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没预兆地落下,她抬手狠狠擦了一把,提起裙子追上去。
昭虞见到赵祯一身的血,吓得小脸煞白魂都没了。
江砚白瞧见心疼得不行,却还是暗暗掐了赵祯一把:“我去哄昭昭,你现在要是醒了,弘阳可就不来了!”
赵祯微微皱眉,忍着没睁开眼。
将赵祯放到榻上,江砚白立马搂住昭虞轻声哄:“我瞧过伤了,不致命,让大夫给大哥治伤,咱们去外头等着。”
好容易将昭虞哄出门,弘阳便急匆匆跑来了,他看向弘阳道:“瞧你干的好事!”
弘阳跑得气喘吁吁,发丝有些凌乱,闻言要哭不哭道:“小表叔,他……”
“大夫在里头,你若过意不去便进去给盯着。”
弘阳得了这话想也不想,提了裙子便跑进屋。
昭虞:……
她看向江砚白,脸颊还挂着一颗泪,眼中的担心却少了许多:“江砚白,我哥哥他……是……”
她许是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好,便趴到江砚白耳边小声问:“他是装的吗?”
江砚白摇头:“一半一半吧。”
“什么意思?”
江砚白牵着她在一旁廊上坐下,挥手叫下人都走远些才开口:“伤是真的,晕是装的。”
他在心底和赵祯说了句抱歉,他的追媳妇秘籍还有一条,那便是不骗媳妇。
昭虞听到此便知晓赵祯的伤许是无大碍,便抿唇道:“你们骗弘阳。”
江砚白语塞,确实是有些骗在里头的。
她想了想又问:“哥哥心悦弘阳吗?”
江砚白斟酌道:“我是这般猜测。且推他一把也就是了,弘阳若真无心,有受伤这个借口在,也不会惹出闲话。”
两人等在外头,柳娴等人得了消息也赶了回来,闻听赵祯受伤的原由,都不由无奈地看了一眼汪昆。
汪昆:……
心里苦,但不说。
室内。
赵祯的伤看这种,实则都未伤到骨头,大夫给他包扎过伤口便交代弘阳:“按时换药,需静养一阵子。”
弘阳抹了抹泪忙点头应下。
她瞧着赵祯静静躺着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坐到榻边后大着胆子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汪昆蠢,你也蠢。”
弘阳吸了吸鼻子:“我还未报恩呢,你可别死……”
赵祯眉心动了动。
弘阳就这么看着他坐了一会儿,大夫已经出去了,她也不好多呆,便整了整发丝也起身出了门。
榻上的赵祯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看着她走出门。
他与弘阳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他初次入京,行至郊外时在树林子里碰着了她,当时弘阳不过十岁有余,像是被吓坏了,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原以为是哪里流浪来的小姑娘,想着昭昭若在他身边,想必也是这般年岁,便给她弄了吃食。
他问弘阳家在哪里她也不言,只是讷讷说着一个地方,他心下疑惑便顺着她说的地方寻了去,在弘阳说的地方他见到了霍贞。
见那群贼人要欺负霍贞,他自是看不过眼的,打跑了那群人后给她留了条毯子。
赵祯闭上眼叹了口气,后面她再去寻弘阳的时候……
他揉了揉额角,明明交代了让她不要乱跑,可抱着幼虎去帮人家找娘什么的,便是如今想起来那场景也是后怕。
赵祯失笑,怕是也就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了。
后来有府兵来寻,他不愿多惹是非,便躲了起来。
后来为官后他一眼便认出了弘阳,当年那个浑身狼狈灰扑扑的小姑娘,已是亭亭玉立了。
可那事已过了几年,弘阳当时年纪又小,想必是不记得他的。
不记得便不记得吧,两人本就差了些年岁,且他大仇未报亲人又不在身侧,也无暇想其他事。
直到那次在宜园他听到了昭昭她们俩的话,再加上方才她所言,他才确定弘阳也是认出了他的。
赵祯指尖摩挲微微懊恼,不该骗她的,平白惹她哭。
他想着双臂撑着坐起身,朝门外唤:“昭昭。”
如今昭昭已回了府,他终于了了心事,那有些事,他想知道得清楚些。
譬如……她爹娘都暗示了他上门提亲,为何她又不要他了。
是嫌他准备聘礼耽误了时辰,还是嫌他年纪大反悔了?
赵祯这般想着面容便严肃了些,他如今二十五,虽比弘阳大了九岁,可是江砚白说他面嫩……
作者有话说:
小赵:大九岁但面嫩。
弘阳:表舅舅他老人家啊……
小赵虎,但大家不可以学他打老虎!
第70章 心结
◎为我自己,向你提亲◎
但弘阳今日还叫他表舅舅……
赵祯握了握拳有些懊恼, 他是抽风了吗?为何要与她说起辈分的事,倒是显得更大了!
