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两个字刺到了吕志伟一家,其父指着大庚道:“你个蛮子,什么都不懂,也敢来这里瞎凑热闹!”
“住口!”族长当即就回头朝他喊道:“六安,大庚没说错,吕志伟还是我们的秀才,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族长盯了眼吕志伟。
吕志伟到底比他爹要机灵,立马拉住了他爹,低语道:“爹,别说了,城中有不少大户在常乐这里看病,和她关系又极为亲近,儿子在城中读书,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有人在背后给我使绊子!”
第221章 和事佬
吕六安听儿子这么说,神色是又杵又恼,瞪了大庚一眼,无奈作罢。
族长这才转身,对大庚道:“之前确实志伟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就是给乐宝认错来的!”
大庚看向一脸虚伪的吕志伟,“族长,我看他也没什么诚意啊,自己做错了事,应该自己担着,劳烦您和长老们作甚!”
他话音刚落,金长老就不耐道:“吕大庚,志伟是咱们村去年唯一考上的秀才,他年纪尚小,有话说‘人不轻狂枉少年’!”
“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嘛,你都是叔父辈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大庚向来是个嘴快的,恍然大悟的拍手:“噢,照您这么说,那要是我家小儿特意跑去您头上撒泡尿,您也是不会计较的了?”
“你!”金长老被怼得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族长笑着出来当和事佬,“大庚呐,志伟的确是知错了,这不特意喊我和几个长老们过来,给乐宝做个见证,为她正名,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哩。”
大庚见族长这般,也不再生事,顺着台阶就下了。
穗穗给最后一个病号开完单子,终于放下笔,案前也空闲下来。
族长适时上前,“常乐宝,忙完了吧?”
穗穗起身作礼:“族长!”
族长笑呵呵的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说罢,他看了眼吕志伟。
吕志伟立马拿着两提礼品上前,恭敬道:“医师,志伟真的知错了,今日特请族长和几位长老过来,还有这些乡亲们,当着他们的面,给您赔礼道歉,以偿上次之过!”
族长在旁点头。
大庚忙抢过话茬:“诶,这话可不对,我们是自己来的,可不是你吕志伟请来的!”
穗穗接过话:“叔,我知道。”
吕志伟见状,暗暗沉了口气,按捺着性子对大庚作礼:“小辈口误,请大庚叔见谅。”
穗穗见他这般态度,心里才算略微舒服些。
大庚深知吕志伟能给他赔礼,完全是靠在穗穗的面子上,他不理,也没再抓着辫子不放,只对穗穗道:“大侄女,今天族长和长老们,还有我们都在,你的委屈不能白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家都是讲理的,没人会为难你。”
常英和翠芳也走到穗穗身边来。
“乐宝,你大庚叔说的对,我们都在,爹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常英语气坚定,声音洪亮。
他不只是说给穗穗听,也是说给族长他们听。
穗穗感激的看着亲人们,但并未以有他们为自己站脚而自恃,只规规矩矩的对族长道:“族长,他们既请了您来这里,那您可知吕志伟之事的全貌了?”
族长点头,“我知道!”
他怒眼斜向吕志伟,“这小子不知好歹,做出这等不知礼数之事!”
“常乐宝,你放心,我绝不会偏袒于他,这件事,只要你说怎么办,我就让他怎么去办,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
“只是……,这孩子也属实还年轻,又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还得请你帮他把病治好啊!”
穗穗平淡的笑了声:“族长,您既然知事情全貌,应该晓得并非我不救他,实在他信不过我呐!”
族长斜眼看向吕志伟。
第222章 稀客登门
吕志伟忙向穗穗鞠躬,并痛哭道:“医师,志伟真的知错了,对您的医术,我真是深信不疑的!”
说罢,他很自觉的面向院内众人,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给穗穗赔礼道歉,“我吕志伟有眼无珠,错骂济世良医……”
吕志伟的爹娘听着那清脆的打脸声,如同痛在自己心里,双双过来哭求穗穗。
穗穗没理他们,待吕志伟认错三遍,才终于开口:“族长,前几日我病了几天,今日并未痊愈,听不得吵嚷之声。”
“那……”族长看向吕志伟,满是犹豫。
穗穗勉为其难道:“既要看病,那就趁早吧,看完我也好早些休息。”
吕六安两口子喜出望外。
他媳妇连忙去拉住还在打耳光的吕志伟,心疼的揉着他的脸,“儿子啊,常乐答应救你了,别打了,疼死娘了!”
吕志伟这才停下来,转过身来,恭敬的道:“医师,可是真的?”
穗穗点头,接着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既然要我治病,有两件事可得提前说好,你们要是答应,我就治,不答应,就请自便。”
这时候吕志伟哪里还忌讳什么条件,激动道:“您只管说就是,什么事我都答应!”
