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琊看着自己母亲的喋喋不休，有些头痛的揉着眉心：“没打算骗鬼。”
谢夫人：“......”
谢夫人气鼓鼓的转身坐在凳子上：“说吧，是不是还是不娶？”
司琊点点头：“以前的信中我已经写的清清楚楚。”
谢夫人两眼一红：“成吧，我累了，你赶紧给我走。”
司琊再次被同一个借口打发出来，他想还真是闺中密友，赶人的借口都是一样的，明明都被自己气的想打人了，却还是有风度让他不在自己的面前晃荡。
司琊出了府，看向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想如今自己怕是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希望她不会嫌自己烦，不会将自己赶出来。
司琊从怀中掏出两本话本，正是之前看的两部戏《双飞燕》和《不待》，心想：奈奈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司琊出了府来到□□的墓前，离开三年，太多的物是人非，连孤零零的墓碑也是。
“奈奈，我回来了。”
司琊坐在墓前，将《双飞燕》和《不待》放在墓前：“带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身为皇家人，这些皇家野史你可该关心一下吧。”
“这三年来，你也从未如我梦，大约是找到兄长了吧，你也真是没有良心的，也不同我说一声，也好让我放心吧。”
“这次我回来，大概就不走了，皇上也会将我手中的兵权收回，其实，这些我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当初我也是为了给你报仇，才会如此破釜沉舟。”
“今日殿堂上，皇上要给我封赏，但被我拒绝了，我向皇上请求了一道空白的旨意，我想用这道圣旨还给你一个清白。”
“如果你真的泉下有知的话，请你一定要收下，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夜幕降临，司琊回到家中，他走进自己的书房，拿出那道空白的圣旨，他坐在凳子里愣愣的看着它，良久以后，提笔写下：
清嘉郡主，贤良淑德，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却被世人污蔑，奈何英年早逝，今日还其清白。
司琊放下笔，嘴角略带苦涩：“奈奈，终于等到这一天，你终于能和兄长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时间一晃而过，三年后，司琊的父亲去世，皇上让司琊继承了其侯位。
这日，寒冬大雪，司琊从宫中处理完政事回到家中，路上因为雪天路滑，马车的车轮陷入泥坑，他下车等待侍卫们将马车从泥坑里拉出来。
这时，他抬眸向四周一撇，就看到远处的巷子口跪着一个孩童，司琊看了看正在努力往外拉车轮的侍卫们，觉得一时片刻也弄不出来，就抬步走向那个孩童。
孩童听到脚步声，慌乱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衣冠华丽的官人，他立刻开口说道：“大人，请您行行好。”
司琊看着地上的已无气息的老人：“打算卖身葬父？”
孩童抽抽搭搭的回道：“我家的宅子被霸占了，我爹也一病不起，没钱医治，现在也没有钱安葬。”
“我爹是好人，我想让阿爹入土为安，可是，可是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什么都会干，我阿爹常常带我一起干活，砍柴，种地......”
这种事情司琊只在书中见过，倒也不是他有多少同情心，只是孩子太小了，况且天上又下着大雪，行人匆匆，谁也不会在意这个孩子。
那这个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随着他的父亲冻死在这个雪夜。
而这个孩子同自己一样，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失去了父亲，他同这个孩子是一样的，不过他出身富贵，而这孩子一无所有。
他一边示意身边的侍从拿些银子，一边随口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那孩子特别伶俐，知道他今日遇到好心人了，这位穿戴华丽的公子愿意给他碎银子，他终于可以安葬自己的父亲，赶紧回答道：“六岁了。”
司琊的手一顿，上下打量了这个孩子，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山禾。”说着，伸出手在雪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崩在司琊脑中的那根线一下子断掉了，耳边不断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哥哥叫山禾，嘉禾一别十经春。
司琊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七岁，山禾？”
孩童点点头，看到面前的公子神色巨变，他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心里有些忐忑。
“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没，没有了。”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跟公子一起走？给公子干活吗？我当然愿意了......”
