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白面色难看了些,不过是说了句重话,她便这般闹脾气,竟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日后若是进京还不更恃宠生娇?
且她那般容貌,若没有人护着迟早受欺负,一想到昭虞可能会受辱江砚白心下又气又恼,不自觉低斥:“没心的东西,还不快去找!”
一群下人得了令慌忙出府寻人,林瀚咂咂嘴坐在一旁:“你倒是上心。”
江砚白:“她从我府上出去,难保不被人跟着。”
扬州差事未完,还有几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昭虞就这么大咧咧的从他府上走,指不定早被人跟上了。
他自是不怕那些人,可也不会让旁人因他受难。
提起此事林瀚正色道:“何家刘家邀你午时赴宴。”
江砚白起身:“走。”
何家刘家都是扬州富商,一个做船舶生意,一个做布绸行当,是这两个行当里的老大哥,与知州王多贤的关系乃是千丝万缕。
王多贤被抓,这两家才是真的坐不住了。
江砚白下了马车,见两家家主皆等在酒楼门口,心中微嗤却没表现出来。
何刘两家贿赂之事证据确凿,他之所以没抓两家,为的便是他们今日主动相邀。
“江大人风姿卓越,我等百闻不如一见啊!”
何言才拱手恭维,刘文力在一旁连连点头。
江砚白勾了勾嘴角,虚扶起二人:“两位不必多礼。”
扬州富庶天下皆知,这富庶之地的富商更是商贾中的佼佼者。
大周前几年边关战火不断,直到去年才开始休养生息,如今国库空虚,自然是要想办法填充国库。
他本可以以贿赂之名抄了两家,可如此对百姓实在不妥。
何刘两家生意遍布扬州,若他们倒了,那失去生计的百姓不在少数,便是派人接手两家生意,人生地不熟,怕是也会有差池。
再者,何刘两家上一代家主曾对朝廷支持颇多,若他们识趣,江砚白愿意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一顿饭下来,何刘两人只吃得面色发苦,冷汗满背,江砚白舌灿莲花,身份又金贵,他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要命就得割肉,商人爱财,着实是让他们心如血滴。
何言才握拳咬牙,端起酒杯道:“江大人着实费心,我何家愿受罚!”
刘文力磨磨蹭蹭,满脸不愿,但还是站起身:“既然如此……”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到坐在窗边的江砚白猛地站起身,盯着窗外眼眸微眯。
两人不知缘由,一同朝下看去,不过是两个年轻人说笑罢了,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
不过那女子瞧着着实美。
江砚白嘴角轻挑,回头看向两人:“两位若是没有考虑好,便回去等圣旨吧。”
不想放血那就给命,他没时间跟他们耗着。
何刘两人闻言面色发白,什么圣旨?
一定是杀头的圣旨!
何言才忙拍了拍刘文力:“刘兄还等什么?”
刘文力一个腿软扶住桌面:“受罚,我愿受罚!”
江砚白侧头看了一眼林瀚:“交给你了。”
他说罢拔腿出门,拳头攥的像沙包,不过一晚上没见,她竟又找到了下家?
昭虞着实可恨!
何刘两人见状有些恍然,不由问道:“江大人这是……”
林瀚站在窗边低笑出声:“他啊,跳泥坑去了。”
嘴里说的无所谓,这刚瞧见便急吼吼的贴上去了,不是自己不看好他们,实在是昭虞出身太不体面,长公主一辈子心高气傲,视子修为眼珠子,怎会允许儿子找这么个女人?
何刘二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江大人这般金贵的人,还有这个爱好呢?
昭虞今日心情好得很,她听了面馆老板娘的话便去了张家,果真有座宅子合适。
三间正房,两间住,一间待客,两侧是灶房和库房,还带了个小院儿,离集市近也安全,主要是租金才九百文,她喜欢极了。
昭虞看完宅子就决定赁下,张奶奶年纪大腿脚不利索,张家孙子便主动带着昭虞去官府签契。
年轻人手脚麻利,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契签好了,九百文一个月,签了一年的约。
张漾将昭虞送回去,温润一笑:“那就送姑娘到这儿了,若是要帮忙尽管去对面找我。”
昭虞点头摆手:“今日麻烦张大哥了。”
张漾点头,转身离去。
昭虞心下激动地打开门,目光掠过院子,越瞧越喜欢,连墙根下的两个旧水缸都忍不住摸了摸。
以后,她便有家了。
江砚白站在门口片刻冷眼看了片刻,抬脚进院子。
“虞姑娘。”
他冷不丁开口,把昭虞吓得一激灵,回头见是他便笑了:“大人怎来了?”
江砚白见到她对自己笑,登时心火消了一半:“虞姑娘一声不吭便走了,是何道理?”
