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时门禁换了新厂家,自从前年傅砚池大胆对程诺坦白心迹后,两人关系再回不到原来那般自然,程诺刻意躲着他,整整两年,他都没再踏入过程诺家一步,换门禁时程诺也没有把他设置成家属号。
“年初时换的,你手机拿来,我帮你添加户号。”
傅砚池把手机递过去,程诺倒腾半天,递回去,“诺!好了,开一单元左边那扇就行。”
傅砚池收起手机,“后天就是你生日了,那时候我还在阿姆斯特丹,赶不及给你过生日。”
经傅砚池一提,程诺才想起自己后天生日,她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重视生日这天的仪式感,满不在乎道,“赶不及就赶不及呗!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后面补过也行。”
“补过是肯定要的,但礼物宜早不宜迟。”傅砚池从西服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
程诺瞟一眼盒子上的logo,拿起来,“又是Cartier?你很衷情这个牌子嘛!”
程诺去年的生日礼物,是Cartier的项链。打开盒子,她愣了一下。
傅砚池衷情的大概不是Cartier这个牌子,而是它的LOVE系列,前年的手链,去年的项链,今年的手镯,都是同系列。
傅砚池观察她的表情,试探道,“不喜欢吗?”
程诺把手镯装回首饰盒里,抬起头微笑,“很漂亮。”
程诺收好礼物,把话题扯到傅砚池的工作上,得知他晚上九点钟才从公司离开,等会儿又要去赶飞机,就这几个小时也要赶过来送礼物,程诺既心疼又无奈。
她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一个比傅砚池对她更好的人了。
傅砚池对她的好毫无底线可言,她从前可以随意对他发脾气,对她的无理取闹他都照单全收,从不抱怨。受了委屈给他打电话,他无论走不走得开,都会想办法赶过来见她。大学两人不在一座城市,傅砚池每周都要坐动车来找她,所有人都怀疑过傅砚池是不是她男朋友,除了相熟的朋友,程诺从不解释全当默认,利用傅砚池帮她抵挡烂桃花。
前年生日,除了一条Cartier的Love手链,她还收到了一个日记本,每一篇日记里都有她的名字,在日记本的最后几页,他把为了见她买过的动车票全部贴在了上面。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为了来到她身边,付出了多少努力。
现在想想,程诺还是很后悔,也许就是大学的那段时间,给了傅砚池可以进一步的错觉,可惜于她而言,傅砚池可以是哥哥,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发小,就是不可能是爱人。
到了后面,程诺开始不自在,一边留意着卧室的动静,生怕季然突然醒来,撞上傅砚池,闹得三人都尴尬。一边留意着时间,凌晨两点的航班,最多十一点半傅砚池就该离开,否则会错过飞机。
傅砚池离开的时间比程诺预计的要早一些,程诺送走他的时候,是十一点过五分。她一直送傅砚池到楼下,看着他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忽然感到一阵难过。
前年秋天,傅砚池在冷风中等了她两个小时,她忘不了遭遇拒绝后,他受伤的眼神。
她伤害的是一个把她当成全世界的人,而她最难过的却是,他们再也回不到轻松舒适的状态,她也再没办法毫无负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无条件的包容。
在她拒绝他的那一天,她损失的不仅仅是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还是一个亲密无间的挚友。
季然靠在卧室门上,等程诺家的入户门再度响起来。
他听过那个男人的声音,一次是在台球馆的廊道里,一次是在魏同的定婚宴上。
就这样等了十分钟,终于响起了开关门声。
她回来了。
季然下意识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好,在她拧开门把手时,他闭上眼装睡。
程诺来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万幸,热度退了。
她移开手,自言自语,“烧退了,怎么还不醒。”
抱怨完,她再一次回到客厅,过一会儿,她又进来,试探着唤他名字,唤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程诺心烦,“你占了我的床,我怎么睡?睡沙发吗?”
看着一动不动的他,程诺败下阵来,又灰溜溜走出卧室,没发现本来已经睡死的人,静悄悄得挪到了最里面,腾出了半个床位。
程诺来到客厅,看到桌上的首饰盒心里发慌,原来两个挚交好友从熟悉到陌生,只需要一个表白就够了,傅砚池到底是从多久开始喜欢她的?从前的她神经是有多大条,才能在傅砚池正式表白前,半点没觉察他的异样心思?
心里堵得慌,程诺给林笑笑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林笑笑才接。
“不会又在跟男人鬼混吧?”林笑笑夜生活丰富,由不得程诺不多想。
“喂!啊?你怎么又没带钥匙?好好好,我马上回来。”
电话挂断,程诺知道自己又被林笑笑拿来当了挡箭牌,耐心等她回电话。
十分钟以后,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果真是林笑笑。
“又什么情况让你走不开了?”