吕六安倒是心存疑虑的悄悄拉了拉他。
穗穗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直言道:“你在我这里治病,不管吃什么药,用什么办法,都须听我的,不可再去问别人,这是其一。”
吕志伟点头:“这是自然,一事不二主,我只听您的。”
穗穗接着说:“其二,我这里诊金概不赊账,我说个数,你们心里有个底,要治好这病,至少须五十两银子,你们确定要治的话,就先准备好银两,因为哪怕少喝一付药,都会前功尽弃。”
现在这年头,五十两对普通农户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穗穗以为吕志伟爹娘会为难,不料他们竟满口答应,而且还立马从怀里掏出二十两来。
“常乐宝,银子我们早准备好了,这二十两是定金,你先收下,我儿子,就全指望你了!”吕六安沉声道。
穗穗把银子推了回去,“我这里不收定金,抓多少药才收多少钱,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们早准备好。”
吕志伟道:“医师放心,只要我能活着,什么都听您的,银子也不是问题。”
穗穗略略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向他们一家山口。
族长笑道:“好啊,志伟留下来好好看病吧,我们就先走了!”
吕志伟作揖道:“多谢族长和长老们!”
穗穗也在旁作礼。
族长摆了摆手,招呼大庚和乡邻们一块离开。
常英和翠芳终于松了口气。
吕六安两口子有意和他们套近乎,主动唠家常。
翠芳是识得大体的,请他们在院中就座,端来茶水。
穗穗给吕志伟把脉,症况都如她所料,治疗自是手到擒来,扎针、开药,一切行云流水。
次日,陆之前提着礼品,一大早就来找穗穗了。
自从上次他装病被凌霄拆穿后,这些年,这还是头一次登门。
穗穗很有些意外,“师兄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第223章 脉案
陆子谦打趣道:“听师妹此话,是不欢迎师兄来了?”
“哪里,哪里!”穗穗忙请他进,招呼惠雪上茶。
惠雪应了声,在她眼里,把除了凌霄以外,其他有意靠近穗穗的任何男性,都当作不速之客。
尤其这个陆子谦,眼底透着对主子的钦慕,这次上门绝不简单。
惠雪想归想,但礼数还是周到的,很快就端了热茶和果子来。
“师妹还是这么客气。”陆子谦笑了声,忽而看着穗穗,语重心长道:“许久未见,师妹憔悴了,平日可别只顾着忙,要顾好己身啊。”
穗穗微微颔首,“多谢师兄挂怀,不过是这几日偶感风寒,不要紧的。”
陆子谦摇头,“师妹,你还是跟师兄生分啊,这些天的事,我都听说了,酆将军……”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道:“本来你病后我就该来看望的,只是怕你误会,所以至今才敢登门。”
“师兄何出此言。”穗穗不去接他的话,只道:“你我师兄妹之间,本是同门手足,会有什么误会呢?”
陆子谦微微一怔,见她脸色如常,才自嘲的笑道:“师妹说的是,愚兄多虑了。”
穗穗微微一笑,沉静的喝茶,静候他下文。
陆子谦接着说:“不瞒师妹说,愚兄今日前来,即是看望你和伯父伯母,也是有事请教!”
穗穗放下茶杯,从容道:“师兄所指,可是吕志伟之病况?”
陆子谦神情诧异,肯定的点头,“师妹料事如神!”
“并非我料事如神。”穗穗道:“那日,此人开罪于我,大骂我是庸医,但又被我说中症况,气恼而走,我料想他在认识到病情严峻后,第一个就会去找你,因为你是我的师兄。”
陆子谦点头:“的确如此,他就是在开罪于你的那天傍晚来找的我,我说治不了,他后又辗转去了城中,必定是寻医无果,才又想发设法来求你。”
“我听说,你收治他了?”陆子谦问道。
“收了!穗穗微笑道。
“传言果然不虚。”陆子谦郑重的起身,双手作揖。
穗穗连忙起身拉住他,“师兄,好好说着话,你这是作甚?”
陆子谦很是恭谦:“师妹,吕志伟此病奇特,这几日,我把师父他老人家生前手札,以前古书都翻了个遍,也未找到相似案例,师妹若不吝赐教,劳请点拨愚兄一二。”
穗穗忙道:“就为这事,师兄犯不着这样庄重,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拿他的脉案来。”
说罢,她就抬步去了药堂那边。
陆子谦颇有感触的看着她的背影,脉案记载着医师对病号症况的具体剖析,以及用药几何,医者也是忌讳同行的,若非十分信任之人,绝不会轻易拿来与人相看。
想到这,他胸中泛起涟漪,师妹对他,是毫不设防的信任啊!