昭虞知道他喜洁,打了盆水将院子中的石凳擦了擦才道:“大人请坐。”
江砚白就站在门口,直直望向她。
昭虞无奈自己坐下:“我们昨日不是说好了吗?我不随大人回京,自然是要出来住的。”
江砚白:“你如今是我的人,便是耍脾气也不该擅自出府,若是……”
“我怎么会是大人的人?”昭虞从怀中掏出户契,“大人忘了吗,风月楼查抄后我便是良籍了,还是方贵小哥给我办的户籍。”
她不高兴,开口便带了丝娇怨:“我可没有卖身给大人,您莫要胡说。”
江砚白额角直跳,又怕旁人听到,走进了些皱眉道:“我们二人已然那般,你怎不是我的人?”
昭虞这才恍然大悟:“哦……大人说那个?”
她羞涩的笑了笑,眸子却清澈纯净:“那事儿我也喜欢,咱们二人你情我愿,不用太放心上。”
她说的话羞死人,微红的脸颊像钩子一样,江砚白看着只觉小腹一紧,开口声音略显沙哑:“你也喜欢?”
昭虞初时疼痛难忍,后面便觉得甚妙,抬眸眨眼问道:“莫非大人是想要了才来的?”
江砚白:……
他原本没有的,可……
“若是呢?”
昭虞瞧了瞧院门,江砚白已插好了门栓,她勾了勾手指:“那大人随我来。”
江砚白头皮发麻,心中暗骂妖精,抬手将人横抱起大步进了屋子。
白日宣.淫,是江四郎以前从未想过的,因为此事实在有辱斯文。
昭虞在他怀里指挥,抬手间露出一截藕臂晃花了江砚白的眼:“床铺还未买新的,便站着?”
江砚白:……
她的花招确实多。
此处不比府内,左邻右舍皆是人,昭虞便不敢纵情放声。
半个时辰后,江砚白衣衫微乱的坐在椅子上,昭虞瘫软在他怀里喘气。
江砚白抬手替她揉着腰,他眼尾挂着一抹微红,声音却早已恢复一贯的冷清:“没用。”
昭虞叹了口气,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大人太凶了。”
至于怎么个凶法,自是不便详述。
作者有话说:
咳咳……
第3章 独自回京
◎定不会污了大人名誉◎
江砚白见昭虞面色泛红,心下软了软,在她脖颈间落下一吻:“如此这般,你可随我回府?”
昭虞闻言抬头看向他摇头:“不回。”
江砚白揽着她腰的手臂用了些力:“为何?”
提起这个昭虞便有话说了:“我跟张大哥打听过,胡同前面有个地方可以摆吃食摊子,我准备做个面摊,每日进项足够养活我自己,大人不必为我操心。”
听她娇滴滴提起别人,江砚白有些胸闷:“张大哥是何人?”
“便是赁给我宅子的人,就住在对门。”昭虞心情好,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张大哥真是个好人,这宅子寻常得一钱银子呢,他们却只收我九百文。”
不过便宜了一百文便将她高兴成这样,在府里时他又何曾短过她什么,却不见她这般夸自己。
江砚白抿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昭虞不爱听,她起身整理好衣裙便开口赶客:“大人事忙,不回府吗?”
江砚白:“下了榻便翻脸不认人?”
昭虞:“大人怎能这样说,您可吃亏了?”
你情我愿的事儿,听他说起来,自己倒像是负心汉一般。
江砚白不悦:“你要住在此处也可,那过几日我回京你随我一起。”
“大人怎这般固执。”昭虞环视了一圈屋子,打扫的颇为干净,只需买些日常需要用的就可以,目光回到江砚白脸上,“我知大人被那晚之事所困才想纳我进门,可我不需要。”
见江砚白还想说什么,昭虞又开口:“大人查抄风月楼那天,是我卖身的日子,我感谢大人救我出泥沼,可那晚我也救了大人,从此两清就好,您实在不用自责。”
江砚白站起身,黑眸紧紧盯住她,半晌冷笑:“你如此打算,我自不会强求,只怕你出门乱说!”
昭虞笑:“大人放心,今日大人出了门,日后便是两相陌路,我定不会污了大人名誉。”
江砚白平日里虽不爱笑,但也算彬彬有礼的君子一枚,人前人后都不会失了气度,如今却面色铁青,后牙槽都要咬碎。
“你好自为之!”
“恭送大人。”
昭虞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心下觉得有些可惜。
但不到一盏茶时间她便又想明白了,如今自己已是良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才是最好的。
晚饭时,昭虞提着食盒敲响了对面的院门。
开门的是张漾,见是昭虞他微微一笑:“虞姑娘请进。”
昭虞点头,看到院中的张奶奶走上前浅笑:“张奶奶你们可用过晚饭了?”