“还能是什么?夜店养生局,拉着不让走,我说你没带钥匙,需要帮忙,那群老狗非让你来,我说你胃痛,急需我回去送你去医院。”
程诺早就猜到了。
室友忘带钥匙这理由百试百灵,林笑笑和程诺经常用,要有人拿“正好让朋友一起来玩儿呗”这种理由强行挽留,他们又可以说朋友身体不舒服,怕她出事。在一次又一次的互相诅咒里,她与林笑笑的塑料友谊反而越来越坚固。
“难得,你今天走这么早。”
“你以为我愿意啊?路星鸣一会儿要给我开视频。”
程诺盘腿坐沙发上,扯了个抱枕抱怀里,笑她,“稀奇稀奇,你还会怕路星鸣查岗,我以为你都把他踹了。这次行啊,他会不会成为你交往最长的一任男朋友?”
那头林笑笑打到出租车坐上去,对师傅报了小区名字,继续和程诺闹嗑。
“这才哪跟哪儿啊,半年之痒都还没过。你净扯他干嘛,找我啥事儿?”
“就提醒下你,我后天生日,人可以不来,礼物得到,同城快递或者闪送都可以,我都能收到。”
“喂……喂……你刚才说啥……哎呀,大风闪了信号,这样啊,等信号恢复了再给你回电话啊!”
神特么的大风闪了信号。
程诺恶狠狠警告,“敢挂,绝交。”
“这句听清楚了。”
程诺哼了一声,“我本来都没记起来,是傅砚池上我家来送礼物,才提醒了我。”
林笑笑立刻问,“不会又是LOVE系列吧?”
程诺认识林笑笑的时候,正是她与傅砚池关系发生变化的那段时间,林笑笑对两人之间的纠葛知道得一清二楚。
程诺叹气,“对,Love系列的手镯。”
林笑笑在电话那头数,“项链,手链,手镯,我天,下次不会是对戒吧?”
林笑笑戳穿了程诺的隐忧,“到了明年,我如果再拒绝,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在渣女林笑笑这儿就不是事儿,“我说你就是太老实,优质备胎,不养白不养,我要是你,就吊着他,不拒绝不接受更不负责。”
“……”
程诺深深觉得,这通电话就不该打。
说两句,准备挂电话,林笑笑突然兴冲冲说,“后天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晚上时间空出来,知道没?”
“知道了。”
一通电话打完,虽然实际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但程诺心情舒畅了些,又转进卧室看季然醒没醒。
季然侧对飘窗,不知道是醒还是睡,程诺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
已经十一点半了,她不再抱希望,从衣柜里翻出一床棉被,打算去客厅沙发将就一晚。
程诺刚出去,季然就睁开了眼睛。他现在的行为太迷惑了,可他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无非是怕烧退了,就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他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听觉始终被客厅的动静牵扯着。
程诺关好灯,走回沙发躺下,客厅就彻底沉寂了下来。望着天花板上的灰影,他开始猜来给程诺送礼物的男人到底是程诺的什么人?让戒备心这么强的她在晚上十点都可以放心开门让他进来。
对!他还能开单元门的门禁锁。
这房子是程诺一个人住,该多放心,才能让他随意进出自家所在的单元门。他会不会还有程诺家的钥匙?他经常到程诺家来?又或许以前在这里住过?
短短两分钟,他脑子里就划过了好几项假设,越想心情越烦躁。
就这么在意吗?
季然迫使自己清空大脑,继续睡觉,可晚上没吃饭,这会儿胃饿得难受,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他终于想起自己的手机来,在床头摸了几下,没有,大概是落在客厅里了。
今天出门忘带手表,这会儿几点他也不知道。
季然起身下床,摸到卧室门,打开,走出去。
窗帘遮挡严实,客厅漆黑一片,茶几上程诺的充电宝闪烁着绿光,微弱的光源里,能够看见程诺窝在沙发里,缩成小小的一坨,面朝沙发里侧,漏了半个后脑勺出来。
季然悄然走近,听见她的呼吸声悠然绵长,已然睡熟了。
只是,她这个睡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季然居高临下观察了她许久,她一直很安分,没有换过姿势,感觉难受,也只是缩了缩脖子。
季然决定抱她去床上睡。
他轻轻掀开被子,身上没了遮挡,寒气蜂拥而上,程诺蜷起双腿。季然轻轻抱起她,睡眠质量真好,这么折腾都没醒,抱去卖了都不知道。
卧室和客厅都没有开灯,季然只能抱着她摸黑进入卧室,得亏卧室窗帘没拉,还能透进点儿光。季然刚刚不小心撞到了床脚,憋着一声没哼,轻轻把程诺放在里侧,想起这个位置是他刚才睡的,又轻轻地把她移到外侧来,再帮她盖好被子。
季然蹲在床边静静看她,身上暖和后,她的呼吸又变得安稳了。
有两丝不安分的头发盖住了脸,季然温柔地帮她拨到脑后。
看着看着,睡意渐渐袭上脑海。
季然轻手轻脚翻到里侧,从背后把她搂进了怀里。时隔一年,他和程诺又睡到了一张床上。
熟悉的姿势,还有她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气,都让季然感到满足,他第一次觉得两个人或许比一个人更好。
夜里开始下雨,温度比傍晚时至少降下五六度,程诺自发寻找热源,转个身,一下滚到他怀里。
第二天,程诺被客厅的闹钟叫醒,她朦朦胧胧醒来,手下意识地摸床头的手机,摸到的东西不仅有温度,还软软的,她一下子清醒了。瞪大眼睛看到旁边躺着的人,她一激动就滚下了床,□□砸到木地板上的一声巨响让季然彻底清醒,他翻起身,见程诺捂着脑袋躺在地板上,忙下床去扶她,“撞到头了?”
