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琊叹了一口气,将香囊装进袖袋。
青九:“不识好歹。”
云沐:“......”
青九看戏看的非常生气,她恨不得上去扇司琊两耳光,竟然敢这样对她的人!但是她努力的挣扎了一番,发现还是无力挣脱,最后还是随着永定公主离开了小校场。
这次永定公主心里更难受了,她环抱着自己,看着嬷嬷正在侍弄自己的花圃。
嬷嬷边弄便安慰永定公主:“殿下,驸马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送香囊确实不太合适,这倒是奴婢考虑不周了,殿下不要再伤心了,都是奴婢的错。”
永定公主冷冷的哼道:“求他是给他面子,要是惹恼了我,我就下道圣旨,看他还敢不从!”
嬷嬷却笑着反问永定公主:“这样的话全天下的人岂不是都知道是殿下想要那只白鹿?这样的话,还不如殿下直接去钦天监去要呢!”
永定公主:“......”
嬷嬷走到永定公主身边:“不如殿下将这花圃送给驸马吧?”
永定公主反问道:“香囊司琊都不喜欢,他还会喜欢花?”
“驸马喜不喜欢花奴婢不知道,但是花圃这块地方位置好,地方宽敞,是块练武的好地方。”嬷嬷分析着:“奴婢瞧着驸马的那练武场过于简陋,不如将这花圃让人收拾收拾,送给驸马。”
第9章 5
永定公主经嬷嬷一说,眼前就浮现出司琊练武的小校场,那地方是新辟出来的,地方小,位置还偏,永定公主望着眼前得花圃,站在那里好一会,可是这里可是她在宫中最喜欢的地方,但是司琊那狭窄的小校场又出现在她眼前,对嬷嬷道:“嬷嬷让人将花拔掉吧。”
“殿下真的舍的?”
永定公主却道:“司琊的习武场总比养这些花有用吧。”
宫人们的手脚很快,半天的功夫就把我的花圃拔了个干净,又将司琊小校场的兵器、靶子移到了这里。
就在司琊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却被侍从告知自己小校场的兵器、靶子移到了永定公主的花圃。
当初满园春色的花圃如今已经毫无踪迹。
司琊知道在整个皇宫中,永定公主最喜欢的就是这座花圃,如今已成为我的练武场,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想就是这永定公主怕是天生来克他的。
这次司琊终于认识到永定公主是真的要得到那只白鹿。
司琊找到了嬷嬷,开门见山的询问道:“嬷嬷,你知道为什么殿下对这只白鹿如此执着吗?”
嬷嬷先是对司琊拜了一拜:“殿下见钦天监刘大人送来的那只白鹿甚是可爱,颇得殿下的欢心。”
嬷嬷继续说道:“公子曾经也是殿下的伴读,也应该清楚殿下,殿下自从进宫,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奴婢想大概就是想找一个伴吧。”
司琊忽然就想到了在自己七八岁时,骠骑将军也曾将猎到的几只兔子,他抱回家一只,一只悄悄的养在屋中,后来,这只兔子忽然死在了院中的水池中,他伤心了很长时间,他问过所有的仆人,都是说那只兔子自己从屋里跑出来,溺死在池塘中。
良久以后,司琊对嬷嬷道:“你告诉殿下,殿下的请求我答应了。”
狩猎如期举行,司琊远远的看了一眼穿着宫装,孤零零一个人端坐在轿撵中的永定公主,这一刻他才发现永定公主就是这样孤单一个人坐在那里,同少年的自己一样。
本以为一帆风顺的狩猎,却在中途发生了变故。
在狩猎场上,司琊见到了骠骑将军的义子若风。
司琊从若风的身边走过,若风却停下脚步,对我说:“若我没有记错,驸马在下邳也送给魏校尉一只白鹿吧,不知是不是这只?”
司琊看向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若风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是当初司校尉送给魏校尉的......礼物,如今被朝廷拿来当做狩猎的奖励,我还以为是司校尉的主意呢!不过,看到司校尉在这里,难道是反悔了?”
司琊看向若风,说道:“各凭本是罢了。”
“说到这骑射功夫,我自然是比不过你”若风靠近司琊,“不过,来之前我答应过魏校尉,要把那负心汉的送来的畜生给带回去交给她处置。”
司琊抬眸看向他,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魏湘的意思?”
若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告诉司校尉,要想给魏校尉一个交代,待会的狩猎司校尉看着办。”
司琊反问道:“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拔得头筹?”
