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心中纠结。
不知该怎开口。
程绥晏并未催着她,他只是伸出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不见其他。
祝为错压下心里犹豫,抬头问他,“你回京……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她理智回归,难道是心中气愤,想报仇,可他反派的身份还在这摆着呢。
反派找主角团复仇,哪有成功的!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造反?”程绥晏微微弯着唇角,若有所思地低下了眼眸,“暂时没这想法。”
祝为错盯了他几秒,他不躲不闪,信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随即她正了正脸色,“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京的好,万一,万一哪天出了什么意外,你又要如何应对。”
“我们正好可以借这几日暴雨封路,山间坎坷不免会出现意外,你也可以与朝堂断了联系。”
程绥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郡主说得这的确是个办法。”
接着他眼中闪过一瞬暗芒,可说出的话却是极为平静,其间带着隐隐的困惑。
“但是,凭什么要我躲?”
祝为错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郡主说的意外,倒是提醒我了,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但我相信郡主心中对于此事自有抉择。”
祝为错一愣。
威胁她?
知道他是前朝皇室的就只有两人,如果哪天消息真的被放了出去,这不就稳稳地指向她。
毕竟程绥晏他自己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祝为错连忙保证道:“我不会说的。”
程绥晏见她这幅紧张的样子,不仅没有安慰,反而继续低声威胁,“可是,云泽郡主毕竟是晋朝的郡主。”
祝为错抿紧唇角,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咬牙,“那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林中哪里还有花瓣,此时顺着微风轻轻落在女孩的锁骨处。
程绥晏见到这片花瓣,眸色渐深,手指从耳边慢慢滑动到女孩细嫩的脖间,轻轻拈起花瓣,笑了笑,“而且,郡主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说完,手指不仅没有移开,反而在她脖间处轻轻按着。
祝为错睁大了眼睛,他是想用婚约绑住她?
难道成婚了他就能确定她不会说?
感受到脖子上的动作,她眼神不自觉往下,脖间泛起一阵痒意,却又不敢乱动。
明明那么温柔的语气,为什么在她听来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现在考虑成亲这是不是有点太……”
“快”字还没说出来,她感觉到脖间的手指用了些力气,声音在耳边回荡。
程绥晏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道:“郡主不再多考虑一下?”
她立马改口,“成亲,回京就成。”
生怕她慢一秒,这双手就要捏断了她的脖子。
程绥晏松开了手,将人拥入怀中,闭着眼睛拍了拍对方僵硬颤抖的背,缓了一口气道:“好。”
“……”祝为错看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心里一股气,一把推开他,起身离开。
程绥晏没有防备,一下被推到在地,皱眉闷哼了一声。
祝为错脚步一顿,推到他伤口了?
程绥晏望着她,只是并不见她停下步伐回头。
这山间坎坷路杂,她又是第一次来,难保不会迷了路,他提醒她,“郡主若是迷了路,是想被什么豺狼虎豹叼走?”
祝为错侧目轻瞥了一眼,语气也不怎么好,“那正好如了程大人的意,也不会再担心此事会被泄露出去。”
对方冷声呛他,程绥晏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在触及她停下的脚步时,他放下了心,转头垂眸摸了摸墓碑,面上带了些迷茫之色。
他起身正打算带她离开,一转头,这片林子空旷无人。
他拧眉,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燥意,“祝为错!”
