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多了条项链。
金属的质感冰冰凉凉,项链上的珍吊坠珠在沟壑边缘,摇摇欲坠,随着白兔耳朵一起跃动。
看得他浑身的血都往一处汇聚而去。
看到眼前人,梁遇唯心里像是有什么塌陷了。
她只戴项链的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美,还要让他难以控制自己。
陈最迷蒙地睁开眼,正好跟梁遇唯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和他的皮肤一样在发烫。
她精疲力尽地躺着,心想,还是让他如愿了。
他只是动手,就让她如此疲惫,明明一切都还没开始。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不必言说,他们都知道今天的终点在哪里。
她像是一艘在海上的小船,在惊涛巨浪和风雨交加中不受控地翻涌,时时被波涛撞击得摇摇欲坠。
她的内心却在摇晃和撞击中异常安定。
“上一次,我说过的事,你还没答应我。”梁遇唯紧紧盯着她,努力均匀着自己的呼吸。
陈最的声音被巨浪撞得支离破碎:“什么事?”
梁遇唯脸色一沉,让她的小船变得更加起伏摇晃:“这么快就忘了?”
终于,她的小船翻了。她只能牢牢地挂住梁遇唯的后颈,如同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不然她随时会掉进海里被淹没。
她的去向开始交由他掌舵。
“想起来了……”她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上一次,也是在同样的地点,他说过,如果她愿意,他们就在一起,如果不愿意,就彻底拜拜。
非要现在给答案吗?她正迷茫不知去向。
忽然,在一瞬间,像是积攒了洪水忽然泄出去一般,她被一阵巨浪顶上巅峰,之后一切才恢复风平浪静。
她筋疲力尽地躺着,回过神来,发觉她还在梁遇唯肩上踩着。
原来已经翻倒成这般模样。
浑身都发酸。
陈最无力地垂下脚,静静地侧躺着。
这一次,她好像完全沉浸在其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她的伤疤。
原来她是可以将它们忘记的。
梁遇唯刚才没得到她的回答,一直沉着脸,却还是主动拿了纸巾,帮她清理。
只是动作机械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清理机器。
陈最看他默不作声,转过身问:“这样也没让你心情好点吗?”
刚才她看他好像挺爽的……
梁遇唯黑漆漆的眼扫过她的脸,顶着一张臭脸说:“你又越界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结束后,陈最拒绝他时说的话。
她听出来,他是故意拿这句话激她,颇有种“看你这次怎么收场”的意味。他恨她钓着他,不给他明确的答案。
她暗笑。这人怎么酸溜溜的。
梁遇唯拾起被撕开的包装,还有刚才胡乱扔的衣服裤子,起身就往外走。
“你不冲个澡吗?”陈最坐起来,朝着门口方向问了句。
梁遇唯闷不做声地推开浴室门。
陈最从衣架上扯了块浴巾,像穿抹胸一样裹上,踩上拖鞋啪嗒啪嗒跟过去,才发现这人从里面上了锁。
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她靠在门口,提高声音问:“你没有换洗衣服,怎么办?”
“车里有,你去拿。”他的口气像是在命令。
他经常出差,后备箱里常年备了个小行李箱,洗漱用品和内衣都有。
陈最眨了眨眼,思考他是不是在报复她。
她又问:“那给你的礼物,要一起拿上来吗?”
里面除了水声,没有任何回应。
“那我现在下去拿?拿上来你可要戴哦。”她贴着门,“刚才说过了,要公平,你也要戴……”
说到一半,她忍不住开始想象他只挂着领带的肩臂肌肉。
下一秒,门被打开,水蒸气从门缝涌出,线条明晰有力、还挂着水珠的手臂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他像是憋着气,将她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在氤氲的水汽中,完成了第三次“越界”。
这一次,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讲。
陈最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
梁遇唯用浴巾裹着她,抱着她回了房间。
陈最无力地躺在床上,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梁遇唯侧躺在她身边,视线紧紧钉在她脸上。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项链吊坠,时不时又报复一般急转直下,去兔子耳朵尖打圈。
他对着种柔软又饱满的触感上了瘾。
陈最闭着眼,忍受着电流时不时穿过身体的酥麻感,开口问道:“你学过画画吗?”