昭虞听到他的叫声,小跑进了门:“哥哥你醒了?”
赵祯抬头问:“昭昭, 哥哥瞧着……老吗?”
紧跟着昭虞进门的江砚白闻言:“哈!”
口是心非的男人,方才还叫他闭嘴来着,瞧着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啊?
赵祯不察江砚白也跟着来了,顿时脸色黑了点:“你来做什么?”
江砚白轻哼一声,倾身和昭虞告状:“昭昭, 我方才将大哥背回来, 大哥怎么还凶我啊?不像我, 只会救大哥。”
昭虞:……
他们俩遇到, 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她趁赵祯侧头的时候踮脚亲了江砚白一口, 敷衍道:“大人真棒, 哥哥与我有话说, 你去外面等我吧。”
江砚白得了甜头, 也不得寸进尺, 忙点头:“诶, 好!”
假装转头实则目睹全程的赵祯:……
他就知道会这样!
江砚白实在无耻!
昭虞关上房门, 上前低声道:“哥哥,你的伤……”
“伤不要紧, 昭昭别担心。”赵祯难得有些羞赧,“哥哥有一事问你。”
昭虞:“和弘阳有关吗?”
赵祯微笑, 心里暗骂江砚白大嘴巴。
他顿了顿点头道:“弘阳她……项南侯夫妇曾暗示我想结亲, 可是后来我请了媒人上门询问他们却又反悔了,你与她亲近些可知道是为何?”
昭虞微惊:“哥哥请媒人去过项南侯府?”
赵祯点头。
昭虞站起身, 哥哥既派人去过, 弘阳怎不知晓这件事?
她突然想到一事, 霍贞入狱后,弘阳曾和项南侯夫妇说不想议亲,难不成项南侯夫妇以为她不喜哥哥,便暗里拒绝了?
若真是这样,倒是好大一个误会。
她忙问:“哥哥可是不久前请媒人去的?”
赵祯颔首,略有些难为情:“准备聘礼……时间久了些。”
他为官几年,只微存了些家底,若不是盘了两间铺子,怕是这些银子也存不住。
但弘阳贵为郡主,来到赵府本就是下嫁,怎可在聘礼上再委屈于她?
昭虞喃喃道:“哥哥你……”
在此事上可真是比江砚白婆妈了。
昭虞思索片刻,先是确定道:“哥哥是心悦弘阳?”
赵祯哪被这么明晃晃地问过,愣了愣神缓缓点头。
得了这句话,昭虞坐在榻边将霍贞与弘阳之间的事低声说了。
赵祯越听越觉离谱:“一派胡言!”
昭虞抿唇:“弘阳感激霍贞救了她,却也觉得对不住她,如今霍贞执拗,弘阳便也钻了牛角尖,说是……要等霍贞出狱后再说婚嫁之事。”
赵祯黑着脸:“放屁!”
她从未听过赵祯说这般粗话,闻言惊了一跳:“哥哥你别生气,许是过阵子她就想明白了,我瞧着她如今便好了许多……”
“什么心悸,什么代弘阳受过,都是假的!”赵祯只觉得胸中涌着一团火,“那贼人的目标本就是霍贞,哪里是冲着弘阳来的?”
昭虞闻言彻底呆在原地,半晌才颤着声音道:“什……么?”
赵祯耐着性子解释:“那贼人是霍夫人雇的,他们本来要绑得就是霍贞,且她也没有心悸的毛病。”
霍贞入狱之后大理寺自然会派大夫为她诊脉,哪里有什么心悸的毛病?
便不说心悸之事,当年他救霍贞的时候听得明白,她想让那些贼人指证她继母,贼人不愿,两相谈崩后贼人才起了歹心,且霍贞还口口声声道还有个姑娘跑了,叫那群贼人去寻那逃跑的姑娘。
赵祯猜测她说的姑娘便是弘阳,是以才赶跑了那群人急匆匆转回去找弘阳。
且霍夫人也承认了当年之事,怎就成霍贞救了弘阳,代她受过?
听他这么说,昭虞紧咬着嘴唇“蹭”地起身:“哥哥你、你确定么?”
如此连挟恩图报都不算了,霍贞她、她就是在哄骗弘阳!
“我自然确定!”他说着就要下榻,“我去与她说。”
昭虞忙按住他,焦急道:“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弘阳来。”
片刻,昭虞小跑出门,拉着弘阳便往屋里跑,嘴里还止不住地骂:“若是真的,得给她两个耳光才算完!”
弘阳:“怎么了?”
昭虞看着她带了丝心疼:“弘阳啊……”
弘阳大惊:“你哥哥死了?”
榻上的赵祯:倒是还能再活几年……
昭虞本在心疼她,闻言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推进门:“我哥哥有话与你说。”
她说罢转身出了门,不打扰他们。
弘阳揪着帕子站在门口睫毛微颤,暗道莫不是她偷摸赵祯的手被发现了?
