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阳和同行的另一个女孩继续下山,丁一也和梁遇唯陪着陈最。
到前台,梁遇唯放陈最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人去前台办手续。
丁一也跟着过去,听到梁遇唯说开三间房,她赶紧抢着说:“两间就够了,我们两个女孩子住一间。”
梁遇唯说:“她需要休息。”
丁一也斜着眼睛问:“你该不会想趁我不注意偷偷进她房间吧?”
民宿老板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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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是民宿的大厅和餐厅,房间都在二楼以上。梁遇唯默不作声地背着陈最去了房间。
陈最告诉他不用防着丁一也:“她是乔森很欣赏的画家。”
梁遇唯嗯了一声:“艺术家的脑回路都比较清奇。”
他多么聪明,早就看穿了丁一也的谎言。
陈最心想,你不是也一样。
还化肥厂老板,还离异带两个孩子,亏他想得出来。
梁遇唯抬头看她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没说话。
他跟民宿老板要了冰袋,帮陈最冰敷脚踝。
丁一也回房间放好东西后,就来敲陈最的门。
梁遇唯门神一般挡在门口,似乎并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丁一也说:“我找她聊天。”
梁遇唯松散地站着,语气里却透着防备:“她要休息。”
“她崴到脚了又不是磕到头了,为什么不能聊天。”丁一也压低声音,“要不是我,你跟她能碰上么。”
当她傻子呢,她早就看出来他们俩认识!
这句本不是多厉害的话,梁遇唯眼神却暗了下。
丁一也往里探了一眼:“我带她出来的,就要对她负责。”
梁遇唯双手环抱在胸前,悠悠地问:“你就是这么负责的?一上来就让她爬后山?”
丁一也被梁遇唯连问呛得说不出话:“我……”
这家民宿的房间很大,两人在门口对峙,陈最在里面毫不知情。
“别再给她介绍什么摄影师了。”梁遇唯没由来地蹦出一句。
“什么意思?”
“你也不看看合适么。”他说完,闪身让丁一也进去,自己去换冰袋。
第20章
丁一也靠在门口, 回头望着梁遇唯的背影,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最那么好看, 摄影师小哥那么精神,他们之间就是缺少熟悉的机会。
她进门就把李沐阳的微信推给了陈最。
陈最坐在床上,往里让挪了挪, 给丁一也腾出坐的地方, 顺便问:“王总呢?”
“他好像去换冰袋了。”丁一也一副“你再给我装”的表情, “还王总呢?”
陈最看着她:“你知道啦?”
“你们俩认识, 对吗?”丁一也往门口方向点了点下巴。
陈最点头。
“难怪他对你这么上心。”丁一也的眼神里包含了很多信息。
但陈最假装看不懂,她眨了眨眼,说:“没有吧。”
“这大骗子是什么来历?”
陈最不知梁遇唯是否愿意透露真实身份,便模糊地说:“我们工作上有交集。”
丁一也眼珠子转了转。
跟美术馆有交集, 那大概率也算半个同行。
“我就说嘛,他看起来白白净净,哪像是搞化肥的。”
陈最问她:“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纯粹是为了好玩。”丁一也手在空气中随便一挥, “有机会你也可以尝试胡说八道,真的很爽。”
陈最被她逗笑,问:“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徒步吗,怎么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丁一也说, 她加入这个户外俱乐部不久, 群里有上百号人, 但不是每个人每次都有时间。
再加上她这个人很多变,经常会临时变卦放队友鸽子, 所以一共就见过梁遇唯两次。
“听群里其他人说, 他是大佬,户外经验很足。”丁一也话锋一转, “那他真的离异带两个孩子吗?”
这时,梁遇唯正好拎着新的冰袋走到门口。
陈最说,不知道。
下一秒,高个子出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朝她走过来。
梁遇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腿抬起来。”
陈最乖乖抬起腿。
梁遇唯指挥丁一也,去前台再要几个靠枕,让陈最半躺着不那么难受。
丁一也“切”了一声,还是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梁遇唯将冰袋按在她脚踝处,什么话也没有说。
气氛好像跟冰袋的温度差不多。
过了会,梁遇唯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不知道?”
