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跟你师父收到信后便立即启程了,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先见一见他。”
只是他们没想到,皇帝会和容清棠一起来见他们,还带了见面礼,俨然一副未来女婿的模样。
明知自己和卫时舟之间只是假夫妻,但容清棠还是忍不住问:“见过之后,您觉得他如何?”
温兰侧首望着她,问:“你觉得他如何?”
容清棠被问得一愣。
过了会儿,她才轻声道:“他很好。”
不知为何,容清棠发觉自己的耳尖慢慢有些发热。
温兰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既然你觉得他很好,待你也不错,那师娘也会觉得他好。”
容清棠细细地思索着师娘的这句话。
两人又一起在园子里走了会儿,温兰温声叮嘱着容清棠很多与大婚有关的事。
上回她没能赶上送容清棠出嫁,这回温兰想更加面面俱到一些。
容清棠终究还是没有解释表面夫妻的事,只像是待嫁的女儿一样认真地听着师娘的嘱咐。
不知不觉走到师娘和师父住的院子时,容清棠被带进了师娘的房中。
温兰拿出一个容清棠有些眼熟的箱子,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后才把箱子打开。
看见那箱子里果然又是店契和银票等,容清棠连忙道:“师娘,不必了……”
温兰朝她摇了摇头,温声说:“怎么能不必呢?”
“女儿出嫁,哪儿有不准备嫁妆的。”
容清棠欲言又止。
当初她嫁给谢闻锦之前,师父和师娘已让怀文师兄把嫁妆带给了她。再加上父亲准备的那份嫁妆,即便不算上容清棠自己的卖画所得,她手头也实在已有了一大笔钱。
温兰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傻孩子,无论第几回,师父和师娘都不会随意对待。”
甚至因为又过了一年,雨隐楼的盈利又上浮了不少,他们给容清棠准备的嫁妆也比上回更多。
无论嫁不嫁人,女子手里有钱,不必向自己的夫君摊手,说话做事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虽说即将娶走他们掌上明珠的是一国之君,容清棠即将成为皇后,在吃穿用度上应不会差,但他们总想多为她备着些。
“我和你师父不曾生育孩子,你和你几个师兄便是我们的子女。而在你们之中,我们最疼爱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容清棠自幼乖巧漂亮,粉雕玉琢的招人喜欢,却身体不好,又先后失恃失怙,格外让人心疼。
“师娘。”容清棠的声音有些哽咽。
果然,她哪里需要委屈自己在安王府里受人冷待呢?
她身边已有这么多充盈而真挚的爱。
另一边。
卫时舟也正和容清棠的师父怀荆谈话。
怀荆没有迂回,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对我们家这姑娘早有心思了吧?”
卫时舟没有隐瞒,认真道:“自十一岁那年起,晚辈便把清棠放在了心里。”
怀荆蹙了蹙眉。
卫时舟十一岁那年,清棠应是九岁。那年清棠和她父亲一起在黔州赈济灾民,还在饥荒中救下了群青和柔蓝他们。
原来卫时舟早在那年就认识清棠了?
他没有深问此事,而是沉声道:“所以你便骗着她与你成婚。”
不是问句,怀荆已可以确认。
卫时舟承认道:“我们约定了两年之期,无论何时,若她想离开,晚辈绝不会阻拦。”
“我知道你是容煜最好的学生,即位以来也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实事,但我却没那么信你。因为你本可以循序渐进地与清棠培养感情,却选择先用婚姻套着她。”
“若你食言,违背了与她之间的约定,或是你像谢家那混账一样伤了她,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她带走。”
卫时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容清棠留在自己身边,他拱手允诺道:“若晚辈让她伤心,定当以命相偿。”
他这话说得重,怀荆蹙了蹙眉,却没有因此心软。
皇帝的命是贵命,但他们家的女儿也并非草芥。
“若两年之后她心里仍然没有你,你当如何?”
