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陆法轶惊恐地从厨房冲过来,先是看了罗绮,随即看清桌面情况。
他没犹豫,拉起被“吓傻”的陶云盼跑去厨房,打开冷水冲她被烫伤的地方。
罗绮将咀嚼好的食物咽进肚子里,思考陶云盼一会儿会怎么告状。
是梨花带雨说不要怪她,还是气冲冲指认她?
结合陶云盼前前后后的表现,罗绮认为只能是前者。
做完紧急处理,陆法轶让陶云盼去沙发上坐,他去楼下药房拿药。
陶云盼眼含着泪,乖乖走向沙发。
陆法轶不忘呵斥罗绮:“你去卧室待着!”
陶云盼抢先罗绮开口,眼泪说掉就掉:“弟弟,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和她留在一个屋檐下?”
罗绮抱着手臂静静围观,就差拿桶爆米花。
“我害怕。”陶云盼哀哀落泪,当真做到了我见犹怜。
陆法轶将视线挪到罗绮身上。
看样子是她不给出交代,这事就没完。
罗绮被迫加入战斗:“没错,是我看她不顺眼泼她汤,我很后悔——”她故意拉长声音,“没泼在她的脸上。”
话音落下,陆法轶几乎没犹豫,冲罗绮呵斥:“赶紧回房间去!”
罗绮明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偏要看看他们能把她怎么办。
“呼——”陶云盼张大嘴巴猛吸一口气,用力揪住胸口的衣服,窒息的表现像是被人从后背勒住脖颈,强迫着她踉踉跄跄后退。
似摔非摔的时候,陆法轶冲过去扶住她,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磕出脑震荡。
罗绮冷眼旁观,愈发觉得陶云盼不是一个正常人。
她想起陶云盼听到虐待时的反应,告诉陶云盼:“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报警。”
陶云盼以为她在挑衅,紧紧抓住陆法轶的手臂,指甲都快嵌入他的肉里:“弟弟,罗绮不是一个好姑娘,不值得你娶她,你把她赶走,你赶紧把她赶走……”她越说越急,仿佛晚一秒世界就会毁灭。
陆法轶护着陶云盼站稳脚步,选择性失聪:“嫂子,你情绪别太激动,我带你去医院。”
陶云盼摇摇头,由内而外开始颤抖。
片刻后,她挣脱陆法轶的搀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豆大的眼泪不停从眼眶里掉出来:“求你,我求你把她赶走……”
“嫂子,我带你去医院。”陆法轶自说自话,想要把陶云盼从地上扶起来。
“别碰我!”陶云盼一触即爆,挥舞着尖锐的指甲朝陆法轶抓了过去。
陆法轶躲避不及时,左脸颊上多了一道渗血的红痕。
陶云盼完全被情绪支配,根本不知道自己伤了人。
罗绮见不得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伤害她的人,走过去准确踹在陶云盼的身上。
一脚下去,陶云盼冷静下来,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吧。”陆法轶又去扶她。
陶云盼眼神涣散,靠在陆法轶的怀里,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他:“陆法轶,求你,我求你把罗绮赶走,只要你赶走她,我怎么样都可以……”
从陶云盼一进门,陆法轶就清楚她是陆长识派来的说客。
在陆长识和罗绮之间,陆法轶毫不犹豫选择了罗绮。
他站起身:“你走吧。”
陶云盼抓住陆法轶的裤腿,不肯放弃。
“你还想让我踹你?”罗绮向前迈了一步。
陶云盼拨浪鼓似地摇头。
“不愿意还不走。”罗绮冷言冷语,最讨厌她这种被人当枪使还不依不饶的人。
陶云盼动作缓慢从地上爬起来,临出门又忍不住威胁罗绮:“你不走一定会后悔。”
“我为什么后悔你倒是说啊!”罗绮克制不住脾气,气势汹汹冲向她。
陶云盼害怕被打,迅速关上门,电梯都不敢等,直接走楼梯下楼。
她一路跑到楼下,气都没来得及缓,就被人像提小鸡一般提起来,塞进单元门旁的保姆车里。
车内,陆长识靠在座椅上,悠然自得地看着手机的监控画面,眼皮抬都不抬:“划伤他了?”
