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新走到宋衣竹的面前，激动到不能自已，声音有些哽咽：“宋法医，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想和你共同走过漫长的岁月，直至死亡。”
话落，他单膝跪地，颤抖着手将玫瑰花递向宋衣竹：“宋法医，请做我女朋友！”
没有梦想中的起哄，所有人都放慢了呼吸，紧紧盯着宋衣竹的反应。
在他们看来，这场排练了无数次的表白，就是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我感动，自我羞辱的笑话。
高知富家女爱上一无是处，长得难看的穷小子，电影都不敢这么写。
“谢谢你的喜欢。”宋衣竹没有接花，起身把赵自新扶了起来，“我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我如果喜欢哪一个人肯定会去追，哪怕是一点点喜欢，我也会主动，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如此明显的拒绝，赵自新听懂了，霜打茄子般地耸拉下头，用力握紧了玫瑰花。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宋衣竹对众人笑笑，轻轻拍了拍赵自新的肩膀，“我们永远是朋友，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宋衣竹走后，赵自新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
众人鸦雀无声，悄悄收拾各自的东西。
赵自突然爆发，将玫瑰花狠狠摔在地上，冲着空气咆哮：“我也不想这样啊！”
不甘平庸又平庸至极，罗绮不意外他会这样，紧随宋衣竹出了包厢。
无意间的一个回头，她看到同事陆陆续续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包括陆法轶。
接受自己，是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罗绮希望赵自新能通过这一次成功蜕变。
“你去哪，我送你。”陆法轶追上罗绮，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
罗绮迫不得已停下脚步：“我一会还有约，不需要你送。”
“没关系，你去哪我都可以送。”陆法轶反复强调，“朋友之间，我送你不过分。”
“不用麻烦了，我开车了。”宋衣竹拿出手里的车钥匙，拉着罗绮离开。
上车的时候，罗绮对宋衣竹说了声谢谢。
为了打破沉默，同时也为了满足好奇心，罗绮玩笑般地说：“你见余览是为了死灰复燃吗？”
宋衣竹眉眼一弯，态度模棱两可：“我是个慕强的人，特别在择偶这方面，他必须有让我佩服的方面才行。”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罗绮自认为了解宋衣竹，在她眼里，余览样样都不如宋衣竹，除了嘴皮子。
难道就是因为嘴皮子？
罗绮不敢相信：“你是怎么喜欢上余览的？”
“因为成绩，和情窦初开。”宋衣竹淡淡地说起了以前的事。
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班里所有女生都有了爱慕对象。
宋衣竹看在眼里，想起了妈妈入学前告诉她的话：“到了新环境，别搞特殊，有委屈和妈妈说，爸爸给你撑腰。”
为了不搞特殊，宋衣竹决定给自己找一个喜欢的人。
选来选去，他选了同班的余览。
不是因为他的外表长得好看，更不是因为他对她好，单纯是因为他是全年级第一。
决心喜欢他以后，宋衣竹加入了追学神的队伍里。
别的女生给学神送牛奶面包，意欲得到男神的青睐。
她给学神送试卷，祈祷他永居第一。
别的女生在学神运动后送水，表现自己贴心。
她在学神运动后送藿香正气水，祈祷他千万别中暑影响学习。
别的女生给学神织围巾，温暖冬日。
她给学神做锦旗——考的全会，写的全对。
独具一格的追求方式，很快引起了余览的注视，两个人暗戳戳搞起了独一无二的暧昧。
年少时代的感情专注又珍贵，宋衣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余览的身上，成绩从全年级前五，一路下滑到了倒数。
不知情的老师没有怪罪他，不知情的父母看出端倪，没有强迫她分手，很平静地聊起了天。
在得知对方是全年级第一之后，妈妈问宋衣竹：“你是清华毕业生，现在有两个男生喜欢你，他们一个是清华毕业，一个是大专毕业，在不考虑其他的情况下，你会选择哪个？”
以余览的成绩，去清华肯定不成问题，以宋衣竹现在的成绩，考正经专科都难，只能去那些十八线开外的野鸡大学。
成绩不代表人品，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区别人的三观。
不同世界的人，注定不能拥有完美的结局。
宋衣竹明白妈妈的暗示，可她还是倔强地说：“我喜欢专科，我选专科。”
妈妈没有教育她，很平静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拿这个问题去问问你的那位朋友。”