司琊打算孩童的话：“不是，你不用给我干活，我收养你了。”
“......”对于收养两个字，孩童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他以后可以不用干活，他还会同眼前人一样，穿漂亮暖和的衣服，那真是太好了。
孩童忽然匍匐在地：“我一定好好的听公子的话。”
这种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要了，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他经历了家破人亡，都是这些权贵们要盖马场才将他们赶出家门。
但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哪能同这些权贵们抗争，抗争的结果就是父亲冰冷的尸体，如今他面前有机会成为权贵，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司琊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好好安葬他的父亲。”然后对孩童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
孩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那只温暖的手，一只冰凉彻骨的手，一只白皙温暖的手，孩童看着握在一起的手，心想终有一天，我也要有这样的一只手。
他们边往回走，司琊突然开口道：“我姓司，收养你之后，你也要姓司，”他仰起头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喃喃的说道：“单名一个炎字好了。”
司炎，一别隔炎凉，君衣忘短长。
这年寒冬，失去父亲的司琊收养了一个男童，名唤司炎，这件事在朝堂上无人在意，只道是司琊即便血战沙场也妇人之善，那孩童好命，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
司琊来到□□的墓前，向往常一样，蹲坐在它面前：“我收养了一个孩童，他的名字是山禾，竟然是和你的兄长的名字一样。”
“我没有见过你的兄长，也不知道他们长得像不像.....”
“那孩子说今年七岁，而你的兄长去世至今也刚好七岁，真是太巧合了。”
“若是，若是这真的是你兄长的转世，那你会来寻他吗？哪怕不是你的兄长，你能来看一眼么？”
“......那我在这里等你来好不好？”司琊摸着墓碑：“你再不来，我都记不起你的样子来了。”
“有时候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时候，常常想起长公主和母亲的话，我们不过区区几面，每次见面都不愉快，甚至你还把我踹下池塘，甚至你还欺骗我自尽......”
“可是，那时我意识到不对，匆匆赶回到你的房间，看到你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快要塌了......”
“你想报仇，我就替你报仇，你想利用我给你兄长守心，那我们就假成亲......”
“对你，我不是一见钟情，只是一见如故，大概我们在前世见过，或许是我前世辜负你的情，今生来还前世的债......”
“可是，你再回来见我一次好不好？”
四下静悄悄，无人回答，只有阵阵寒风吹过。
此后，司琊像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一样，上朝下朝，处理朝政，像他父亲一样，矜矜业业，闲暇时，指导司炎的功课，不过司炎聪明伶俐，又肯下苦功夫，学业成绩自然不错。
对于司琊的评价，皇上说他对的起侯位，官员说他是位权臣，百姓说他是位清官，连史官都对他高看一眼，可偏偏这样谁人都说好的司琊，偏偏只在年少时娶过一妻。
年少夫妻，大概元鲽情深，只是天各一方。
一晃十五年过去，司炎凭借自己的才华，一举夺魁，一表人才，司炎高中后，开始入朝为官，前途无限光明，一时间成为全京都少女的心上人。
世人都说司琊眼光好，在街头随便一捡，就捡到了文曲星下凡转世。
司琊对此也不过是付诸一笑。
司琊就这样等□□的转世到来，等了一年又一年，却最后都没有等来，积年成疾，又过了十年，他终于病倒了。
如今的司炎已经在朝堂站稳了脚步，皇上也有意等司琊故去后司炎接替他的侯位，但司炎拒绝了，他说对于他来说，这侯位只有一人配的起，那便是他的养父。
第36章 四
司炎上奏请求皇上让司琊带着这侯位离开这人世，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司家人，他没有资格。
皇上同意了司炎的请求。
对于这侯位的归处，司琊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病榻之间，他没有感觉到遗憾，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丝解放，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司琊将司炎叫到自己的身前：“我死后，要葬......在我夫人......身旁......”
司炎含泪点头答应。
“我......什么陪葬都不要，我书房有两本话本......《双飞燕》......《不待》，你要放在我的身旁......”
司炎含泪点头答应。
“我也不要什么侯......的礼节，静静的......让我去陪她”
司炎含泪点头答应。
“以后，这世上只......剩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朝一日，有位叫□□的姑娘......来找你，请你告诉她，我等不到她了......”
司炎也不管父亲口中的□□的姑娘是谁，他只想让父亲安心的离去，含泪点头答应。
“我等了......你一辈子，下辈子，不要我再等了......”
“奈奈......”
“我去......给你唱戏了......”