陈最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有没有离异带两个孩子,你不知道?”
原来他听到了。
陈最觉得他太计较,便呛声道:“你又没说过,我哪知道。”
之后又小声补了句,毕竟毕业这么多年了。
梁遇唯暗笑了一声。
印象中,陈最少有情绪表露,难得展现有生气的一面。
他轻轻触了下她脚踝肿起的地方:“还疼吗?”
陈最摇头:“没有刚扭伤那么疼了。”
“没骨折就好。”梁遇唯看了她一眼,“以后先走一些简单的路线。”
这时,丁一也抱着两个软乎乎的靠枕回来,听见这话,顺势接过去:“别,我不敢再带她来了。”
梁遇唯瞥他一眼,冷冷回了句:“你也知道。”
丁一也被呛,也没反驳。
她确实有些难为情,是她叫陈最出来的,结果还让陈最受伤了。
丁一也不好意思地跟陈最说:“陈最,下周我会去见乔森的。”
陈最笑了笑:“那我这趟就算没白来。”
丁一也拿靠枕塞到陈最背后,顺手捏了捏她身上的衣料:“穿着外套太不方便了,要不要脱掉?”
陈最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早就习惯了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屋里挺热的。”丁一也又说了一句。
这一次,陈最还没说话,梁遇唯开口挡了回去:“她只是崴到脚了又不是身上受伤了,脱外套干什么。”
丁一也吃瘪,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不大客气地瞥了梁遇唯一眼。大概是觉得他在,陈最才不好意思脱外套。
梁遇唯面色如常,并未理会丁一也。
丁一也举着手机划了划,说:“李沐阳在群里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还没加他吗?”
陈最摇头,说:“算了吧。”
“为什么?”
陈最觉得语气让丁一也浪费心思,不如直接挑明,一口回绝:“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梁遇唯抬眼看她,瞳孔如同磐石一般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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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从没进行过这样高强度的户外徒步,再加上受伤,陈最只是靠在那里,就电量告急了。
脚上的冰还没敷完,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梁遇唯盯着她浓密的睫毛和微微皱起的眉头。眼前这张干净的脸,跟记忆中的女孩重合。
她好像跟从前没有太大变化,眉头好像也从未舒展。
山里安静,没有任何嘈杂的噪音,陈最沉沉睡了两个多小时。
再醒来时,天已经接近黑了。
梁遇唯不在房间里,只有丁一也还守着,在沙发上刷手机。
陈最睁开眼,习惯性地动了动脚,被一阵剧痛激得突然清醒。
丁一也闻声抬头,跑过来说:“你别动,要什么跟我说。”
陈最手撑着床坐起来,懵懵地说什么也不需要。
她下意识看了一圈,发现梁遇唯并不在房间里。
“他去要饭了。”
“哈?”
丁一也调整说辞:“我是说,他去让老板做饭了。”
过了会,民宿老板来敲门,端进来个小桌板,上面是两道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粥。
陈最抬头笑了下:“谢谢老板。”
老板说,别谢他,是那个帅哥亲自下厨煮的粥。
陈最一愣。
“现在不是旺季,你们来之前,都没有客人,这两天大厨都不在。”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艺又一般,他就自己下厨了。”
鲜香的青菜瘦肉粥滑入喉咙,好像减轻了许多疲惫。
吃到一半,梁遇唯过来问她是否合胃口。
陈最咽下一口粥,说了句谢谢:“你做的?”
他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嗯了一声,接着说:“老板答应明天开车送我们回市里。”
陈最点点头,问:“这山路能开车吗?”
