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不想让家里人发现这一细节,扯谎道:“娘昏睡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两边,不碍事的。”
说罢,她补充道:“不要告诉爷爷和阿奶他们,免得两个老人家担心,知道嘛?”
轩宝郑重其事的点头:“娘亲放心!”
不一会,常英就来了门口,远远的看着穗穗,“乐宝,好些了吗?”
穗穗轻快又略显低沉的应道:“爹,我好些了。”
常英一听语气便知她是逞强,默默的叹了口气,“乐宝,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些吧……”
“你还年轻,孩子们也还小,好好过活着,没有过不去的坎。”
穗穗转过头擦眼泪,忍着哭腔道:“我知道的爹,您放心,女儿不会做傻事的。”
常英沉了口气:“这就好,我们乐宝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后福的!”
“嗯!”穗穗闷声应道。
这一声,听在常英耳里,是委屈极了的感觉,他心疼的望了望穗穗,沉默的转身。
他走去外面交代翠芳,一定要好好开导乐宝几句。
翠芳点头:“我知道的,你伤还没好,先去睡,一会我陪乐宝再说会子话,绝不会让她钻牛角尖的。”
话虽如此,其实老两口心里,也都不是滋味,凌霄这样一个好人儿,前些天还好端端的在一起吃饭、说话。
翠芳叹息道:“你说,好好的人儿,这才走几天啊,怎么说没……就没了,我们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乐宝了......”
“谁说不是呢!”常英也是沉闷的叹气,心里满是惋惜和不舍。
他们进屋时,穗穗正好从轩宝房里出来。
翠芳小声道:“轩宝睡了?”
穗穗点头,没有说话,经轩宝那么一提醒,她说话还真得小心些,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来,连爹娘也是。
只有他们都信了,才能让太傅和皇帝那边松松劲,不至于天天盯着她家,琢磨怎么用他们去威胁凌霄。
次日。
穗穗早早就让娘去告诉阿精,医馆闭门三天。
这消息,不仅很快就传到了吕金明那边,连村里人也都知道了。
常英正在院里指导轩宝、源宝两个习武,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还不待他开口去问是谁,大庚的声音就传来了,“嫂子,开门呐,是我!”
第217章 瞒天过海计
“大庚!”常英立马去开门,看到他手上还提着只野斑鸠,咂舌道:“来就来吧,拿这个作甚!”
“嗐!”大庚径直往院里走,把斑鸠放去柴房,“这算什么,我昨天夜里专门去打来给你炖汤养伤的,多亏现在村里都有粮食吃,没那么多人上山去了,这野味才出来哩。”
常英推辞道:“还是拿回去吧,我都快好了,给弟妹和两个侄儿吃吧,他们正是要吃营养的时候。”
大庚把斑鸠放在地上,拉着常英出去,把柴房门关上,“英子哥,你就放心吃吧,别嫌少就好了,我打了两只呢,家里有,我家那口子特意让我送来的!”
说罢,他怪不好意思的脸红道:“这两年,要不是哥哥你时常救济我们三家,我们哪能挨到今天啊!”
“再者,你给我家的野味,比这多了去了,一只野斑鸠,哥哥你要是再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常英见状,只好作罢:“好吧,多谢兄弟和弟妹了!”
大庚摆了罢手,忽然紧张的低声道:“哥哥,村里都传酆将军......没了,还说乐宝伤心过度,昏迷不醒,连药堂都闭门了,可是真的?”
常英低沉的叹了口气,“是真的,昨天下午,阿宽去酆家的店铺确认了,酆家发的讣告我们也看了。”
大庚亦是叹气,由悲生怒道:“妈的,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你看吕睿超那厮天杀的,起起落落多少回了,他娘的就是不死!”
