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眨眨眼偏头去看他：“你真的很喜欢花。”
柴岫只笑：喜欢吗，算不上，只是很久以前觉得在僻静的后花园埋尸比较方便而已，用血肉养成的花朵开的才好看。
他对她道：“还记得以前吗，你送给我的一捧花。”
“记得。”姜洛回，这她第一次送他东西当然记得了。
柴岫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搂入怀里，低头深吻了下去。这是深情而又炽热的一个长吻，阳光成了祝福的见证者。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花。”他放开了姜洛，嗓音有些低沉。
琥珀色的瞳孔充满了原始和野性，就像是一只毫不餍足的小兽，他又低头啜着她的唇。
“唔...”姜洛手攀住他的脖颈，鼻尖充斥着他冷蕴的清香，这是独属于他的，好闻的味道。
她实在没想到他活到三百年了，连一束花都没有收到，长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居然还没有人喜欢？
等他放开了些许，姜洛揪着他的银发问：“三百年了，你之前没有喜欢的人吗。”
“.....”柴岫愣住。
半妖连活下去都难得，哪会有其他的心思，至于喜欢的，他只喜欢杀人夺取资源罢了。
他咽下这番话，扶了扶早上帮她别的步摇，牵着她的手闲闲的踱步在花丛中，最终在正中一个敞亭坐下。
敞亭显然是荒芜很久了，又疏于打理，地上的木板缝隙长出来几株杂草。
他在狐族的三百年每日都踩在刀尖上，过着不是你死我亡的日子，这样闲适着沐浴阳光的日子几乎没有。
唇角浮出了一抹慵懒的笑，他抱起姜洛坐在自己怀里，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想知道，亲这里。”
姜洛：“.....”这厮好不正经！
她气鼓鼓的锤了他胸口几下，把头一偏，嵌着红宝石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不止。
“不说就不说，我又不稀罕，你有什么老相好关我什么事情，就算你有老相好你现在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你要是敢和她在一起我就扒了你的狐狸皮,你也不许想他，你...”
说到半路，好似顿悟了一般，姜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他：“你你你，你不会是过来见你的老相好的吧，这后花园妥妥的私会圣地啊。”
她越想觉得越有道理，那张漂亮的脸蛋浮现出茫然，又带着欲泣的委屈。
老相好....
柴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怔忡，似乎没料到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虽然好懂，但是想法新奇又跨越颇多，有时候经常蹦出自己从未听过的东西。
比如说咸鱼的快乐和摸鱼的快乐。
姜洛看着他这副不说话也不解释的表情，觉得事情的真相被自己猜中了，越想越觉得大白狐狸是只大猪蹄子。
怒道：“你放开我，我不和你好了，你去见你的老相好吧。”
说着，她便想从大白狐狸的身上下来，只是腰肢被手臂紧紧箍着，不能挪动半分。
柴岫觉察到了几分微妙，耳朵和狐瞳齐齐竖直：“你想离开我？”
姜洛：“....”
怪不得三百年了，还没有人给他送过花，真是个直男大白狐狸。
她觉得她和他谈话的重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鼓着脸道：“不想，但你也不准见你的老相好。”
“没有老相好。”柴岫吻了吻她，“你想离开我也不可能，你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一样不是我做的。”
姜洛：大意了....那她这条咸鱼算是已经被吃的死死的吗？
柴岫扇状的眼睫垂下来，在眼帘上投落几分阴影，也遮住了细微的表情。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这份敏感脆弱的样子，姜洛瞧着有几分心疼，瞬间什么也不想了，哄狐狸要紧。
低头吻了吻他的睫毛，允诺：“不会的，不会离开你。”
“永远吗？”他问。
这句话大白狐狸已经问过了很多次，她也重申了很多次，只是现在在狐族的地盘上，在大白狐狸以前生活过三百年的地方，她带有十分的耐心笃定道。
“永永远远。”
柴岫晃着尾巴，像兜了一圈暖阳，连细密的白色绒毛都被照耀的那么绵软。
姜洛看他这么开心，继续轻车驾熟的凑在他狐狸耳朵旁诱哄了几句，肉麻的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倒，直接哄的他耳朵一扑一扑的。
不过刚哄好没多久，这种缠绵的气氛被打破。
“嘘。”姜洛竖起指尖点在大白狐狸薄薄的唇瓣上，道，“有人来了。”
“嗯。”
柴岫理好她散乱的衣襟，作势咬她的指尖。
姜洛眼疾手快的收手，背在身后，两眼一弯，“不给你咬。”
柴岫只笑。
