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咱们去哪啊?”莫不是程绥晏太生气要把她给卖了吧?
却没有理她,直到两人停在了一道朱红的大门前,程绥晏才吐出两个字。
“这里。”
祝为错盯着门前的牌匾看了一眼,“程府”两个烫金大字此时格外显眼。
这里距上次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门前的柳树已不复当时青翠颜色,再经过小雨的清洗,反倒更加精神茁壮。
上次还是程绥晏把她撵出来的呢。
她这个人心眼小,招惹她的地方她记得可清楚了。
此时也嘟囔着,“我还没计较你把我从府里赶出来呢,那可是我第一次被人撵出府,我也会没面子的!”
程绥晏:......要不要看看她当时提了什么离谱的要求。
他叹了一口气,这事他认。
将这位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大小姐赶出来,确实是他无礼。
他将祝为错带到庭院,坐在凉亭之中,石桌之上摆了些许干果,随后又吩咐小厮沏了茶,亲自放在祝为错面前。
他缓声开口,“郡主说得对,但凡事都该有个先来后到,上次的事情我待会再同你道歉,现在我们先解决一下荷包的问题,如何。”
祝为错:......不如何。
“那这样,我不同你计较上次的事情,你也就忘了荷包,我们两清了怎么样?”
“那郡主觉得呢?”程绥晏被她的话气笑了。
“......”她觉得挺好的呀。
但听这语气,就知道他不满意。
接下来,她目光乱晃,一会喝一口茶一会吃一口干果,就是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
程绥晏起身走近,摁住了她正捏着干果的手,强硬地让她看着自己,冷着声音,“看着我。”
他弯腰,强迫她看着自己。
一字一句让祝为错听个明白。
“郡主,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也不能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接手不明不白得来的东西。”
他的确是不想逼她,但这和她之前的事不一样。
感情或是谣言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但荷包却不一样。
它被送到了他手中,也是这段感情的开始,他不想这是一个被玷污了的开端。
祝为错下巴被轻抬起来,躲不开只能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很少见他眼神那么锐利的时候,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她逃不开,只轻垂了眼眸,微微启了唇。
“其实那个荷包是我从苏桐手中抢来的,它原本是苏桐要送给郑朝生的......”
“那为什么要哪来送我?”
程绥晏沉声开口继续问。
“因为求人办事,不好空手上门,正好手边放了一个荷包,于是就......”
他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去抢荷包,这样也好回答多了。
“惟惟,你不该骗我说,那是你特意送我的。”
程绥晏压着怒气,耐着性子同她说道。
如果不是那两个字,若是拒绝了怕是会惹她失望,他也不会去收下那个荷包。
“对不起,我下次不说了。”祝为错低着头道歉,“你别生气了,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个。”
程绥晏也不是非要她怎么样。
听她这么说,也不忍心再计较,只闭了闭双眼,松开手将人压在怀中,轻轻叹息。“好。”
“关于四个月前的事情,我也向郡主道歉,让郡主失了面子,惟惟还生气么?”
“......不了。”女孩别别扭扭。
一开始是非常生气的,但这么些时间过去了,心里虽然记着,但也没什么气了。
她说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他被追根究底地问她,可没想到程绥晏油盐不进非要问到底。
浮生听闻自家公子带着郡主回府,正好他也办完了公子交代的事情,刚回府就看见两人抱在了一起。
他抿了抿唇,很有眼力见地将院中的小厮和丫鬟赶了下去。
好久没见郡主来了。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公子在做什么,与边关书信来往很是频繁。
京官不得与边将有联系,这是大忌,只能避开朝廷暗中来往。
而且,公子以前是不常与官场上的人应酬的,这段时间也是,明明酒量不好,却是整日晚上酒气熏熏的回来。
“后日便是端阳节了,城外有龙舟赛,郡主想去玩吗?”
另一边的程绥晏松开祝为错,看着天边渐渐要沉了下来,怕是又要来一场雨,况且天色也晚了,该送她回家了。
祝为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往年也没人陪她,所以端午便是在府中或是皇后宫中过的。
***
东宫。
密云沉沉,窗外光线昏暗,书房中点了烛火,映得房中人影子摇摇晃晃。
郑朝允手中的拿着一张书信,他耐着性子看完,最后火光一跃吞噬这张信纸,化为灰烬。
随即看着下面颤颤巍巍的侍卫,压着狠厉的声音,“这就是你们办的事?”