张奶奶今年六十岁,头发白了一半精神却不错,闻言笑:“正要去做呢。”
“那我来巧了。”昭虞把食盒放到石桌上,“我刚做了面,您尝尝我的手艺?”
张漾知道她准备去支面摊子,笑着上前:“那我们便算你第一个食客了?”
张奶奶不解:“什么食客?”
昭虞大方一笑:“我准备去胡同口支个面摊儿。”
都送上门来了,两人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张奶奶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可是放了肉末?”
张漾也抬头看她。
昭虞:“是鱼糜,做成丸子后切成丁又炒的,可还行?”
张奶奶睁大了眼:“竟是鱼?口感确实很劲道。”
张漾略思索了片刻,开口问:“你准备卖几文一碗?”
昭虞伸了三个指头。
“三文也算公道,只是这鱼丸做起来颇为繁琐,你是自己做还是有帮手?”
昭虞摆手:“我一个人就够了,平日也没什么事倒不嫌麻烦,只求每日有个进项,不坐吃山空罢了。”
张漾点头,看着她眼中划过精光笑道:“若是如此,这营生倒是能做。”
昭虞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好在两家离得近,不怕路上有什么危险。
她刚进门,拐角处便出现了一个白影儿。
林瀚戳了戳江砚白的肩膀:“回神了,人家都进去了。”
江砚白盯着昭虞的院门自言自语:“在府上住了一个多月,我都不知她会做饭,如今却巴巴地给旁人送去了。”
林瀚憋笑:“那你还缠着?”
“我江四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上缠她么?”江砚白皱眉,拔腿回府。
林瀚跟在他身后悠悠叹了口气。
昭虞既决定了,手脚便利索的开始忙,胡同口的摊子是收费的,每月得五十文,倒也不算贵。
只是她没做过营生,什么东西都是头一回,好在张奶奶有空时会来提点两句,才不至于丢东少西。
三天后昭虞的面摊便支起来了。
天刚蒙亮昭虞就出了门,她找木匠做了个小推车,把要用的物什儿都搁上去,大小倒是刚刚好。
胡同口叫卖声不绝于耳,唯有昭虞恃美行凶,站在那不开口就像一道风景,将其他人都衬的灰扑扑的。
她穿了一件蓝色窄袖罗裙,腰间围着围裙,头发利索地简单盘起,浅笑盈盈间便将人的魂都勾没了。
食客们哪见过这等妙人儿,不自觉看直了眼。
不知谁嚷了一句:“一碗面!”
后头接连就又是几声:“我也要一碗!”
“来一碗!”
“我也要!”
“……”
昭虞从容的擀面,侧头道:“各位莫急,很快就好。”
声音如黄鹂婉转,又带着丝绵软轻柔,真是比他们听过所有唱曲儿的清倌声音还清甜。
美人就是美人,只是擀个面也能叫人看出几分不同。
“不急不急!”
“你还不急,上工都要迟了!”
“你莫管我!”
“哈哈哈哈你是瞧小娘子长得美,便舍不得走了吧?”
这人说罢,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昭虞闻言也浅笑,毫不介意旁人对着她开玩笑,以前她听过的话可比这些不堪入耳多了。
胡同口茶馆的二楼包厢,站在窗边正好能瞧到昭虞的面摊子。
江砚白垂首,将这群人的调侃尽收耳中。
他望去,昭虞没有丝毫怨气,甚至还和一旁的食客玩笑:“我自小便长得美,你们就羡慕去吧。”
又是一阵哄笑。
胡同口的摊费便宜,吃食也便宜,来的多是些贫苦人,大字不识几个但心肠却不坏,昭虞不惧与这些人打交道。
江砚白听到笑声冷嗤,早该看清她的性子,睡了自己第二天就跑了,丝毫没有想过负责,说不准明日后日她榻上的就变成了别人!
他想到此只觉呼吸不畅,狠瞪了眼方贵:“备马回京!”
昭虞对此毫无所觉,只低头瞧了瞧面盆子,微惊了一瞬,她备了五十碗的量,如今不过半个时辰,竟已经剩下不到十碗了?
除去成本,每碗她得不到一文半,如此算来,不到一个时辰她便能净得六十文?
那一个月就是……太多了,她真是算不过来!
又过了一刻钟她瞧着空荡荡的面盆,推着小木车回家了。
对门的张奶奶正准备出门,见她回来愣住了,小心翼翼问道:“虞姑娘怎么回来了?”
莫不是卖不出去?
昭虞扬起笑:“准备的面卖完了便回来了。”
“竟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