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严肃,穗穗知他懊悔,只是看不懂他那复杂的神色,沉声道:“你既如此说,那就收拾行装快走吧,我最恨别人轻薄。”
“这些日子,你和孩子们天天在一起,想必也心生他念了吧,毕竟,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是。”酆凌霄依旧承认,“我确实想照顾你们,也想过无数次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说罢,他话锋一转,坚定的说道:“但我不会改变之前的承诺,绝不与你争抢孩子,也绝不会为难于你。”
穗穗这才看了他一眼,作揖道:“谢谢!”
说罢,便离开了屋里。
酆凌霄看着她离开,又看到门被关上,窒息感扑面而来,他重重的坐下,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没多久,昌益去集市买了礼品回来,却见将军面色凝重的坐在那里。
他赶紧放下礼品,慌慌的跑过去,道:“将军,您怎么了?”
酆凌霄木讷的起身,“常乐说,要一起去的,你去看她是否忙了没有。”
“是!”昌益赶紧去外面。
穗穗刚给病人扎完针,见到他来,便道:“昌益,烦你跟将军说再等一会,我还有几个病人。”
昌益张了张嘴,见有外人在,不好说什么,只道:“好,我这就去回将军。”
他回来,却见将军仍脸色凝重的坐在那,便把门关了,凑到跟前,关切的道:“将军,刚才夫人说,还有几个病人,叫我们等她一会儿。”
酆凌霄听到“夫人”两字,蹙眉道:“常乐尚未嫁我,以后休要胡言。”
昌益愣了秒,“您和夫……常乐妹子吵架了?”
酆凌霄看着他,问道:“两日前,那药堂的小五责难于常乐,这件事,你们没人知道吗?”
昌益目瞪口呆,“我说常乐妹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原来他们的人竟偷溜进来了,都怪枫影,看管不严!”
酆凌霄怒色上脸,沉声道:“去叫枫影来。”
昌益忙去叫枫影,把来龙去脉与他说了遍,非难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才与他进屋。
酆凌霄斥道:“你们是要留下来保护常家的,如今却连个药堂打杂的人都能混进来,我如何指望你们能保护好这些人!”
枫影连忙跪下,却无法说明缘由,只请罪道:“将军息怒,这件事,的确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常英在堂屋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忙去找穗穗,待她看完了剩下的几个病人,才把她拉到一旁,说与她听。
其实酆凌霄他们的声音不大,只是常英功夫在身,就算隔得远点,也能大概听到。
穗穗叮嘱了阿精几句,才不慌不忙的走去屋内,只见枫影和昌益都垂头站在门口。
昌益见她来,赶紧拉她去堂屋,把将军的异样和生气的事说与她听,最后道:“将军骂我们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没能保护好你。”
穗穗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马车,一会好去师父的药堂那边。”
“诶!”昌益应声出去。
穗穗正要走,被却老爹喊住。
常英低声道:“乐宝,我看将军对你,怕是动了男女之情。”
穗穗闻言,很是难为情,道:“爹,您想多了!”
常英摆手道:“且听爹说,不管你心意如何,我和你娘都不会为难你,我们这些天也划算好了,大不了,我们一家再搬走这是非之地就是了。”
穗穗头痛道:“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我们搬哪去,只要上头那些有权势的人有心想找,没有找不到的,除非搬去别的王国,但我们托儿带口,这是绝做不到的。”
“哎呀!”常英道:“总之,你不可委屈了自己就是,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你们周全的。”
穗穗感激在心,应道:“女儿知道,谢谢爹。”
常英这才放下心来,道:“那你去吧。”
穗穗这才走去酆凌霄住的屋子,只见屋里已经整整齐齐,因为少了许多东西,明显空旷了许多,而他,正在收拾桌上的用物。
穗穗站在门口,道:“将军,这些东西一会我们自己收拾就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酆凌霄手上没停,也没回她,直到整理好了,才干脆的抬头道:“烦你同我前去了。”
穗穗客气的回了句,俩人就往外走去。
这时候,原本在睡下午觉的大宝走了出来,“娘亲,阿叔,你们要去哪里?”
穗穗听到大宝的声音,忙走过去,往屋里一看,只见娘亲和二宝、三宝还在睡着,便把门重新关好。
她一边给大宝整理衣服,一边轻声说道:“娘要去六师兄那里,你在家里和爷爷玩,等娘亲回来,好不好?”
大宝摇了摇头,直勾勾的看向酆凌霄,道:“大宝知道,阿叔也要走了,他这几天,身体好了许多,能将妹妹举起玩的。”
第66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穗穗见小家伙一脸不舍的样子,耐心说道:“嗯!我们大宝最懂事了,连这也知道了,阿叔也有爷爷奶奶,娘亲和兄弟姐妹,如今伤好了,自然要回去和家人住在一起的呀。”
“嗯!”大宝虽然听话的点头,但眼泪却在眶里打着转转,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阿叔。
酆凌霄同样不舍,对大宝笑道:“阿叔有空会再来看大宝的!”
