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阳台玻璃窗前静立着一身淡蓝色长裙,江焾云先是一惊,小姐不穿白色以外的裙子,这就应该是小姐20岁生日的时候晏夫人送的。
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雇佣人员小姐吃过午饭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才松下一口气。
然而,看到小姐时却只会说:“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进度50%。”辰暮月习惯性架起手,如同长辈面对小辈那样,平直的肩不经意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身上穿的是新中式小礼裙,领口与肩连着一条蓝色玉线边的桃花结,绕过脖子后在漂亮的蝴蝶背上交叉而下,垂腰延长至腿两侧,末端系着穗子垂到足踝。
面料采用冰绸重织繁花图,贵气中蓄着优雅,是独一无二的手工定制型。
江焾云记得,光是修改草稿都和晏夫人商量了不下七天,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小姐真的会穿他亲手设计的衣服给他看。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件裙子是他设计的?
江焾云现在有点后悔让晏夫人帮他保密这件事了。
即使辰暮月并不知道身上裙子的设计师就是自己,他也不会现在和她说,让人感觉像在邀功。
这是他的私心,他还不想被发现。
“不错。”江焾云看着有些出神,忘记了他接下来应该是去检查论文的。
“你一直盯着我,是有哪里很奇怪么?”
“没有,”他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偏开身利落地提上他昨晚读卡的笔记本打开,眼睛重新聚焦到屏幕上,“小姐这身裙子穿着很好看,第一次见。”
“Silly wolf”她走近问:“明天找个机会混进蓝森安保科。”
“事情我吩咐紫茶去做了,我们明天应该是临时员工,服装和工作证我已经拿上来了。”
“不愧是辰良的管家。”辰暮月轻轻地拍起手掌,露出调皮的表情,似逗非逗地说:“你让我变得贪心了,我想阿焾是我一个人的。”
闻言某大型犬歪起了头,竖着尖尖的耳朵,绿油油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它的主人。
“我希望小姐考虑清楚再同我说这些。”他按捺住急切又欢乐的心,显得很警惕。
“那好吧,”辰暮月正经起来,“祝明天合作愉快,我得力的助手。”
时间来到七月伊始早上八点整。
以新身份打卡上班的辰良主仆已经顺利进入了蓝森内部,来这之前他们已经把整栋楼的地图倒背如流。
按照记忆的索引,他们要乘坐电梯到达五楼监控机房,那里的信息最全。
他的小姐给他乔装成了一个小青年,江焾云还依稀能感受到电推在耳边嗡嗡的响声……
小姐的头发没剪,但是带了棕色狼尾假发。
两人都戴着口罩,错开时间刷卡,显然很成功的混了进去。
辰暮月刚进大厅就收到了一些员工的热情招呼。
害怕暴露,她率先搭乘了电梯。
“同事,你新来的吗?”年纪相仿的女孩盯着辰暮月一时猜不透她的性别。
“嗯,今天实习第一天。”
“哎呀呀,可以加个好友吗?蓝森考核很严的。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我给你发点真经吧。”她亮亮的眼睛里都是喜爱。
小姑娘头一次见一对眼睛就让人着迷的女孩子,她快激动地上来握手手了!
“我……”辰暮月心里想着任务得摆脱她才行,“手机充电。”
“啊……”小姑娘大方的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便利贴,并用笔写下了自己的号码,“没,没事,这是我的号码,你以后叫我丹丹。”
“好的,谢谢。”辰暮月客气地接过便利贴揣进兜里见她还看着自己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自我介绍。
辰暮月举起胸前的工作证道:“我叫晴天。”
小姑娘心道好名字啊,人和名字一样,给人美好又恬静的憧憬。
“你负责什么的?”
“机房。”辰暮月现在想和爬楼梯的江焾云换一下处境,好在现在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哇,实习生第一天来就负责机房,你一定是学霸吧!”
