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琉，你要记住，无论处在何种条件下，你要优先保护自己。”穆衍叮嘱她。“千万不要为了帮我或是别的什么而让自己难受。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没有人要求你必须要怎样。如果你勉强自己，我不会开心，也会怪自己拖累了你。”
奔涌的泪水终于收不住势，轻轻在脸颊垂下。穆衍的安慰叮咛让她感到无比心安。虽然深处乱世，身不由己，但总归还是有一个人愿意时刻担忧着她，为她着想。这样米琉就还能感觉到她没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弃，一切也都还有意义。
“嗯……我知道。”她泪意朦胧。
穆衍用手轻轻拭去了她晶莹的泪滴，他指尖的温度让米琉贪恋不已。
这时穆衍目光瞥到女仆珍珠的身影已经从楼梯上往下走了，他不舍地收回手，像是怕再也没机会亲口告诉米琉一样，郑重而又快速地在她耳边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你永远在我心里。”
穆衍说完面不改色地迅速离开了米琉身边，混入了工人群中，而原地发呆的少女还没缓过神来！
“小姐，您要的姜茶来了。”珍珠端着托盘走近。“给您放在那边的圆桌上吗？”
“啊？哦，好。”米琉坐在凳上，视线却时刻注意着那群工人之中的穆衍。
“小姐您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珍珠关心地问。
米琉忙解释道：“不用！我只是打了个哈欠，带出了点泪。”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慢吞吞地喝着茶，一个和工人们一起种着菜。他们无法相拥，无法亲吻，无法自由畅快地表达彼此的爱意，却在时不时交汇的目光中传递着一切。那样的眷恋不舍，那样的炽热诚恳。
将慢慢变凉的茶捧在手中，米琉想：她这算是收到正式的告白了吗？
虽然之前穆衍也曾表达过思念之情，但和今天这种面对面的诉说是不同的，前者是模糊不清的，后者则相当直白，甚至没有留一丝辗转思考的空间。
他们俩是两情相悦的，这个认知让米琉兴奋不已。
“小姐，你在笑什么呀？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珍珠问。
“没有，挺好的。”米琉真想一直坐在这儿傻乐！
“对了，萨娅医生下次什么时候来？”她又问道。
“明天她会来为您例行检查。”珍珠记得很清楚，因为殿下刚吩咐过让萨娅医生每五天就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米琉在心里思量着：除了装病，现在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推脱悉杉了，也许萨娅会愿意帮她……
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即便米琉已经很珍惜每一分钟，工人们下工的时候还是如期到来。米琉提前回了楼上，她不敢看穆衍的背影，更害怕这种分别的感伤会如潮水般袭来，将渺小的她淹没。
走的时候，穆衍深深回望着米琉的窗口，像是要把这个下午牢牢镌刻在头脑之中。
穆衍卸掉伪装回到基地，稍稍放下了心。米琉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他一直都知道。他想，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去遭遇米琉的境遇，都不见得比她做得更好。他只需要告诉她尽量顾全自己，相信他的女孩会懂的。
基地里此时的氛围着实不太好，士兵们一个个都蔫巴巴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怎么了？你们这是。”穆衍问。才离开一个下午而已，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众人都沉默不语，把目光投向小路。
“你来说。”穆衍也看向他。小路是个灵活健壮的小伙子，平时少有愁眉苦脸的时候，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小路为难地开口：“大人……这半个月收上来的成熟仙女草还不及往常的三分之一。好多心环居民都不来交草了，那些来交草的人，他们种出来的数量也不是领走的草籽该有的产量。”大人交给他的任务他没完成好，小伙子愧疚得不得了。
“是什么原因？”穆衍又问。
小路解释道：“我去收草的时候发现最近那里乱得很，大家人心惶惶，都不能安心种草了。”
穆衍拧眉，“竟会这样……”
“那里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样子。”年轻小伙子陷入了回忆。
那天他起了个大早，准备和往常一样去收草，临走时还特地多带了几个麻袋，想着半个月没去了，这次应该收获颇丰。
还没走到小店门口，远远地就听见一声声轰隆轰隆。抬手一摸，风雪中竟然夹杂着颗粒很大的灰尘。
“请问那边是在做什么啊？”小路问一个过路的阿姨。
阿姨没甚好脸色地回答：“还能干什么，修房子呗！”
小路奇怪极了，“啊？这个时候修什么房子？还修这么多……”