“得走一段下山路。”梁遇唯扫了一眼她的脚,“有我呢,别担心。”
陈最愣了一会,叫住他:“对了,住宿的费用是多少?我转你。”
梁遇唯回头,想了想:“算了。”
“那我按网上的价格转你。”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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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梁遇唯躺在房间的床上,毫无生气地盯着天花板。
陈最一如既往的寡淡态度令他烦躁。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他的思绪,他起身看,是周墨。
周墨上来就问他:“你在哪?”
他蹙眉,因为久未开口而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周墨听声音,下意识问道:“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
“你太厉害了,我真心实意叫你一声哥,家宴你都不出现?”
今晚是梁家家宴,父母哥嫂都在。
梁遇唯风轻云淡,像是并未放在心上:“你不是去了么,我爸妈正好见见他们俩的便宜儿子。”
周墨跟梁遇唯相识十几年,过去三天两头往梁遇唯家跑,被梁遇唯调侃是他们家的编外儿子。
周墨告诉他:“梁教授今天火挺大的,你又没出现,火上浇油。”
梁遇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父母知道了他打架差点被停职的事,早就在电话里对他开过火了。
而他至今都没回过家。
“我建议你最近回家一趟,今天这顿饭太煎熬了。”周墨像是所有精力都被耗光了似的,有气无力地说,“你得好好谢我,我可没透露你是为了你那个高中同学。”
梁遇唯笑了一声。
“笑什么,我说错了?你不是为了她?”周墨太了解他这个朋友了。
电话另一头一片安静,仿佛没有人在听。
周墨顿了顿,接着说:“说真的,作为朋友,我很赞赏你的行为,但作为同事,我建议你下次出手之前,好好想想。今年咱们这边再出一次事故,集团那边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梁遇唯揉了揉眉头,沉声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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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那一觉很解乏,到了晚上,陈最一直睡不着。
民宿的每个房间都带有阳台,她单脚蹦到阳台上。
山里的夜色如同泼墨,有着绝对的安静和黑暗。
也有城市里看不到的满天星辰。
她站在黑暗里,仰脸看着那些闪烁的星星。
有些冷,还有些孤独。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梁遇唯就住她隔壁房间,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打电话。
隔着一层玻璃门,声音翁翁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判断出,他的情绪不算太好。
过了会,他挂掉电话。
隔壁传来推拉门滑动的声音。
陈最判断他应该也来到阳台上了。
两个阳台离得很近,她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察觉。
她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不敢喘气。
她不想让偷听他打电话的事败露。尽管她不是故意的。
过了会,梁遇唯开口道:“不冷吗?”
陈最:“……”
她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沉默了几秒。
梁遇唯暗笑一声。
这房间的地板都是木质的,她单脚跳到阳台时,他就听见隔壁房间里钝钝的闷响声了。
眼睛适应黑暗后,陈最在右边勾勒出个轮廓来。
许久,梁遇唯问她:“为什么不愿意接触新的人?”
陈最没听懂:“嗯?”
“就……丁一也要给你介绍的那个摄影师,不接触接触?”他抬眼看星辰,语气似是有些不经意。
隔了一会,陈最才说:“因为他是我前男友。”
梁遇唯被她的回答噎到。
她知道骗到他了,笑得停不下来:“小蝶说得对,胡说八道果然比较爽。”
梁遇唯:“……”
陈最的笑声渐渐平息,梁遇唯也没有再接话。
他们默契地在夜色中沉默着。
过了很久,陈最才重新开口。
她声音不大,在夜色中却异常清晰:“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梁遇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她说:“我都知道的。”
她的声音平静,笃定。
就算有人喜欢她的外表,也不会喜欢她的伤疤。
他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一样,憋得发酸。
梁遇唯想要说些什么,陈最却已经调整好情绪,问他明早几点出发。
他口中发涩:“明早不用早起,睡好之后再出发。”
她说:“嗯,今天谢谢你,我要睡了,晚安。”
她转身,打算单脚蹦回去。
“今天说的房费的事……”梁遇唯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