卫时舟心里一紧,喉间发涩,却还是如实道:“晚辈会亲自送她离开宫城。”
“那你会就此死心吗?”怀荆追问道。
“不会。”卫时舟不假思索道。
“若有这一日,我会退位让贤,随她一同离开宫城。”
“她若愿意让我陪伴左右,即便并非以夫妻之名,我也不会离开。她若希望我离得远些,我也会照做,绝不打扰。”
两年不够得到容清棠的心意,那便再五年,十年,二十年。
只要他还能看着容清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
都比让她在那场噩梦般的大雨里离开要好。
听完卫时舟的回答,怀荆心神俱震。
他看出来卫时舟并非在撒谎。可若这些话都是卫时舟的真实想法,那他对清棠恐怕就不只是心悦那么简单了。
其中心意,深刻,偏执,沉重。
被一国之君这般深爱,不知对清棠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容清棠自己或许还无知无觉,怀荆却能看出她并非对卫时舟全无心思。
思及此,怀荆叹了一口气,“罢了。”
怀荆没再多说什么,态度也和缓了些:“额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他在府门外时就注意到了,只是装作不知。
卫时舟:“已无大碍,应很快便会痊愈。”
“仔细上药,别留疤,”怀荆提醒道,“若你不好看了,清棠或许更难喜欢你。”
卫时舟心里一顿,温声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小卫:她好像很喜欢我,的手
师父:还有你的脸
脸在老婆在,手在老婆在(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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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离寺待嫁
◎“几日后,我们便会结为夫妻。”◎
该说的都说了, 怀荆便不再留卫时舟同自己待着,提议道:“你去见清棠吧,不是说好要带她去秋千那儿看看吗?”
那是容煜十几年前为清棠做的, 虽说她可能已经记不得什么了,但总归还是很有意义。
“好。”
卫时舟彬彬有礼地朝怀荆行了一揖礼,才转身告辞。
而温兰见和容清棠聊了好一会儿了,也适时道:“之前进府时,你和他不是约好要去试试那秋千?”
想起卫时舟, 容清棠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低:“我想陪师娘多待一会儿。”
温兰笑了笑, 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 打趣道:“师娘又不会跑, 不急于这一时。”
“今晚你便住在府上, 师娘陪你睡?”
容清棠点头道, 声音婉转道:“好, 师娘可不许嫌我黏人。”
容清棠很喜欢师娘身上柔和浅淡的香味, 每回和师娘一起睡时容清棠都喜欢抱着她。
“都要做皇后的人了, ”温兰无奈又顺从地笑了笑, “还跟以前一样。”
容清棠眸子微垂, 没说什么。
嫁入王府一年,死后又在世上停留了一年, 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其实已经变了许多,也只有在师父和师娘面前, 容清棠才会一直是以前的模样。
容清棠从师娘住的院子里走出来, 正欲往正堂的方向走。
却见自己要去见的人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下,长身玉立, 姿态冷矜。
而甫一看见她, 卫时舟的神色便变得柔和温润了许多。
“和师娘聊完了?”卫时舟朝她走近, 温声问。
“嗯,”容清棠微微颔首,“师娘让我找你一起去看看父亲以前为我做的秋千。”
卫时舟嘴角噙着笑意,“师父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容清棠神色微滞。
师父和师娘这是……想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容清棠有点不太自然道:“那我们过去吧。”
卫时舟颔了颔首,与她并肩往秋千处走去。
一路上经过了府中的不少地方,卫时舟终于能一点一点地把他知道的,同容家老宅和容先生有关的旧事说与容清棠听。
容清棠细细地听着,不时在脑海中勾勒那些卫时舟提起过的画面。
父亲是如何教她走路,常在哪里让她“骑大马”,冬日里又会在正堂外的哪个位置带她玩雪……
她记不清这些往事,却好像能在卫时舟的叙述里,将那些场景慢慢还原。
“父亲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容清棠的声音有些怅惘。
卫时舟温声解释道:“容先生知道离府时你还不记事,对老宅没什么印象。他没有刻意向你提起,是不愿让你觉得你们失去了自己的家。”
容清棠明白父亲的用意,问:“可父亲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卫时舟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以往我被母后责罚之后,容先生会同我说些别的,好让我分心,不一直想着那些事。”
最开始,很多和容清棠儿时有关的事,都是容先生在那些时候告诉卫时舟的。
在容煜眼里,他的女儿是世上最讨人喜欢也最可爱美好的孩子,可以驱散所有不如意。
见似乎说起女儿的趣事当真能让卫时舟的心情好些,容煜便也乐于同他分享。
而后来卫时舟会有意无意地向容先生问起,才知道长大后的容清棠性情如何,又有些什么喜好。
听了卫时舟的解释,容清棠蹙了蹙眉,“太后她……经常罚你吗?”
卫时舟脚步微顿,旋即又很快恢复如常。
“都是儿时的事,同你一样,我也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是事实的确如此。
但容清棠却知道,他或许只是不愿提起。
想起太后对待卫时舟的态度,身为局外人的容清棠心里也不太舒服,是以她并未继续问什么,而是转而尽量语气轻松地说起另一件事:
“柔蓝今日不在,过会儿坐秋千,你帮我推,好不好?”