梁遇唯摇摇头,说小时候学过一阵,后来他不感兴趣,就没再继续了。但画些简单的东西不成问题。
“学的是素描吗?”
梁遇唯看她一眼,没有讲话。
陈最接着问:“你要不要听个故事?”
“什么故事?”
“故事挺简单的,就是时间跨度有点长。”
梁遇唯没说话,像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故事里有两个人。一个女生在上学时候不合群,别人都在说她坏话,可坐在她身后的男生从来没说过她的坏话。他看不惯那些坏人,就偷偷做了很多事。在别人说她坏话的时候,那个男生会帮她讲话,别人特别过分的时候,男生还为了她,跟别人打过一架,不过男生也因此付出了代价。有一天,男生看到女生很喜欢杂志上的一条项链,就偷偷记下样式,画了下来。很多年后,他跟那个女生重新遇到,他费了很多心思,重新复刻了当年那条项链,送给了女生……”
梁遇唯没有认领主人公的角色,反而漫不经心道:“可是那个女生没有良心,不光钓着男生,还一直不肯戴那条项链。”
“喂!”陈最不满地叫了一声。
“嗯?”梁遇唯眼神纯良地看向她,“不是在讲故事吗?”
“她没有钓着他。”陈最垂下眼睛,“她知道那个男生喜欢她,她以为是他们重新遇见后,在相处中产生感情的,可她慢慢发现,他喜欢她的时间比她知道的还要久,她就……不太相信。”
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沉甸甸的感情。
“为什么?”梁遇唯不解。
这不是开心的事吗?
“因为,高中时候不会有人喜欢她的。”
“有的。”梁遇唯收起玩笑的语气,认真道。
“谁?”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
第38章
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后半夜,路灯和大楼的灯光逐一熄灭,往事却在两人的言语拼凑下变得清晰。
城市渐渐入睡, 光源换上月光接力,屋内被洒上一层静谧的白。
今晚房间里的灯一直没有开过,陈最却觉得这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美。
两人互相依偎着靠在床头, 纤细和有力的四肢绞在一起。
梁遇唯臀腿交界处的线条弯成诱人的弧度, 颇有质感的肌理间, 凹出一条明暗相交的阴影, 由大腿延伸至更隐秘的部位。上一次,她没来得及欣赏他成熟的身体,现在看仔细了,那副躯体像是在引诱她沦陷, 看得她眼热。
她特别喜欢亲密过后,这样交心的时刻,身体里像是有涓涓细流淌过, 所到之处都是暖暖的。
她一遍遍地回味刚才故事讲到尾声时的场景。
当梁遇唯波澜不惊地说出“我”的瞬间,她的心跳砸出了烟花的频率。
原来她是被人喜欢过的,就在她自以为不堪的少女时代。
“在想什么?”梁遇唯吻了吻她柔软的头发。
“我在想,高中时候怎么没多看你几眼。”陈最的指腹抚过他皮肤之间的凹陷, 质感满满, “那时候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性感。”
梁遇唯被她撩得喉咙干涩, 上下滚了滚,轻描淡写道:“没, 那时候腹肌不明显。”
高中男生只是喜欢运动, 但没人刻意去练肌肉。他也是上大学后才有去练身材的意识。
最近他去健身房的频次明显增多,还好成果显著。
陈最又反手去探他的小腹:“那现在呢?”
手往腹肌那里去了, 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梁遇唯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想要就别拐弯抹角的。”
陈最看他又支起帐篷,眨了眨眼睛:“你还可以?”
他看了她一眼,无奈,给出“当然了”的眼神。毕竟搬空了便利店的安全套架子。
他身上的某个开关像是被打开了一样,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精力。
“可是我没力气了。”陈最瘫倒,语气求饶。
她撑着坐起来,伸手去够椅背上挂的睡裙。
梁遇唯用手臂环抱着她,不让她去。
“干嘛?”她恼声问道。
梁遇唯大言不惭道,因为他没有睡衣,她也不许穿。
陈最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让梁遇唯只戴一条领带出现在她面前!