常英往屋里看了眼,低声道:“别叫乐宝听见了,她正伤心着呢。”
“好好好!”大庚连忙捂上嘴,小心的也往屋里瞅了几眼,“唉,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叫乐宝想开些为好,日子还是要过的。”
常英点头,“走,进屋喝杯茶去。”
大庚摇头道:“哥哥,还是改天吧,你知道的,我嗓门大,话又多,怕不小心刺着了乐宝,我下次再来。”
说罢,他就往门口走,和大宝、二宝也招呼了几句。
常英送他到院外。
穗穗在里屋其实都听见了,但她没出来,现在这个时候,不管谁上门,她都得表现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来。
大庚走后,村里陆陆续续的有好几家打着来看望穗穗的旗号,上门打听情况。
甚至连族长和他夫人都来了。
他们此行,当然也是来确定凌霄的事,看望穗穗只是顺便。
穗穗头带抹额,脸上全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由他们来看。
第二日,赵之林差人来问安,并让人给穗穗带了封信,信中全是宽慰之语。
至此,穗穗心里才略略放心,连赵大人都不知道,看来凌霄这招瞒天过海计,除了她,是谁也没告诉的。
也只有这样才好。
直到第三天的夜晚。
穗穗一个人去了凌霄家,影白如影而至。
“医师,吕金明又让那两个人去送信了,信中把您这些天的情况,都如实汇报了上去,内容就如您让外人看到的一样。”
“吕金明的眼线也撤走了不少,如今只放了一个放哨的,在大门外的树丛后盯着了。”
第218章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穗穗在凌霄常坐的位置坐下,“那就好,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凌霄在外也能安心做他的事。”
“医师聪慧,主公定能放心,假以时日定当平安归来。”影白作揖道。
穗穗沉了口气,犹豫了会,还是问道:“凌霄……可有书信送回来么?”
影白摇头。
“也是,这种时候,他自是不能发书信回来的。”穗穗有些怅然,片刻后微笑道:“好了,你先走吧,有事我再叫你,这些天你们不要露面,除了我以外,也别让任何人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是,在下告辞。”影白很快离开。
穗穗望着岸上凌霄用过的物件,睹物思人。
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想不到当凌霄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命运,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成叔端来点心,“医师,这是老奴特意做的,您尝尝看。”
穗穗近日胃口不佳,但不想辜负了成叔的好意,懒懒的拿起糕点轻咬了口,不想竟是入口即化,香香甜甜,“嗯!真好吃!”
成叔笑道:“好吃就好,人只要吃得饱饱的,心里就会开心的!”
……
连成叔也知道,她是最爱吃食的了。
穗穗苦笑了声,又大咬了口。
“您说的是,的确有人研究过,人在吃饱或食用甜食的时候,心情会变好。”
成叔笑呵呵的道:“医师懂得多,老奴只知道吃饱了高兴。”
穗穗在凌霄的屋里待了一宿,看看他写的文字,读读他放在岸上没收的书。
成叔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而凌霄用过的东西,确实一点位置也没改变过。
第四日,穗穗刚打开药堂的门,迎来的第一个病号,就是吕志伟!
“呀,这不是金尊玉贵的秀才吗?怎么来这里了!”穗穗漫不经心的说道。
吕志伟眼下乌青,听了穗穗的话非但不生气,而且“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医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穗穗连忙躲开,“吕志伟,你这是存心害我吧,秀才只跪天子,你在我门前跪下,居心何在,快起来!”
吕志伟懊悔道:“医师,求您救我,只要您答应救我,我就立马起来!”
穗穗无语,“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吕志伟连忙罢手,“岂敢,岂敢,我实在是……求医无果,陆医师说了,这永安城内,除了您,再无旁的医师能治好我的病了!”
穗穗道:“这怎么可能呢,永安城里好医师多的是,况且,你当日可是一众乡亲们的面,大骂我为庸医的!”
“我这里实在庙小,还请走吧!”
说罢,穗穗就要关门。
吕志伟连忙把门扣住,“永安城里我也挨个医师去问过了,他们才真正是庸医,好一点的,探得出我有病,但治不了;更差一点的,直接打发我说根本没问题。”
“那日骂您是我不对,我糊涂,求求您了,您可是医师,不能见死不救啊!”
穗穗摇头,“秀才,我是医生不假,但我这人也是有原则的啊,不信者坚决不医,我这里实在庙小,您请别处去罢。”
说罢,她朝屋里喊道:“阿精、阿宽,送秀才回去。”
“好嘞!”阿精最是兴奋,好小子,那天大骂主子庸医,现在又巴巴的上门来求医,再没有比这更快意的事了。
第219章 赖皮
吕志伟眼见阿精、阿宽走来,双手死死扒着门槛,喊道:“医师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常乐,病者上门求医,你岂有不治之理!”
“你这杀千刀的,竟该咒我家主子!”阿精说话就要去打他。
吕志伟看到拳头,吓的一缩。
“阿精,住手!”穗穗即使制止,冷眼看向吕志伟,“吕秀才,你既要说理,那我就跟你论上一论!”
“前几天你来时,我就已经劝告于你,是你不听,并且当众辱骂于我,这为其一!”
“第二,你跑遍药堂,四处求医,最后才来找我,这是为什么,说明你从心里就不信任于我,‘庸医’这两字你既骂出了口,说明你也是打心里不信任于我的医术!”
“古语有云‘不信者不医’,我这里虽是庙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想来就来,想骂就骂,想走就走的!”