说罢,他拍了拍胸口,道:“男子汉要坚强!”
大宝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常英过来牵着大宝道:“大宝最乖了,跟爷爷玩去,你娘很快回来了。”
大宝牵着常英的手,不时回头看。
酆凌霄沉了口气,转身出去。
穗穗暗暗松了口气,大宝是个聪明又心细的孩子,好在他能听进道理,不至于吵闹,要是二宝、三宝醒了,那一时半会,还真走不了。
昌益准备好了马车,在外面等他们。
马车在村里本就显眼,再加上前后还有一众披甲戴盔的护卫,就更瞩目了,家家户户都登门观望着。
但其实,穗穗和酆凌霄、昌益、枫影四人并不在这一众里,而是避人耳目,另走小路去的药堂。
药堂的人见他们来了,丝毫不敢怠慢,赶忙招呼,只责难过穗穗的小五,神色发虚的请将军上座。
穗穗没见到陆子谦,问道:“小五,怎么不见六师兄?”
小五道:“啊,他前日里病了,刚才去房中歇息,我这就去叫他。”
说罢,他毕恭毕敬的朝将军作揖后,才赶忙去后厢叫人。
穗穗见他这般诚惶诚恐的态度,与先前去家中找自己时,那愤世嫉俗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不一会,陆子谦来了。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上却异常红润,这般病态,可见却犯了风热之症,这夏季本就炎热,再加上他一上火,就病倒了。
“师妹,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子谦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陆子谦上来就先是一通赔罪。
酆凌霄不喜与这人接触,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有礼有节的表达了歉意。
陆子谦看到桌上一众礼品,推辞道:“将军言之过重了,这却叫草民消受不了,请万万要收回去。”
他说的恳切,可酆凌霄却没有一丝好感。
还是昌益道:“陆兄,这时候你又客气起来了,将军给的赏赐便是实实在在的,岂有收回的道理,只叫你的莫再胡说罢了。”
陆子谦赔笑了声,道:“小五,还不给师妹和将军赔个不是,哪有上门去责难的道理。”
小五忙过来作揖赔罪。
穗穗连忙起身,道:“师兄,我们都是熟人,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是累你病倒,别怪我就好。”
陆子谦道:“师妹多心了,且不说师父临终前,曾嘱托我多看顾你,如今师父门下留在这里的,又仅剩你我师兄妹两人,彼此照应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说罢,他嗔了小五一眼,道:“只怪小五说话没个分寸罢了,竟去你那浑说!”
小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穗穗道:“我是个急性子,嘴又笨,且望医师莫要生气怪罪才好。”
穗穗客套了句,见陆子谦脸色实在不佳,多叮嘱了他几句。
酆凌霄听那陆子谦方才说的那些话,脸色就有一分黑,这下又听着他们师兄、师妹的,叫得好不亲热,心中更是烦躁。
他起身对常乐道:“我看陆郎中面容憔悴,病得不轻,不如先让他好生歇息罢。”
昌益见状,忙在附和道:“我看也是,陆兄这病看着很是严重,且得好好歇着,常乐妹子,我们先走吧。”
穗穗担心的看着六师兄,有心叮嘱,但因他是师兄,怕说多了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僭越,只好道:“师兄,你多保重,快回房去歇息吧。”
陆子谦起身相送,不料刚站起来,就往穗穗怀里晕了过去。
酆凌霄眼疾手快,在穗穗去扶前,就已经先扶住了他。
穗穗被突然砸来的师兄吓了一跳,待见他昏迷,赶紧伸手去掐他的人中。
然后她的手还在半空中,就又被酆凌霄抢先一步。
陆子谦在人中剧痛的刺激下,睁眼醒转,看到酆凌霄,赶紧起来,面色不佳的作揖道:“将军恕罪,草民失礼!”
酆凌霄拿帕子擦手,这厮明明装晕,故意倒去常乐身上,还装作这般正人君子,他冷眼扫了这人一眼,沉声道:“无妨。”
陆子谦见到他当面擦手,也不觉得被辱,和颜悦色的喊小五:“去给将军打盆干净的水来。”
“不用!”酆凌霄再不多多看他一眼。
穗穗见酆凌霄这般态度,明显是看不起师兄,心中生气,便冷声道:“将军若嫌我们乡下不干净,请赶紧回城去吧!”