梁遇唯用薄被将两人像包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
“好吧,那我买一套放在家里,好吗?”陈最问他。
“嗯。”梁遇唯点点头。
陈最想了想:“还有牙刷,毛巾。”
他两只手好像离不开她身上了似的,贴在两只白兔耳朵上不肯松手,时不时用指尖捻过粉粉的兔耳朵尖,弄得她心痒痒。
“别闹。”陈最忍着痒,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上有伤疤的?”
梁遇唯的手指抚过她肩头:“又不是第一次做。”
陈最忍不住翻白眼:“……你好好说!”
“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是多早?”
“就是……很早。”梁遇唯心疼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弄的?”
陈最抿着嘴唇,平静地将初中时食堂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梁遇唯的眉头紧紧拧着。
陈最的每一关都是地狱模式。
“身上的痛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陈最望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学校领导和老师假惺惺地来医院看我,用直接保送市一中来换我们家什么都不要追究。到现在我都记得回到学校后,看到那几个罪魁祸首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教室时的心情。”
“那几个人去了哪儿?”
“都上了重点高中,有两个去了师大附中,一个在三中,还有一个参加了学校的合作计划高中就去了新加坡的。我本来想一直关注他们的动态,看看他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可到了高中以后,事情更多,后来就渐渐没关注了。”陈最咬着嘴唇说,“他们可能正披着光鲜的皮囊,把自己做过的恶事都抛在脑后了吧。也可能,他们根本不觉得那是恶事。”
梁遇唯的双臂紧了紧,想多给她一点温度。
“再碰到他们,你还认得出来吗?”
“怎么,你又要帮我打架?”
“我就那么暴力?”
“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再冒险了。”
“惩治恶人的手段有很多。”梁遇唯摸了摸她的脸,“揍他们一顿对他们来说,太轻了。”
“我相信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用手指戳戳他的手臂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伤疤。”
“高一开学的时候。”
“那么早?”
“那时候我在办公楼里领课本,正好路过老张办公室,看到你和你爸跟张老师在讲话,所以……”
“哦。”陈最记得那个场景。
她顺带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我想起来了,你还带头抗议过学校的校服规定。”
梁遇唯笑了下,像是听了见无关紧要的小事。
大家对陈最的揣测逐渐带上了恶意,他便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到教学楼下的公告栏里,呼吁学校取消死板的校服规定。
市一中的校服规定极其严格,每个季节都有相应的校服,并且要成套穿,不能混穿,甚至不能在校服里穿连帽衫。
当时有不少人都支持他——因为大家都不想穿校服。
只是梁遇唯的抗议并没有什么结果,学校不仅没有修改规定,反而对穿校服抓得更严了。
“本来想帮你的。”梁遇唯笑了下,“结果没帮到。现在想想,挺蠢的。”
“所以你就给我偷偷塞了护袖?”
梁遇唯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最说:“你去看看周墨的朋友圈。”
梁遇唯这才想起来,白天是梁遇成的婚礼,婚礼结束后,他在吃饭时抛下了周墨来见陈最。
怎么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他看到周墨那条朋友圈时,他又觉得,周墨就应该被抛下。
梁遇成接亲时大概做了半小时的游戏,周墨怎么就偏偏录了他送过别人护袖的那一段?
梁遇唯将手机扔到一旁,问:“你不知道是谁送的,怎么还一直留着?”
“那是我高中时候接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当然要留着。我一直觉得,是某个秘密朋友送的。”
“就没想过是我?”
“谁让你做事这么隐秘,偷塞护袖,偷看我杂志……如果知道是你送的,我搞不好会暗恋你。”
梁遇唯口中苦涩:“那时候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你没想过告诉我?”
“怎么说?你天天跟盛惠和蒋思尧在一起。”
他当时真以为她喜欢蒋思尧,而且,还亲眼看到蒋思尧给她送项链。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跟蒋思尧在一起了?”
梁遇唯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那你失落吗?”
“有吧。”梁遇唯点了点头。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他们彼此并不相熟,他的喜欢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后来,你就没想过联系我?”陈最没被人这样喜欢过,想顺着细节,将他的心路历程重新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