“仙长，仙长！”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姜洛回眸去看，只见一狐妖在花园的墙扒拉着看，细腻的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好似有多么惧怕和畏生似的。
怎么会有人来找她，难道是那个曲邪？
她问：“什么事。”
狐妖深呼一口气，弓着背，耸着肩带着几分瑟缩走到她的面前，行礼道：“禀告仙长，我们族长曲邪有请仙长一同前往殿内沽饮几杯。”
其实他起初在庭院遍寻不到，只顺着她身边那只半妖的气味追到了这里，幸好狐族嗅觉灵敏，不然族长交代的事情办砸了可不好回禀。
“曲邪找我？他有说什么”姜洛蹙着墨眉。
狐妖脖子都快弯到地上了，他修为低微之前从未见过这般大人物，被威压压着觉得血液都在倒流，硬生生挤出回话。
“族长没交代，只说有事，具体的奴...奴也不知道。”
不知道？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姜洛不耐烦：“不去。”她还要忙着哄狐狸呢，没空。
狐妖头上的汗流的跟瀑布也没差，憋红了脸也不敢再开口一句，哆哆嗦嗦的就想领命告退。
“洛洛，去吧。”柴岫在阳光下笑的跟块暖玉似的。
“不行，我不放心你。”
哪怕这是他生活了三百年的地方，但是别人对待半妖的态度姜洛也看到了，终归是不友善的，这么软趴趴的一只狐狸，要是她离开了他身边遭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他道。
大白狐狸说这话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双眸子好似在温泉里泡过似的，在阳光下更衬出一种让人只消看上一眼就让人沉醉的美。
身后大片大片的繁花开得极盛，却不及他万分之一。
姜洛感觉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太阳照的，又或者是美色太惑人，竟然抵抗不住，嘴上答应了下来。
“好的。”
说完，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对劲，她怎么答应下来了，但事已至此话说出口也不太好收回，不过心里的担忧也不是假的。
手腕一翻，骨扇出现在她手心，扇柄灰白，扇面浮着幽光。
“咔咔。”骨头重见天日很开心，在她手心愉悦的晃了晃。
姜洛把它递给了大白狐狸，叮嘱道：“这原先是毕方鸟的遗骨，只不过含有煞气，现在消磨的差不多了，你把它拿着，有人欺负你你就拿着它扇他几个大嘴巴子，扇懵圈为止。它还会喷火，反正你别多管，看人多扇不过来你就叫它喷火，它听得懂人话有什么事你叫它就行了。”
骨头：“......咔咔？”
柴岫接过，骨扇在他手上似乎又灰白了几分，只慢慢摸着扇面，在阳光下听着她的絮絮叨叨。
少女长相很浓艳，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间，舌尖的一点嫣红泛着艳色，适合含在口中软软的逗弄，看她眼尾泛红的模样。
只不过眼下不行，他需要处理很多事情，拔除他们之间的阻碍，为他们将来做打算。
他凑过去，堵住了她的唇，舔了舔她的上唇瓣：“早点去吧，我在这等你。”
姜洛一堆嘱咐的话没说出来，又看了看站在身侧弓着背不敢抬头后背湿透一片的狐妖，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先走了。”
等人走远了，柴岫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已经卸下，拉直的唇线隐隐透出了摄人的危险。
晃了晃手上失去精魂的骨扇，最终化为一摊黑雾彻底消失不见。
*
姜洛被狐妖领着踏进了狐族的核心地带，金顶飞檐雕梁画栋的宫殿，一派富丽堂皇，象征着狐族权利的鼎盛和辉煌。
她感觉到了淡淡的疑惑，狐族实力不强，但在拿拳头说话的十九州这么富有....单单只依靠着盛产美女和美男进贡给各个派系就能做到的吗？
“仙长，到了。”狐妖伸手指引。
姜洛停止自己的思绪，跨步进去，只见狐族族长曲邪端坐在一张桌子的一头，桌上摆放着熔刻着飞燕起舞的金盘，里头盛装着罕世珍馐，一侧是一瓶嵌满红宝石的银壶。
这壶...实在是分外眼熟。
姜洛想起来了，这壶和她在漳抚秘境搜刮来的那只花里胡哨的酒壶没差，当时她还拿来喝果汁来着。
曲邪原本的手指扣在桌面上，似乎在思虑些什么东西，见她来了，丹凤眼带着笑：“仙长修为着实让人望尘莫及，这踏入宫殿竟一点气息都没有泄露。”
不，她只是没有呼吸和心跳并不是刻意隐藏。
姜洛默默道，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方才在宴会那般客气热络了，当下也明白了这是找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气定神闲的自顾自倒了一杯美酒，只放在桌子上也不喝。
“找我什么事。”
曲邪道：“我的那只储物袋可是被仙长拿了罢。”
是问储物袋的事情，难道是想要回来？要回来就没门了，何况她除了穿的这一身行头之外，全身家全捏在大白狐狸手上。
她冷淡：“没有。”