却无人应答。
程绥晏起身走了几步,在林子间找人,没多久就在一处小木桩前找到了屈膝揉腿的女孩。
“怎么,摔着了?”他问。
“哼,摔死了岂不是正好。”祝为错嘟囔着,低头揉着被绊倒的膝盖,估计破了一层皮。
声音虽小,程绥晏也听到了,他不语,只俯身将人拦腰饱了起来,走出了后山,回到前院。
浮生在院中见到此情景,不禁挤眉斗眼,乐呵呵地笑着,结果却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也不好再自讨没趣。
程绥晏将人带回屋中,寻找伤药。
她当真是不愿意成婚。
既然她已经松口同意了,他就不想再反悔。
……即便是她不高兴。
祝为错从他手中接过药膏,沉默不语地开始处理伤口,而程绥晏在旁边静静看着。
他突然开口,“这几日天气不错,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
女孩低头不应声。
他只当她是没反驳,出门吩咐浮生些事情。
隔日一早。
明日初升,泛着红光,染着天边朝霞,也引得枝头鸟儿频频唤声。
做完祝为错有些热,就没有关上窗子,清风缓缓吹进屋,床上的女孩舒服的叹了一声。
倒是窗外的鸟鹊一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免将人吵醒,祝为错一脸茫然看着窗外,等到大脑清醒时又愤愤地瞪了一眼鸟鹊。
此时也响起了敲门声,浮生在外提醒她该启程了。
祝为错沉闷的应了一声,接着将自己收拾一番出了房间。
因着马车不好上山,浮生便把马车安排在山下。
几人脚步不一,一前一后地下了山,一路上也并无什么交谈声,一向话多的浮生刚说了几句话便感觉气氛不对,乖乖闭上了嘴。
自昨日两人回来脸色都不太对,看来是昨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也不怪昨晚公子特意吩咐他准备两辆马车。
祝为错看到山下的两辆马车,脚步一顿,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面上平静。
她扯了扯嘴角,提着裙摆先上了马车。
这几日倒是风和日丽,路上行车也算迅速,没几日便临近京城。
***
皇城,凤栖宫。
太子郑朝允收敛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下了朝前来凤栖宫请安,“母后。”
祝皇后推了茶盏笑了笑,有些意外,“允儿今日怎么来了?”
郑朝允微微扬起眉,面带笑意,“好些日子没来看母后,今日正好有空儿臣便来看看。”
前朝太子与后宫皇后并无什么可交流的,祝皇后叹了口气,多说了几句提醒他行事的话。
看着他也不太认真听,祝皇后拧了拧眉,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你母妃最近可还好?陛下特免了她每日晨安的礼,本宫好些日子也没见过她。”
郑朝允端茶的动作一僵,片刻便恢复过来,“尚可。”
祝皇后见他不愿多说,心知不该勉强,但还是多说了一句。
“当年,也不是贵妃抛下你,你何须对她有如此意见。”
“可儿臣毕竟是自小养在您身边。”郑朝允低头抿了一口茶,不欲多谈,转而换了其他话题,“这些日子也没见云泽进宫来看您。”
祝皇后闻言有些惊讶,“她不是非要闹着去了秦晋一带,如今还没回来,她没同你说?”
郑朝允狭长的凤眸堆满了郁色,想起路上的埋伏,眸中充满了怒意与妒火,“简直胡闹。”
“秦晋流民众多,她一个女孩子跟着算怎么回事?”
祝皇后安抚了一下他,“你也别太担心,今日也就回京了,琢磨着时间,也就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姑母!”
祝为错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祝皇后看到来人也笑了起来,起身去迎。
“你看看你,怎么也是侯府小姐,这慌慌忙忙的像什么样子。”
虽说皇后在斥责,语气中却不见责怪。
两人话着路上的见闻,祝皇后耐心听着,最后无意中瞥见太子还在坐着,心里暗笑了一下。
想必这太子是专门来此处找人的。
她暗叹了一声,这几年,云泽追着二皇子,而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关系愈加紧张,这两个孩子也早已不似之前那么好了。
她拍了拍祝为错的手,“你也好些日子没见你太子哥哥了,本宫也乏了,正好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好好说说话。”
祝为错转头便看见一身朝服的太子殿下端坐在下首,手里拿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喝着,看似完全不曾在意她。
“太子……殿下。”她朝着他福了福身。
有多久两人没有像这样见过面,以前他们一旦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她越是护着二皇子郑朝生,太子越生气,结果无一不是不欢而散。
郑朝允放下茶盏,“嗯”了一声,示意她起身。
祝皇后看着两人之间气氛尚可,没有像往常那般要打起来的趋势,笑了笑,接着将两人赶了出去。
“今日太阳不错,你们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云泽郡主与太子殿下走在路上,也不说话,最终还是祝为错过意不去,才出了声,“太子殿下近日可好?”
“拖你的福,不错。”太子殿下丝毫不给面子,冷哼了一声。
“……”
“你为何要跟着去山陕一带。”郑朝允见她不语,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怒气,想要爆发见血。
可是在皇后和云泽面前他得忍着,他压了压怒火,继续道:“不要告诉孤,你又要陪着那郑朝生去冒险。”
这次祝为错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次绝对不是。”
“那是为何?”太子殿下眉头难得舒展了些。
“……我是陪着程绥晏去的。”
郑朝允甩了甩衣袖,双手在后紧握成拳,眯着眼睛骂了一句。
“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云泽郡主:怎么这人又要骂她……
第27章 造反预备时
“……?”