“那你要问那些人啊！”阿姨说罢摆摆手，没再理人。
小路往前探去，只见在不远处已经有一排修了一半的房子，看规格像是要盖两层的小型洋房。
一个男人正在吆喝：“这边！这边！这边需要搞个围墙围起来！”他上穿一件紧身黑皮夹克，外套一层白色皮毛大衣，那大衣形状是不规则的，最长的地方到小腿那里。
被他呼喝的几个人则面色郁郁，在寒天冻地之中辛苦地劳作着，为皮衣男的新居添砖加瓦。
“真是的！谁喜欢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不如隔离带里好！”皮衣男抱怨道。
听他这么说，小路顿时明白了，他是被因循挑出来的心环人，原本不住在这里的，现在不知为何要从那里搬出来。他要搞个围墙，大概是不想直接和原本在这一片的人接触吧。
皮衣男扯了扯帽子，“说什么别墅区，住得这么近怎么别墅得起来！真是的，想想就让人心情不好……”
做活儿的几个男人听到这话脸色更差了。要不是有报酬，谁也不愿意一边干活儿一边受气。
皮衣男见此，指着一个脸色最差的人说：“你你你，就是你，你可别想怎么样啊！告诉你，为了防你们这些人发疯，我可是有准备的！”
被他指着的男人怒不可遏，想上前跟他理论，却被旁边几个人拉住了。
“别冲动，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对，你先别激动，别为了这么个……做出难以挽回的事。你家里可还有孩子要人照顾呢！”
“是啊，小叮当可等着你回家呢！”
男子一直奋力挣扎着，怒气冲涌，但听到小叮当这三个字还是迟疑了，慢慢泄了力气。
“就是的，听他们的吧。”皮衣男也插话。“小叮当是你的孩子？虽然你的孩子不能拥有和我的孩子一样的东西，没有很多新奇的玩具，也没有老师来教育他们学习，更别说培养什么好的才艺，将来能有一份有面子的活计了，不过他现在至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可别做什么蠢事！”
“你！”男子哪里听得了这话，他又挣扎了起来，衣服下的手臂青筋拱起，眼见旁边的几个男子都快要拉不住他了。
皮衣男见男子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顿时有些怂了，快声说：“我可不是怕你，不过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切！”他说罢，裹紧皮毛大衣，转身往旁边走去。
小路见到那旁边已经有两层完整盖好的小二楼，一层的落地窗前有不少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着烤肉，皮衣男进门后就加入了他们。他们的笑声、喧闹声都被那一层科技玻璃所隔离，一丝也没有传到外边来。
“大裴，你别在意他，那些人就是那副德行，你真要上心可就是上当了！”一个男子劝解道。
“是啊，前些日子不是刚起了件事儿，那时候好几个人都伤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和他们一样。”另一个男子也说。
他们口中的大裴此时缓了过来，没那么气愤了，不过还是咬着牙说：“这帮孙子，早晚给他们好看！”
五光十色的大屏幕依旧播放着那些剧情俗套却吸引人的电影电视剧，雪地中的心环聚居区却已经被分成了两块地方，一方属于那些时髦的皮夹克，一方属于已经在这住了很久的普通居民们。
小路不再看他们，快步走向了商店，然而他等了很久才稀稀拉拉地来了几个交草的人。
“这是怎么了？这次交得这么少了。”他问一个婶子。
婶子见他是真不知道的样子，才好心解释了两句：现在这么乱，谁还有心思天天种草啊。以前因循的人偶尔还来巡逻，最近连一个人我都没见过，这心环啊，早就乱了乱了！”
小路称好分量，将能源砖递给她，想再问几句：“婶子，那……”没想到对方已经快步离开了商店，一路小跑着回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年轻男子。小路见他拿来的也不多，便问：“这次没多少哈？是种得少了？”
“哪是！”男子气愤地回答：“我倒是很努力地种，但我的邻居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知道盯着那些人，每分钟都不忿不平的，送到他那儿的草根本就不照顾，害我的草都减产了！有一部分还没长大就死掉了，我还怎么拿来？下回我们是没法合作了。”
“竟是这样……”小路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问：“那你这次还领草籽吗？”
男子说：“少领一些吧。我一个人不知道能养活多少，幸运的话下次能交上三分之一，不过也有可能只有四分之一。”
“给。”轻飘飘的一小袋种子被放在手上，小路不由得替居民们忧心，他们不种草的话岂不是能拿到的能源砖越来越少？如果仅靠因循发的那一点点，生活还怎么能维持下去？
年轻的小伙儿在商店等了一个上午，确定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来了，才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未及预料的是，刚出门他就遇到了一起抢劫事件，一个女孩儿刚从工上领回来的钱和面包就要被一个陌生人抢走！
小路赶紧上前制止，帮可怜的女孩儿保住了钱财和食物。