“叮——”五楼到了,辰暮月出电梯前对学霸的定义并不是很清楚,小时候念的学校也只能排到班级前六,后来高中和大学的学业都是江焾云代的课。
四年前她就没去过学校,相比之下江焾云应该才算学霸,18岁就是她的代课老师了。
“不算,是后勤,简单来说就是跑腿的活。”
“啊……”小姑娘还没说上话,电梯门就合上了,原来是后勤,可她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
丹丹走出八楼电梯才懊悔应该来个合照的,时间太短了周末约出来一起玩玩吧。
辰暮月径直往目的地走,刚好看到了江焾云先一步走进监控资料办公室。
人这么多,怎么办呢?走进去一会她和江焾云对视了一眼就走到饮水机房接起了水。
这里任意一台电脑都有详细的影像。
她把水自然的递给江焾云。
他盯上了一个犯早困的男员工,假装不经意的走近,皮鞋硌到了他的轮椅,身体不稳直接按着轮椅背把人向后扑倒了,水洒到了电脑键盘。
“嘶!哎呀!”男员工一抬眼就扑鼻而来淡淡的松油香。
“怎么了?”周围的工作人员被这一声不小的躁动吸引了注意力。
“你怎么回事?”压在地上的员工免不了微怒。
辰暮月立即抓着饮水机旁的干毛巾冲过来,一面擦着键盘上的水渍一面开脱:“哎呀,感冒就别来上班了,走路都不稳。”
她分散大家注意力的同时把U盘插入,手部借着毛巾的遮挡,看似擦拭,实则操作着拷贝文件。
“还好我戴了口罩,要是被传染就不好啦!”她像是自言自语。
江焾云结实的背挡住了电脑屏幕,闻言还配合的用手扶起额角,假装头晕,苦扭着眉毛呼吸困难的说:“抱…歉,让我缓缓,呃……头好晕。”
这时刚吼过人的员工也有些心软了,毕竟大家工作都不容易,想起上次他也顶着39度高烧加班到半夜结果刚出公司门口就倒下的情景,一时感触更深。
况且压在他身上的人说话的语气让人听着很舒服,像是极有教养的人。
“没事,兄弟,实在不行今天就先休息一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人还年轻的时候。”
“呃……”江焾云接着闭上了眼开始倒计时,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更痛苦了。
任务完成到100%时辰暮月拔掉U盘起身,假意帮忙扶起江焾云,“哎呀,我扶你到楼下附近药店开点药吧。”
就这样江焾云撑起身又顺便帮那名不知情的员工扶正了座位连连低头致歉。
第21章 蓝森影像查找
由于大家都忙于手头上的工作,等江焾云他们走后再没回来也没在意。
介于文件大且繁多,江焾云直接把车开到公司和员工一起读取。
员工们第一次和老板共事工作,都拿出了20倍的精神,现下辰良的信誉度又很差,大家都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卖力地查看酒品制作影像。
当然每种酒的配比都是商业机密,他们看的不过是每一品种和过检合标证明。
“这个!是这个!”一名员工激动地举起了手,他电脑上解码的正是黑蝴蝶的过检车间。
江焾云记得辰良与蓝森定的是5万瓶的酒水订单,他们要一瓶一瓶地看,跟着车间一起检查,不能遗落任何一瓶。
辰暮月看得眼睛都酸了,不停用手揉眼睛,却不舍得错过参与的机会。
直到九点吃过员工餐江焾云带着辰暮月回绿林之堡。
遇到舒适的座椅辰暮月才放松神经闭上了眼休息。
小姐不喜欢吹车内的空调,夏夜凉爽,江焾云打开了车窗,沿路的月季花香比玫瑰花重,拂过鼻翼,挠得有些痒。
“阿焾,”辰暮月明明已经很困了,“月季花好香。”
“要不要剪几枝带回家?”江焾云想着回去也不继续工作了,能为小姐停留的时间是如此的珍贵,珍贵得像开在夜里的月季。
“不要了,等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快很快结束的。”江焾云驶过花海,浸透一车的花香,他想这样宁静的夜晚再长一些,或者驶过这条路的时间再慢一些。
他想要能留下些什么。
留下什么好呢?他也不知道。
也许希望他的小姐看向他,信任他,爱他。
可他不敢问她要直白的爱意,那是他视若珍宝的小姐。曾经是,现在也是,总是走一步,怕十步。
“等忙完我要阿焾陪着我逛商城。”她还记得要给他挑一双粉色皮鞋的事,要和最常见的粉月季的颜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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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接了李太太的电话,也马不停骑地赶回了国。
“汤管家,听说你出了趟国,去干什么了?”女人噬血的唇看上去比年龄更加妖艳,“见过二少爷了?”
她嘴上说得恭敬,后来者居上的抖落一星烟灰,缭绕的烟气盘在发髻上。
“大少爷的祭日临了,问候一下二少爷,毕竟他一个人不容易……”
“他一个人不容易?”李太太按灭了烟头,“现在芬蒂一家谁在操心?这么多年我就容易了?”
“他陆翼弦是二少爷,难道我陆知寐不是陆家少爷吗?”女人的声音高昂,挥舞着手,指道:“还是你们要笑,他是私生子?!”
“夫人……”
“闭嘴,你眼里有我这个夫人吗?,现在为芬蒂尽心尽力的是谁!他陆翼弦在国外活的潇洒,芬——”
“妈!”陆知寐走进来制止她,“别说了。”
“少爷。”汤管家实际上没有和贝恩特碰面,但大少爷陆尚羽的祭祀临近是真的。但他不能说他去见了辰良的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就下去!”陆知寐刚满19岁说话做事已经十分老练。
“不许走,他还不清楚谁才是芬蒂的主。”经历过无数的冷眼和嘲笑,她已经变得坚毅,必须叫那些人看看他们在替谁卖命!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谁也不承认她,为了不让几个儿子起争执,就算原配死了老爷子也没让她领着陆知寐进家门。
人死了就留给母子俩一笔这辈子够用的钱,给他们迟到的名分,十几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妈!”陆知寐走上前,表情几乎失控,他不想听谁为他辩驳,说他不是私生子,说他也是这屋子的主人,尤其反复这样说的人,是他的母亲!