听着她似乎要比平日里更温软亲昵一些的声音,卫时舟心尖微痒。
“好。”他状似平常地答道。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她都在允许他离她更近些。
容清棠并未察觉身旁的人在想些什么。
走近那个垂挂在粗壮大树下的秋千后,容清棠才看出它应的确是最近才被人加固过。
两边的长绳不仅没有被风吹日晒的痕迹,原本的麻绳外面还缠绕着不止一层绢布,粗糙的部分都被柔软代替。中间供人坐的地方也干干净净的。
想起怀文师兄说这是卫时舟做的,容清棠疑惑道:“你怎么还亲自做这些?”
即便不是他身边的宫人,状元府里也并非没人可以做这个。想到卫时舟做这些琐事,容清棠心里的某个念头又悄悄冒了尖。
卫时舟笑了笑,温声说:“若假手于人,我不放心。”
“也并非什么很要紧的事……”容清棠轻声道。
卫时舟:“很重要。”
与她有关的事,无一例外,都很重要。
容清棠不知该怎么接他这话,只好顺势坐在秋千上,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试探着晃了晃。
见这秋千的确很稳,她才慢慢双脚离地,坐得更放松了些。
卫时舟适时侧身站在一旁,轻轻扶着容清棠纤薄的背脊,慢慢帮她助推。
容清棠细直的小腿放松地晃悠着,绣着芍药花纹的云罗裙轻轻柔柔地在风里舞动。
父亲离开后,容清棠已经很多年没荡过秋千了。
之前随父亲一起游历四方时,每到一个地方小住,父亲都会找一棵高大的树,亲手为容清棠做一个结实漂亮的秋千。
父亲也会在两边的绳子外面裹上一层柔软的绢布,以免她的手被磨着。
那时陪在她旁边的人是父亲或柔蓝,他们总能用最合适的力道,让容清棠在悠扬的轻风里自在放松,又不至于荡得太高,让她被风呛着。
容清棠不能像飞鸟一样翱翔天际,也不能像父亲一样身姿轻而快地在屋檐间起落穿梭。
但她喜欢坐在屋顶或高树上,听风望云,眺望远方,父亲便用秋千为她赋上了一双翅膀。
他自己则一直在她身后,助她乘风,再在她每一次下坠时将她托住,予她心安。
时过境迁,如今陪在容清棠身旁,帮她轻轻推着秋千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卫时舟。”她第一次抛开身份与规矩,唤了他的名字。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被念出来,卫时舟心尖微颤。
“我在。”他回应道。
“我们就快成婚了,你紧张吗?”容清棠问。
卫时舟摇了摇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又说:“不紧张。”
他万分期待。
闻言,容清棠轻声说:“但不知为何,我有些紧张。”
不待卫时舟再说什么,容清棠又问:“还记得我从你那儿买来的那块地方吗?”
卫时舟:“记得,怎么了?”
“我想在那儿建一座小楼,等两年后我离宫了可以去住。”
这里虽曾是容家的老宅,怀文师兄也说这里会一直是她的家,但容清棠还是想在自己喜欢的那个地方把预想中的小楼建好。
卫时舟的手紧了紧,眸底划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一早便知道容清棠在规划离宫后的生活,但再听她提起,卫时舟心底仍有些发涩。
“嗯。”他应了声。
“我最近正在画图纸,但还有些拿不准的地方,”容清棠继续温声说,“你能帮我介绍一位工部的官员,得空帮我看看吗?”
卫时舟声音清朗道:“工部的林尚书,或许会很乐意帮这个忙。”
“他很喜欢你的画。”
“是那晚春日宴上的林尚书?”
“嗯,”卫时舟解释道,“他应已猜出你便是青里,几次向我试探,再想见见你。”
“后面几日要忙婚事,你可能抽不出身来,大婚之后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容清棠点了点头,“好,有劳你了。”
卫时舟陪容清棠荡了好一会儿秋千,才离开,回了云山寺。
容清棠跟师父与师娘已许久未见,她打算在状元府留宿一夜。
卫时舟回寺后不久,捧着许多奏折的余内侍便垂着首过来了。
“陛下,纳采礼与大征礼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立后一事定下后,各项准备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大婚之前的纳采礼与大征礼还一直未行。卫时舟便是一直等着容清棠的师父与师娘抵达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