺。这一周忙得迷糊了,叶樟不提醒,程诺没打电话来要,他早就把饮水瓶忘到了九霄云外。
  单论目前的身体状态,比起归还饮水瓶,回家休息应该更重要。
  可他的潜意识仿佛并不这么认为,两分钟后,他拨通了程诺的电话。
  公司附近的街道临时抢修电路,郑苇如回家陪女儿,不需要程诺随时待命,她难得下个早班,刚出公司,她就接到了季然的电话。
  那天送小橙子回父母家,亲妈收拾小橙子的婴儿包,问她怎么没看到水瓶,她就猜到应该是落叶樟车上了。一个水瓶,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程诺认为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再去麻烦叶樟,直接买了个新的。
  季然在电话里告诉她要把水瓶送过来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让他扔了就是,话到嘴边,临时改了主意。
  程诺到小区门口时,季然已经等了十来分钟。在临时的街边停车区,他的银灰保时捷很好认,透过挡风玻璃,程诺看见他趴伏在方向盘上,似乎很不舒服,她急急走过去,敲了两下车窗。
  季然把车窗摇下来,程诺发现他的脸色呈一种不健康的红,不由担心,“不舒服吗?”
  “嗯!”季然侧趴在方向盘上,抬眼皮都费力。
  程诺想用手背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手伸到一半,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程诺的手僵在半空。
  似乎太亲密了。
  她讪讪把手缩了回去。
  季然大脑不似平常清醒,他伸手抓起程诺的手,盖在自己额头上,“我好像发烧了。”
  上午突然降温,程诺衣服穿得少,手心冰凉,与他额头的温度对比鲜明。
  烫得能温牛奶了。
  程诺收回手,“都烧成这样了还开车,你从哪里过来的?”
  季然大脑混沌,想了半天都没想起别墅区的地址,“想不起来了。”
  程诺叹气,“我陪你去看医生?”
  季然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脱口反对,“不去。”
  “会烧成傻子的!”
  程诺一直记得小时候附近那片儿有人把脑子烧坏了,小学读完就辍学了。
  季然异常固执,“睡一觉就会好。”
  “你现在最好不要开车,打算在车里睡吗?”
  “开回家四十分钟,应该没问题。”季然还记得程诺家到自己家需要四十分钟。
  程诺掏出手机看时间,“周五晚高峰,哪止四十分钟!”
  “我不去医院。”季然倔强重复。
  发烧的季然异常孩子气,是程诺从没见过的一面。她犹豫了几秒钟,“要不先”
  季然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程诺未说完的话,程诺看到了他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神黯了下去,闭上嘴,再不说话。
  林笑笑说过,她的高中同学苏柠是季然大学时期交往过的女朋友。
  季然接起电话,那头的苏柠语气轻快,说本来朋友约她明天去松山万象听音乐会,可惜朋友临时有事去不了,空了一张票出来,问季然明天有没有空。
  季然随口问时间,晚上七点,两个小时应该空得出来,刚要答应,瞥见程诺手揣在外套兜里,目视着街对面,拿后脑勺对着他,还刻意站得远了一些。
  他收回目光。
  “抱歉苏柠,最近的工作需要赶进度,明天必须回公司加班,陪不了你了。”
  看他挂断电话,程诺才慢腾腾挪过去。
  “你好些了吗?”
  季然直直盯着她看。
  很奇怪,他烧得晕晕乎乎,世界在他眼里都是混沌的、模糊的,唯有她,和她身上的色彩在一片混沌里最为清晰醒目。
  他侧趴在方向盘上,修长匀称的手指上也浮出一层粉,“你刚刚想说什么?”
  程诺抿抿嘴唇,扯谎,“我忘了。”
  附近有所中学,五六个穿统一校服的初中生人手一杯奶茶,说说笑笑从旁边经过,程诺避让,离主驾驶位又远了一点儿。
  几个初中生走过了,她也没再靠近。
  季然觉得她像一株含羞草,一遇到威胁,就缩了起来。
  他主动打破僵局,“我现在脑子不清醒,身上也没力气,开车会很危险。”
  程诺硬下心肠,“你把车停在这里,打车回去。”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程诺想了很多,季然在与前女友分手后,一直没有开始新的恋情,原因无非是旧情难忘,林笑笑也说,这么多年苏柠不找,肯定也是因为忘不掉初恋。
  她何必掺和进一段两情相悦的关系里?
  季然与苏柠能否破镜重圆是他们的事,她不想让自己沦为一个注定会被牺牲的可怜虫。
  季然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主动靠近一步,她都会后退两步,他们之间,总是差一步。
  “上一次见面是上周六是吗?”