侍卫低下头,
“殿下息怒,只是那群山贼太狡猾,而且九尾山地势险要,我们找不到门路,进不去也出不来。”
“一群废物!”
郑朝允双手握拳,压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咬牙轻闭了闭双眼。
他该好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太暴躁不仅会让你抓到把柄,也会让她越来越远离他。
地上的侍卫说完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太子的怒火,却发现太子殿下并未发话。
好半晌,他才听见头顶上传来正常的声音。
“这事已经被程绥晏推到朝堂上了,父皇也嘱意让他带兵前去剿匪,既如此,便再等几日。”
***
两天时间说快也快,只不过转眼之间便是端午的清晨。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第二天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门前的土壤松软湿润,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印子。
盛夏之时,头顶的太阳燥热,只有早晨的时候会吹来徐徐的清风。
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位公子等在门前。
院外一棵梨树结了几个青色的小圆球,阳光偶尔从叶间逃出,落了一地星星点点。
洒在树下公子的身上,碎光闪闪,却是格外耀眼,惹人心动。
依旧是他常穿青白色衣衫,今日却摇着一把折扇,眼尾上扬,瞧着开门的姑娘。
“今日醒得挺早。”
祝为错看得正愣神呢,突然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钻进耳朵。
她撇了撇嘴,提着裙摆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到了程绥晏身边。
她弯了弯眼睛,看着他,娇俏着声音,“程大人今天真好看。”
这句话引得程绥晏低头,他目光微敛落在她身上。
今日祝为错换了一身嫩绿轻薄的襦裙,额间贴着小巧流光的花钿,腰间垂落了两条丝带时不时地随着风摆动,手持一只团扇放在胸前。
她轻轻一笑,连花钿也动了起来。
程绥晏收起折扇,耳上泛红,应声道,“郡主今日也是。”
话音一落,祝为错大方地收下夸奖,“谢谢程大人夸赞。”
“咳咳,走吧。”
时间也不早了,程绥晏带着她走在了街上,穿过人群,街边的商铺墙角大都挂着艾草,空气中微微浮着苦艾的味道。
清清淡淡。
没多久,两人就穿过城门,顺利出了城。
今日城外格外热闹,大多都是来河边看龙舟赛的。
河边锣鼓喧天,百龙聚集,万人争渡。
祝为错也受到这些声音的感染,一转眼就钻到了人群之中。
正午,炙热的太阳在头顶上,万里无云,火热的阳光直直烤在人的皮肤上,不禁出了汗。
比赛也即将接近尾声,最终祝为错受不住这火辣的太阳,拿起团扇挡在额头前,半眯着眼睛。
“太热了。”她左右看了看,决定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坐着。
半晌终于看到了一片林子,可惜今天太热,阴凉地早已被人占完了。
程绥晏此时也注意到了她躁动的模样,额间已经出了些许薄汗,他打开折扇帮她摇了摇。
“想回去么?”
折扇带来了缓缓的风,消散了些暑气。
祝为错点了点头,“好,城外太热了。”
一对碧人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男子手持折扇在女孩的头顶挡着太阳,而女孩摇着团扇扇起了额前的碎发。
祝为错扇着扇着,发现程绥晏的鼻尖也出了汗,在太阳下亮晶晶的。
她星眸一转,踮起脚尖,伸着手给身旁的公子也扇了扇风。
一阵清凉的风伴着俏皮的声音传进心底。
“程大人,凉快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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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造反预备时
因为女孩的身高不够,她刻意掂了脚尖昂着头费力地摇着扇子,眼前的团扇似乎也带了写女孩身上的香味。
程绥晏低下头,带着微微香气的风就落在了他的耳边,蔓延至鼻尖。
由于祝为错一时没注意,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差点碰到一起。
温热的气息纠缠着对方,她看到了程绥晏深灰的眸子下映着自己。
她摇着扇子的手一停,心下也一瞬荒乱,踮起的脚尖不稳,一下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撞在了对方强壮有力的胸膛上。
“唔,好疼。”
鼻子撞上硬物,只是瞬间,便开始泛酸,祝为错委屈着声音。