程诺根本没功夫关心自己的头,她呆愣愣看着季然,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昨晚不是在客厅睡的吗?清晨离奇的一幕让程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夜游症。
第44章 你不想结婚是对的
“冰箱里怎么什么菜都没有,你平时不做饭的?”季然关上冰箱门。
季然烧退了,程诺就开始撵人,可季然昨晚上就没吃饭,这会儿脑子饿得犯晕,程诺赶他出去吃,他不干,硬要自己做。
拉开程诺家的冰箱,惊了,除了十多罐奶啤和一些水果,什么都没有,连个鸡蛋都找不出来。
程诺抱着抱枕,瘫在沙发上,“我不做饭的,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季然当机立断,“出去吃。”
“你去吧,我不饿。”程诺只想回房间补觉,除了临时加班,没有哪个周六程诺能在十点前过床。
季然把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程诺拽起来,“去换衣服。”
“我不去。”程诺挣脱他的手,又窝回沙发里,烦躁地往沙发靠背拱。
季然不依不饶又把她拽离沙发,“吃了早饭再睡。”
最终,程诺没拗过季然,被他拽下了楼。
早上八点过,小区门口的包子铺生意爆好。
这间包子铺在这里开了三四年,铺面不大,里头只够坐六桌人,为了让更多顾客可以坐着吃早饭,外面的空场地又摆放了七套方形折叠桌椅。程诺与季然运气好,本来没有空位,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一桌人结账,程诺瞟到有两个年轻人想要抢位置,结账那桌人刚离开桌子,她就麻溜得拉着季然把空凳子占了,俩年轻人只好悻悻走开,去别处找有空位的早餐店。
周围,这桌要卫生纸,那桌要添一双筷子,还有一桌要加根油条,夫妻店人手不够,老板娘被支得团团转,满足完几个客人的要求,才来收拾程诺这桌,擦桌子扫地,手脚十分利索。
程诺是这家店的熟客,老板娘认出她,趁这会儿没人喊她,抓紧机会跟程诺唠嗑,“你好久没来了,我以为你是嫌弃我家早餐不合胃口,搞半天是谈朋友去了。”
程诺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没谈,这是我表哥,我大姨让我帮他找个女朋友,他老大不小了,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搞得我们那片儿都在议论,我大姨急得很。”
季然正瞪着筷筒里的一次性筷子,犹豫要不要拿开水涮一下,冷不丁听见程诺这番话,歪头看程诺,人压根不看他,认真剃竹筷上的毛刺。
老板娘把季然上下打量一转。
“嘿!早说啊!”老板娘从旁边那桌拉过一把塑料凳子,坐在季然旁边,“我有个侄女,人长得漂亮不说,工作还好,在省医院里当护士,小伙子,你做什么工作的?”
季然不假思索,说,“在工地上搬砖。”
程诺:“……”
老板娘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小伙子,你不要拿我打趣啦!你这一身衣服哪像是穿去工地搬砖的?”
他在白T外套了一件橄榄绿的工装夹克,黑色休闲裤版型挺括,虽然昨晚在床上滚了一晚上,留下了褶皱,但从质感看,也知道不是便宜货。
季然瞥了程诺一眼,“挣的钱都用来买衣服了,我妈说穿得好看,才有女人肯要。”
程诺:“……”
老板娘再不提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了。
两人点的小米粥、小笼包、豆浆都端上桌。
程诺看季然小口小口喝粥,头发凌乱,下眼睑发青,补了一晚上觉还是一副肾亏相。想起他说的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程诺担心他过劳死,忍不住劝,“你现在挣得够多了,少接两单也饿不死,非把自己整成个拼命三郎干什么?”
“为了四十岁就退休享福。”季然没碰小笼包,高烧过后,他的胃口还没有恢复,对重油的食物提不起兴趣。
程诺撇一下嘴,觉得没劲,没事关心他干嘛?日薪三百的人和时薪都不可能只有这点儿的资本家共情,吃饱撑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