“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个月就白干了，家里人要是知道东西被抢了，肯定会失望死的。”女孩儿忙不迭地道谢。
小路叮嘱她：“你拿好东西快点回家去吧，快去吧。”
女孩儿感激地回望了两眼，快步跑走了。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小路才又继续往回走。
这可真是魔幻的一天！一幕幕回忆冲击着小路的头脑，让他分不清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心环，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
穆衍听完这一切，冷静地分析道：“这应该是因循那些人的决定，像是伊潘一派的做法，想来是想让乐园更安全一些，也少些耗费。”
“可是，心环的人……”小路感慨万分。
穆衍知道这一切都太残忍了，但因循只想要摆在他们面前的麻烦被转移走，并不会在乎心环人的死活。他们，只能自救！
第73章 体检
现在这个难题摆在了穆衍的面前——米琉那里只能提供小部分仙女草，心环的居民们又受到刺激和影响交不上草，能源砖的原料在短时间内急剧减少。
“哪里还能养出那么多草呢？”小路唉声叹气。
坐在他旁边的金巴说：“这仙女草对生长的环境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是太冷，靠它本身的生命力就足够了，只是咱们这里都不太符合。”
“要是照这么说，整个帝都星上恐怕只有一个地方符合这个环境标准。”小路惆怅地说。谁都知道温度最适宜的地方就是乐园，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在乐园里种植大片的仙女草啊。
穆衍听到这儿，眼睛却一亮。“没有人会在那里种仙女草，但是也不是没办法从那里拿到仙女草。”
乐园是因循人的据点，但是它毕竟不是密不透风的，而种子这种东西，看起来渺小又脆弱，却是最能抓住机遇的存在，只要有一线生机，它都会在人们忽视的地方迅速扎根。
于是在某个天蒙蒙亮的早晨，排队进入乐园的人身上多了些轻飘飘又不易被察觉的草籽。
圆台上的光束一道道亮起，安检系统正常运转着，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在常规设定中，花草植物等包括它们的种子，都并未列入危险清单。
当金灿灿的朝阳露出了它的面庞，乐园里开始忙碌起来。开商店的人纷纷准备迎接第一批上午的客人，行色匆匆的工人们个个跑着奔向自己的岗位。这个庞大又精美的机器运行了起来，在心环帝都星的腹地绽放着光彩，谁都不知道，那些随风潜入的种子在哪里落下了它们的根，又在哪里悄然蓄力。
……
这天是个晴天，乐园的招工队队长史航正在准备这个月的招工计划。
“咚咚咚！”
“进。”史航从材料中抬头，见是自己的副手泰塔来了。
“队长，咱们这个月能不能加点人？”
“怎么了？”史航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月新加的人几天前就已经报过一回了，这会儿他已经在做最终的核对，不应该再有新需求了。
泰塔烦恼地说：“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乐园的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了好多杂草，实在是碍眼得很。我这不是想着趁名额还没提报，赶紧来找您改一下嘛，要不这事儿也不好解决。”
“长了杂草？怎么前几天没见你发现？”史航问。
泰塔见史航面带疑色，赶忙解释：“诶呦，队长，真不是我偷懒！您不知道那草长得多隐蔽，等咱们发现了草都长高了。乐园里都是人，来来往往的看见了多不好，还以为咱们的工作没做好呢！”
史航这才点头：“好吧，这次我就相信你，给你加几个人上去。不过这些人你可用好了，下次别再跟我喊不够。”
“是是是，我肯定好好用，队长您就放心吧！”泰塔点头哈腰。
乐园的工作效率很高，招新工人也很快，很快八名拔草组组员到岗，跟着泰塔巡视起乐园来。
“看见了没？”泰塔指着一座雕塑说：“像是这种景观旁边低矮的地上容易长草，这些都需要一根根拔干净。”
“是。”工人们每人腰上绑了个大袋子，戴着手套和帽子。
“明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整个乐园里没有一根杂草出现！听清楚了吗？”泰塔提高嗓音。
“是。”工人们似乎只有单调的一个字可回答。
“去吧去吧！都快着点，跑起来！谁的动作慢可是要扣工钱的。”泰塔口中威胁着，将人向四面八方发射出去。
一天下来，每个工人的袋子里都被仙女草装满了。乐园果然是最适宜它们生长的地方，都不用特意去照顾、浇水，就能长得老高。
这些仙女草理所当然地被工人们带出了乐园，并被穆衍手下守株待兔的士兵们以星币换走，带回了基地。
傍晚，基地里的灯光总是会随着夜色暗淡下来，不过今天很不一样，士兵们刚回来就发现了不同。
“收获不错嘛！瞧这大袋子，装了不少仙女草吧！”一个士兵迎了上来。
“还行！里边儿这是怎么了？”回来的士兵问。
“丁肯教授他们已经搬过来了，现在教授正在给大人做体检呢！”
“这是好事啊！”不过“体检”？叫人怪没头没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