若风的眸中崩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声色,讥讽道:“就凭他们!只要你不插手,这帮纨绔我一只手都能赢他们。”
说完,若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司琊又转身看向那只白鹿,永定公主正在喂白鹿吃东西,隔得远,司琊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他即使隔得那么远,依旧能感觉到她对白鹿的喜爱。
若是司琊放弃了这次狩猎,永定公主应该会很伤心吧?
可即使明知道永定公主会伤心,司琊依旧将第一让给了若风。
永定公主得知最后的猎物的数量时,不可思议的看向司琊,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失约!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得不将白鹿赏给了若风。
若风得到白鹿的那一刻,不经意转身看向司琊,那表情似乎在说承让,似乎也在说尔也不过如此。
司琊却将目光望向永定公主,送走白鹿的那一瞬间露出的难过。
为了这只白鹿,永定公主又是早起,又是给他送香囊,就连她最喜欢的花圃都送给了他,可最后的结局是他错失冠军,白鹿成了他人的奖励。
其后的几天,永定公主都没有出营帐。
司琊找到父亲,问道:“殿下这几天情绪低落,我打算明天带殿下去附近转转。”
父亲没有立刻答应,他想了一会,才回答:“白天殿下的行踪更注人耳目,明天晚上有庆功宴,你中途带走殿下也不易被人察觉。”
我诧异的看着父亲:“父亲不是一直不主张殿下出宫吗?”
父亲瞪了司琊一眼,皱着眉头说:“殿下同你说的?我只是担心殿下独自一人出宫,这次又是你陪在殿下身边,只要能保证殿下的安全,偶尔出宫也是一种暗访民情。”
其实,这次来找父亲,司琊想了很多说辞,结果一句都没有用上。
父亲继续说:“这样吧,晚上庆功宴你直接将殿下带到营地的东南口,我提前同守将打声招呼,安排一辆马车,你让殿下换上马车上小厮的衣服,陪着殿下在附近转转。”
在附近转转?司琊皱着眉头,附近都是穷乡僻壤,尤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可看的?
父亲直接没有让司琊开口:“殿下虽然没有登基为帝,但是永定公主确是大陈朝真正的主子,如今外有胡人,内有乱贼,不能只让殿下看到繁华的陪都,更要意识到行宫百姓的艰辛,如此这般,殿下才会成为有责任担当的圣君。”
父亲突然嘱咐司琊:“对了,那小厮的衣服,你望不可碰触!”
司琊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父亲解释道:“这是给殿下穿的,男女有别,君臣有别。”
司琊刚想反驳我们已经成亲了,父亲却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若你现在能心甘情愿与殿下圆房,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司琊的话堵在嗓子口。
父亲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你为何会输给若将军,为父也知道,但是我们身在局中,亦有身不由己。你与魏湘,罢了,就算有缘无分吧。”
司琊扭过头,问道:“既然父亲知道,当初为何要极力促成我与殿下的亲事?”
父亲却说道:“这事倒不是父亲一个人极力促成的。当时殿下对你的态度,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爱慕之情啊,婚事自始至终殿下都没有拒绝之意。”
司琊反问道:“父亲的意思难道是殿下自始至终都对我有爱慕之情,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从未表达?”
父亲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岔开了话题:“这都不重要了,你已经与殿下成亲,成为了大陈朝的驸马,这已经是事实。”
司琊喃喃道:“是啊,世上又有什么事情不在父亲的掌握中呢!”
这场谈话说到最后司琊与父亲都沉默下来,这桩婚事是司琊与父亲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抹平的裂缝。
庆功宴安排在最后的一晚,永定公主像之前的宫宴坐在最正中间,左边是太后,司琊坐在永定公主的右边。
宴会的场面一度热闹非凡,大臣们相互吹捧,大陈朝人才辈出,若风将军武艺高超,骠骑将军手下猛将如云,大陈朝受神灵庇佑......
“殿下,”司琊走到永定公主的身旁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一见到司琊,两只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直接拒绝道:“不要。”
这是第一次被拒绝的干脆利落,司琊顿了顿,又道:“殿下想不想出营?”
永定公主疑惑的问道:“啊?你说什么?!”
司琊垂着眼眸道:“外面都是我的人,我可以带殿下出去,算是......算是我这次失手的赔礼。”
听到司琊的话,永定公主再次确认:“你说真的?”
在司琊再次开口之前,永定立马继续道:“那还等什么,走啊!”