  程诺不明白他的意图,“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今天周五,前面五天,我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精神一直处在过度疲劳的状态,开车的话,可能会发生车祸,走路的话,在过红绿灯时可能会忘记避让转弯的车,进小区门”
  “打住打住”,程诺怕了他,“你先上我家休息一会儿再走。”
  季然烧得脚步虚浮,刚进小区,就差点撞到门口的大树上,程诺只好搀扶他走。
  出电梯,遇到隔壁家的阿姨出门遛狗,活泼的雪纳瑞已经熟悉了程诺,跳起来扒拉她的小腿。
  程诺分一只手出来摸摸狗脑袋。
  阿姨眯着老花眼,瞅瞅程诺扶着的季然,眼神像看终于带女婿回家见父母的女儿一般慈蔼,笑眯眯地说,“男朋友吧?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程诺不知道该澄清季然不是自个儿男朋友,还是先解释他不是喝醉,是发烧。带不是男朋友以外的男人回家容易让观念守旧的上一辈误会,程诺解释他发烧了,就敷衍搪塞了过去。怕阿姨揪着问,程诺赶紧打开门把季然推了进去。
  程诺家里没有男士拖鞋,她弯腰在柜子里找前不久从酒店里带出来的一次性拖鞋。
  一室一厅的小屋,带个阳台,坐北朝南,这种朝向的房子大多通透,采光好。
  程诺家的家装风格出乎季然的意料,从她的穿衣风格来看,她应该会偏好重视色彩搭配的北欧风或者是暖色系的法式复古风,没想到是简约的原木风。
  一进门,一阳台的花卉绿植最先引去他的注意力。
  上午的小雨没持续多久,到了下午,天说变就变,又出了大太阳,却感受不到多少温度。
  正值傍晚,夕阳还没有完全沉落地平线,天边悬浮着金色的云影,残阳余晖从阳台曳进了客厅的地毯上,墙上的挂画,墙角的散叶葵,玻璃瓶里的一枝吊钟,都在金晖照耀下闪闪发亮。
  程诺找到拖鞋让季然换上,季然长手长脚的,让他将就客厅的沙发委实可怜,程诺犹豫了下,“要躺吗?”
  季然点点头。
  程诺扶他进卧室,卧室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季然白天去参加竣工验收,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迷迷瞪瞪地说,“衣服脏。”
  程诺帮他脱下外套,“不要紧,你先躺着,我去找药。”
  残存的意志抵不过床的诱惑,一沾床,脑子就彻底迷糊了。
  朦胧间,感受到她沁凉的手背覆上额头,如夏日凉风一般清新舒畅。过一会儿,听到门关上,屋子里沉寂下来,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后,她走进卧室,扶起他就着温水服下几颗药,胶囊的包衣黏在喉咙上,让他呛咳了好几声,她赶忙催他喝下一杯水,喉咙的异物感终于消失了,听见她在一旁说,“你睡会儿。”
  她帮忙理好被子,拉上门出了卧室。
  到这里,意识就完全被拉扯进黑暗的漩涡里,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
  季然醒过来,夜色深沉,从窗户漏进来的些许天光,把屋中的陈设照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卧室门关得严实。
  陌生的环境让季然微微怔忡,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看了一会儿,思绪缓慢回归现实,记起了下午发生的一切。
  客厅里,程诺仿佛在和人说话,微微分辨了一下,他听出了另一个声音。
  是一个男人。
第43章 竹马敌不过白月光
  傅砚池的突然造访让程诺很吃惊,他甚至没有提前告知他会来,一通电话打来,人已经在门口了。
  开门前程诺特地看了眼时间,十点,不算晚,但也绝对算不上早。
  打开门,她见到了一个憔悴疲惫的傅砚池,不用猜,肯定又连着加班了,通常来说,容易挣钱的工作都不轻松,可怜傅砚池不仅经常熬夜,还是国际航空的常客,是个敬职敬责的空中飞人。
  “你怎么还提着行李箱?”傅砚池进门后,程诺把门关上。
  “凌晨两点的飞机。”
  “又要飞啊?”程诺给他接了杯温水,也多亏是年轻,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她都替他心累。
  “嗯,飞阿姆斯特丹。”傅砚池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声音很轻,仿佛大声点儿都会损耗他最后的精气神。
  “荷兰?阿姆斯特丹?”
  傅砚池抬起头,“你知道?”
  “真把我当穷酸土鳖了?没去过,还不许我听过?阿姆斯特丹的风车和郁金香都很浪漫,有很多创意型建筑,还有河道为地基的船屋,你去了也别光顾着工作,去体味一下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
  程诺是在一本旅游杂志上了解到阿姆斯特丹的,随处可见的绿色房屋、成片的郁金香是她对这座城市的第一映像,在傅砚池眼里荷兰之行是负担,她却羡慕得不得了,能够公费旅游,是她求而不得的梦想。
  傅砚池经常飞国外,阿姆斯特丹倒是第一次去,还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他只提前了解了下那边最近的气候,还没有程诺知道得多。
  “看了下行程,够呛。”
  程诺嘲笑他,“那我不羡慕你了,不能顺便旅游的公差一点都不浪漫。”
  傅砚池听出来她对阿姆斯特丹的向往,顺口接,“你要想去,等我空下来带你去。”
  “那也得我有时间啊,我现在也是个大忙人了好不好?”程诺不动声色地委婉拒绝。
  傅砚池喝完一杯温水,身体没这么紧绷了。
  “对了,你家楼下门禁换了吗?手机上开了几次都没打开,还是碰到有人进,跟着混进来的。”
  在傅砚池对程诺表白之前,两人关系很亲近,傅砚池不加班的时候会过来帮程诺做饭。他妈妈以前当过厨师,一手绝活都传给了傅砚池,到吃小龙虾的季节,程诺就要把他召过来给自己炒蒜蓉小龙虾,吃完饭,两人就窝沙发上看老电影。
  傅砚池手里还有一把程诺家的备用钥匙,他一次也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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