天爷,她就偷偷摸了那么一下罢了,哪里值当赵祯来问罪呢?
赵祯看着她,沉着声音道:“弘阳,到我这边来。”
弘阳背着他朝榻边挪了挪,没回头。
赵祯:“为何不看我?”
弘阳……
这怎么好说呢?摸了你的手不好意思看你?
赵祯见她不说话,声音轻了些:“坐吧,有一事想当面与你解释。”
弘阳回头看了看他,缓缓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赵大人有何事?”
“前阵子,我请了媒人去项南侯府,你可知晓?”
弘阳:?
弘阳:!
什么时候的事?!
她眼睛瞪得老大,侧头盯着赵祯眨都不眨,却还是有些不信:“是、是为你自己……”
“是为我自己,向你提亲。”赵祯一脸认真,“侯爷夫妇拒了我,可是你不愿么?”
她怎会不愿呢?
弘阳喉间哽了哽,只觉得老天爷在与她开玩笑,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叫她知道这事?
咬着唇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道:“我、我不愿……”
她说着垂首,眼圈红彤彤的,哽咽道:“我不愿。”
不像是拒绝赵祯,倒像是在告诫自己。
赵祯颔首:“是因着霍贞?”
弘阳擦了擦眼泪摇头:“与她有什么关系。”
是她自愿的。
“当年那些贼人原就是冲着霍贞去的,本来就与你无关,只是那贼人起先认错了人,放你走也不是霍贞救了你,而是那些贼人认出了她,她要与那些人谈判才故意叫你先走……”
赵祯将知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眼瞧着椅子上的弘阳面色煞白,他起身忍着痛上前,“她谎话连篇,只是见不得你好罢了。”
弘阳“蹭”地起身:“你当年听到了?”
赵祯沉默片刻:“对不住,我不知晓她骗了你,该早些与你说清楚的。”
弘阳突然笑出声:“赵大人,我得听她说。”
她总是被骗,如今哪能谁说了话就信呢?
赵祯点头:“现在便回大理寺,我陪你去。”
弘阳顿了顿:“你且好生休息吧,今日你虽是为了救汪昆,到底是受我连累……”
赵祯沉默,他想起了江砚白的话。
你得叫她知道,她才会心疼你。
他一只脚撑得有些麻,动了动脚仿若不经意道:“那老虎喜欢吗?”
弘阳一怔:“还、还未瞧呢。”
“我寻了好久才寻到的。”赵祯看着她,“不是为了救汪昆,是我主动去猎的。”
他的目光太认真,又太真诚,弘阳仿佛被烫了一下。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为何……”
“你说你喜欢,当时不还抱过小虎崽么?”
抱着小虎崽要帮人家找娘。
说完这话见弘阳半晌没吭声,赵祯只觉得耳尖都烧了起来,他到底是没有江砚白脸皮厚,摆手赶人:“我有些累了,郡主去用膳……”
弘阳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她指尖颤得厉害,指尖相触只剩下一个想法:原来他醒着的时候,手指也这般凉。
她一触就要分开,赵祯反手牵着她,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若你解开心结,我还可以去项南侯府吗?”
去做什么,自然是提亲。
弘阳抬头:“若解不开呢?”
“那便等。”
弘阳低头勾了勾嘴角,缓缓点头:“好。”
一时间,赵祯算是明白了江砚白为何总喜欢粘着昭昭,便是他,此刻也忍不住想伸手抱抱面前的小姑娘。
但赵大人自是克制知礼的,只抬手缱绻的替弘阳撩了撩耳边的发:“去吧。”
弘阳出门时除了眼眶,脸颊也是红红的。
院中的江砚白见她这般,冲着屋内的赵祯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全身都写满了:大哥快夸我!
赵祯:……
这次便谢谢他,但如果江砚白能把手从昭昭腰上放下来就更好了!
昭虞见了弘阳便迎上来。
弘阳伸手抱住她:“昭昭……”
昭虞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无声安慰。
江砚白如今也知道了内情,瞧着弘阳可怜巴巴的样儿倒也有些不忍心,心里暗骂了霍贞一通,扛着江栩安走在前头:“昭昭,今晚有鱼。”
弘阳擦了擦泪,朗声道:“我也要吃!”
前头的江砚白勾了勾嘴角:“要吃还不跟上,指望谁给你送到嘴边?”
昭虞见弘阳这般模样,猜她大抵是信了哥哥的话,想着回头看了看赵祯。
赵祯嘴角清浅地勾起,朝昭虞摆了摆手。
昭虞大声道:“哥哥等着我!我挑一条最大的鱼给你送来!”
赵祯看着她们俩挽着胳膊走远,忍不住垂首笑。
门口的阿平上前扶着他躺到床上,忍不住开心:“大人,可是要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