看着司琊缓缓的垂下他的手，青九有些悲悯的看着自家仙君。
她一直都为自家的仙君感到不值，她也算是一直陪在仙君的身边，抛出进入司命簿的片刻，不过短短时光，竟然让自家仙君等了一世。
好多时候青九都想变成□□的模样，可每一次都被云沐紧紧的攥着，直到现在，司琊含不舍离去。
沉浸在悲痛的青九，没有发现司琊有一抹透明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
“青九？云沐？”月老上仙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又不可思议的看着慢慢透明的自己，了然的明白了原因：“你们被派下凡间了？”
看到是恢复神识的月老仙君，而不是凡间历劫的司琊，青九一下子铺巾月老仙君的怀中，止不住的说出自己的委屈：“仙君，你终于醒过来了！”
相较于青九的激动，云沐就显得平静沉稳一些，他向月老仙君行礼后说道：“月老上仙。”
月老仙君朝云沐点点头，然后将青九从怀里拉出来：“受什么委屈了？”
“我是替仙君不值......”青九不忿的说道：“□□我也见过了，哪里值得仙君如此对她？！”
月老仙君却笑着说：“不过是凡间劫数.......”他倒是吃惊的问道：“见过□□，那你们来凡间时间倒是有些时间了。”
青九掏出司命簿：“都是因为它，一遇见仙君，我们就被困在了司命簿的幻境里，看了好几出戏了。”
接过青九的司命簿，看着上面出现的名字，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青九，问道：“你在司命簿里呆了这些时日，可理解出什么了？”
青九却摇摇头：“这里面可与我在天庭，看到的复杂多了。”
“在天上看到的什么？”
青九赶紧对月老仙君说出自己被任命新的月老仙君发生的事情。
“月老祠前空空荡荡，财神殿前浩浩长队。人们来月老祠求姻缘的越来越少，去拜财神殿求财运的却日益见长。”
“眼看着月底的考核马上就快到了，我心里那个急啊。于是趁着夜黑风高，青九偷偷随便进了某个女人的睡梦中，想一探究竟。”
“那个女人见了我很高兴，兴致冲冲的朝我奔过来，一把抱住我:’财神爷，你终于听到我心里话了，是不是我马上就要有财运了，我终于可以转运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祖宗没有放弃……’”
“我直接打断她连绵不绝的感谢，皱着眉头挣开她的怀抱:’我是月老，不是那财神，你……’”
“我话还没有说完，那女人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见她倒退三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紧皱眉头:’怪不得呢，穿的这样寒酸，怎么可能是高贵的财神？说吧，月老大人找我干嘛，我可不记得我最近去过月老祠。’”
“我立马拿出自己的姻缘簿:’姑娘，我这里有个非常不错的男子，和你八字简直是天配，有才有貌有前途，妥妥的潜力股……’”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子打断，还是皱着眉头问:’有钱么？有房屋吗？有当铺银票么？有京都户籍么？’”
“我一愣，皱着眉，刚想表达你这想法太世俗，金钱哪能比得上真爱，在真爱面前万贯家财算个毛。”
“那女子忽然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他有哪比得上自己有，月老大人，月老大仙，您的月老祠同财神的财神殿那么近，肯定也很熟吧，麻烦您转告财神一声，让我转转运，走走财运，你不知道我马上就要家徒四壁……’”
“我直接将那女子拍出梦境，这个女人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我走出女子的梦境，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二个我找到某男子，他在梦中见到我，也同之前的女子那般向青九扑过来。”
“那男子嘴里说道:’财神爷，我最近做生意一直赔钱，你肯定是觉得我还有救，来给我只条明路的，对不对？’”
“我冷漠的说:’你看错了，我是月老，不是财神。’”
“那男子一愣，转而奇怪的问道:’月老？你是来找我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没想再找夫人啊……’”
“我直接打断他的疑惑，面带微笑的介绍道:’今日来，是因为我的姻缘簿大展神威，从千万人中选中了你，给你配了位肤白貌美的夫人，你看看这是她的八字，和你……’”
“那男子直接摇头:’我不想娶媳妇，娶了媳妇我还得养她，我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我继续劝导:’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娶那以后怎么办？’”
“那男子却仰头笑了:’神仙哪知世间苦？不瞒仙人，世间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我就是那个负重前行的人。’”
“我有些唏嘘:’所以你想见财神岁月静好？’”
“那男子摇摇头，声音略带哽咽的说道:’我母亲前段时间患病连付药都买不起，我就在大户人家的后门等人家的药渣，把药渣拿回家，挑出来晒干了，再拿给重新给母亲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