陶云盼跪在地上,重重“嗯”了一声,控制不住发抖。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陆长识放下手机,无比冷静地盯着她。
陶云盼小心翼翼将胸口的胸针摘下来,双手递给陆长识,随后把手上的美甲一个个掰下来,从里面选了一个最尖锐的,用力划破了左脸,疼出一身冷汗。
看红到发黑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陆长识心满意足点点头,将胸针里的针孔摄像头拆出来收在盒子里,转头恶狠狠掐住了陶云盼的脸,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别犯错,我不想给家里的藏獒加餐。”
“我保证不会再犯错。”陶云盼颤抖着声,努力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抑制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恐惧。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陆法轶甩开了她,拿出湿巾擦了擦手,告诉司机:“可以走了。”
陶云盼低着头,尽可能蜷缩身体,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一口气喘的不对,触怒了陆长识。
“自己想办法住进去。”陆长识惬意地闭上眼,嘴角浮现出了渗人的笑。
楼上,罗绮放下窗帘,转身看向正在收拾地板的陆法轶,没有理论刚才的事,而是很平静地问:“你要不要给我讲讲你大哥和大嫂?”
陆法轶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椅子上酝酿了好一会:“从我有印象开始,我妈就很少管我,我对她感情不多。
她是在陆长识二十岁那年走的,死因是偷情时心脏病发,陆长识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事发的第二天,我爸带我们俩去做了亲子鉴定,确认我们都是亲生的以后,才肯把我妈从停尸房里接出来。
从那以后,我大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会带着我到处玩,天天逼着我学习。
我那个时候十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没少因为这挨他的打。
久而久之,我被他的棍棒一路赶到了第一名,在他的庇护下得偿所愿学了法医。
二十五岁之前,我都觉得他待我很好,是我这辈子最值得尊敬的人。
可近几年我发现他对我的掌控欲愈发强烈,不但监控我的生活,还约束我交友,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气不过找他理论,他却说我叛逆期,几次争论下来,我动手打了他,他才有所收敛,渐渐退出了我的私生活。”
母亲早死,长兄如父,陆长识对陆法轶感情虽过火,但还是可以理解。
罗绮紧接着问:“陶云盼呢?”
第24章 黑百合(十三)
陆法轶转头继续收拾东西:“我对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法律高材生,刚毕业就和我大哥回家结婚,连婚礼都没办。”
先不说法律高材生会不会胆小,单看陆长识,他也不可能喜欢这种神经质的女人。
还是说,陶云盼是因为陆长识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罗绮不敢轻易下定论,追问:“陶云盼性格一直这样?”
“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在我印象里是个很安静贤惠的妻子。”陆法轶停顿几秒,替陶云盼找借口,“可能她今天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开心就能跑到别人家发疯?罗绮不敢苟同,却因为陶云盼对虐待两个字的反应,挑起了想要了解陶云盼的兴趣。
如果陶云盼是被迫发疯,她一定会想办法解救她,拯救陶云盼的余生。
她真的再也不想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重演。
带着人性的善,罗绮一整夜没睡,在网络上搜寻关于陶云盼的生活碎片,拼凑出陶云盼完整的成长轨迹——
陶云盼,女,二十八岁,自由父母双亡,由外婆抚养长大。
外婆在她十九岁离世,留她一人在世。
外婆离世后,她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法大,而后又因高情商,稳坐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在校期间获奖无数,人缘特别好。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会给予她才貌双绝的评价。
这般优秀的人,陆长识会看上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陆长识。
当然也不排除是别人伤害她至深,陆长识拯救她于水火。
不过,罗绮怎么看陆长识都不像那种好心人。
暴虐,压抑,疯癫,才是陆长识真实的写照。
罗绮想知道陆长识做了些什么,继续在网络上搜寻关于他的事情。
部分媒体人对豪门的事最感兴趣,所以想要搜寻陆长识的事,不是什么难事。
罗绮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再结合陆长识的行程,推断出了事实的真相。
二十二岁以前,陆长识普普通通,二十二岁以后,陆长识大放异彩,和陆父携手让陆氏企业更上一层楼。
公司稳定以后,陆父突发心梗去世,陆长识彻底接手了公司,将一半财产转入陆法轶名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长识不再洁身自好,流连于花丛,在送不知道第几任女朋友回校的时候,见到了大二的陶云盼,对其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经历甚少的菜鸟怎能敌得过万花丛中过的老鸟,陶云盼不过一个月就缴械投降,成为了陆长识的正牌女友。
与陶云盼在一起后,陆长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花边新闻,直到陶云盼因不明原因休学,陆长识又开始了猎艳日常。
奇怪的是,陶云盼不但没因此离开他,还心甘情愿住进他位处偏僻的别墅,再也没有在网络上出现。
罗绮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问陶云盼是不可能了,问问那些陆长识的床伴还是不错的,毕竟陆长识每次和她们约会,都会把她们带回他和陶云盼的“家”。
搜寻那些人,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
罗绮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陆法轶起床上班的时间了。
她关掉工作日的闹钟,给陆法轶发送请假短信,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罗绮睁开眼,竟然看到手机里有季予的未接来电。
季予无事不敲门,罗绮想都没想就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季予言简意赅:“蒋总让我来接你,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蒋傅时不会这么突然来接她。
挂断电话,罗绮心慌到快要爆炸,洗漱都顾不上,换了衣服就跑出门。
小区门口,季予等候已久,见罗绮出来,伸手打开车门:“上车。”
“发生什么了?”罗绮坐上车,跑得气喘吁吁。
季予瞥了眼蓬头垢面的她,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蒋总太久没见到你,想你了。”
“不可能。”罗绮不相信蒋傅时会突然袭击,更不相信季予会容忍蒋傅时和她有来往。
季予冷冷看她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哥哥想妹妹,不正常吗?”