穗穗语气很重,凌厉的眼锋扫过,不容他置喙,果断的对阿精、阿宽道:“送客!”
“是!”
“阿精关门!”阿宽说罢,就跟拎小鸡似的,一把提起了赖皮吕志伟。
阿精一边关门,一边笑:“宽哥,你这身肉真不是白练的啊!”
“还行吧。”阿宽沉稳的笑了声,看向还在扑棱的吕志伟,“秀才是吧?你是读书人,按说应当懂得礼仪规矩、仁义道德,我家主子术精心仁,你却那般折辱于她,想要看病,先去学学怎么做人!”
阿精道:“宽哥,别理他,这货一大早就来找不痛快,把他送远些,别在这碍咱的眼。”
吕志伟怕他们动粗,也不敢多纠缠,恹恹离开。
穗穗听着外面没了声响后,才再打开门。
惠雪探头看向外面,“主子,这人真是怂,阿精一个拳头就能吓着他,难道他真舍得就这么走了?”
穗穗轻笑了声,“哪有人会平白舍得下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他才考上秀才不久,人生正得意,怎肯轻易认命!”
“放心就是,他还会再来的。”穗穗伸了个懒腰,回自己案前。
这时,三宝过来了,跑到穗穗案前撒娇道:“娘亲,怡儿会背这些汤头歌了!”
穗穗揽着她笑道:“真的呀?来背给娘亲听听看。”
“好!”怡儿把简牍递给穗穗,有模有样的背诵:“‘四君子汤’,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
惠雪笑看着她们娘俩,默默为主公高兴。
如穗穗所料,刚过晌午,吕志伟就迫不及待的请族长、几位族中长老,以及他的父母一同前来。
在族长的建议下,他们来时,先去找的常英俩口子。
一进门,族长就让吕志伟给常英和翠芳两口子赔礼道歉。
常英及时拉住了欲下跪的吕志伟。
这都在族长的预料之中,因为他知道常英两口子的秉性。
吕志伟道过歉后,族长再从旁劝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族长虽未明说,但常英也明白的意思了,无疑是让他和翠芳两个去劝乐宝给吕志伟治病!
第220章 阿精,不愧是你
常英道:“族长,几位长老,志伟的事,我们老两口都知道,这件事,我家乐宝可不是故意拿大,给不给治病我们两口子也做不了乐宝的主。”
族长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呵呵的道:“英子,不用你们老两口给做主,只要你们和我们一道去常乐宝那就行,也不用你们说话!”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们族里给常乐宝做主正名,并且让志伟当着大家的面,真心实意的认错,乐宝是这十里八乡的名医,绝非那些狗屁庸医啊!”
几位长老也纷纷说好话。
常英和翠芳对视了眼,这才应道:“好吧!”
他们到药堂时,穗穗正在给病号看病,院里还等了好几个。
大家看到族长,纷纷致意。
他们想起身打招呼,但被族长压下了。
吕志伟爹娘站了会,等不及想走上前去催一催,也被族长拦住。
“医师正给人看病呢,急什么!”族长严肃道:“凡事都有规矩,我们就在那边等等。”
阿精见状,不动声色的摸出屋里,找到阿宽道:“宽哥,看到没,那小子又来了,还喊着族长来,明显是想压主子一头啊!”
“是啊,我看到了!”阿宽皱着眉头。
阿精眼里冒着机智的光芒:“我们可不能让主子吃亏,你快找大庚哥,把实情告诉他,让他多喊些乡邻来!”
阿宽疑惑了会,豁然开朗道:“兄弟,还得是你啊,我这就去!”
“快去!快去!”阿精看着他离开后,才又回去药堂。
他就是要吕志伟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主子找回脸面来,在这件事上,族长就是有再大的面子,也奈何不了更多的人!
穗穗知道族长他们来了,没有抬眼去看,只安心诊治病号,也没人来打扰她。
终于当她治到最后一个病号的时候,大庚带着一众乡邻们来了。
“呀,族长,列位长老,你们怎么在这?”大庚走在前面,率先招呼。
吕志伟看到那么多人,第一个不满,在族长身边低语道:“族长,我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将来……还怎么做人啊!”
族长略略侧头斜了他一眼,负手往前走道:“大庚啊,你带着大家伙来这作甚呐?”
大庚直言道:“族长,前几天吕志伟大骂乐宝庸医的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今儿个看见您和长老们,还有吕志伟一家都来这里了,我们就赶着来看个热闹!”
不等族长说话,大庚就接着道:“您说,这外乡和城里人,都尊着、敬着乐宝,我们一个村的人,还是读书郎,却这般不知礼节,跟大街上的疯狗一样,您说这是为的哪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