“我们不吵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弱下来,“我都知道,我知道的。”他上前抱住女人,轻拍她的后背,哽咽地安慰这个为他付出太多的女人。
“是我的错,夫人,少爷。是我做事欠妥。”汤管家膝盖一软,重重的陷进铺着地毯的地面,“夫人教训的是,我一直将知寐少爷和李夫人当做陆家的主人。”
老管家一面说一面自罚了四记巴掌。
李夫人听到这胸口也跟着起伏,眼泪无声的往外流。
“不吵……知寐,不吵他们就不知道我们…“
李兰心哭得很委屈,“他们以为我们母子俩好欺负。”
“有我在,不会有人再待我们那样了。”陆知寐又怎么会忘记那段刻意被人遗忘的日子。
“我没有责备汤管家,只是不要再提他了,若要回来,我们自是欢迎。”
“是,是。”汤管家不住地点头,害怕自己被扫地出门,一收到辰暮月他们在意大利的信息就急着过去了,也没跟李夫人和陆小少爷报备。
他想二少爷能回来接手芬蒂,私自找辰良帮忙。
也心知真的报备了,就连出宅院都是不可能的。
“妈,”少爷试探性地安抚起女人,“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先下去休息吧。”
“知寐……”李兰心心有不甘又碍于儿子脸面收了些情绪,她辛苦带大的懂事孩子是不允许别人指手画脚的。
“带夫人下去休息,”陆知寐对周围的佣人下达命令,“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问题想向汤管家请教。”
汤金程一听膝盖更软了。
陆知寐,想干嘛?
“好的,少爷。”两个侍女欠身扶起李兰心。
“夫人,我们去洗个头安下神。”
“我……”李良心甩开侍女的手。
“我自己走,”她回瞪了一眼汤管家,“拿我烟来给我点上。”
走远时汤金程赫然听见一声李兰心的冷哼,心里暗暗敲了一记警钟。
环境安静下来后,他心里隐约泛起一丝不安,“少爷…想请……咳,问什么?”
“二少爷可是后悔了?“他右手握拳,一字一句从牙关里咬出这句话,极力的隐忍着情绪。
想说十八.九岁的少年定力和耐性不足,而眼前的少年则用行动给他上了一课。
什么叫隐忍的屈辱,傲骨的威慑。
“从未,老奴只是与二少爷交涉了些大少爷的祭祀礼数,询问今年同往年有何处要更正,并且二少爷说有小少爷当家,他很放心。”
他问过很多次,二少爷就是不想回来,今年才终于有些上道,而他却一直没有和陆翼弦碰过面。
“交涉、询问、更正,”小少爷脸上的阴霾未减半分,“你们好讲礼数,怎么他这么关心不亲自回来上香?
“恐睹物伤神,老奴对陆家绝无二心,不管二少爷还是小少爷都是心头肉啊!”他折着的脚掌先传来麻意,身子不自在的轻轻挪了挪。
陆知寐正好看在眼里,一番话又说得令人很是动容,他偏过头望着远处不在意的说:“汤管家别再跪着了,地上硬坐到软发上来。”
得到许可的汤金程还未敢轻举妄动,心一沉仍旧跪着道:“辰良现在市场不景气,若我们得到金库钥匙,定能重回当年风光,小少爷便是一代佳话。”
“你想说什么?”
“老奴跟随大老爷出生入死,按照我对大老爷的了解,钥匙定会交给大少爷保管。”
“汤管家竟然跟我想到一块了。”
“大少爷横死时第一个知道这事的是二少爷,从收尸到入殓他都亲力亲为,不可能什么都没拿到。”汤金程一番话后陆知寐的神色果然稍有平静,继续说道:“如果大少爷去世,按理说金匙会交给大少奶奶或大少爷唯一留下的血脉手中。”
“二少爷是最合适的抚养人。”
“可是没过三个月,小家伙就突然死了。”陆知寐已经收起他进这个家门前学过的礼数,说话不带委婉,“你想说其间必有蹊跷。”
“这之后二少爷便离开了,没有带走一分财产,却能在短短几年间让酒水生意如火如荼。作为辰良旗下的布鲁卡森更是势如破竹……”
“是啊,我回陆家的时候,大少爷和那小家伙还好好的,”陆知寐学过不少古代封建君主制下帝杀兄夺太子位,子杀父争天子椅的典故,叹息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