哥哥想妹妹正常,蒋傅时电话不打,直接接罗绮就不正常。
罗绮坚信,蒋傅时是出了事才会如此。
季予瞧她那惊慌的表情,给她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想的表情。
一路上罗绮提心吊胆,连陆法轶打来的电话都没心情接。
车辆驶入S市,季予让司机找了个加油站停车。
“油足够跑了,不需要再加了。”罗绮阻止司机,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司机不是蒋傅时常用的司机,根本不听罗绮的话,直接拐弯进入最近的加油站。
“你不开我来开。”罗绮不甘心,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我说过,蒋总没事,你没必要这样。”季予拉住她,整个人散发着不可反驳的威严。
罗绮被威慑住,迟疑了动作。
季予缓缓松开手,坐正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上次蒋总给你准备的东西还在后备箱里,你挑出一套换上,打扮漂亮点。”
罗绮兴致缺缺:“没心情。”
“没心情也得打扮,不然你这副样子是要告诉蒋总,你为了他日夜兼程,担忧到连美都顾不上了?”季予逼问,字字戳心,“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和蒋总好过?”
罗绮被问到哑口无言,在季予的陪伴下从后备箱里挑出一套衣服,带去公共卫生间。
她在里面洗干净脸,换上衣服,借用季予的化妆品画了个淡妆,照着镜子整理好头发。
看着眼前打扮漂亮的罗绮,季予欣慰地说:“这样才对。”
罗绮垂下眼,沉默着不说话。
重新上车后,季予让罗绮给陆法轶回电话,表面说是不想让人担心罗绮,实际上是让罗绮通知陆法轶来接罗绮。
罗绮照做,给陆法轶打过去电话。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来陆法轶焦急的声音:“罗绮你去哪了,我哪都找不到你,快要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很安全。”罗绮看了眼季予,没底气地说,“有点急事需要回S市,明天就回去。”
陆法轶沉默几秒:“是蒋傅时吗?”
罗绮“嗯”了一声。
陆法轶毫不犹豫:“我请假过去。”
“这个月假期你都用完了吧?”罗绮声音如蚊,“你好好在家等我,我很快回去。”
“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陆法轶态度坚决,“告诉我地址。”
天已经黑了,罗绮担心他着急,再出什么意外:“今天我们都别折腾了,等明天白天再来接我。”
“没关系,我去接你。”陆法轶不肯让步,强调,“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放心,我肯定回去,地址我一会发给你。”罗绮再三保证,就差发誓。
陆法轶考虑几秒钟,无奈说:“你今天好好睡,明天我去接你。”
罗绮“嗯”了一声,和他互道晚安,挂断电话。
车不知不觉停下来,司机对着内后视镜说:“季总,到地方了。”
季予点点头,示意罗绮下车。
罗绮没多想,拉开车门下车,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猛地扭头问:“怎么是我家?”
“蒋总最近一直住在这。”季予微微一笑,警告她,“罗小姐可千万别因为这个想东想西。”
罗绮一听这话,愁上眉间:“他是我哥哥,我能怎么想。”
季予笑意不减:“知道就好。”
突然要和蒋傅时独处,罗绮有些紧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季予微笑婉拒:“你们好好叙旧,希望通过这一次,蒋总以后再也不找你。”
罗绮点点头,转身的瞬间就听到了车启动的声音。
季予那么放心她,她也不该让季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