这道骂声并不小,路过的宫女太监立马低下头匆匆离开现场。
云泽郡主才不是受气的主,立马就想骂回去,“你才是狼心狗肺的……”
“怎么云泽,你想以下犯上?”
“你……”祝为错硬生生将话给吞了进去,“臣女不敢。”
“不敢就好。”郑朝允哼笑一声。
祝为错无语,悄悄憋着气翻了个白眼。
郑朝允只当是没看见,“这一路你可有受伤?”
“……没有。”祝为错顿了顿,没有说实话。
她沉默片刻,转而低下头道歉,“太子......哥哥,以前是我不懂事,为了二皇子同你吵架,拿你的东西去给二皇子献殷勤,还给你甩脸色......”
“呵,你知道就好!”郑朝允白了她一眼。
暮春之时,御花园的花大多也都谢了,也只剩几多艳红藏在草丛之间。
程绥晏从御书房述完职,手中握着明黄色的圣旨,他想着她思念皇后,便在宫中多停留了了些许时间,只是没想到会在御花园中见到二人再次打闹。
他的目光在太子面上停留了些许时间。
随即眸中划过了什么,他手指握了握,垂眸看了一眼显眼的明黄色,将圣旨藏于衣袖之中,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郑朝允转头看向来人,收敛了脸色躬身行礼,“少傅。”
祝为错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程绥晏不仅入了文渊阁,还是少傅呢。
“孤听闻程大人将山陕之事安排的井井有条,陛下大悦,也不枉陛下所托。”
“太子缪赞。”程绥晏淡淡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其间也少不了郡主的帮忙。”
祝为错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虽然她有帮忙没错,但此事她觉得可以向皇帝说说,还能给她弄来不少赏赐,同太子说有个什么用?
郑朝允低头,眼中不觉带上了狠厉之色,缓缓吐出几个字,“想不到云泽还有如此本事。”
祝为错闻言引得一阵战栗,听他这咬牙切齿的话语,就像是他那天会趁她不注意给她剁碎吃了。
程绥晏笑了一声,表示赞赏,随即道:“臣是外臣,不好在宫中多待,便先告退了。”
说完,他将祝为错从太子身边拉过,伸手牵住她离了皇宫。
祝为错没有反抗。
而太子想伸出手,却并未抓住她一片衣角,他握紧双手收了回来,只站在原地森冷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祝为错正好此时回头,将太子没来得及收起的神色映入眼中,一时间握紧了程绥晏的手。
太子在她面前向来嘴上不积德,但从没露过如此可怖的神态,猩红的眼角,宛若杀人之后的恶魔。
她有时也会听闻太子残暴的消息,只是从未大肆传出来过,她也只当着不靠谱,也从未相信过。
这是这一眼……
程绥晏感觉到到手上的动作,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祝为错不应,程绥晏无奈,“好些天了,郡主还没消气吗?”
“没有。”祝为错冷漠。
这样总归也算是说话了。
两人出了宫,程绥晏见她还要坐另一辆马车而他却牵着她的手,把她牵进了自己的马车之中。
祝为错不满,正要发脾气,而程绥晏却将人拥入怀中,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这低沉的歉意在耳边回荡,也让她怒气小了些。
他环着她,藏在袖中的圣旨不免会硌到她,祝为错将脾气压下,摸索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她将圣旨摊开,一见,果然是一道带着明确日期的成婚圣旨,顺带着对她的些许封赏。
云泽郡主因着他的道歉,心里好转了些,这一见,气性又上来了,“程绥晏!你可真是好样的!”
“抱歉。”又是一声道歉。
祝为错推开他,心里很不舒服,有些委屈,“你就只会道歉吗!”
马车停在一家酒楼,程绥晏已经安排好了包房,桌上饭菜也早已准备好了,他带着人上了楼,坐在满桌珍馐面前。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天,程绥晏也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喜好,他不发一言地挑着她喜爱的食物放进她碗中。
见此,不知怎么,祝为错心里就漫上一层委屈,她捏着筷子,声音闷闷,略微带了些鼻音。
“怎么了?”程绥晏放下筷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