司琊将永定公主带到他事前准备好的马车前,像上次出宫那般,,对她说:“殿下先到马车换上衣服,里面有一身小厮的衣服,然后我们出发。”
片刻之后,永定公主从里面挑开车帘,兴高采烈的说:“衣服换好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司琊对侍从点点头,然后我跳上马车,侍从缓缓的驾驶马车离开营地。
司琊说道:“这里是行宫附近,我们不能远走,若是被人发现,也好更快赶回去。此处没有宫城繁华,但是村落倒不少。”
永定公主倒是无所谓的说:“村子怎么了,我以前也生活在村子了,这个时候林子里还有萤火虫呢,走,我带你去捉。”
司琊有些好奇问道:“进宫前殿下生活的开心吗?”
永定公主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时我和我娘很穷,我娘总说是因为我她才回不了皇宫,宫外也没有人愿意要她,所以我娘也不愿管我,我没有爹,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了也没有人帮我,我也不能同他们一起去学堂......”
第10章 6
永定公主拖着下巴,继续说道:“可被你爹他们找到了,到了皇宫,我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上书房的太傅也只有我们两个学生......可我还是觉得还是以前的生活更开心,太傅天天罚我,朝臣也整天在我面前争吵......”
“你知道民间的《不足歌》吗?”
司琊摇摇头。
永定公主立刻端正的坐起来,摇头晃脑的背道: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的多广阔,出门又嫌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恐无官职被人欺;
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上帝论高低;
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司琊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永定公主,哪怕在陪读时,司琊都不曾同她说几句话,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当这公主,所有人也包括自己在内,都以为一朝翻身坐享天下富贵,可是在她的心里其实也不过尔尔。
这次出宫,出宫时有多兴奋,回宫时有多落寞。
他们沿途路过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田园十之七八已经荒凉,他们将马车停在了河边,他们默默的在河边坐了一会,永定公主垂丧着脑袋,隐隐传来她低低的抽泣声。
片刻以后,永定公主站起身来,走到司琊身边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永定公主问司琊:“我那从未见面的父亲是位好皇帝吗?”
司琊没有回答,记忆里的大陈朝最后一位皇帝陈昭帝并不是一位明君,横征暴敛,天灾人祸,大兴土木,重用奸臣,被奸人高安一刀捅死在承德殿一点都不冤。
永定公主却替司琊回答:“我们还真是对父女啊,他不是,我也不是。”
最后司琊听见永定公主悲伤的自嘲道:“我无能,懦弱,却偏偏是最后唯一的公主,真是天亡大陈。”
回到营帐后,司琊先下马车,留永定公主在马车上换衣服。
过了一会,永定公主换上了宫装,司琊扶她下马车,打算陪她回主帐。
陪她走了两步,永定公主侧脸对司琊说:“谢谢你今天带我出去,也谢谢你让我看到外面真实的一切,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吧。”
司琊返回时,却看到驾车的侍从并未将马车卸下来,而是将马车再次驾出了营地。
司琊偷偷的跟了出去,发现驾车的侍从鬼鬼祟祟的将马车驾到人迹罕至的树林,将马车从马上卸下来,放火烧了这辆马车,然后骑马而去。
司琊看着熊熊燃烧的马车,心头疑虑丛生:那明明是一辆空马车啊?!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的毁掉?!
没过多长时间,福宁宫就出了大事,永定公主被查出了天花。
得知这一消息的瞬间,那辆熊熊燃烧的马车立刻浮现在眼前,难道那辆马车里面有东西沾了天花?
那身衣服!
那身穿在永定公主身上,司琊一路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的那身小厮的衣服!
司琊不顾一切的闯进了父亲的书房,他似乎知道我要来,见到司琊一点也不意外。
司琊率先开口问道:“这件事是不是您做的?”
父亲这次很坦率的承认了:“是。”
司琊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永定公主是您派人寻找回来的,您对永定公主一向恭敬,您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面对司琊一系列的质问,父亲没有回答,而是说:“如果永定公主不在了,你与她这桩婚事自然作罢,以后你的婚事我也不再干预。”
司琊震惊的看着父亲:“那是大陈朝最后的皇室血脉,现在所有的大陈朝旧臣还能如此忠心,都是靠着对大陈朝皇室最后的那点赤忱,若是永定公主不在了,父亲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父亲却叹息的说道:“大陈朝早就不在了啊,我为什么为了那根本不存在大陈朝牺牲你,牺牲魏湘,你们才是我的亲人啊,才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看着父亲有些落败的身姿,司琊忽然发现父亲已经如此沧桑,这些年来奔波劳碌这奄奄一息的大陈朝,而他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埋怨他给自己安排的这桩婚事,甚至因为这桩婚事差点父子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