程绥晏垂眸,原本白嫩的皮肤透着粉粉,他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最终出现在了她的鼻梁上,轻轻地揉着。
“怎的这般不小心。”
话音中还带着笑意。
“……”祝为错埋在他胸前,隐隐约约的笑声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两人在太阳下都并不舒爽,不仅晒,也是满身热气。
今天的天气确实是好,现在距侯府还有些不短的路。
程绥晏微微侧目,看了眼还在暗自担心鼻子有没有歪的某人,嘴角轻轻一勾,拽着她去了旁边的茶馆。
祝为错还在摸自己的鼻子,被人一拽,就莫名其妙跟着他一块。
刚刚踏入茶馆,便是迎面的茶香味。
今日茶馆的人也多,或许是运气好,勉勉强强还有一个包房。
二人上楼进了包房,房间透着凉意,一下就消了外面的暑气。
楼下大堂还有说书人口中说着这端阳节的来历。
“相传啊,许多年前……”
这故事流传已久,也算是家喻户晓,只是每当过节,还是盛行一段时间。
说书声交谈声混杂,只是茶馆似乎不太隔音,隔壁隐隐约约穿了些许压抑着声音的吵闹。
祝为错嫌这茶太热,无聊地等着茶凉,不小心听见隔壁的吵闹,当即就来了兴趣。
虽说她也知道这样无礼,但是瓜嘛,总是爱吃的。
可能有些声音听得太久,祝为错只听了几句心里就猜出了隔壁的人是谁。
她牙疼地“嘶”了一声,真巧。
苏桐和二殿下好像还有一个姑娘。
想来也是那个异域姑娘吧。
只不过没想到苏桐那么快就醒了。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迅速收回了想要八卦的心思,可奈何越是如此,对面的声音越往耳中进。
隔壁包房。
苏桐惨白了脸色,也或许是因为病未完全好,看起来瘦弱极了,仿佛风一吹,她也要跟着倒下去。
她指着旁边的异域姑娘,颤抖着声音,“殿下,您这是……”
郑朝生正在安抚着方才受到惊吓的姑娘。
因着她提供了一半的解药给苏桐,他也不能那么忘恩负义,至少表面功夫要做个彻底。
只是猛然听到柔弱又熟悉的声音,神色慌了一瞬,立刻与那异域姑娘保持了距离。
“桐儿,你别误会。”郑朝生看到她这副虚弱的模样,连忙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怎么生着病还出来了?”
苏桐听到他暗含责怪的话,无非就是怕自己发现了他的私情,这想起前些日子关于端阳节约定,一阵心痛。
原是只有她一人记得。
她似乎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她苏桐也是高门贵女,何必这么自取其辱,只冷冷地拽掉他披在肩上的衣服。
“是臣女不该出来,坏了殿下的大事,请殿下赎罪。”
“……”郑朝生直到她误会了,可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解释。
他连忙拉住苏桐的手,“桐儿,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回去再同你解释好不好?”
只是这句话刚落,另一边的姑娘也皱着眉头,看着郑朝生不解道:“潮生哥哥,这位姑娘是?”
身体本来虚弱的苏桐一听这亲密地话,心中大恸,一时血涌,竟又昏了过去。
随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旁边包房里的人不想听也听了个大致,祝为错抿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谱似乎又那么合情理……
果然这事情的走向和她猜得没差。
男女主的事情,她才不去没事找事瞎掺和。
她抬头看了一眼程绥晏,发现他正认真地品茶,丝毫不关心外面,或许他没发现吧。
等到隔壁终于恢复了平静,程绥晏的茶也品完了。
他放下茶盏,唤了一声对面的人。
祝为错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惟惟,我们以后若是有什么误会,要听对方解释,不要闹脾气不管不顾,好么?”
“……”果然还是听见了。
她刚要点头答应,就发现了这话中漏洞,她爱闹脾气是众所周知,所以“闹脾气”就专指她一人喽。
她忿忿,“你为什么专指我一人!”
程绥晏看她这恼怒的样子,随即了然,弯着唇角。
“你又怎知我不会闹脾气,人的情绪一旦上来就会很难控制。”
小时候人嫌狗憎的他,脾气自然也是无法无天,只是近年来变了不少。
“若是哪天我忘了这句话,希望惟惟记得能提醒我。”
听他解释,祝为错这才满意,骄矜地点了点头,“那当然!”
转眼间,头顶的太阳已经倾斜大半,二人出了茶馆,程绥晏将祝为错送回了侯府。
他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在侯府大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又出声唤了她。
祝为错又转头,不明所以地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用眼神示意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