穗穗很快就拿着脉案返回,从望闻问切,以及用药几个方面,一一做出具体的分析。
陆子谦听得极为专注,时不时提出疑问和意见。
惠雪听他们说话越谈越投机,心里暗暗着急。
第224章 痛心难抑?
穗穗许久未与人讨论过医术,这番切磋,倒让她找回了些兴奋,好似在现代时,和同事共同斟酌,有时,甚至会因为一味药的去留,或克重多少,各论其理,争得脸红脖子粗。
也似师父在世时,一起研讨的感觉。
总之,穗穗是很喜这种因为热爱而钻研、较真的氛围。
惠雪看在眼里,为自家主公急在心里,重重的咳了几声。
这终于引起了穗穗的注意,“小雪,怎么忽然干咳了,来,我给你看看,吃了药就好的快。”
“啊?”惠雪连忙摆手,“主子,我没事。”
说罢,她福灵心至,指向正在院里砍木头的老实人阿宽,“主子,我没事,您倒是可以给阿宽看看,刚才我去柴房倒水的时候,看到他甩手……”
“没错,他最近经常甩手,因为……上次劈柴的时候,不小心崴伤了手腕,兼之前几天下水插秧,受了湿寒!”
“哎呀!”惠雪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脸上尽是着急,“主子,这病可不好,奴婢看很多人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得了风湿,老了就成受罪了,您得帮他早些治啊!”
穗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朝院中喊道:“阿宽!”
阿宽疑惑的回头,放下手里的斧头,起身,“主子,您叫我?”
穗穗点头,“快进来,刚才小雪说,你上次劈柴崴伤了手腕,可是真的?”
惠雪明目张胆的用内力给阿精传音:“阿宽哥,你先应下主子就是了,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阿精一脸憨像,懵懂的朝穗穗点头,“主子,小伤而已,不劳您挂心。”
穗穗皱眉道:“还说是小伤,早知你受伤,我就不会让你下水插秧了,那柴别砍了,去叫阿精来,你去药堂那边等我,一会我给你看看。”
阿宽看了眼惠雪,应道:“诶,多谢主子!”
陆子谦早就看懂了惠雪的逐客之意,宽和的起身告辞,“师妹天赋异禀,难怪师父生前如此看重,今日,子谦受教了!”
穗穗亦起身道:“师兄言重了,我们只是共同探讨,医术是治病救人的天职,这些疑难杂症,也只有让更多的医师知道,对天下百姓们来说,就更好、更便利。”
陆子谦目光深邃的看着穗穗,感慨道:“师妹之胸怀,不亚于男子!”
穗穗只是淡然一笑,送他至院外。
惠雪心事重重,“主子,我看这陆师兄,对您有别的意思.....”
穗穗不等她话说完,就轻叩了下她的小脑袋,“不可胡说,这是我师兄,我看出来了,你今日待客虽礼数周到,但脸上有好几次不耐烦,可是不想待在这乡下受罪了?”
话尾语气略重,似是警告。
惠雪连忙请罪:“主子,奴婢不受罪,只要跟着您,奴婢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穗穗看着这丫头,有意吓她一吓,沉着脸问责道:“那你为何对人家摆脸子,就算心里不喜欢,人家毕竟是登门客,礼节还是要有的。”
“是!”小雪脸上委委屈屈,“奴婢……奴婢就是觉得他故意跟您套近乎,主公的讣告发得满城都是,他现在跑来,无非就是想趁虚而入……”
“你还这样胡说!”穗穗的语气更重几分。
惠雪从未听主子说过重话,连忙保证道:“主子别生气,奴婢不说就是了,以后也绝不再犯,主子千万别赶走奴婢。”
穗穗只沉了口气,“小雪,在你心里,莫非我是那朝三暮四之人么?”
惠雪顿时脸色煞白,立马摇头,“不是,绝不是,奴婢从未那样想!”
穗穗摆了罢手,“起来吧,我也累了,去看看阿宽,就休息,药堂那边和家里,你们要管好,有事及时来报我,不可胡作非为。”
“主子且慢!“惠雪认错道:“阿宽……没有伤着手腕,是我为了赶走陆医师,骗了您……”
……
穗穗终于怒道:“我平日待你们是不是太宽和?以至于让你们觉得如今能做我的主了!”
常英和翠芳都闻讯出来,看到跪着的惠雪,两口子齐声问道:“乐宝,怎么了?”
见爹娘出来,穗穗不想当着长辈的面发火,和声把原委说了遍,罚阿宽、惠雪面壁思过。
此间事了,穗穗又消沉的过了十几日,药堂也往往是上午开门,下午早早就关了门。
这件事并非小事,从村里传到城里,又从这些地方,传到京都。