宋衣竹没答应也没拒绝，在第二天大课间，兴致勃勃问了余览同样的问题。
为了防止他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她还想在结尾加上一句：如果我是那个专科生呢？
哪成想，余览听完她前半部分话，直接打断她，一根筋地说：“我努力学习是为了有更好，更多的选择，所以我选清华的。”
“如果我是那个专科生呢？”宋衣竹积极补充，盼望能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余览淡淡地说：“我觉得还是清华生比较好。”
“我是说我是那个专科生！”宋衣竹从椅子上站起来，竭力强调。
同学们被宋衣竹的惊呼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她。
宋衣竹被注视到不自在，别扭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怎么了？”余览茫然眨眨眼，完全不理解宋衣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第33章 时钟花（一）
宋衣竹无法平静内心的波澜，深呼口气，明明白白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是选专科的我，还是选清华的另一个人。”
余览回想她前两次月考失利，这才明白她在闹什么，不咸不淡地说：“你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抓紧时间学习。”
宋衣竹情绪上头：“所以你选另一个人？”
余览理性回答：“你只要别整天胡思乱想，就会恢复原来的成绩。”
“所以，只要我恢复不了原来的成绩，你就会另选他人？”宋衣竹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余览觉得荒谬又好笑：“好好的脑子，为什么恢复不了原来的成绩，是进水了吗？”
如此言语，说不上有多么冷漠，但实实在在伤人心。
宋衣竹恨自己眼瞎，咬着牙说：“就是进水才会喜欢你。”
“别说这种傻话，我这么优秀，你喜欢我很正常。”余览玩笑般地说，“你最好认认真真学习，不然我爸是不会同意我娶专科生的。”
你喜欢我很正常——
不同意——
有生以来，宋衣竹第一次感受到现实与理想的碰撞，她就乎没犹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余览，我们以后还是普通朋友。”
余览震惊之余表示不理解：“你因为一个假设，要和我当普通朋友？”
“对！”宋衣竹铿锵有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和你当普通朋友。”余览垂死挣扎，据理力争，“我的思路没问题，我不允许你因为假设和我闹没用脾气！”
一句闹没用的脾气，彻底击溃了宋衣竹对他最后的好感。
她冷冷看他一眼，沉默着上完那天的课。
余览没感觉出她的不对，还觉得她“闹脾气”不对，甚至在放学之前对她放狠话：“你好好想想存在了哪，想不出来明天就不用来了。”
回到家，宋衣竹毫不犹豫对妈妈说要转学，不远万里去了更好的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受余览的影响，宋衣竹比以前更努力学习，彻底化身考试机器，在妈妈的建议下，以差十分满分的成绩考入了顶尖的医科大学。
宋妈妈本意是想她做个眼科医生，可宋衣竹觉得救死扶伤不符合她的性格，为死人申冤才像她宋衣竹。
大一入校后，有个很不错的男同学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宋衣竹想谈恋爱，所以在弄清他人品之后答应了他。
不同与别人爱情的甜蜜，她对男朋友只有乏味，乏味，再乏味。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她觉得男同学不够强。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慕强的。
男同学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也不想伤害男同学，犹豫了很久之后，和他说了抱歉。
男同学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接受了分手。
分手之后，宋衣竹注意到了第一名的陆法轶。
就像她当年注意到余览一般。
慕强的她很快对他展开了攻势，从大学追到C市，坚持了很多年，直到罗绮出现……
故事讲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罗绮拿出手机给萧瞳打电话，问她到哪了。
萧瞳说他们现在就在KTV门口。
“我去接你。”罗绮淡淡地说，和宋衣竹一块下车。
KTV门口，罗绮一眼捕捉到萧瞳，跑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有其他人在呢。”萧瞳拍了拍罗绮的后背提醒。
罗绮理智松开，向萧瞳和宋衣竹互相介绍对方，最后故意问余览：“你怎么来了？”
“蒋傅时非要我来，我没办法。”余览一本正经地回答，眼睛时不时瞥向宋衣竹。