听到姜洛的回答，曲邪倒也不感到意外，手扶着壶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美酒，酒液顺着壶口汇成一条线淌下来，落到杯底，发出和杯壁自然震动的频率。
他垂眼：“你身边那只半妖是我们狐族的逃犯，仙长可知。”
“逃犯？”姜洛只是一声冷笑，“灭了你们狐族就不算逃犯了。”
她这话说的狂妄，却也云淡风轻，何况她本身也具备这种实力。
“也对。”曲邪笑道，缓缓放下手掌，在自己的膝上压了压，“那我就说些仙长感兴趣的，仙长对飞花仙露可有印象？”
姜洛微颌首，那不是他之前和大白狐狸争抢的宝物，被他收到了一个白色瓷瓶放在储物袋里，储物袋又被自己捡到交给了大白狐狸的东西吗。
曲邪抿了口酒，丹凤眼含着霜寒：“漳抚秘境里那片湖泊囚禁了一个远古大妖，是为远古藤妖。关于它的记载寥寥几笔，这些也只是我通过我父亲遗留下来的书简才了解到的。”
姜洛有种不好的预感，沉默着听着。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片湖泊蕴出来的飞花仙露早已沾染上它的妖气。”
酒液饮尽，曲邪放下杯盏，玩笑似的说道：“远古大妖的妖气哪是那么好吸纳的，何况这血脉混杂的半妖之躯，熬不过化为浓水，熬过了——”
他顿了顿，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入魔。”
第73章 八歧洞
魔，由天下未曾净化的戾气和煞气而生。其中包含了自杀，贪婪，嫉妒，仇恨，虚无，自私，虚伪...等一切负面情绪。
传言魔的出生代表着乱世与浩劫的到临。
可是这只是传言，十九州可没有生过什么魔，至少当今记载的没有。
姜洛面无表情的看着曲邪，眸子死沉如一口古井，透着莫测：“信口胡诌谁都会。”
曲邪唇角微弯：“没有把握的事情，曲某不会拿仙长拿消遣，信不信也由仙长了。不过若是曲某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世人秉承着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原则，你和你身边的那只半妖，哦不，曲某真是说错了，你和你的道侣还有安宁的日子过吗。”
“.....”真是个老狐狸。
姜洛咬牙：大白狐狸和她说过没有什么不能利用，单看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曲邪这么说了一堆话，无非就是想拿这件事情要挟她达成某一件事。
“你有所求？”
话语不加遮掩，太过于直接。
“哈哈哈”曲邪大笑起来，他就喜欢和这种通透的人说话，当下直截了当：“曲某也不过一小小的族长，如今狐族正处风口浪尖，风云涌动之上，无非是想危难之际寻求一方强者的庇护而已。”
饶了半天？这是求她庇佑来了？
姜洛微怔了一怔。
他继续道：“放心，此事只有仙长和曲某知道，只要仙长应承下来，曲某保准把它烂在肚子里。”
“....”
姜洛只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荒谬的喜感，但是细沉下心来又觉得不对。
为什么曲邪这么眼巴巴的找她一个才修炼不到几十年的初入茅庐的菜鸟呢，甚至带着焦急和急切。
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强压下心里的不寻常，道：“死人才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曲邪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出乎意料的给了姜洛一个惊骇的回答。
“那你杀了我。”
杀了他？姜洛微挑眉，曲邪脸上一派正色全然没有半分戏谑之意，甚至有恃无恐。
“你以为我不敢吗？”
曲邪摊了摊手，无所谓：“再厉害的天资和天赋，都需要时间去成长，你那位心肝道侣只是刚刚入魔没多久而已，才三百多年的修为哪怕学习到了我们狐族核心的功法，能够厉害到哪里去。”
“再说了你也只几十年的修为，到时候消息一放出去，大批大批的所谓正道人士打着除恶务尽的口号，把他杀了，再顺便以和魔沟壑一起的名义悄悄解决你这个天才。除非你永远躲在无涯宗不出来，不然你的父亲也难护住你。有你们这对道侣殉葬，曲某着实不亏啊。”
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太欠打了，姜洛听得脸都黑了。
在她没有发作之前，曲邪笑眯眯的给她递过来杯美酒。
“仙长好好想想，不碍事。”
姜洛：“……”这只贱狐狸！
*
松翠山上，八歧洞内。
迥异与宴会上焕新的繁华，这里破败灰旧人头攒动，一个个狐妖聚集在一起，纷纷谈论着宴会的盛况，而他们口中的焦点自然是那位姜洛大人。
“看到那位仙长了吗？”
“看到了，长的好生美艳，你说她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嗤，你想多了吧，你连去侍奉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什么呢，贱蹄子！”
“春儿大人，你来说说，那位仙长长什么样子呀。”一个半妖用尾巴吊挂在绳索上，身体一晃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