酆凌霄眼底一沉,知她对自己有了偏见,说什么她也不会信。
穗穗不想理他,只转身对陆子谦道:“师兄,我一直没说,是怕你觉得我僭越,这风热感冒可不能马虎,不知你服药了没有?”
陆子谦低头道:“医者不自医,我以为扛两天就好了,没想到竟至晕倒!”
说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穗穗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不自医,想必师兄天天忙着赚钱,没工夫给自己下药吧,太不爱惜自己了!”
“不是、不是!”陆子谦顺势道:“今日师妹既来此,烦请给为兄一诊,可否?”
穗穗点头,“只要师兄不嫌我喧宾夺主,自然没问题。”
说罢,她终于对酆凌霄道:“将军,你们若着急的话,请先行自便,我给师兄看完就自己回去。”
小五赶忙在旁道:“是啊、是啊,将军先走吧,一会我们送医师回去就好了。”
酆凌霄只看着常乐,不容辩驳道:“我等你,常婶要我送你安全回家。”
穗穗看不懂他在执拗什么,不过她现今对小五没有多少好感,便作礼道:“多谢了!”
昌益不爽小五很久了,不动声色的挤走了他。
穗穗给六师兄探脉,这是典型的热症,她开好方子后,又用通过针刺放血,接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算处理好。
不消三日,师兄这病就可大好了。
酆凌霄全程盯着,眼看结束了,便叫昌益赶紧去打干净的水来,给穗穗净手。
在他的瞩目下,穗穗这手洗的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刚刚,她接触师兄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自己。
穗穗真不懂,这男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关注自己做什么,难不成真如老爹所说,他对自己动了男女之情?
第67章 道不明真情,却困于权衡
有了这个猜度,穗穗再看向酆凌霄时,心里更多了些不自在。
其实,在这之前,老爹曾说他一个人保护不了这一大家的时候,穗穗确实萌生过依靠将军的想法。
但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自己要是嫁给他,顶多只是做个侧室罢了,到时入了门,且得看夫家和主母的脸色不说,甚至连孩子们都不能在自己身边教养,那更叫人难受。
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现状,至少酆凌霄会派人保护常家,一家子也自自在在的,远比嫁过去要好得多。
从药堂出来后,酆凌霄仍旧原路返回,保护穗穗回家。
走在路上的时候,酆凌霄终于冷不丁提道:“常乐,你可愿与我成亲?”
穗穗脚步猝停,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情间布满严肃和复杂,看不出那些文人墨客所描写的,怎么兴奋又忐忑的喜悦光芒来。
可见他并非心悦自己,只是出于为孩子们的考虑,或者其他利弊的衡量罢了。
穗穗果断摇头,道:“我不愿意。”
酆凌霄心底一沉,仿佛陷进某种不可控制的黑暗之中,脚下踩着深深浅浅的步子,没有再说话。
穗穗见他不语,也沉默不再多言,成人之间总是点到即止,多说也无益处。
昌益在后面跟着干着急,赶上前来,想要说几句,但他刚开口,就被将军一个眼神给阻了回去。
从小路出来,就可以看到常家了。
穗穗止步作揖道:“将军,你们还要赶路回去,就送到这里吧。”
酆凌霄看着她,久久才说道:“好,我们走后,枫影和其他护卫会留下来,在暗中保护你们,另外还会来两名照顾的侍女,枫影是认得的,能走进家门,就说明他们是自己人,你放心使唤就是。”
穗穗听得还有两名侍女,忙道:“可是,爹娘说家中不用这么多人。”
酆凌霄说道:“她们和阿宽、阿精几个都不拿月钱,你们只管收下,有事尽管差使,如若不然,她们反而只会无处可去。”
“我若执意不收呢?”穗穗白了他一眼,这厮竟以此威胁,是拿准了她会心软!
酆凌霄微笑道:“她二人的性命尽在姑娘手中掌握,收不收自是随你定夺的。”
若眼神能洞穿一个人,穗穗真想把他全身上下都穿个遍!
“民妇多谢将军美意。”穗穗不悦的应了声,作揖告辞。
酆凌霄和颜悦色的目送她离开,直到亲眼看着她走进家里,才和昌益离去。
昌益很是不解,从来只见女人追着将军要嫁的事,常乐却是头一个不愿嫁的,真是少见。
次日。
真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找到常家来,一个叫惠雨,一个叫惠雪,并且带了许多膏药和丹丸过来。
其中叫惠雪的女孩说道:“主子,这膏药是治腰痛的,把它贴在腰上就好了;这丹丸是调息生补的,每日服用一丸即可。”
惠雨道:“主子,这都是将军在裘老医仙那给您一人制的,说是针对妇人气血不足,产后腰间疼痛的。”
“你是说,裘老医仙?”翠芳最先震惊。
两个惠同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