宋衣竹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露出了看似温柔，实则暗里藏刀的笑容。
萧瞳察觉出猫腻，向余览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你是用我当借口，来找宋衣竹的吧？”
自尊心作祟，余览梗着脖子：“绝对不是，我绝对不想见她。”
“哦——”罗绮拉长声音，故意拆台，“你不想见，现在可以走了。”
“我！”余览话卡在喉咙里，露出了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宋衣竹直接无视掉，笑着对萧瞳说：“我听罗绮说她的房子还需要放一段时间，不如你们今天去我家住吧。”
“好啊。”余览争分夺秒开口，给罗绮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就别去了。”
罗绮微微一笑，咬字清晰至极：“我去！”
“你想去就自己开车。”余览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怒视她一眼，把钥匙丢给她，死皮赖脸上了宋衣竹的车。
罗绮和萧瞳对视一眼。
萧瞳笃定：“他们俩肯定有故事。”
罗绮不置可否，打听起蒋傅时：“傅哥最近怎么样？”
萧瞳盯着她看了半晌，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上车吧，别一会跟不上。”
“我知道她家在哪。”萧瞳想了想补充，“我问蒋傅时单纯是对哥哥的关心。”
萧瞳冷笑一声，戳了戳她的头：“你看哪家妹妹关心哥哥，是从别人嘴里关心的？”
“我也是没办法。”罗绮皱了皱眉。
“说别人的时候，一锤子一个砖头，轮到自己连个瓶盖都拧不开。”萧瞳恨铁不成钢，“现在想后悔也晚了，我路上听余览说，蒋傅时和他那个特助在一起了。”
罗绮点点头：“我比他先知道。”
“知道就别想了，人要向前看。”萧瞳一把搂过她，“上车！”
晚上的车很好开，即便是罗绮晚出发好几分钟，也在差不多的时间追上了宋衣竹。
新小区车位紧张，外来车进不去，罗绮只能把车停在距离小区十多分钟路程的路边。
她和萧瞳下车走向小区门口，大老远就看到余览在门口的小花园背着手踱步，一看就是在和宋衣竹怄气。
他平常对罗绮剑拔弩张，罗绮也没给他留面子，上去就问宋衣竹：“他怎么了？”
宋衣竹眼里流露出无奈：“他问我后不后悔不告而别，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他那么好的人。”
“你怎么说？”罗绮在等一个可以反击的答案。
“别到哪都废话连篇，惹人嫌。”余览开口打断，有意不让宋衣竹回答。
宋衣竹没如他的愿，淡淡地说：“我问他，是自大给你的勇气吗？”
“吼吼吼~”罗绮怪声怪气，鹦鹉学舌地阴阳怪气，“肯定是自大给他的勇气。”
宋衣竹挑了挑眉，眼里透着几分巧诈，活脱脱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罗绮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衣竹，有些惊讶。
余览怕脸丢到捡都捡不起来的地步，扬声给自己打足底气，催促她们：“你们在这个地方有多影响别人知道吗？不赶紧回家拖延什么。”
她们一没占道，二没堵门口，三没大声喧哗，根本没影响到别人。
罗绮理不亏，开口就要和余览大战三百回合。
“放过他吧。”宋衣竹握住罗绮的手腕，一语双关，“他见到我已经很可怜了。”
罗绮从她的话里嗅到了报复的味道。
宋衣竹见她面上疑惑，声情并茂劝她：“他嘴那么贱，肯定没什么朋友，你就理解理解他。”
罗绮回过神笑笑，这才发现宋衣竹阴阳怪气的一面，悻悻放过余览，随宋衣竹走进门。
进小区没多久，余览忽然停下脚步，冷冷地说：“我饿了。”
罗绮晚上没吃饭，在KTV就吃了点水果，提起饿，她感觉自己也有点饿。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宋衣竹开车带他们去了常去的川味火锅店。
余览见罗绮她们也去，和宋衣竹怄起气，非要自己去吃隔壁的烧烤。
宋衣竹随他去，选了靠窗的位置，先让罗绮她们点菜，等她们点完了，又添了两样自己爱吃的菜。
红彤彤的火锅料很快上桌，服务员当她们的面处理好锅底，指引她们可以自行去小料台配小料。
罗绮连连应声，迫不及待拿起筷子。
从气泡到沸腾，芳香的火锅气味萦绕鼻尖，罗绮赶紧下食物进锅，开启了干饭之旅。
饭饱之后，宋衣竹提议去喝酒唱聊。
罗绮看了眼时间：“现在喝酒，你明天还能起来上班吗？”
“明天我休息。”宋衣竹玉手一挥，“打车走。”
“走！”罗绮和萧瞳异口同声，开开心心坐上出租车，完全忘了还有一个余览，直到服务生问她们几个人，她们才想起他。
想起他煞风景的破嘴，罗绮没给他打电话，随随便便给他发条短信，告诉他地址和包厢号，就再没管他。
半个小时后，余览姗姗来迟，看着开开心心聊天的三个人，愣是半个字都插不进去。
没办法，他只能拿起麦克风，在一旁当起了背景音乐，幽怨的眼神恨不得把罗绮扎出一个大窟窿。
罗绮时不时对他投过去挑衅的眼神，真真是把前几年在他那受的嘲讽，都在今天还了回去。
余览有心报复，又做不了实质性的动作，恨恨在心里咒她酒后失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